四百四十三章:焦灼
先前云冀找上安元希,是以为凭着太乙八珍云台,即便不敌也能拖延一阵,等其余强者腾出手来,却没想到自己与对方同是凶境,战力差距竟然这么大,竟是如同大人打孩子一般。
那两道神光快若闪电,云冀的灵力又全都注入刚刚那道云剑,眼下灵力枯竭,自知遁逃不及,暗道一声吾命休矣,只得闭目等死,但仿佛就是不愿在安元希面前露怯,即便明知无法抵挡,他却站得笔直,不闪不避,直面神光。
这慷慨的模样,倒是让安元希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直到两具白骨插入云中,为云冀拦下了两道神光。
“万劫不化骨。”安元希看着将两道神光全数吸收的白骨骷髅,朝着飞身而起的道人轻哼道:“今日果然大吉,尸骨护法齐聚,合该是本镇抚立功!”
作为傲气无双的安氏上代行走,安元希加入王巡之后,自然不屑于同一般的圣地族子一样,从最低级的任务做起。
而是一开始便挑那些巨寇邪王,走得难度最高的路数,所以每几年功夫,便从同知干到了镇抚,只差一级便到最高的巡天氏级别。
本以为这一级会跟曾经一样顺利,可追捕尸和尚却让这位骄傲的圣子吃尽了苦头。
滑不留手的宿命通仿佛就是为了逃跑而设计的,每每形成合围之前,尸和尚便会逃之夭夭,原以为这次借用阵法定然万无一失,却不想又看见了骨道人。
虽然知道想要同时抓住两人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安元希还是显得信心满满。
而丰幽刚得到神器,且又练出一具风云绘身的万劫不化骨,正愁没有过手的对象,看到安元希自然也不露怯,反而是朝着云冀道:“冀公子,地上战局混乱,还请下方督战,至于这羽神,便交给老道吧!”
骨道人说得客气委婉,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云冀哪能听不出来,刚刚感受过巨大差距的他自然从善如流,轻轻颔首后便落下云端。
“哼,自甘堕落!”
不屑的轻哼一声后,羽神安元希与骨道人丰幽战成一团。
相比于一般武者那粗浅的武道攻伐,假山里的唐罗自然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强者的交战上,比如对上燕云宗师的议长云桓,对上项家老祖的尸和尚固翰,还有居高临下的羽神安元希,虽然云冀与其交手只是鹰起鹊落的两招,却让唐罗看出了很多东西。
安氏到底是安氏,千年底蕴仅从安元希身上便能窥见一斑,首先是不灭战体。
拿到韩氏神藏的安氏不但得到了不灭战体,也得到了兵锋战法,但他们并没有草率的让族人修行,而是将两种绝顶传承融合成了一种。
便是安元希身上的玄光小盾,四面小盾与其说是小盾,不如说是神阵的具现或是肢体的延伸。
巧夺天工的设计下,让不灭战体的神盾独立于肉身存在,这样好处就是不灭战体再不用占用武者体内的灵力,在具现完小盾后,只要体内灵力一恢复。便能恢复全盛战力,或者说比全盛更强的战力。
而这样做的好处还不止如此,根据唐罗自身的经验,不灭战体最要命的就是被破功的时候,一旦功体被破,刻在经络里头的神阵就很容易受创,再想激活就得重续神阵才行,可在激烈的战斗中,哪有功夫给你重塑神阵。
所以不灭战体这种,会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越变越弱。
可安家的不灭战体,却通过融合兵锋战法完美避开了这个缺点,就算击毁了护身玄光小盾,也不会破坏安元希体内的神阵结构,只消再注入灵力具现一次,玄光小盾又能再现。
虽然抛弃了对肉身的强化,但整体的防御却没有降低,反倒是因为融合了兵锋战法而增强。
加上易神诀本身的强攻属性,难怪可以力压徐氏一头,被称作人间至强的圣地。
“真是了不起啊!”
同为武道研究者,唐罗自然明白,要融合不灭战体与兵锋战法两门这样迥异的传承功法得花多少精力功夫,只能说明安氏这一千多年丝毫没有荒废时光,并没有得到韩氏传承后便故步自封,而是不断往前开拓创新。
这样看起来的话,韩氏的复辟道路,怕是成功率不太高啊。
摩挲着下巴的唐罗望着庭中战局,陷入了沉思。
“不去帮忙么?”
杜沙突然的询问,打破了假山中的宁静。
“帮忙?为什么要帮忙?”
唐罗撇撇嘴:“这种明显上入了圈套还要死战不退的蠢货,有什么值得搭理的,我们走。”
“走去哪?”
“跟着他。”
唐罗指了指在骨道人与安元希动手后,悄悄退到云后的项庵歌道:“那家伙贼头贼脑的,肯定憋着什么坏,我们跟上去看看。”
“那这儿?”
“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不用参合了。”
就算获得督天王巡风部强者的补强,项府在强者数量上还是短了云冀带来的强者不止一筹。
加上这些凶徒发现被困阵中后,又个个起了凶性,眼下倒是项府一方处于劣势,但王巡风部的强者大多是佥事级别的存在,有着不俗的团战指挥经验,所以分化成各个小战场,才能堪堪抵住颓势,而这结果就是,偌大的项府整个成了战场。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宅府干脆被打成了废墟,这让唐罗不由的想起初到荒岭时秀儿姐的担忧。
要建立这样一座如画庄园,不知花了多少匠人的心血努力,可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便让这可传承千年的名府倾塌大半,真是让人不禁有些唏嘘。
最后看了天上战场的情况,唐罗与杜沙就这样悄没声息的消失在假山中,追着项庵歌的方向离去。
眼下内城被法阵封住,项庵歌虽然离开了项府,却无法离开,而是一路向北,落到玄武大道的一座豪宅前。
与门官颔首示意后,便被领着直入中庭大殿,里头坐的,具是朝昌豪商,足有一十二位。
四百四十四章:主角
年前项庵歌密会内城豪商,许诺一场泼天富贵,眼下坐在殿中的,便是选择信任的投机者。
“感谢诸位能到洛府一叙。”
项庵歌先朝众人微微颔首,并向主家微笑点后后,直接进入正题:“云端议会勾结中州异端匪类发动叛乱,眼下正是诸位重整乾坤的大好机会!”
“剿灭这些与异端勾连的匪寇,重建云端议会秩序,到时朝昌一应事务,不就由各位说了算么。”
朝昌乃是龙州商业巨城,龙蛇盘踞,其中有得势的,自然也有不得势的。
比如内河洛家与大临叶氏便是寻求不得扎根朝昌的门路,所以一听到项庵歌的召唤,便认真开始准备。
而很远原本处于边缘的豪商更是除了一身武力毫无建树,眼下听到项庵歌的许诺,纷纷动心,毕竟谁都知道云端议会掌握的权利有多大,这可是明面上朝昌最高的权利机构了。
只是愿景虽好,还是得有命花销,内河洛家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便是因为拳头够硬,做事够稳,虽然眼馋议员之位,却还是抱持相当克制。
“项家主说得轻巧,眼下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而是上古时便威名赫赫的魔道巨擘,还有荒古血楼这样的杀手组织。”洛家主不咸不淡道:“若是事后对方报复起来,项家坐拥两位宗师自然无惧,可我等该如何应对?”
“洛家主所说,也正是叶某所担心的。”叶擎苍把玩着手中扳指,幽幽道:“光是一张议员的席位,可不够吾等冒这样大的风险啊!”
商人之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因利而合时,殿中豪商与项庵歌比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还亲。
如果眼下项氏牢牢占据上风,这群人二话不说便会点齐兵马包围项府,毕竟能闯下这番家业的,又哪有瞻前顾后的怕事之辈。
可偏偏眼下战局焦灼,项氏强者连同王巡风部甚至隐隐落于下风,他们手上掌握的,正是一股可以倾斜天平的力量。
眼下要谈得价格,可不是当初定下的价格了,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失脸面,都是千年的狐狸,哪里在乎这点不痛不痒的皮面。
坐地起价的嘴脸太过真实,但项庵歌早有预料,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叶兄所言极是,不知怎样的条件,才算得上是有诚意呢。”
“当然是要将你项家吃干抹净啦。”
不等叶擎苍回答,从殿外走进一个头戴面具身材瘦长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下,手中还把玩着一个硕大的琉璃珠,朝殿内众人道:“内城被整个大阵封闭,这群匪寇无处可走只能死战,眼下凑上去便是要和对方拼命,不如谈谈价格,拖拖时间,等到对方灵力空虚再奠定乾坤,岂不美哉?”
“你是何人,竟闯进洛府中庭?卫兵!卫兵呢!!?”
随着洛家主的叫喊,洛府中的卫兵甲士纷纷向中庭聚拢,正要靠近中殿,门口的几座石麒麟忽然活了过来,朝卫兵扑去,大地微颤,一座帝江巨像升起,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展翼如刃,挥舞便会击出罡岚,将卫兵统统拦住。
石兽拦在中殿之前,威势滔天,让殿中在座豪商脸色微变,其中项庵歌更是满脸阴沉,寒声道:“阁下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把玩着琉璃珠的男子看着激动的项庵歌,轻笑安抚道:“项家主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异端匪类啊!”
“装神弄鬼!”
低喝一声,暴怒的洛家主运起气禅袈裟,雄浑罡气化作赤色匹练流转身前,看着就像穿上一件赤红色的宝裟。
血色匹练撕开天地,化作一道红线直扑坐在门槛上的男子扑去。
内河洛家,本就是以锻体横练闻名,绝学气禅袈裟更是顶级的防御灵技配合洛氏传承拳术,挡者披靡。
面对洛家主凶猛一击,坐在门槛上的男子不闪不避,就连身形都不见摇晃一下,仿佛是被吓傻了。
越过长桌的洛家主杀意凌厉,欲将年轻男子的脑袋锤爆,却被一道地刺顶起,在房顶开了个大洞。
地刺崩碎,露出里头一个身着二十八宿星袍,头戴角宿面具的男子,正拦在面具男子与屋内豪商之间。
“内城大阵消失之前,不要让这群人离开此地,有问题么?”
“只是这样?”
“这样就够了,毕竟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死了多麻烦。”
把玩琉璃珠的男子站起身,单手成印撕开灵界通道,看得项庵歌眼睛都直了:“你怎会这印法?”
“你猜?”
调笑一句,年轻人跳进灵界通道后消失不见,殿中只剩下角宿渊岳立,对着十三位家主,气势丝毫不弱。
……
云泉从战场离开,狂奔到内城安全屋,想要通知云秀启动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却发现魔主勾陈早已消失不见,这让云泉有些心慌。
“人呢!?”
“走了。”
“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说!”
云泉怒目圆瞪,朝着秀儿爆喝道:“你可知道王巡已经派人来了,若无魔主吸引火力,此战本族会有多大损失么。”
秀儿姐紧咬下唇,却还是倔强道:“本就是云家之事,为何要拖累他人?”
“你!”
高高扬起的巴掌还是没有劈下,只是眼中满是失望,低沉咆哮道:“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将勾陈引出来,吸引王巡的注意力,此事大公子谋划再三,倾尽大半族力,即便无法重掌朝昌权柄,也要消灭项氏的有生力量,不容有失!”
言罢,云泉便翻身而出,直冲天穹朝着项府飞去,只留下满脸落寞的秀儿姐。
她能有什么办法找回勾陈,她甚至连对方去了哪儿都不知道,只是既然眼下需要一个引诱王巡的饵,那么真勾陈与假勾陈,又有什么打紧呢。
深吸一口气,秀儿姐幻化身形,骨骼慢慢拉长,变成了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又走入房中,穿上一件纯黑星袍,翻找出勾陈面具带上,想了想,又将盛着修罗神心的玉盒取出。
四百四十五章:试探
准备好一切的秀儿走出屋,迎面撞上一个笑吟吟的家伙,正朝着自己上下打量,口中还啧啧称奇。
“这样看,确实不像什么好人,难怪佛国说是天魔降世别人也信。”
“你在这干什么!”
攥紧玉盒的秀儿心乱如麻,就连模仿声音都忘记了,这黑黑罩袍下一把柔柔弱弱的女声,听得唐罗直想笑。
“我在这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去干什么?”
唐罗上下打量着勾陈打扮的秀儿姐,调笑道:“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唱戏吗?”
“让开。”
“让不了。”唐罗无奈地摊摊手道:“总不能看你去死吧,就你的修为,还假扮勾陈,心这么大呢?”
“不用你管!”
咬着牙抛下一句,秀儿想绕过唐罗,却又被拦住:“不要犯傻好不好,这很显然是项家的一个圈套,他们准备的可不止督天王巡风部一支,项庵歌在诈死前就联合了朝昌内城十二位豪商调兵遣将,若他们出手,项府一遭合围,云冀带来那点儿人手几条命够死?”
魔道巨擘听着唬人,其实也就单打独斗强些,真正碰上了成编制的武宗小队,一样抓瞎。
这便是为何项府中云冀一方占有人数的优势,依旧没有办法很快锁定胜局的原因,若是将这些强者全都换成修行本脉功法的,项氏早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了。
一听还有隐藏暗中的一股力量,秀儿姐当即变色:“我得立刻去通知兄长!”
“通知顶个球用?”唐罗有时候是真的敬佩秀儿的脑回路,无语道:“这种由绝对实力造成的差距,是你通知了就能改变结果的吗?”
“云氏完蛋了!”唐罗摊摊手,冷淡的宣判道:“轻率自负的云冀根本没有资格担任云氏的家主,相比之下我认为你更合适作为那个带领云家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
秀儿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那是我的兄长和族人啊!”
“他们是给云氏带去第二次伤害的罪人。”
唐罗冷冷道:“心怀仇恨又没有足够的自制力,云氏早晚毁在这些人手上,不如借此机会让你的族人明白这点,同为宗家血裔,你有足够的资格执掌云氏!”
“人脉、资源、武力,只要你点头,这些我能支持,保证你顺利坐稳云氏族长的位置,想想那些还没有来到朝昌,却眼巴巴等待的族人。你假扮勾陈,就只有死路一条,保全自己,才有机会照顾...”
“够了!”
秀儿姐打断唐罗的演说,眼中尽是疏离淡漠和失望:“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我是在必死之局给你指条生路的人!”
唐罗面无表情道:“云冀这场失败,不光会拖累云氏元气大伤,更会将那些魔道巨擘全都赔在这儿,这些人哪个没有至交好友,哪个没有家人同伴,他们的第一仇人自然是督天王巡与朝昌项氏没错,可经过这件事,云家与他们的情分也就断了,若是碰上一些偏激冷厉的,说不得还要恨上你们云家。”
“既是云氏请他们前来助拳,便绝不会辜负这番义气。”
秀儿冷声道:“今日要嘛战死朝昌,云家人绝不会比道友先走,俯仰无愧!”
撂下一句,秀儿再无与唐罗攀谈的念头,跃升而起便要往项府去,却被抓着脚踝扯下,摔到地上。
“你干嘛!”
秀儿愤怒地质问唐罗,却看到一张无比复杂的脸。
活得久了,也就不相信人心了,因为太多的事件表明,人心无恒常,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所以唐罗很难相信,一个如秀儿这般善良的人,是怎么在这样的世道里活下来的。
所以他要让秀儿做出选择,这不是他第一次让对方进行选择,可对方选择的结果,却总是与他判断的大相径庭。
有时候他是真的怀疑,这货脑子是不是少根筋,不然为什么总能从选项里头找到那个最不利于自己的答案。
可也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这个女人明明看见那些最好的选择,依旧不屑一顾。
当个善良的人,有这么了不起么?蠢透了!
“十二豪商现在被困住了,短时间内应该没办法通知军团合围,若是我们能在他们脱困之前将笼罩内城的大阵破坏,再去通知云家众人,或许可以逃离朝昌。”
测试虽然又没往唐罗判断的方向发展,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秀儿去送死,只能干巴巴的劝道。
而刚刚还怒目圆瞪的秀儿一听这话,摘了面具咕噜一下爬起来,凑近了唐罗讨好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那我们赶紧去吧!”
呸,明明刚刚还咬牙切齿的!
翻了个白眼,唐罗带着秀儿便往五彩华阵的灵力枢纽处狂奔。
“眼下这个大阵,是某种五灵大阵的变种,这样大的灵阵,阵杵不会低于一千五百,要将它们一一拔除肯定来不及,但因为灵力转化的关系,五种灵力都各有一个关键的枢纽节点(阵眼杵),只要将它毁了,这大阵的灵力就会相互征伐,不攻自破。”
“阵眼杵在外形上就跟一般的阵杵差不多,除非是布置阵法的人,不然很难到道阵眼杵的位置,所以,祈祷吧!”
狂奔中的秀儿一愣,不明所以:“祈祷什么?”
“祈祷少霖宗师能自信些,不要在阵眼杵四周布置什么机关。”
“要是布置了呢?”
“那就完球蛋了。”狂奔中的唐罗耸耸肩:“大宗师设计的机关,我可不敢趟。”
“没事儿!”秀儿柔声安慰道:“倒是我就去吸引机关,你去摧毁阵杵。”
又来了。
再翻一个白眼,唐罗闷头狂奔,来到了第一个阵眼处。
青龙大道的广场中心,那阵眼便在水潭里头,而眼下这人声鼎沸的广场,空无一人。
“我们运气不错!”
唐罗带着秀儿来到黑漆漆的谭边,指着中心位置,扭头朝着云秀道:“用你的云手,将阵杵拔出来。”
四百四十六章:破阵
雨霖斋、少霖书院
“天地万物,自非三元所育、九所导,莫能生也。故三元为天地之尊,九为万物之根。故知三元在天地未开,三才(天、地、人)未全之前也。”
“三元者,一曰混沌太元玉虚;二曰归墟无妄紫虚;三曰玄寂通冥清虚。”
“三元既立,五行咸具,其本有三,即阴、阳、和。阴有少阴、太阴(老阴);阳有少阳、太阳(老阳),就以中和共具五行之德。”
“一切万法,莫不以精为用,故两仪、三元、皆以精行乎其中。以道之精,布之简墨,绘物精灵,以邪伪。扶本真,召绘群灵,制御生死,保持劫运,安镇五方,曰之为阵!”
“绘阵六文,一曰象形,日、月者也;二曰支使,方位者也;三曰形声,江河风雨者也;四曰会意,魂、灵者也;五曰专注,精、灵者也;六曰假借,令、掌者也。”
生涩难懂的大道传音,正是雨霖斋弟子的日常功课。
其实大多数时候,布道这件事是给布道者自己巩固知识用的,讲道开坛,只是泽福弟子后人,至于弟子真正能领会多少,还凭个人造化。
因为布道者不会解惑,问道者也无法提问,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中将布道的内容死命记下,等待某一天的消化顿悟。
可大多数时候,闻道记下的内容也会在某个时间忘却,即便是天赋极好用来记在纸笔上,也会因为失去闻道时那些玄妙感觉,而让文字变得艰涩难懂。
此曰心灵退转,大多武者都会经历这样可悲的过程,此非人力可抗,那一线灵光任凭你死命挽留,亦终会消散。
而布道者修为造诣与闻道者差距越大,这布道的内容也越加艰深,所以大多数时候,闻道并非对方修为越高越好,很多时候须得专业对口,才能有所斩获。
就好像雨霖斋弟子皆是灵、阵双修,虽然少霖宗师传道生涩难懂,但还勉强能够体悟。
可换做徐氏的剑修来听,那就真是一团浆糊,如听天书了。
“阵成八书,一曰天书,八会(天、地、人、金、木、水、火、土)者也;二曰神书,云雾雷霆者也;三曰地书,四御真灵之象;四曰内书,龟龙鱼鸟之灵;五曰外书,鳞甲羽毛精属;六曰...”
正在布道的陆少霖突然睁开双眼,从玄之又玄的布道法中清醒过来,朝着朝昌方向双眉微皱。
短暂的停顿后,他又回恢复继续布道的状态,直到将阵八书说完,才起身离去,留下一屋子奋笔疾书的弟子。
刚刚之所以停顿,便是因为他在朝昌布置的五灵大阵被破,而这个被破,倒不是被蛮力摧垮阵幕或是千八阵杵被起。
而是对方精确找到了五道阵眼杵的所在,就连自己布下数十道伪杵都没有让对方有一丝迟疑。
虽然这道大阵并不算是陆少霖的最高杰作,但能被这样轻易破去,也只能说明出手的一定是位实力相当的阵道宗师。
这让他突然来了兴趣,就连原本还要继续的布道都停了,唤来陆凉凉。
“阵眼杵中有道暗阵,将破阵的大宗师请来雨霖斋,若对方无意也不必勉强,将这座小阵交予对方即可。”
陆少霖说着将一卷轴交予陆凉凉,嘱咐道:“此人乃是难得一见的阵道大师,切记不可冒犯顶撞。”
“凉凉记下了。”
恭敬接过卷轴的陆凉凉转身离开少霖书院,御空而起向朝昌而来。
……
白虎长街
从镇远天井中取出最后一个阵眼杵的秀儿姐长舒一口气,朝身旁的人轻声询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
“这可是少霖宗师布下的神阵啊!”
“阵是死的,人是活的,少霖宗师若在,自然无法破,人都不在还有啥破不了的。”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若还需要仪式感,我再报几个位置,你再去拔几根?”
“不用了...”秀儿仰头看看光华交织更甚的大阵,感慨道:“这可是少霖宗师布下的大阵啊,竟真被你破了?”
这道大阵,是陆少霖携联手雨霖斋好些阵师一同布下的,在秀儿看来,能够以寒月灵隐大阵屏蔽灵界通道开启关闭的阵法宗师几乎是超越她的想象,这样存在所布下的大阵就被如此眼前之人轻易的破去,虽然在知道对方勾陈身份后,早就对其武道修为高山仰止,可眼前发生的时,还是让秀儿有种不真实的激动。
但唐罗显然没有感受到秀儿的澎湃,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只是仰头看了看阵壁,然后不咸不淡道:“破个死阵而已,眼下拔了阵眼杵,灵力再无界束,接下来就看项家准备了多少晶石消耗了,但依我看,最多一个时辰,这阵法肯定自行崩塌了。”
听到还有一个时辰法阵才会消失,秀儿花容失色。
毕竟还是对阵道了解太少,她一直以为只要拔除五根阵眼杵这大阵就算破了,却没想到还需要这么长时间。
而唐罗一看秀儿表情,就知道她因何担心,淡淡道:“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你借通道溜入项府,通知你哥收拢武者准备撤退,只要退入灵界通道,慢慢等阵法散去也没关系。”
“那你呢?”
“我去洛府看看,毕竟那儿是十二豪商的首脑,我怕出什么纰漏。”
咬着下唇,秀儿柔声嘱咐道:“那...你小心些。”
“安啦。”唐罗扬了扬手中的琉璃珠,平静道:“这不还有家伙什儿没用么,不用担心。”
挥挥手,唐罗直奔玄武大道而去,从他离开洛府到破了大阵,已经过去小一个时辰,虽然杜沙在拥有将星馆的支持后,得到大量资源与秘术补强战力,但他还是担心对方会淹没在人海战术里头。
毕竟十二位豪商中,那洛家主与叶家主都是棘手人物,而洛府的消息一旦传出,这些豪族准备的人马定然会入府援护,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对十三,他还真是有些担心。
四百四十七章:一石当千
洛府中殿
十三位家主中除了洛家主和叶家主,人人带伤,退守在大殿一侧。
之所以不破殿而出,只因这洛府中殿的四面墙壁不知怎么变成了四面晶壁,头顶更是出现一尊巨大玄鼎,倒扣在晶壁上,无数赤晶凶兽从鼎中倒出,朝众家主扑杀而来。
而除了气禅袈裟修为精深的洛家主和灵体双修的叶家主,其余家主对这些灵技防御力极高的赤晶兽还真没什么办法。
毕竟对于这些日理万机的豪商家主来说,能够保持灵技修为已经殊为不易,哪有功夫再去磨体术。
但此时面对赤晶凶兽,这些家主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空有境界而无战力。
玄级初级的灵技不过万余点灵伤,打在这些赤晶凶兽身上,只能崩出一个小坑,而对方的爪、咬、扑、撞,都能让这些家主尝到苦头。
至于那四面晶壁和黑光玄鼎,更是有种坚不可摧的感觉,任凭他们灵技合击,也难伤分毫。
无奈之下的豪商们只能结成阵势,一边抵挡赤晶凶兽,一边祈祷外头的武者能够早些发现中殿的情况,快些来援护,以合击破了这晶壁之墙。
硬抗晶虎一爪的洛家主反手一击禅震击在晶虎额间,将晶兽整个儿击成碎末,然后退回阵中,架住一头长角晶犀,红色的罡气狂涌,双臂青筋暴涨,抱着晶犀长角将其当做武器举起,将围攻方家主的三头晶兽扫开,又旋一周,将庞大晶犀朝另一头的晶兽掷去,救下几名险象环生的盟友。
做完这一切的洛家主气力大耗,本就是主要战力的他不仅要四处救场,还得提防那个头戴角宿面具的男子,说是一心数用都不为过,这才没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
心知这样下去要遭的洛家主主动朝叶擎苍传音道:“气力消耗近半,数十击中才能发出一记震禅,再往后拖,有死无生!”
“洛家主有何主意?”
将一头晶兽关紧击碎然后飘然退开的叶擎苍同样传音询问道。
“别管他们,我们抢攻面具人,看看能不能逼他撤开禁制!”
作为场中唯一能对晶兽造成有效杀伤的两人若是同时撤离,其他豪商的压力便会陡增,说是抛弃也不为过。
叶擎苍暗忖片刻,同意道:“就按洛家主说得办,你主攻,我从旁辅助!”
“好!”
血色气禅一震,将数头晶兽掀飞,洛家主越过半个晶殿距离,挥拳向角宿攻去。
而头戴面具的高大男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来人,挥拳相迎。
“轰!”
双拳相击,狂猛的劲力爆开,洛家主竟被一击震飞。
再看面具男子,已然变成一尊浑身晶甲的巨人,青色星袍被撑裂化作布条束在肩臂,变得小巧的角宿面具扣在鼻上,显得有些滑稽,可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就连说要从旁辅助的叶擎苍也深深止住了去势,留守原地。
内河洛家以体修横练闻名,气禅袈裟作为一等一的防御灵技,灵力消耗也是极为惊人,这就让洛家的武者只能依靠体术进行攻击。
虽然洛家主不算是洛家的最强者,但其从下打熬出的底子并不弱,一声体术即便在凶境中也是不弱。
可对上面具男子,只是一击便被击飞,虽然有着气禅袈裟护持并未受伤,可也能看出两者间的体术差距究竟有多大。
面对这样的敌人,叶擎苍可不认为加上自己就能抹平战力。
而他们也明白了对方真没有杀意,不然就凭现在展示出的实力,若是联合赤晶凶兽一同攻击,眼下殿中除了他与洛家主,怕是早已死绝。
其实再仔细想想,这些看似凶猛的赤晶兽也好像未尽全力,若是加上什么点策略战术,这些只修灵技不修体术的家主,哪会只是险象环生这么简单。
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以前怎么听都没听过!?
翻滚数丈才站定的洛家主与叶擎苍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其实,若他们知道,此时真正激烈的战场还在殿外,怕是更加畏惧。
在听到家主被困的消息后,最先抵达战场的便是洛家的武者,而为了拦住这些凶猛的体修,杜沙可不止放出一尊帝江巨像。
有虎首人身,四蹄如刃的强良巨像;有九首共身的九婴巨像;形似猛虎满身鳞刺,背有双翼的穷奇巨像。
还有酷似龙犀,浑身鳞甲长角冲天的裂天兕(si4)。
六尊赤晶巨像在洛府中肆虐冲杀,竟压制住十数位洛家的凶境武者,使其不得寸进。
虽说魔神巨像破坏力惊人,可毕竟身形庞大笨重,面对灵活机动且有气禅袈裟护身的洛家强者,也难以造成什么杀伤。
直到越来越多的世家高手前来援护,这形式当即转换。
能成编织的世家武者,与外头的散修是截然不同的,他们深谙战斗的精髓,看到凶威滔天的赤晶巨像便制定好了摧毁的方案。
灵力防御惊人的赤晶终有极限,面对凶境的轮番合击,六尊魔神巨像不多时便化作废渣,而后他们的目标便转向被一尊巨大玄鼎倒扣着的中殿。
可没等他们动手,玄鼎上的篆铭纹便动了起来,黑光如箭遮天蔽日,一尊赤晶巨人跃身而出,坠在黑光箭雨之后,朝着援护的世家强者杀来。
刚刚平静的洛府大战再起,而面对灵力几乎无效,且势大力沉还有黑光玄鼎相助的赤晶巨人,几家豪商的强者吃足了苦头。
而悄悄隐没在洛府一脚的唐罗看着神威大展的杜沙,总算是明白了对方无惧弥阳的底气由来。
“奇遇加天赋才是强者的标配啊!”
看着巨大玄鼎不断转化灵力吞吐黑光箭雨,唐罗不由得这样感慨道。
杜沙早年间一定是得到了这尊玄鼎,并发现其的不凡之处,才会毅然决然的决定以观想玄鼎铸魂。
这尊玄鼎定然是上古神物,甚至极有可能是某位妖王大圣的本命法宝,虽然转化灵力的方式粗糙,但这威力可真是非同小可,野性异常。
而杜沙以玄鼎之魂融合神器,更是完美契合威能无限,攻防一体,令人难忘!
四百四十八章:首战
可合击术之所以能够抵御强横的妖族,奠定人族制霸的时代,便是因为他让低境界的人族能够触碰到更高一级的存在。
有神器加持的赤晶巨人自然极强,但面对不断增加的对手,这威风也没持续太久。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杜沙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
本就是场针对家族的密谋,又哪是仅凭一人之力能够抵挡的。
内城中的每位豪商背后都有豪门望族支撑,仅是内河洛家一脉,为了此事便召来四支凶境小队,其中更有两位武宗。
叶氏作为大临商盟领袖,不光家主叶擎苍亲之,更是带了五支凶境小队过来。
另外十位内城豪商同样拿出了家底,每家至少出了一两支凶境小队。
粗粗算下,几家攒出了三十支小队,近百凶境强者,更有武宗十数人。
杜沙虽强,可面对这样大的人数差距,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两位内河洛氏的武宗做盾,赤红色的气禅袈裟护身加上强横的力量体魄让他们可以联手正面对抗赤晶巨人,就连黑光箭雨拿他俩都没办法。
而剩下的内河洛家武者也没有闲着,十四位体术大师化整为零,以气禅袈裟做盾,让其余凶境小队能够迅速集结阵型,酝酿合击不被黑光箭雨惊扰。
战斗经验丰富的凶境强者们早已看出黑光玄鼎的不凡,也不害怕伤了自家家主,第一轮便是四道合击落下将洛府中庭化作灰灰,整个内城一片地动山摇,排水系统更是崩裂大半,玄武大道上多了无数喷泉。
玄级合击,最低都能达到灵力二次质变的极限,也就是近十万点灵伤,四轮一摧,不但抹去漫天黑光,还将玄鼎打得歪斜,鼎面上的篆铭纹都有些灰败。
而玄鼎受创,将神魂融入神器的杜沙自然也不好过,被两位洛氏强者抓住机会连击不说,还被打得僵直生受一套合击。
华光之后,赤晶巨人身形被抹去大半,仅存的小部分也布满裂痕,重重倒在地上。
欢腾是新手才有的悸动,对于这些征战数十年的武者来说,重创敌人从来只是致命一击的前奏。
没有一丝犹豫,又是一道玄级合击轰下,直接砸在了赤晶巨人身上,蛮横的力量将残缺的巨人连同破碎的角宿面具一起,碾成灰灰。
“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灵界通道中,唐罗朝着状态不好的杜沙认真道:“以你目前的情况,这程度已是极限了,收回玄鼎准备撤。”
若不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杜沙接入灵界通道,对方就只能以遁地术尝试减小伤害,可这种自上而下的合击穿透力惊人,即便是遁地成功也要受不轻的伤。
只能说唐罗还是小看了项庵歌的决心,或者说,为了一鼓作气将云氏碾死,项庵歌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近百位的凶境强者,若是再添位宗师加上几个凶境巅峰,都可以去攻打某些豪门了。
竟是为了按死没落的云家就出动这样大的力量,也不知道是太恨云氏,还是太怕云氏。
“可惜了。”唐罗心中暗道:“再有半柱香这大阵就会消散,如果对方不是这样多人的话,杜沙足可以撑到大阵散去,那么云氏能全身而退,倒也算是一种胜利了,云氏终究短了点运气。”
毕竟杜沙可是第一将星,他可舍不得为了云家的愚蠢将人赔在这儿,能争取这么多时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准备撤退的唐罗显然低估了杜沙的执拗,如石头般强硬的豪侠哪有这么容易认输。
“还不能撤!”
“为啥?”
“大阵还未散去,撤走便是败。”
杜沙看着唐罗认真道:“角宿首战,不能败。”
“这儿不兴这个。”
唐罗摆摆手,无所谓道:“三十支凶境小队,十几位武宗强者,宗师来了都够呛,能拖到现在,已经赢了!”
“不。”
杜沙拒绝道:“我已经想到破敌之法!”
“这还能有破敌之法?”
唐罗还想再劝,但看着杜沙心意已决的模样,只能无奈道:“好吧好吧,那再玩会儿,但先说好。这任务已经结束了,什么伤神魂、伤身体的禁术就别用了。”
“好。”
杜沙笑着点点头,自打开的通道中飞跃而出,石心血脉再次爆发,被碾成碎渣的赤晶凝成无数雀鸟蝇蜂,冲向天上的凶境。
更有无数土箭石矛自大地中射出,直刺苍穹。
天上众人本以为赤晶巨人已死,被这突然袭来的蜂鸟箭矛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杜沙乘着混乱进入玄鼎中,又变身晶石巨人,朝着十几位刚得功夫喘息的家主攻去。
而晶殿内的凶兽,也突然变得无比狂暴,让众位家主觉得压力抖升,更有无数黑光神剑自穹顶落下。
除了洛家主的气禅袈裟,其余家主的护身灵技皆是被这黑光一戳就破,赤晶兽抓住机会,或是撕咬,或是缠缚,一下子将数位家主制服。
而黑光玄鼎之外,经历短暂手忙脚乱的凶境小队们也将蜂鸟矛矢毁去,打算轰开黑光玄鼎。
有了上次的教训,还特意留了一部分防备,以免对方故伎重演。
可如此万无一失的布置,却因为黑光玄鼎突然的变化而告终。
倒不是玄鼎又发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攻击,只是因为里头奔出几头晶兽,空中正是衔着家主。
这群凶境之所以聚集洛府,便是为了援护家主,此时看到哪还能忍得住,当即追了过去。
三十支小队转眼零落的七七八八,只剩洛府与叶氏两族,二十余位凶境,剩下的全都追了出去。
隐在废墟中观察战局的唐罗忍不住对黑光玄鼎竖了个大拇指,本以为必败之局,竟真被杜沙想到办法破了。
当然,这个破倒不是说杜沙便稳胜了,虽然比之刚才强了数筹,可这毕竟还有九支小队,且有攻有守,一样不好相与。
只看玄鼎中两人配合就与杜沙相持不下可见一斑,要拖过半柱香的时间,也不那样容易呢。
四百四十九章:神器再现
洛府的战况若是激烈,那么项府的战局便是惨烈。
四方营、王巡风部、云家高手、尸骨护法、中州魔道巨擘。
这些单个拿出来都是震慑一方的存在眼下战成一团,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每一位都杀红了眼。
几组强者的单独对方更是惊天动地,不禁让众人开始怀疑,究竟是内城先变成废墟,还是战局先分出胜负。
与骨道人交战的安元希余光又扫见一位王巡战士被杀死,眼角不禁抽了抽。
死的是安天然,是他们神朝的弟子,虽然出身不高,但为人勤奋,只是天资所限,近六十才入凶境,易神诀也不过一重境界。
加入王巡无非是想趁点身家,给孩子更好的资源,投入风部也只是因为自己在这,想着能被照拂一二。
可就在刚刚,这人就在自己眼前被杀死了,暴怒的安元希四翼齐动,风雷交汇佐以神炎凝成阿鼻业火,朝着安天然死去的方位照下。
两个杀死安天然的凶境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业火缠身,烧得渣都不剩。
邪火不灭,一直将大地烧出一个不见底的黑洞。
圣地研究的单人融合技,让安元希发挥出超越自身境界的一击,可强者交锋哪容得分心他顾。
骨道人瞅准一个机会便祭出鬼氤流云锁,如矛尖一般的锁链击穿了四面银色小盾,刺穿了安元希的琵琶骨。
这是开战至今,丰幽第一次对安元希造成的有效杀伤,攥着神锁的骨道人得意道:“此乃鬼氤流云锁(链),乃是冥河被毁之后一道斡旋于幽冥的氤氲,被云祖遇见收复之后融于王兽脊骨铸成,被此锁刺入体内,灵力便还会被鬼氤腐蚀,此战,是老道胜了!”
“是么?”
被神器刺穿身体的安元希脸色不变,反手一把抓住神锁,朝着丰幽冷冷道:“那道长可要看仔细了,莫让这胜利一不小心便溜走。”
“什么!”
感觉神锁纹丝不动的丰幽心知要坏,定睛朝远处的安元希看去,惊叫道:“仙罡炼骨,云体风身,这是!?”
“为了修这神通,我甚至耽误了不灭战体的修行,今日看看,选择应不算错。”
扣着神锁的安元希正在与丰幽争夺鬼氤流云锁的控制权,而比之对方更有优势的是,他还能进行攻击。
神翼震动,风、雷、冰、火四道神光如狱,直朝骨道人斩去。
无奈的丰幽只能让万劫不化骨上前抵挡,看着神骨将对方攻击尽数承受后产生的裂痕,骨道人心如刀绞。
本以为安元希分心他顾是自己的机会,现在看来对方早就决定好引君入瓮,若是不贪心将神器用作防守,此战断无失败的道理,可就是因为小小的贪心,不但交出了主动,更让自己陷入下风,只能希望对方年纪尚青,四神翼积累不足,难以摧毁万劫不化骨,不然,可就糟了!
天上的占据僵持,地上的胜负倒是慢慢再朝云氏一方倾斜,大战场被分割成一个个小战场,当进入到小规模乃至一对一的战斗时,云氏这头高手多的优势,便慢慢显露出来了。
而能取得这样的优势,全是因为云冀的指挥有方,这些年熟读的兵书战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看着项家武者在自己的指挥下一个个死去,云冀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云台八珍兽肆虐在战场中,作为他的传声筒与指令官,让对战安元希碎了一地的自信,又捡了一些回来。
而看到灵界通道打开,云冀更是狂喜,只是看到只有秀儿一人出来,忍不住沉声问道:“他人呢?”
来不及解释勾陈的事,秀儿急忙劝道:“请您赶紧收拢部属,准备撤离吧!”
“愚蠢!”没有见到勾陈已是不悦,又听到秀儿话,云冀当即呵斥道:“眼下形式一片大好,复辟就在今朝,说什么胡话!”
“这是项庵歌的圈套。”一看兄长不听,秀儿更是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又忙上前一步:“诈死之前,项庵歌密会内城十二位豪商,现有一支强者大军蓄势待发,若是等到合围,那就晚了!”
“什么!?”云冀只觉得头晕目眩,仰头看看封锁内城的大阵,身形摇晃,连退数步。
熟读兵书战策的他自然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刚刚还在为分割战场而得意的他,眼下心中只有绝望。
“兄长莫慌,豪商那边已被人拖住,这笼罩内城的大阵再有半刻也会崩毁!只要召回部署退入灵界通道,到时自可借助灵界通道离开。”
原本以为大势已去,却不想还有一线生机,心知今日报仇无望云冀咬着牙,借由云兽八珍通传战场,让分散各处的武者往战场退回。
可乌合之众的最大问题便在这儿,要让杀红眼的凶徒令行容易,只消给出一个目标,他们便会奋不顾死的冲杀。
但禁止便不那么轻松了,要让他们放弃眼下一片大好的战局撤退,每个都不太甘愿。
也只有云氏的弟子们一听到云冀的召唤,立刻放下心中杀意,朝项府废墟处退回。
而少了精锐的战场,也让项氏武者与王巡风部得以喘息,开始收拢阵型。
可一直关注战场的燕云宗师看到此处,当即便怒了,再顾不得藏拙,立即带上仙云魄,七十二条云链被神器强化,只一击便将议长云桓击飞出去。
“云家要撤了,那群混蛋的援兵怎么还没到!”
带着仙云魄的燕云宗师冷着脸,看都不看重伤的云桓一眼,大喝道:“重开寒月灵隐阵,云端议会的逆贼一个也不许放跑!”
议长云桓被击飞数十丈后才稳住身形,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大骇道:“仙云魄怎么会在你手上!?”
“呵。”燕云宗师举起带着神器的右手,邪笑道:“这话应该去问你那宝贝族人儿啊,瞧,她不正在与云冀说话么?”
议长云桓扭头一看,目眦欲裂,秀儿此时站在云冀身后,离毫无防备的云家主只有半臂距离。
四百五十章:撤退
“家主小心!”
云桓不顾伤势,一指穿云如箭,并对远处爆喝示警,对于自家长老的话云冀自然不疑有他,下意识将秀儿一把扯到自己身后,而后全力张开了云流幕。
得益于这番下意识的举动,所以议长云桓的穿云剑指并没有伤到秀儿,而是被云流幕挡下。
可随之而来的七十二道玄色云链就没那么客气了,不但抽碎了云流幕,且去势不减朝着两兄妹刺去,势如破竹。
这下云桓哪还能不明白自己上了当,可有了神器助力的项燕战力有明显提升,特别是七十二云链融合仙云丝束后更是坚韧无比,哪怕羞愤的议长燃烧真灵,施展禁术依旧没有将云链斩断。
眼看两位云氏的宗家血脉便要命丧当场,云冀却自爆太乙八珍云台,借着自爆魂器所产生的力量退走,险之又险的避过燕云宗师的夺命云链。
一击未果,项燕暗道可惜,若是再给他一息时间倒也不是无法补救,可状若疯虎的云桓已经杀将过来,远处亦有不少云氏凶境向两人靠拢,若是他执意再攻便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收到成效的,只得收回七十二道云链,再与云桓战做一团。
自爆魂器逃过一劫的云冀身受重伤,秀儿更是干脆被炸昏过去,神魂的虚弱连带着身体的不适,让人几欲昏迷。
可云冀知道自己不能昏迷,项庵歌在战起时便不知所踪,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那些援军随时可能赶到,他得立刻召回部署,准备撤离。
但是自爆魂器后,云兽八珍全都化为灰灰,再想将情报即时通传全场已不可能。
云冀只能强大精神,朝着围聚过来的云氏凶境下令道:“你们几个赶紧去通知中州各教的道友回来!”
“可是家主...”
“快去!”
“是,家主!”
得益于云冀的果断与强势,云氏一行终于在寒月灵隐大阵重启之前将人员聚齐。
可要撤退却不是那么容易,还得选出一支断后的小队,为众人争取时间。
那群被邀来助拳的强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把目光投向了云冀。
没有人愿意断后,面对两位宗师加上安元希这样的组合,这种断后就和找死没有什么分别。
可终归是要有人付出的,云冀真想不管不顾的召回云家嫡系,让后放任这群道友在此,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云家已经不容于世,他们这些弱者唯有抱团才能活下去,如果他连这方阵营都背弃的话,云家便真正的自绝于天下了。
在与议长与两位血楼护法互通眼神后,云冀强忍着心痛朝众人道:“诸位道友能来助拳云某不胜感激,断后之事便交给云氏,请诸位分批进入通道,务必在寒月灵隐大阵升起前完成撤退。”
最终,断后的人选便是血楼的尸骨护法与假扮云端议员的云家嫡系。
灵界通道开始封闭,云冀看到了状若疯虎抢攻项燕的大长老云舒,舍生忘死拼杀的云泉,还有云凯长老、云松长老、云宁长老、云谡长老...
这些云氏的中流支柱,便是因为一场轻率的行动而牺牲,云冀心如刀绞。
对于乌合之众来说,再没比失败更能刺激神经的事儿了,明明全是修为高深的武者,脚步却一个比一个沉重。
每个人心中都有巨大的怨气,走在压抑的通道中,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只因身处战局中时,每个人都只能顾到自己眼前的战斗,可一旦结束复盘,每个人都会想起很多错漏的地方。
而眼睛长在自己身上,却是用来盯着别人的。
“北庭院的战区本能胜的,若是你早些用出万劫不化骨!”
“这如何能怪本座?这具万劫不化骨刚刚祭练,未尽全功容易失控,且北亭有数位幽舟坞的强者,少一具不化骨又能如何?”
“都是借口,不就是心疼那具不化骨,害怕损毁。若人人都似你这般藏私,也无怪会败!”
“放屁,北庭战况焦灼难道是因为老子这具不化骨么,明明就是焚岛那几个混蛋不肯出手,窝囊的躲在后头只敢找一些蜕凡甲兵的麻烦,若是他们肯协力,早将北庭防线撕碎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在场强者不少,可若是算算击杀,定然是焚岛一众独占鳌头,若说出工不出力,还是去问问天道庵的道长们做了些什么吧!”
“嘿,杀些蜕凡甲兵也能称作功绩?若不是我天道庵拖住王巡风部和四方营的强者,就你们焚岛那小猫三两只,怕是早就被杀死了吧!”
“王巡风部是我教的高手拖住的。”憋了一肚子火的明心教护法恶声道:“本意是让尔等击垮了四方营那群伤兵再来支援,可你们呢,对付一群世家伤兵都能打个有来有回,妄称宗门!”
如果胜利了,那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强我强神功棒,可一旦失利了,这种临时组成一起的团队便会暴露最大的弊端。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做出了足够多的努力,恨不得将功绩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而失利则是因为盟友的藏私或不作为。
这种相互指责的氛围愈演愈烈,一开始只是北庭战区,到了后头全部的战区都进入了争执。
或是因为缺少能够构筑战线的防御大师,或是缺少能够冲阵破法的体术强者,亦或是交战时配合出了问题。
灵界通道成了修罗场,每个人都在极力撇清自己的责任,唯有领头的云氏一脸哀默,即使有不服气的想要出声,也被身边人扯扯衣袖,压制了下来。
败了,就是败了,无论是情报不足还是实力不够,这场行动确实失败了,而云氏遭受的损失,是所有势力中最惨重的。
此战之后,至少得二十年才能恢复过来,而一位能对放宗师的大长老,不知得要多少年才能再次出现。
愤怒吗,自然是愤怒的,只是云家愤怒的方式却与其他人不同。
四百五十一章:阵图指路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云冀背着秀儿,耳中不断传来族人的密语,大多都是质问。
即便是退到灵界通道后,云氏这群人还是对这仓促的撤退不明所以。
“族长,为何要撤,我们已将项氏全线压制,再有半个时辰,便能奠定胜局,即便无法一举覆灭项氏,也能使其元气大伤,退出豪族序列!”
“族长,大小姐虽是宗家嫡系,可毕竟只是一介女流难堪大任,前来朝昌整十载,非但没有建立起得宜的情报系统,更是让传承神器仙云魄落入敌手,于情于理都该严惩,以慰大长老在天之灵!”
“族长...”
“族长......”
这声声入耳的族语,全是族人们的愤怒与不甘,鹰派的众人早已对云家某部分不作为的族人心生不满。
而此次大败在他们看来,也是因为云秀从中作梗所致。
即便云冀解释了撤退是因为项庵歌诈死前通和内城一十二位豪商,族人们也并不买账。
云氏有一门只在家族流通的族语,艰涩难懂语调怪异,那以用文字记录,只能口口相传,是为云氏内部交流机密的标配。
仿佛是嫌传音表达的态度还不够清楚,几位族老走到云冀身侧,以族语低声道。
“战起时项庵歌便不知所踪,若是真有通和,早该大军压境,哪里还有我们撤离的时间,依我看,显然是大小姐不忍大战无休,朝昌生灵涂炭而撒的谎!”
“我们都清楚,大小姐在朝昌唯一的友军便是魔主勾陈,若说有人拖住了那支大军,必然是魔主无疑,可他毕竟重伤在身,又如何能拖住这样大一支联军呢。”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通和都只是秀儿姐的一家之言,云冀能做到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妹妹,而鹰派其他的族人却做不到。
在他们看来,秀儿姐至今还保留着云氏之前的坏习惯,而这些习惯对于现在的云氏来说,实在太过奢侈。
更有甚者,觉得这场失败应该算在秀儿姐的身上。
“魔主勾陈既然有如此实力,若是能早一步来到项府,有这样一尊绝世强者加入,足以奠定胜局。等到接管项府后祭开大阵,即便是百位凶境的联军也能据阵以战,又哪里需要撤离,让几位长老白白牺牲!”
失败的罪责终归是需要有人承担的,而眼下,还有比弄丢神器更合适的人选么。
如果不是云秀弄丢了仙云魄,受了伤的燕云宗师根本没有压制云舒大长老的能力,更别提逼得大长老燃灵炬魂。
而这一切,都是以为朝昌的主要情报负责人没有收集到这些关键的情报。
背着云秀走在灵界通道中的云冀强忍着昏厥的痛楚,耳中充斥着追讨责任的话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光。
同样无助,同样绝望,犹如丧家之犬般惶惶。
“我知道该怎么做。”
虚弱而冷厉的低喝逼停了族人的追责,云冀颠了颠背着的妹妹,背对众人淡淡道:“败了就是败了,丢了就是丢了,追讨责任,斤斤计较只会离心离德,云家已经经不起动荡了。”
至此无话,云冀领着众人沿着通道向南,一直走到朝昌某处出海口,某个废弃的船坞。
终于逃出生天的中州道友们不欢而散,而云家的众人却无法走得干脆,他们得确定,断后小队的下落!
派了某位族老进城打探,不多会儿便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断后的云家小队被项氏包围,除了尸骨护法逃出升天外,尽殁于项府,除了燃灵炬魂的云舒尸骨无存,剩下的尸首全被悬挂在城头上!”
“项府大战时,玄武大道的内河洛府同样发生混乱,具体情况未知,只知道半条玄武大道化作废墟,屋企坍塌数百,据目击者称,当时黑光蔽日,看不真切究竟有多少凶境参战。”
……
石岗酒馆
唐罗带着重伤的杜沙回到了酒馆中。
就跟最初判断的那样,即便是神器在手,以一敌众还是太过勉强了。
毕竟一十二位豪商之中,最精锐的便是内河洛家与大临叶氏。
前者是龙州闻名的体修,后者是大临商盟的高层。
若非杜沙这些年得到各种秘术补强,加上黑光玄鼎本身防御力惊人,怕是早被打得支离破碎了。
但能以一己之力,直面十二豪族的联军,这等战力已不负第一将星之名,远远超出唐罗预料。
而将星馆的小伙子们看到受创的杜沙更是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能以一尊晶石巨像架住律长唐凌的杜沙几乎就是凶境中的至强,他们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等强悍的对手才能将人伤成这样。
将人扶进修炼室,看着杜沙行功调息,唐罗便转身离开,刚退到门口,便听到杜沙出声询问。
“不去看看?”
相比自身伤势,杜沙竟然更在意八卦,唐罗只有无奈的摇摇头:“正要过去。”
辞别杜沙的唐罗马不停蹄的离开石岗,想要看看内城中的云家顺利撤离没有,可刚入内城还未靠近成为废墟的项氏府邸,就碰见了一个熟人。
雨霖斋的陆凉凉不知是何缘故出现在了项府,正与满面愠怒的安元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细细听完安元希与陆凉凉的话后,唐罗面色突变,悄悄退到一边便打开灵界通道,往南方狂奔!
早前破阵时他还在庆幸少霖宗师的自大,以为对方根本没有对五道阵眼杵加以防范,可现在看,他显然错了。
出于阵道实力的自信,陆少霖确实没有防范,可他却在五道阵眼杵中布下暗阵,这暗阵并非完整存在,而是每道阵杵上印着一道氤氲。
若是五道全被同一人破去,这暗阵便会如拼图一般完整,感应给某个子阵阵图。
可阵图的气息却被断绝在项府,陆凉凉自然要找人询问,可刚与安元希凑到一起,这阵图又有了感应,直指东南。
敏感的安元希第一时间召集了风部强者与项氏高手,往东南边御空而去。
四百五十二章:责任
“族长不好了!”
废弃船坞里,负责警戒的强者向云冀并急声禀报:“安元希带着王巡风部与项氏一众强者,正往船坞这儿赶!”
众人大惊,长老云哲更是直接断言道:“我们被出卖了!”
“云哲长老太过武断,或许是斥候来回露了行迹,事不宜迟,我们即刻离开!”
云冀皱眉说道,灵界通道本是隐秘至极的去路,就连这废旧船坞也只是记在他心头的地标未曾与别人说起,若说唯一有可能背叛他们的便是入城探秘的斥候,可若是对方真要投靠项氏出卖云家,带回来的就不光是战场的情报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够带到朝昌来的,全是对云氏忠心耿耿的族人,云冀哪会怀疑。
“老夫说的内鬼并非云奚。”长老云哲显然意有所指:“吾等自龙渊而来,是为复辟云氏,落得这番下场,皆是因为情报不足,准备不够,而在败退船坞之后,云家弟子尽皆在此不曾走动,可唯有一人,能有闲暇放出信号,引来安元希!”
“云哲长老此言何意?”云冀冷着脸道:“秀儿身为宗家血裔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这般猜测休要再提,立即出发!”
“出发去哪儿?”
好巧不巧,云秀便在此时醒来,听到屋外动静,立刻出来询问。
可刚一出门,便读出了场中的紧张氛围,疑惑道:“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大小姐...”
“没事!”云冀打断了云哲的话,朝云秀淡淡道:“安元希带着王巡战士追过来了,我们得立刻离开!”
语毕,也不等云秀回答,云袖一卷便裹着她乘风而起,往陵江方向飞驰。
云氏的族人们也一一御空跟上,而长老云哲却有意落在后卫,拉住了飞身而起的云奚。
“先别急着走。”长老云哲在云奚耳边低语:“灵界通道隐秘非常,安元希更不可能知道这隐秘的船坞,其中定有蹊跷,你去探探!”
……
朝昌以南
手持阵图的陆凉凉带着安元希与众强者飞速向东南疾驰,却突然停住。
仔细感应一阵后,陆凉凉朝安元希道:“他们向西移动了!”
“能知道他们的准确位置么?”
“原先应该是停在南海出海口的位置,现在...”
陆凉凉在脑海中想象着龙州南境地图,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道:“好像是要往陵江方向走?”
“好!”安元希大喜:“我们直接向西南走,劫在他们前头!”
得益于陆凉凉这即时定位的系统,安元希带人往西南方向疾行,若是有人能俯瞰龙州南境,便会发现两支队伍正以惊人速度靠进。
若非云奚又一次将消息即时送到云冀手上,最多再有一刻,双方便会撞上。
可眼下虽然还未撞上,却让人感觉比撞上了还要可怖,因为按照云奚的说法,在他们离开船坞后,安元希一方也立即调转了方向,往陵江奔来!
而另一则清楚的消息是,除了安元希与项家高手外,队伍里领头的还有雨霖斋的陆凉凉。
这一发现让云氏众人悲怒交加,长老云哲更是红了眼:“当年陆涯宗师想要自立门户开宗建派,遍寻龙州无有灵脉名1山,是云祖割让雨霖山赠予陆涯,并支援不少物资,这才有了今日的雨霖斋!可如今,可如今!!”
人走茶凉,恩情能记多少代?
老话常说,一代浓,二代深,三代四代浅,五代六代薄,七代陌。
没有什么能被永远铭记的,在云家看来,陆凉凉带着安元希追逐云氏,就是一种对恩情的背叛。
谁让他姓陆,谁让他是雨霖斋本代最杰出的弟子呢。
眼下的关键是要找出,雨霖斋的暗阵究竟刻在谁的身上,可鹰派武者的弊端也正在此。
摒弃杂学专攻灵武双修的云氏弟子在战力上却有不少提升,但在其他方面便没有这么乐观了。
粗浅的阵法修行让他们根本感知不到暗阵的所在,更别提精确定位到个人了。
但找不到不代表没有办法,天路虽难走,可屏蔽暗阵感知的方法,眼下就有最简单的一种。
云氏众人落地,在云冀的带领下迅速避入灵界通道中,让赶来的安元希扑了个空,找不到人的陆凉凉也只能回去雨霖斋,向少霖宗师复命。
……
隐入通道中的云氏众人且算是安全了,但危机并没有远去。
知道雨霖斋也在协助王巡与项氏寻找他们的下落后,云家众人的情绪一度很低落。
虽然早就知道云氏早为圣地不容,且遭受了数次背叛,但雨霖斋的倒戈还是让众人有些难受。
毕竟在传说中,斋主陆沉是一位性情刚烈,恩怨分明的强者,原以为有着早年的交情,这是一股复辟时巨大的助力,现在看来,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陆凉凉为王巡领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族人低落时,族长自然不能跟着一起低落,云冀沉声开口道:“此次失败责任在我低估了项氏的武力,以为可以乘着项氏被幻梦宗师重伤的机会复辟朝昌,现在看来,得到云氏部分传承的项家已经远远走到了前面,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失败!”
“云氏在废墟上重建,摒弃旧识专注武道短短二十几年已经取得如此成果,这不只说明了云氏传承的优越性,更体现了云家弟子的精神气魄,假以时日,我们定能堂堂正正的杀回朝昌,让项氏将侵吞的一切都还回来!”
在场的都是凶境强者,本身便不脆弱,只是此番大败让众人心有戚戚,而云冀恰到好处的一番鼓舞,让众人的精神再次振作。
只是在一片认同的掌声中,却有长老保持不同看法。
“族长说得不无道理,但战败之责,还需有人承担!”长老云哲适时出言道:“此番大败,非战之罪,乃是朝昌情报系统之责,无论是项庵歌诈死,还是神器仙云魄遗失,或是雨霖斋与项氏的勾连,在此之前皆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四百五十三章:寻人
随着云哲的追责发言,众人的目光理所应当的聚在了云秀的身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失望与愤怒。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只要是涉及到世家纷争的战斗,情报都是第一要务。
而为了得到朝昌的情报,他们不惜派出了觉醒魅惑之瞳的云秀来到朝昌。
毕竟在所有人的想法中,拥有魅惑之瞳的人想要拉扯出一个情报系统,要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有专业的训练加上魅惑之瞳,十年时间足够建立出一个为人侧目的情报系统来,云家的长老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世事若是总能按照人们预料的发展,又哪还有这许多的悲剧。
谁能想到觉醒魅惑之瞳的大小姐是这样怠惰的性子,才让这次远征,如同瞎子一般,更让大长老云舒葬身项府,死物全尸。
想到已经凶境巅峰的强者便因为这样荒诞的理由死在朝昌,云哲忍不住悲从中来,朝云秀凄声道:“大小姐,您难道不想说些什么么!?”
深吸一口气,云秀从兄长的身后走出,迎着族人的目光将头低下,跪伏下来:“此次大败,皆因情报纰漏,云秀作为朝昌的负责人,自然有无可推卸的责任,还请长老责罚!”
“责罚?家主在此,老夫哪有惩罚大小姐的权利。”惨笑一声,云哲哀叹道:“若是认罚便跟换回大长老的性命,云哲恨不得死上百次,千次!”
云秀紧咬下唇,也不起身,扭头直接转向云冀拜倒,口中还是那句:“此番大败皆是因为云秀之过,请族长责罚!”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云冀,而看着族人们含怒的眼光,云冀只有无力,转头朝云哲愠怒道:“眼下找出暗阵才是要务,回到龙渊再定奖罚不迟!”
“这暗阵老夫已经找到了。”云哲盯着云冀的目光毫不相让:“这暗阵便刻在大小姐身上!”
“你说什么?”
“自大战起时,我们便在项府斗战,唯一能被刻下暗阵的,只有中途过来的大小姐,族长一试便知!”
长老云哲铁了心要让云冀将云秀办了,为此甚至不惜搭上自己:“若是暗阵不在大小姐身上,老夫愿以死谢罪!”
“云哲长老何故如此!?”
“族长英明果断,是云家之福,可在对待大小姐的问题上,却优柔寡断毫无家主魄力,长此以往,只会助长龙渊中一些不正之风!族长已经看到了,依旧抱守旧制的大小姐即便神器在手,也毫无建树,这便是曾经云氏为何会被一举抹杀的根本原因,族长难道想见灭族之事重演乎?”
“云哲长老,注意你的措辞!”
云冀瞪着越说越过分的云哲,厉声道:“云秀乃是宗家嫡系,岂容你言辞诋毁!”
“老夫说的话的确过分,可大小姐在朝昌的所作所为,却比老夫言辞还要过分百倍,千倍!”
云哲毫不相让,朝着跪伏在地的云秀喝问道:“请问大小姐,十年光阴,你可曾有过建立情报系统的觉悟!?”
“...不曾。”
“那这十年光阴,手执传承神器的大小姐究竟在朝昌做了什么?”
“......”
在自己看来重要的事,换做别人看来不过是玩物丧志,又如何启齿,云秀只有沉默。
“说不出来么,那让老夫来说吧。”
云哲冷声道:“大小姐在东市口建立了义气帮,收拢一群好事之徒为坊市邻里主持公道!利用仙云魄化身幽灵刺客,专杀项氏鱼肉乡里的霸蛮之徒。请问大小姐,您究竟是云氏的血脉,还是项氏的帮手,为何所做之事,与家主期望如此不符呢!?”
“够了!”
云冀打断了云哲的指责,沉声道:“将云秀派来朝昌是我的意思,将传承神器交给她也是没有通过长老会的自作主张,若是要追责的话,那便连我这族长一同责罚吧!”
“事到如今,族长还要包庇大小姐?”云哲痛心道:“这十年来,云氏弟子四散八方,从无到有重建情报网络,若是人人都与大小姐一般怠惰,那么云氏哪有今日之成果。再问族长,若是犯了这样大错的大小姐都无需受罚,又怎么对得起为构建情报网络战战兢兢,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族人!?”
今日追责,并不是云哲临时起意,在他看来,云冀拥有一切上位者的优良品行,唯有一点,便是太念旧情。
这或许是鹰派无法得以全胜的最大原因,原先云哲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毕竟鹰派欣欣向荣的发展,足够带起那些怠惰的族人。
可在经历朝昌之战后,他看到了与项氏的差距,知道若是龙渊族人继续怠惰下去,这差距只会被拉得越来越远。
所以他需要族长云冀彻底做出表态,只有重罚云秀,才能代表他真的成熟,不然他永远只是那个外表刚强,内心柔弱的孩子。
只有斩断云秀这根旧世的羁绊,才能让云氏一往无前的奔向前方!
……
在船坞扑了个空的唐罗彻底丢了云氏一行的方位,无奈的龙西天骄只能乘风而起,想要利用自己那双视力惊人的双眼看看情况。
可未曾重新激**内神阵的他还未得到肝胆神藏的目力强化,任凭他极目远眺,也没有发现云氏的踪迹。
只得隐匿身形,坠在王巡大队后头,想着能不能通过陆凉凉的暗阵追上云家。
却发现他们绕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的分开了。
只是看得出来,安元希很不甘心,他并未带着王巡风部离开,而是回到了朝昌项府。
依照唐罗的判断,云氏能够屏蔽暗阵感应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借助灵界通道。
所以他在追踪王巡无果后,同样进入了灵界通道中,然后将六识感应撑到最大,并且动用了敛息术,一点一点的开始探索云家众人的下落。
终于在一处空旷之地看到了落单的秀儿姐,只是眼下的姑娘却没了往日的灵动。
抱膝蹲在空荡的通道中,无声的啜泣。
四百五十四章:放逐
这不是唐罗第一次看云秀哭泣,但同样心乱如麻,平时凌厉的唇齿到了此刻全都抓了瞎,遍翻记忆,也没学过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故作轻松地靠近,装作不经意发现:“诶?怎么只有你,云氏族人呢?”
毫无回应,只有更深的落寞让人看着揪心。
“额...”
慢慢靠近秀儿身边,在她身侧蹲下,唐罗柔声安慰道:“战争嘛,伤亡难免的。”
“......”
云秀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膝盖,将脸埋得更深,就像被人遗弃的小猫。
相处小半年,唐罗从未见过云秀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声道:“别难过了,说出来一起想办法嘛,这样我很担心啊。”
死死压抑的呜咽声露出一丝,最终还是归于寂静,没有回应,这让唐罗更加担心。
双腿动了动,唐罗蹭得更近,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小姑娘的悲伤与绝望,还有不停颤抖的身体。
他想将无助的小可怜揽入怀中,但双手像是被冻结了,僵硬得怎么都伸不出去,能够开山断岳的双手就跟废了一样,垂在两侧,自我鼓舞了好久,也没能够将手抬起,最终只是蹲在秀儿身边,学着模样将双手横在膝上,干巴巴地安慰着,悲伤的人儿。
“这结果已经很好了,从项庵歌领着王巡风部抵达战场的速度来看,荒原战后他就开始筹备这事儿了,你们云家只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非战之罪。”
“而且你们云氏弃武从商的时间毕竟太短,虽然底子还行,但孕育强者是需要土壤和时间的,即便这次真让你们侥幸胜了,只要项家能将城主云秀保住,他们依旧保有大义之名,即便你们能证明云冀宗家的身份,在旁人看来也只是个摘桃子的无耻之徒,难以服众。”
“况且魔道巨擘也好,尸骨护法也好,这些都是外力,他们能帮你一战定鼎,却无法帮你们巩固江山。战胜了项氏又能如何,且不说他们没有灭杀项家的能力,只说这些人身份敏感没有办法在朝昌久留,必须速度离开,就跟没来过一样。”
“建制完整的项家只要退到四方营中,拒阵以守,等到两位宗师伤愈,云氏不还是只能落个败北的下场么。”
“所以说策划这次行动的人不是被仇恨蒙蔽了眼,就是脑中只有肌肉的蠢货。这种有败无胜的行动除了昭告天下,让项家背后的人知道云氏还有复仇之心并生出警觉,还能有什么其他正面的作用吗?或许云冀还期望着,一些受到云祖恩惠的世家能够出来向云氏遗孤示好?”
“这不是白日做梦么,即便真有念着云祖旧情的,也不会这个时候跳出来帮你们的!”
“此时的云家实在太弱了,在这个时候暴露对复仇的渴望,除了一些野心勃勃之辈谁敢介入承受这份因果?”
“而那些野心家联合云氏,究竟是要帮着云氏复辟还是要利用云氏复仇的执念达到自己的目的,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再这样搞下去,云家要嘛变成别人手中的工具,要嘛成为有名无实的傀儡,还谈什么复辟,不被吃干抹净都算你们祖上积德了。”
或许真的是没有什么安慰人的天分,唐罗说着说着就将话题重新偏回这次云家莫名其妙的行动上了。
作为一个世家子,他实在很难理解云氏此番的举动,或许是因为唐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发展风格将他对世家的审美给提高了,对比云家此时的作为,他真觉得云氏就算不灭在项氏手上,也早晚被龙西联盟一口吞了。
在唐罗看来,秀儿姐的悲伤是很没有意义的,因为眼下能囫囵退走,已经是云家最好的结局了。
但他根本不明百,云秀之所以伤心,根本不是因为这场胜负,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她抬起头,迷蒙的泪眼中满是空洞虚无,抱着双膝的双手惨白,布满青筋微颤。
就这样望着空空的通道,好像失去了灵魂,看得唐罗心揪:“好了,我不说了,你别难...”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失魂落魄的呢喃,轻得让人听不真切,但唐罗却一下子明白了,为何秀儿会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可他发自内心觉得荒谬。
对于世家子来说,再没比放逐更加严厉的惩罚了,在这以宗族为单位的世界中,放逐并不意味着自由,而是意味着被剥夺姓氏,被族人遗弃,可这惩罚为何要落在云秀身上?
呢喃着的云秀唤回了魂,说了两句便说不下去,冲洗伏在膝中,只是呜咽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就像是个被抛弃街边的孩子。
而听到云秀呢喃的唐罗,只觉得胸口堵着一股闷气,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举着拳头狠狠给自己胸口来了一下,龙西天骄终于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这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感情让他有些害怕。
陪着云秀在通道中不知蹲了多久,直到嚎啕大哭又变成了啜泣,唐罗幽幽道:“别难过了,云家没了,这不还有我么。”
抽泣声忽顿,云秀惊惶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唐罗深吸一口气,看着云秀认真道:“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顿了顿,又惴惴不安地追问道:“怎么样?”
这可是人生第一次表白,表现的还不错吧?
还不等这边的唐罗做好心里建设,那头的拒绝便已经糊在脸上。
“不怎么样。”
泪眼朦胧的秀儿拒绝的很果断,语气如千载寒冰:“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该离开了。”
这冰冷足以将所有热情浇熄,若是头脑一热的告白,说不得便会负气而走,可刚刚花了小半天审视完自己心灵的唐罗才不会这样打退堂鼓。
“你要搞清楚,我要照顾你,不是因为同情啊!”
唐罗毫不在意秀儿的拒绝,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却又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四百五十五章:手尾
“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中术了?”
“......”云秀只觉荒唐:“不说魅惑之瞳对你这种意志坚如铁的武者毫无作用吗?”
“嗨!”
唐罗老脸一红,呐呐道:“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王八拳打死老师傅,毕竟地级血脉,中术也不丢人。”
秀儿想要起身,却因重伤未愈,又悲怆嚎啕,一阵眩晕跌坐在地。
唐罗上前要扶,却被一只张开的小手拦下:“别过来!”
“哦...”
唐罗顺从蹲在原地,看着艰难的云秀起身,还后撤数步,无语道:“...至于嘛。”
退到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云秀才歉声道:“我并不是有意要这样的,只是当时形势所逼,才不得已用了瞳术,你..你是魔主勾陈,肯定能想到办法破解的,对吧?你连少霖宗师的法阵都破了!肯定没问题的,对吧?”
“那可说不好。”蹲在不远处的唐罗看着云秀如临大敌的模样撇撇嘴道:“有那么可怕么,我要是想用强,这点距离也没法保证你的安全啊!”
武道为尊的世界,一个如魔主勾陈这般强力的武者口中的喜欢,几乎就跟势在必得的占有宣言没有两样。
唐罗自然能理解云秀的害怕,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对方好像还没真的认识自己的为人。
或许是前两次逼迫对方做出选择吓到对方了,唐罗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云秀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给唐罗带去了一点伤害,讪讪放下戒备的架势,结结巴巴道:“我只是..我只是..太紧张了,毕竟..毕竟你是...”
“不用解释,我都理解。”
叹了口气,唐罗幽幽道:“眼下好像确实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将其他的手尾先解决了吧。”
“手尾?”
“少霖宗师在阵眼杵上埋了五道氤氲,聚合成阵与阵图呼应,眼下这暗阵刻在你身上,得将其抹去。”
“该怎么做?”
“先脱了衣服背过身去...喂喂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暗阵刻在你的后背,我得走穴度气将它化去,穿着衣服认穴倒是没问题,但导气流转的时候,不还是得把衣服撕坏么...”
所以说,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要先暴露好感表白,哪怕是普通的行功度气现在看来都有种别样的意味了。
云秀看着唐罗,咬着下唇扭捏道:“我能自己找到暗阵将其化去么?”
“怕是不太行。”唐罗摊摊手道:“那绘阵的氤氲灵力来历不凡,以你的灵力强度很难绞杀,只能我来出手。”
看出云秀眉眼间的犹豫,唐罗又道:“处理了这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这次你们云家的人虽然全都战死朝昌,但焚岛某位弟子好像被俘了,督天王巡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们得注意下安元希的动向,别让他带人抄了焚岛老巢,到时候牵出萝卜带出泥就不好了,得早做准备。诶,不对!我差点忘了,云家都把你放逐了,你和云氏已经没有关系了,那就不着急了,那群狼心狗肺的家伙,管他们去死!”
“等等。”
听到唐罗说法,云秀焦急道:“快,帮我将暗阵拔了,然后我们往内城靠。”
说着,云秀背过身子宽衣解带,露出雪白的背脊,肤如凝脂。
……
朝昌一战突如其来的大阵,牵涉了近两百位凶境,数个强横的势力。
督天王巡、朝昌项氏、荒古血楼、白骨门、天道庵...
这些人不知原因的在朝昌大闹一场,不光打碎了内城两座豪府,更是让人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项府主战场上,亮眼的自然是羽神安元希与项氏两位宗师以及血楼的尸骨护法。
但眼睛亮的也已经发现,尸和尚身上的八宝袈裟以及骨道人手中的鬼氤流云锁,正是荒原一战被幻梦宗师劫走的云家四神器。
如今一转眼到了血楼的两位护法手中,让人不由得猜想幻梦宗师与荒古血楼的关系。
而另一方面洛府的二号战场,亦有一战成名的绝世强者。
头戴角宿面具的男人已一己之力扣押十二位世家主,并与三十支凶境小队放对,最终竟然还被他潇洒离去。
即便是拥有一件神器,这种实力也令人侧目,虽然心知丢丑的十二豪商都对此事闭口不谈,可一些风媒倒是煞有其事的将这位强者的事迹记录下来,向四方散布。
作为毗邻朝昌的龙西联盟自然不会有所错漏,所以盟主唐志的案头上,自然多了一份关于朝昌大战的详细情报。
而他一经翻看,便脸色大变,秘密唤来匠作司的工匠询问一番后,心中便有了分数。
“这还真是个,大惊喜啊...”
……
龙州历1786年
二月初二龙抬头
任谁都以为项家经此大战会在朝昌彻底失势,朝昌好几位内城豪族想要借着云冀身份向项氏发难。
可谁能想到这边项府的废墟都还没拾干净,几位议员的尸体还在城头挂着,这儿新的云端议会已经成立好了。
没有经历任何通气的成分,项家连同内城十二位豪商,重新选拔了治理朝昌的议员。
除了十二位豪族之长顺利上榜外,云家赘婿项楼兰也占据了议会一张坐席。
而新的云端议会在对城主云秀宣誓效忠之后,开始了内城的重建,而新的议长,便是大临叶氏的家主,叶擎苍。
这位大临商盟的成员入主云端议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谈妥了一宗大额的粮食采购,让朝昌的粮价迅速回稳,因为内城大阵而动荡的人心迅速得到安抚。
又颁发召集令,向中城下城高价招收工匠,迅速开始内城的重建工作。
同一时间,城主云秀着令项家将南营战士全数调派入城协助警备所惩治城内想要趁乱滋事的暴民,赢得大片赞誉。
在城主与云端议会的紧密配合下,朝昌以惊人速度恢复了和平,也让人看见了,项家对朝昌的掌控力。
四百五十六章:宵点密探
内城南墙近几日恶臭熏天,这其中自然有天气回暖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墙头上横挂着的一排尸首。
这恐怕是朝昌百姓接触内城贵人最近的一次,曾经受朝昌人尊敬爱戴的云端议会成了此次朝昌大乱的罪魁祸首,本该风光入殓的上位者尸首如腊肉般悬吊在城楼上,昭示者叛乱者的下场。
食腐的海鸟在城楼上盘踞,威武的四方营甲兵驻守在城楼上下,让这本就威严的城楼显得更加阴沉肃杀。
来来往往的行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快步穿行,生怕头顶尸首的血肉残渣会滴在自己身上。
更有甚者,宁愿绕内城一圈走个大远路从其他出入口走,也不想在尸首底下穿行。
以往人声鼎沸的南城牌楼,也变得冷清起来,这可苦了两条街上的小商贩,收入骤减不说,还要三不五时的被四方营战士盘问,一些难以为继的小摊小贩干脆歇了业,让这城楼街的坊市更显冷清。
只不过,世上的事总有例外,年景再好的时候也有人破产,年景再差的时候也有人发财。
这泠清的牌楼坊市里,倒是有家宵点铺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兴旺的不得了。
这铺主倒是南城坊市老人了,只是前些日子听说因为腰腿的毛病不打算干了,歇了大半月,可后头不知怎么又好了,回来开铺不说,还带了个年轻的后生仔,更是煞有其事的给自家的铺头挂了块招牌名唤《罗家宵点铺》。
吃食也从最开始的素面馒头,变成了牛肉丸子,一经推出便成了坊市的热门,只要吃过没有不回头的。
而摊贩之间最是现实,一看对方卖肉丸生意好,纷纷效仿,却尽皆折戟沉沙,反衬出了罗家宵点铺的名头。
后来众人终于明白了,这丸子好,并不在肉料,而是在那个后生仔。
每天一大桶牛肉,那模样清瘦的后生仔便用一双肉掌打成肉酱,然后捏成丸子放入高汤煮开便得。
小碗卖五个银角,大碗卖九个,一天能卖出几百碗去。
有时候客人吃得急了,丸子滚落在地,竟能弹得三四尺高,后头南坊的客人但凡点肉丸,必然挑出一个测试,若是弹不起来,便会弃碗不食,加入罗家宵点铺的长队中。
罗家宵点铺的一桶牛肉,往往上午便能卖个精光,然后便能看到那后生仔拿着抹布,将整个铺头连同刀具擦得一尘不染。
明明再过两三个时辰又要开工,面容白净的后生却从未怠惰,日日如此,仅小半月便引得南市街坊交口称赞。
其中固然有对手打肉丸的垂涎,但更多的却是对后生仔的勤力赞叹。
天不亮就出摊,一直要干到后半夜,回家不到两个时辰便又出摊了,不论你任何时候道南街坊市,几乎都能看到罗家宵点铺的牌子,就连换岗的四方营战士有时候也会慕名来食。
这样高强度的出摊时间下,还能将铺子整理的这般清爽,此子绝非常人。
所有同行都认为罗家宵点铺的小哥会成为朝昌餐饮界的新贵,不少酒楼甚至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憨直的小哥总是嘿嘿一笑,一指旁边扇风纳凉的老板回道:“这要问阿叔嘞,他能做主。”
然后贪财的阿叔便会开出让人如吞苍蝇的恶心价格,气得掌柜们愤然离去。
罗家宵点铺,就是唐罗为云秀拔除暗阵后,两人想出接近南城牌楼的方法。
或许连站岗的甲士也想不到,他们经常光顾的宵点铺里,便是家族三申五令命其防备的存在。
“城防交接的规律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明天日中换防时动手,将尸首劫走,我在这儿打开灵界通道等你!”
小院里,唐罗指着南坊地图的某处,朝秀儿嘱咐道:“不用慌张,这些日子我都看清楚了,四方营的凶境只在晚上布防,白天虽然甲兵不少,但全都是修为不咋地的,只有两个蜕凡巅峰的队长,剩下的全都不够瞧。你要是出手利索点,从抢尸体到遁入通道,大概二十息就够了!”
“嗯!”秀儿姐听着唐罗定制的计划,点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想了想,唐罗又把那颗陈梦庐留下的琉璃珠掏出来递给秀儿姐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拿着这个,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便直接祭出去,然后遁走!”
将尚有余温的琉璃珠从男子手中接过,秀儿低着头,细弱蚊声道了句谢。
……
龙州历1786年
二月初三
项楼兰接到密谍禀报,大惊失色的闯入项庵歌的房中,还未说话便被父亲呵斥。
“连规矩都不懂了吗,退出去!”
讪讪得退了出去,重新经过门官通禀,项楼兰快步走到项庵歌身边,惊慌道:“父亲,大事不好了,南城上的尸首全被劫走了!”
“哦。”
处理奏报的项庵歌连头都没抬,只是应了一声,仿佛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显然大出项楼兰的预料,年轻人根本不明白为何曾让整个项家如临大敌的余孽消息,眼下父亲的关注都得不到。
“父亲,这可不是小事,云家劫走尸首,说明贼心不死,不得不防啊!”
“防什么?”项庵歌放下笔,嘴角噙着一丝轻蔑:“曾经严防死守如临大敌,只因弄不清云家虚实,毕竟曾经名满天下的云氏藏有多少后手,谁都说不清,再小心也不为过。可今次你也看见了,离开朝昌的云家还有什么?”
“几个半路出家的武宗,还是魔道那群乌合之众?身为人族古贤之后,却与荒古血楼搅在一起,光是督天王巡便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还谈何威胁!”
“父亲的意思是?”
“云家已经彻底没落了,至于那劫走尸首的人,让龙腾带着人去查吧,坟岗荒丘,一处都不要放过。你再去趟雨霖斋,请少霖宗师来趟朝昌,修缮大阵!”
“父亲还要请他?”项楼兰一提这事便有火:“花了那么多资源,那么大代价建立的大阵,却被人轻易破了去,我看这陆少霖也不过是仗着祖上蒙荫,徒有虚名!”
四百五十七章:海葬
十拿九稳的大胜只因大阵突然崩溃而蒙上阴影,根据项家阵师所说,这大阵根本不是被外力破除,而是五灵紊乱,相互征伐而彻底崩坏的,简单来说,就是大阵自己出现了问题。
这让项氏上下怨声载道,其中更有不少觉得雨霖斋就是拿了钱不办事的无耻之徒。
所以项楼兰一听项庵歌还要去找他,心中自然有气。
“人云亦云,愚蠢!”
项庵歌大骂道:“滚出去!”
……
海葬仪式,是朝昌最古老的而哀痛的仪式。
每当航行在外的商船有人员伤亡,尸体无法运回祖地安葬,便会举行的仪式。
海葬通常在日出或是日落举行,而水匪海盗的海葬仪式,通常在夜间举行。
它的仪式也十分简单,用一艘小船载尸,挂上风帆,驱使向西,任期在大海中漂流。
对于水手来说,他们将大海视作自己的母亲,而海葬这种仪式,更被视作最高荣耀。
朝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古老的海葬仪式,却没有人知道,这古老的仪式,便是从云家来的。
因为朝昌最早一匹向无尽之海挑战的勇者,便是诞生于云家,所谓通常四海,开辟商道,便是云家先祖用命完成的伟业。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云家没有祖墓的原因,所有人都以为,富可敌国的云家修建了一个秘密的陵墓,并将大量的财宝囤积其中,可事实上,云家没有陵墓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实行海葬。
而云氏的海葬方式,也不止一种,战死、老死、夭折、病毙皆有不同的海葬方式,而这批战死朝昌的云家武者,无疑是最顶尖的英灵,自然配得起最庄严的葬礼。
做得如同棺木的小船里放满了金银珠宝,琉璃白玉,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尸身口中还衔着明珠。
花圃作垫,锦袍披身,庄严肃穆地躺在棺中,被送上冥河小舟,然后推入南海,缓缓飘远。
一十九艘小舟,一十九具尸身,里头有云家的长老,有不甘的英魂,有寡不敌众的勇者,亦有云秀的亲人。
面对至今,云秀终于褪去了易容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这也是唐罗第一次看到没有被云气填充的小人儿。
高挑挺拔的身材,即便被纱裙罩着也能隐约看到两条笔直雪白的长腿,鹅蛋般的小脸上落着精巧的五官,双唇丰腴明眸剪水,小巧的琼鼻微微泛红,莫名有股我见犹怜的意味。
只是悲伤的秀儿自然察觉不到唐罗的目光,悲伤的大小姐正朝着南海方向,默念讣告,暗自祈祷。
初晨的阳光洒下,其中一束正印在她的身上,让她看着犹如仙女谪尘,高洁雅致。
随着海葬仪式的完成云气在经络四处游走,秀儿又幻回了最初见面,那个天哥儿的模样。
刚刚还是小仙女,转眼就成了汉子,这莫名其妙的反差让唐罗极为不适应,请咳一声道:“其实..你本来的模样蛮好的,不如,就不要变化了吧?”
看了唐罗一眼,天哥儿用种粗狂的声音道:“非常时间,自要隐秘行事,况且,你曾经不是说喜欢与男相相处么?”
“话是这么说...”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啊,唐罗无奈地摆摆手道:“行吧行吧,该去出摊了,不然要被看出来了!”
“出摊?”天哥儿不解道:“出摊不是为了拿到换防情报截回遗体,这都已经做完了,还出什么摊?”
“不出摊吃啥喝啥?”唐罗无语道:“你将钱财全都装入棺材送入海里,我们现在又分文不剩了!”
“啊?”天哥儿脸色一红,急忙抱歉道:“怪我,今天你就歇着,我来打肉丸。”
“你行不行啊?”唐罗看了天儿一眼,傲然道:“我那手打之法,可是融合了十数套掌法研究出来的秘籍,打碎肉块却没有伤到经络这才能有这样筋道,你的掌法怕是不太行吧!?”
“小瞧人,别忘了这手打牛丸的方法是谁交给你的,徒弟还能超过师父去!”
天哥儿身形又是一番变化,转眼成了个四五十岁年纪,微微驼背的汉子,声音也变得粗狂起来:“就让你看看,为师手打肉丸的绝技!”
“拭目以待!”
……
南城坊市
罗家宵点铺
还未开张就已有三三两两的等待的人,他们大多是上了夜工的匠人。
毕竟半个金币一碗的牛肉汤,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的起的,唯有这些匠人能够面不改色。
虽然内城之战波及甚广,甚至对整个朝昌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对于这些靠手艺吃饭的匠人来说,倒算不上是件坏事。
毕竟打坏的亭台楼阁都需要重建,而项府本身奢华异常,项氏出手又历来大方,此次重建,更是要胜以往,特意请动了欧氏大匠,一连三版图纸才算定工。
这庞大的工程让朝昌的匠人仿佛看到一座金山,每日在内城进进出出,就连卖傻力气的小工一天也能从项府赚上三两个金币,何况这些技艺在身的匠人。
换做以往花九个银角吃碗肉丸自然心痛,可眼下却丝毫没有这样感觉,只恨老板一天准备的牛肉太少,不得尽兴。
毕竟能够成为匠人的,至少都是凡境巅峰的修为,不然光是学徒那一关,便过不了。
体力活养大肚汉,莫看这只有几个人,吃空的碗能够垒起一座小塔。
只是吃着吃着,匠人们也察觉出一些东西来,这些日子每天光顾,他们对罗家宵点铺的丸子自然无比熟悉。
今天的丸子味道自然不差,可在咬合时却短了点筋道,换做平常他们肯定得拿出一个丸子试试弹性,可今天这丸子实在太鲜美,缺一个都舍不得。
等想起这个事儿时,海碗都空了,然后鬼使神差的又要了碗,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今日的牛肉丸子,比以往卖得更快,食时未到,就已卖光。
“看到了吗,不要以为肉丸筋道就可以了,这里头的学问,还多着呢!”
老板翘着二郎腿,朝着拉面的小哥得意的教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