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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臭猪胖乎乎     我能看见战斗力txt下载     我能看见战斗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二十八章:罗的报恩

    纵使心中有千万个疑问,但当着外人,陈梦庐哪会轻易开口,转身朝秀儿道:“还请姑娘稍避,陈某与老友要说些话。”

    “啊...嗯。”秀儿先是一愣,然后顺从的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刚一出门,房间便被幻梦空间罩起,再听不到里头一丝儿动静。

    “是该叫龙西天骄,还是魔主勾陈?”

    外人离开,陈梦庐终是放下戒备,朝着虚弱的公子问道。

    “随宗师喜欢,可出了这个门,小子就不会承认了。”

    “呵呵。”

    摇了摇头,陈梦庐坐到椅上,依旧不敢置信:“二十岁的体术大师,凶境巅峰,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奇才。”

    “运气罢了。”唐罗自谦一句后,轻声问道:“不说我了,讲讲宗师吧,以灵脉为基建域之法是否可行?”

    救命之恩难以言谢,相较于捣头如蒜的感恩,唐罗更愿意走务实一点儿的路子,而他相信,将一生都投在重现四御灵界辉煌的陈梦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果不其然,一提起岷山神国,陈梦庐立刻转移了注意力,眉飞色舞起来:“小友的办法果然奏效,以灵脉为基,落下四御封灵碑,果然可以改变阵法中灵力的特性,使其更贴合四御属性,也能让四御灵印的修者灵力更加精纯,假以时日,定能形成神界!”

    “恭喜宗师,离四御神国近了一大步!”

    “承蒙小友吉言,可眼下倒有件事确实把陈某难住了,还想请小友帮着参详下。”

    “宗师尽管说。”

    “北邙地界,确实是建立神国最好的所在,可眼下却有一事极为困扰。”

    想着那些神国内那些夜夜笙歌的土人,陈梦庐又欣慰又生气:“北邙民风淳朴,土人大多单纯质朴,修行四御神印也是贪图其简单方便,可如此一来,传承虽然保住了,前路却茫然,小友可有什么好主意?”

    **无穷,终是因为递进,所以能者总有操不完的心。

    解决了传承还要解决进步,解决了进步后,依旧会有新的问题出现。

    换做以前唐罗是不会去为陈梦庐操心这个事儿的,但刚受救命大恩,就不由得他轻慢了。

    沉吟半晌,唐罗道:“土人懵懂鲁钝,要等他们自己开悟,不知需要多久,即便有些资质不凡的,也会被其余土人带着纵情声色浪费时间,还是得有一个精英的氛围,才能让四御灵印有正面的发展。”

    “没错!”陈梦庐点头道:“小友与我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这第一批精英,犹难抉择。一来是土人们修为还浅,光是学习已有的技巧便已无比吃力,二来土人们热爱和平,四御神印在他们手上,像农具多过武道!”

    火印用来当做不灭的篝火和火炬,水印用来嬉戏玩耍,土印拿来翻地耕耘,印用作纳凉扇风。

    土人们学习武技速度很慢,但捣鼓这种奇淫巧技倒是一把好手,只是这种做法对变强毫无用处,还会消磨武者意志。

    偏偏学习武技很慢的土人在这种事情上,仿佛有无师自通的才能,只要一个土人施展过,其他的土人就能有样学样的用起来,都不用特意教授。

    这莫名其妙的情况让陈梦庐时常在想,这些土人究竟是真的蠢还是在装蠢。

    不然怎么一个简单的灵技教了十遍还不会,用水印弄出的冰雕却栩栩如生呢。

    “我明白了,陈宗师应该是想要找一批钟灵毓秀的弟子没错吧?”

    毕竟对方有救命之恩,唐罗决定给陈梦庐透个底:“那这件事小子倒能帮上陈宗师的忙。”

    “哦?”心中最为难的事被一语道破,对方更是说能解决,让陈梦庐有些惊喜:“是何办法?”

    “小子觉醒了一种能看清资质的血脉,只要给小子一些时间,应该能帮宗师找到钟灵毓秀的弟子。”

    或许在唐罗身上发现的惊喜实在太多,即便是听到世间有能看见资质这样的奇怪血脉,陈梦庐也没有怀疑,而是激动道:“如此便多谢小友了!”

    “陈宗师客气了。”唐罗吃力地摆了摆手道:“从今年其,往后小子每年都会送一批钟灵蕴秀的弟子去岷山,想来应该能够解决四御灵印的传承问题。”

    就像是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懵了,陈梦庐愣了半响,才缓过劲来:“若能如此,四御神国...四御神国...多谢小友!”

    谢完唐罗,陈梦庐好像突然来了干劲,目光炯炯问道:“那么小友,该从哪儿开始找起?朝昌的武馆好像不少,等你伤好些了,我们一家一家看过去?”

    或许真是被土人的鲁钝资质气着了,一听说唐罗能够看见资质的陈梦庐想也没想,便打算向朝昌的武馆下手了,看样子是打算掳人了。

    唐罗失笑道:“宗师误会了,在朝昌能拜入武馆的弟子,大多都是家在朝昌的本地居民,且不说这些人资质如何,只说他们心有挂碍,极情武道的概率便是极低,而且自小在朝昌这浮躁喧嚣之地长大,能有几个能静下心来的,这些弟子可不是上选。”

    “那,小友的意思是?”

    “眼下朝昌有龙州最大的牙行,街上有无数流落的稚子,将这些人收养,完成筑基后便能分辨资质高低好坏,不但长久而且没有手尾,而且这群人无牵无挂,或许更有机会极情武道。”

    “可是...”陈梦庐还有些顾虑:“那些伢儿稚子,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这资质?”

    “宗师大可放心,资质这事儿与出生并无甚大关系,西贺大地上不知流落着多少龙凤,那些孩子只是少了点运气,若是出生世家,人族不知要多出多少尊天骄!”

    虽然唐罗说的委婉,但陈梦庐怎能听不明白,到底是他短视了,一听唐罗能够看见资质,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武馆、世家掳人。

    因为他总觉得,世家之所以盛产强者,是因为血脉资质更好,却从没有人想过,那些流浪街头的可怜孩子,若是放到世家中,或许也能成就不俗的武道。

四百二十九章:孽债(求点月票压压袋)

    定下事宜后的陈梦庐信心更足,只是这事儿对他实在太重要,又追问道:“小友可需要陈某的助力?”

    “倒还真有一件需要宗师帮忙。”唐罗轻笑颔首:“适才听秀儿姐说,陈宗师御四灵压服项氏两位宗师,收回云家四件神器神威无敌,一战名动天下,伺候不知多少圣地天宗要向宗师伸出橄榄枝呢。”

    “橄榄枝?”陈梦庐失笑道:“道不同终难聚首,若他们知道陈某连神魂都没有,怕是也不会再起招揽之心了吧。”

    “宗师可别小看圣地天宗对天级血脉的热情。”唐罗笑道:“宗师若再在朝昌呆上两日,小子的身份可就无处逆藏咯。”

    “嗯?”陈梦庐不解道:“小友身受重伤,为何不回龙西。不如借云家密道出城,此去龙西数千里,陈某为小友护道,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多谢宗师美意。”唐罗摇摇头道:“可朝昌还有未尽之事,岂能一走了之。”

    恩情是要还的,不然就成了债,心中有债,怎能心无挂碍。

    从荒原被救起的那天起,他和秀儿姐就有点纠缠不清了,如果对方冷静现实,他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偏偏这是个烂好人的性子,平时的冷静机敏一到关键时刻就喂了狗,留她一人在朝昌,怎么看都是要出事的节奏。

    到时候他拍拍屁股一走,神功大成回来报恩,这货坟头草都三丈高了,那可就是一辈子都还不了的孽债了。

    所以于情于理,眼下他都不能离开朝昌,反正他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但对眼下的陈梦庐来说,唐罗便是直接决定了四御神界未来的存在,若是他全盛时候,自然无须担心。

    可眼前之人毒煞未除,迎风就倒的弱质模样哪还有当年拳震毕方山的风采,当时壮硕如山的青年,此时看着比他还要消瘦。

    这样一个人,陈梦庐哪里放心让他自己呆在朝昌这种险境,要知道项氏虽然被他肆意揉捏,只是因为天级血脉的神异。

    项家那两位,是实打实的宗师修为,不掺一点儿假,若是下次再遇险,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及时赶到,于是沉吟半响,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罗一看陈梦庐的表情便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微微调整了下靠枕的位置,轻松道:“宗师大可放心,经此一役,项氏有的要忙了。作为安氏神朝在龙州的暗子,他得跟中州的主子解释自己为何要暴露身份。”

    “作为朝昌的豪族,他们得想好怎么顶住朝昌其他豪商的孤立,毕竟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家,此刻又有外洲的身份,难免会起间隙。”

    “最后,便是这些年来和项氏有仇怨的失败者了,原先项家势大,这群人自然不敢动弹,可眼下项氏失了四件神器,加上两位宗师与四方营的高端战力重伤,不知有多少吃了项氏大亏的凶徒要开始行动了。”

    “内忧外患下,项氏对朝昌的掌控,会降到最低点,只要小子不寻死一般的凑到项家脸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有小友这话,陈某便放心了。”

    说是放心,其实哪能完全放心,只是一看当事人都这样的洒脱,所以附和罢了,陈梦庐苦笑道:“适才小友说有事想请陈某帮忙,不知是何事?”

    “想请宗师帮我带一封信回阿兰山将星馆。”唐罗认真道:“还请宗师走得隐秘些,务必不要被人发现。”

    “小友尽管放心。”陈梦庐应道:“若是陈某不想,就连宗师也难以发现陈某行迹!”

    “如此,便拜托宗师了!”唐罗笑着拱手道:“接下来便请宗师早回北邙安排布置,毕竟钟灵毓秀的弟子不光资质好,闹腾起来也是一流的,衣食住行全都得要宗师合计,最好还得开辟单独一处住所,可别让他们跟土人搅在一起。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可别让这些苗子被土人霍霍了。”

    人是习惯和本能的动物,所谓向好,便是要抵抗自己的本能,培养一个武者形成每日刻苦修炼的习惯,怕不是得数年,可将其放到一个吃喝玩乐的安逸环境中,几天功夫他就能将数年养成的好习惯丢了。

    因为懒惰和不愿吃苦,本就是人的天性,这些事情只要有个氛围,就能把人彻底带偏。

    环境因素对初长成的武者尤为重要,这也是为什么世家弟子要好过善堂收养孤儿的最大原因。

    毕竟善堂里每天讲完课后,监管便任由那群孩子疯野,即便是有些想要修炼的,被小玩伴一叫,也就转移了注意力。

    长此以往,自然进度缓慢,习惯变差,最后成就不如世家弟子,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唐罗怕得就是这边给送去钟灵毓秀的弟子,陈梦庐那边忽略了环境与习惯的重要性,到时候可就全白给了:“这第一批孩子是最重要的,宗师得要时刻看顾,让他们养成好的修炼习惯,并从中找出表现不俗的精英重点栽培,这样第二批孩子来了之后,便能以先进带后进,最多三五年功夫,便有了培育精英的土壤,到时或可以吸收一些土人稚子,看看能不能熏陶启智,若是能够奏效,今后无忧矣!”

    这么多年来,陈梦庐醉心研究四御神印,虽然天资高绝,但杂学涉猎的极少,适才根本没想到这些,如今被唐罗一番提点,犹如醍醐灌顶,思路一下子明确起来,当即兴奋道:“小友所言极是,陈某会另辟一方幻界,绝不让这群弟子和疲懒土人接触,只是这培养修炼习惯之法...说来不怕笑话,陈某自幼修行四御神印,都是孤身一人,实在没有传道受业的经验,更别说什么培养习惯了。”

    毕竟对于陈梦庐这种真正极情于武道的宗师来说,觉得最快乐的事,就是研究四御灵印,只要一有空就会琢磨钻研,只是这种事自己做着容易,他人便很难达到。

    生来如此的陈梦庐根本想不通,该如何将那些弟子,变成这样积极主动。

四百三十章:云泉愿景

    屋里头的唐罗给幻梦宗师科普如何培养年轻人自主钻研的好习惯,外头的叔侄也没闲着。

    能够取回云氏四件传承神器,本就是邀天之幸,更加令人振奋的却是因为幻梦宗师的强横,项氏的高级武者几乎人人带伤。

    错过这次,想要等到项氏衰弱,不知需要多久时光,他得尽快将这个消息带回龙渊,让大公子与楼主尽快知晓才行。

    只是临走前,他对这个侄女还要太多的事要嘱咐,毕竟弄丢半件传承神器,是现在云氏无法承受的损失,虽然大公子疼爱这个妹妹,但长老们却对朝昌的情报系统颇有微词,若是这件事被龙渊的族人知道,怕不得又得生出许多波折。

    好在这次他会带四件传承神器回去,而秀儿要做的,便是真正能够将功补过的一步。

    “看样子,陈宗师应该会将重伤的魔主带走,而带走时,他们一定会借用灵界通道,到时候你便想个办法,对魔主勾陈施展魅惑之术!”

    不等秀儿开口,云泉又道:“这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原本血楼便对魔主勾陈有招揽之意,只是对方高傲,接连拒绝两位护法,若是你能将魔主勾陈请进血楼,这便是大功一件,到时楼中哪个敢说你的闲话!”

    “不行的。”秀儿姐下意识的拒绝道。

    看着侄女儿不听话不配合的模样,云泉剑眉一皱,低喝道:“怎么不行,你的魅惑神瞳乃是地阶的血脉能力,若是魔主全盛时,以你的修为自然迷惑不了对方,可如今对方重伤跌落境界,正是出手的好机会!你也看到了,魔主勾陈与陈宗师私交甚笃,只要你迷住了魔主,云氏便会有一位顶级宗师助力,这事儿你必须办到!”

    一看叔父决然的模样,秀儿只感到无比绝望,哀声拒绝道:“不行的,真的不行的,我已经试过了。”

    “你试过了?”紧皱的剑眉一挑,云泉追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根本没有效果。”秀儿忙不迭的将受术后唐罗的反应说出后,弱弱道:“对方虽然跌落境界,但意志依旧坚如铁石,这等魅惑的灵技对他毫无作用,反倒被他看轻奚落,不如,算了吧。”

    看着侄女如小鹿般怯怯的模样,云泉失笑道:“我的傻侄女儿啊,你终于办了件正事!”

    “什..什么?”秀儿看见想来严厉的叔父突然喜笑颜开的模样,不解问道:“什么正事?”

    “你年纪尚轻,也难怪不明白这其中奥妙。”云泉欣慰道:“我来问你,若是那魔主不曾中术,似他这般杀星,可会为了你招来故友掠阵。不惜性命拼死?”

    一看叔父误会,秀儿连忙解释道:“叔父,您误会了,虽然外界传闻魔主勾陈凶焰滔天,可他实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虽然人刻薄些,却很是和气,毫无顶级强者的架势威风。”

    “愚蠢,亏我教了你这么些年,连真假都辩不得!”云泉厉声道:“魔主勾陈刚一出山,便灭教非天,仅内德圣城一役,便死了多少人;而后在北邙出现,将五衣教一座山门摧垮,又死了多少人;之后更是在龙州北境设伏,要灭杀王氏圣子,这样大的凶性,这样大的杀气,你说他和气!?”

    嗤笑一声,当头棒喝:“你看到的和气,不过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加之他又重伤在身,须得你来照料而已!”

    想要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应该是看行为还是凭感觉,从大数据的角度来说,自然是应该看行为的。

    因为语言具有太多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将话说得冠冕堂皇者,可能手段肮脏卑劣。

    一些说话尖酸刻薄之人,或许有着他人难以比拟的柔弱心肠。

    这也是听锣听声,听话听音的道理。

    虽然同样是受得风媒系统的教育,但相比于这种冰冷的判断,秀儿还是更依赖于自己的直觉,这种判断系统,在大多数时候,是绝对致命的。

    看到叔父这样生气,秀儿姐也知道自己犯了风媒低级的错误,羞愧地低头不语。

    而一看侄女委屈的模样,云泉也叹了口气道:“魔主必然是中术了,不然他绝不会冒着危险前来救你,只是强者大多高傲,一心求道,即便动情也会压抑自己,装出个云淡风轻。你仔细想想,若真是毫无效果,他为何不一走了之,还要来项府外接应我俩,这就说明他心中有你,记挂着你!”

    人生的事大多如此,即便是原本笃定的信息,一旦被反复曲解,也会显得疑点重重。

    低着头的秀儿姐不由想到,受术后的唐罗确实和先前不同了,虽然表面看去毫无作用,可在此之前。

    唐罗不知多少次提出要修书一封,仿佛一刻也不愿在朝昌多待,可受术之后,这人赶都赶不走。

    非但如此,还要跟着过来接应,明明是个有洁癖的人,却非要进入恶臭熏天的排水通道。

    这桩桩件件组合在一起,秀儿姐好像也无法确定,魅惑之瞳究竟是有用还是没用了。

    相较于侄女儿的怀疑,云泉倒是十分笃定:“这是本族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得立即启程回到龙渊禀告楼主与大公子,你就留在朝昌,监察项氏强者的调动,特别是四方营的强者,要格外注意!”

    “至于魔主么,他既已经中术,一颗心便肯定挂在你身上,你只消推拉一阵,便能将其匡在朝昌,到时或可成为我族的助力!”

    “幸好当时大公子没有同意你与白骨门的天骄联姻,不然何来今日之盛景,若能透过魔主勾陈,将其背后的势力联合起来,云族复辟有望矣!”

    看着叔父自说自话地将事情想到这样远的地方,秀儿姐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力,凄声道:“复辟又能如何呢,徒然撩动南境战火,若再引得觊觎,难道还要拖着他们一起死么?”

    “住口!”那儿愿景美满,这里当头就一盆冷水浇下,云泉大怒道:“你这孽障,太让我失望了!”

四百三十一章:异变

    爱好和平,繁荣通商曾经是云氏一脉的主旋律,可在经过那场惨祸之后,云氏中的鹰派彻底崛起。

    他们不再兴奋和平共存的那套,功利心极重,而得益于鹰派的雷厉风行,这二十几年来,原本只剩三瓜俩枣的云氏遗族,正以极快的速度崛起,如今,族力已然接近一个中等世家。

    而借助荒古血楼的力量,更是收集到了数十个宗派,包罗万象的迷传功法,外道神通。

    这让鹰派的云氏子弟极为振奋,觉得终是找到一条正确的路。

    可在这族里,还有不少如秀儿这样,抱着曾经信仰不放的人,这让云泉痛心疾首的同时,也怒其不争。

    带着怒气的云泉直接从灵界通道离开了,不多时被幻梦空间封闭的房门打开,文质彬彬的中年书生跃步而出,看见了缩在院角的秀儿姑娘。

    陈梦庐走上前去在秀儿姐身前站定,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琉璃珠递过去。

    秀儿姐恭敬的接过珠子一看,发现透明的琉璃珠中坐着个灵体小人,模样与陈梦庐十分相似,疑惑不解的抬头,便听见陈梦庐解释道:“今后若是遇上什么危难,捏碎琉璃,这灵体蕴有四灵真意,足以击退一般凶境武者。”

    见识过陈宗师强横的秀儿姐哪能不知道这是保命神物,心中也松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回报自己救了勾陈的别礼吧,这样也好,魔主跟着陈宗师离开了,叔父就不会肖想那么多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将琉璃珠收入袖中,秀儿姐长舒一口气,正要抬头向陈宗师道谢,对发现对方笑吟吟道:“我那故友,便拜托给姑娘了。”

    这突然的展开将感谢的话卡在了喉咙,而后便是面前之人身影变得模糊,不知所踪。

    “这算什么事儿!”

    幽幽叹了口气,秀儿扭身走进屋里,唐罗正乖巧的倚在床上,好像正等着自己进来。

    从袖中将琉璃珠掏出往床上一丢,秀儿姐气道:“你为什么不跟陈宗师走,赖在这儿干嘛,是要讹我吗!?”

    “???”接过琉璃珠的唐罗莫名其妙:“我干嘛要走?不是说好了你要教我当老板挣钱么,这是要反悔吗?”

    “是啊!反悔了,你太笨,教不会,赶紧走赶紧走!”

    “嘿!”将琉璃珠往床上一丢,唐罗撑着床板挺了挺身,不服气道:“我笨?文能安邦,武能定城,你说我笨?还要赶我走??我要走了,你怎么跟你叔父交代!?”

    “你说什么!?”突然被戳破心事的秀儿姐显得有些慌张,却还是强硬道:“赶你走就是嫌你笨,跟我叔父有什么关系。”

    “装什么啊!”唐罗撇撇嘴,将裹着厚厚纱布的左手举起,朝自己胸膛杵了杵道:“我诶,魔主勾陈诶,就云氏现在的情况,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攀关系,还要撵我走?我不信!就算你不懂事,你叔父还能不懂么?我就不信他临走前没有嘱咐你,说不定他还要你对我施展魅惑,以身相许什么的呢!”

    “呸,臭不要脸!”啐了唐罗一口的秀儿姐压住了羞意,虎着脸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不跟陈宗师走,等着被利用吗!?”

    “这不救命之恩还没还清么。”唐罗摆摆手,淡淡道:“再者说,你那魅惑术对我无效,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真的无效吗?”秀儿姐冷哼一声:“怕是受了术而不自知吧,不然堂堂勾陈魔主,哪会死皮赖脸的呆这儿不肯走!”

    “你这激将法痕迹也太重了。”唐罗不以为意,伸出被筒成柱子的左手挥了挥:“我饿了,要吃饭!”

    “你...哼!”

    气哼哼的秀儿姐转身出屋,将门带上的同时,床上带着痞笑的唐罗却变得面无表情。

    通道之战,他将修罗神心塞入虚空主胃里,这件事会给他带来多少影响,犹未可知,所以他务必尽快的测试。

    因为虚空主胃与其他复胃不同,这个胃是专门用来消化食物的,也是脾土神藏万物可化的具现。

    可神通亦有极限,就好像修罗神心他就消化不了,非但消化不了,神心还在虚空主胃住下了,并散出无尽煞气,填满了主胃的空间。

    自那日秀儿姐离开后,唐罗便滴水未进,所以他也不知道眼下这情况究竟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些食物进行验证。

    虽然秀儿姐哼哼唧唧的要赶唐罗走,但这也是不想他被叔父云泉利用,想到对方数日滴水未进,心一下就软了,扭头便做了顿鲜粥小菜端进屋里。

    而唐罗也没有客气,本着实验的精神,呼噜呼噜就把一桌子饭菜吞入腹中,然后便进入内视,观察虚空主胃入住修罗神心之后对自身的影响。

    片刻后便一脸黑线的退出内视,正对上秀儿姐担忧的双眼,只是眼神刚一对上,秀儿姐立刻变得平静,还将眼神移开,装作只是不经意对上。

    要是平时唐罗怎么也得戳他两句,可刚刚看了虚空主胃变化的他,眼下哪有这个心情,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听到叹息,将目光移开的秀儿姐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饭菜不合胃口么。”

    “味道不错,菜色寡淡了些。”

    “就为了这个叹气啊?那我再弄两个硬菜!”

    “不必了。”唐罗叫住了起身的秀儿姐,颓然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用吃饭了。”

    “怎么了?”

    “早前不是把修罗神心塞到虚空之胃里头了么,眼下煞气充盈胃部空间,食物刚一进入便被腐蚀成酸气,吃了也白吃。”

    “这可怎么办?”秀儿姐不由得担心道:“若是不进食,那你的身体?”

    “我会尽快想办法将修罗神心取出,应该还能撑得住。”唐罗认真道:“只是眼下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我答应了陈宗师要帮他选些弟子,麻烦你去趟牙行,看看朝昌有多少稚子贩售,询询价格。”

四百三十二章:百岁宴

    龙州历1786年正月廿七

    截江城首座府

    世家坐拥庞大资源,掌握权柄武力,为了彰显阶级不同,自有名目繁琐的礼仪,其中便有各种为了贺祝诞育的礼俗,如嫡子降生会有“三朝”、“满月”、“百日”、“周岁”。

    所谓三朝,是指婴儿降生三日,接受各方贺礼庆祝,这礼俗主家并不见客,只是收礼。

    满月宴是指婴儿剃胎发,同时主家宴礼宾敬谢,分内外幕。

    如果说三朝与满月只是世家人情往来的礼俗,那么到了“百日”,终是回到了贺祝诞育本身。

    主家会宴请亲友,祈愿孩子健康长寿,并参与对新生儿最重要的开荤礼。

    民间总说,若是开荤顺利,那么孩子今后一生,吃穿不愁。

    所以不管是对平民还是世家来讲,“百日”与“周岁”,都是最重要的诞育礼俗。

    而对龙西唐氏一脉来说,眼下在截江城首座府举办的百岁宴,便是此时唐氏最重要的盛会。

    这不光是因为这是灵火天骄的嫡长子与庶长子的百日宴,更是因为很多人都想借此机会,去到首座府上,看看能不能遇见出走多时的那位龙西天骄。

    正是因为怀抱这样的愿景,小小一场百岁宴,不但有宗正唐祖与阁老唐弘涛的参与,更有数十位分宗家主到位,加上礼宾旁戚,变成了一场数百人参与的盛大宴会。

    看着坐满宴厅的礼宾,后厢的妙竹吓得浑身发抖,毕竟一个婢女出身的小姑娘,寻常听到分宗家主的名讳都吓得半死,哪里经受过这等场面,虽然外头的宾客每个都笑得和气,可她就是害怕。

    怀中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局促,也哇哇地哭开了。

    唐氏的孩子出生,大多会有宗所的奶娘从旁辅助,可今日乃是两位公子的百岁宴,两个奶娘自然无法出现,所以在后厢房等待开宴的只有唐贞妙竹与两个孩子,眼下孩子一哭,本就心烦意乱的妙竹更慌,笨手笨脚的开始逗弄孩子。

    废了一番手脚将孩子哄好,妙竹额上已经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朝着稳稳抱着孩子的唐贞哀声道:“主母,要不一会儿您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吧,婢子就不出去了。”

    “不行。”唐贞看着妙竹怯懦的模样,坚决道:“今日是子麒、子麟两人的百岁宴,一个都不能少,将腰杆挺直了。”

    两人怀中的,正是老唐家的两个小公子,唐贞怀中的那个叫做唐子麒,妙竹怀里的那个叫做唐子麟。

    而今日的百日宴,便是为这两个新生儿举办的,说是百日,其实只有十月廿七出生的唐子麟是百日。

    庶子,哪怕是庶长子,也是没有过百日的资格的,毕竟嫡庶本就不是一母所出,而百日宴上除了开荤礼外,便是认舅。

    唐贞自是唐谦一脉的嫡女,只消找个杰出的本脉唐兄,便能将舅认下,可妙竹是个什么出生,即便唐星愿意为这婢子举办百日宴,他又该认谁做舅呢。

    原本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也就过去了,可是在举办宴会的时候,年轻的唐贞多嘴问了句,因为她不记得唐子麟举办过什么百岁宴,在听到设宴人说庶子没有资格举办百岁宴的时候,年轻的主母怒了。

    于是,这场百岁宴,便成了两位公子共同的筵席,而在开荤礼后,他们会拜族长大公子唐鹏为舅父。

    “就算你心里再害怕,为了麟儿也得勇敢起来,若是你慌了不敢出去,麟儿便只能是个无依无靠的庶子,若与麒儿一同认了唐鹏做舅父,今后也算是有了靠山,你总不想自己的孩子浑浑噩噩没个出路吧!”

    ……

    远在朝昌的唐罗自然不知道今日是自己两个侄儿的百岁宴,因为这些天为了对付那颗定居在虚空主胃的修罗神心他又伤了自己一次。

    毕竟按照此时的身体素质,还想从喉管中将神心吐出,就跟自杀无异,所以只能再次给自己做个了开膛破肚的小手术,把神心取出。

    好在这次不赶时间,加上有云泉留下的玉盒,所以两人顺利的将神心取出。

    而秀儿姐在为唐罗缝合伤口的时候,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牙行中的见闻。

    “前些年龙江接连水患,呈州、陵江一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昌的人牙子便是看准了这个机会,组了捕奴队出去。”

    “原本以为要动强,可真等捕奴队去了才发现,只要给口粮食,难民就肯卖儿卖女。”

    “只要一斗米,难民就会把自家的孩子推到捕奴队怀里,签了奴契!”

    “男娃比女娃更值钱,因为男娃养大了可以当奴隶做工,可女娃只能卖进窑子,卖相蠢笨的,更是只能杀了吃肉。”

    说到此处,秀儿姐的情绪好像有些激动,缝合伤口的针线都走歪了,疼得唐罗龇牙咧嘴:“你就非得这个时候说这个吗?”

    “对不起对不起。”告罪两声,秀儿姐又恢复了标准的水准,一边缝合伤口,一边问道:“这些天你让我去牙行询价,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我打算在朝昌开个善堂,专门收养流浪的孩子。”唐罗淡淡道:“但光是收养,体量还是不够,所以我打算将朝昌的牙行的孩子,全都买下来。”

    “你要做人口生意!?”

    “嘶~~~~!”

    看着银针扎进肉里,唐罗倒吸着凉气解释道:“能不能把针拔了再说话!”

    “不能!”秀儿姐咬着牙,上前向前迫近,一手攥着银针,一手抓着唐罗衣领,不满道:“天下生意那么多,你就一定要干牙行么?”

    “有话好好说,不要欺负病人。”唐罗将头仰了仰,胸前的玉手纹丝不动,无奈解释道:“陈宗师要开宗立派,我答应了要每年送他一批钟灵毓秀的弟子,不干牙行,我哪里凑那么多人来?”

    “你说,你买孩子是为了送去给陈宗师当徒弟?”秀儿姐放开了唐罗的衣领,不满道:“有你这么不靠谱的故友么,这就是你答应钟灵毓秀的弟子?”

四百三十三章:黄鸟

    废了好多口舌解释资质与出生无关,但看秀儿的表情,好像也是将信将疑。

    这也十分正常,毕竟如果不是长了双能看见灵力流动的眼睛,唐罗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原来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只有那么小。

    迄今为止,他就没有在龙西见过资质超过1.4的存在,而当时四小圣王因为有血脉能力的关系,按照灵力反推资质,也只能得出个大致的区间,但也没有超过1.5的可能。

    可便是这样小的先天资质差距,最后形成的战力差距,却是几十上百倍不止,这其中固然有后天环境、悟性、韧性种种的加持,但也从侧面说明了培养无敌信念是多么重要。

    毕竟从小便鹤立鸡群的存在,总会拥有理所应当的超然心态,这种信念贯穿于武道生涯之中,便会开出奇迹之花。

    将伤口缝合完毕,并由纱布裹起,秀儿将沾满血迹的旧衣捧起,窗外传来阵阵黄鸟鸣啼。

    “春天到了。”

    看着秀儿姐突然变化的脸色,唐罗瞥了眼窗外,淡淡道。

    “嗯。”

    整理污衣的秀儿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说这黄鸟也挺有意思,本是小小的雀鸟,却生得鲜艳羽毛,林间全是觊觎的猛兽,也不好好隐藏自己,偏选在初春时大肆鸣啼,是不是找死?”

    捧着污衣的秀儿姐双手忽的攥紧,勉强扯出个微笑,轻声道:“莺处处有之,立春后即鸣,麦黄椹熟时尤甚,其音圆滑,如织机声,乃应节趋时之鸟,闻啼乃吉兆。”

    “吉兆吗?”唐罗侧耳听了听,歪着脑袋朝秀儿笑道:“黄鸟的啼声倒满是活泼快乐,只是它们或许还不清楚,眼下虽是立春,气候却乍暖还寒,麦苗刚刚入土,桑葚也未结出果实,此时鸣啼,会不会高兴的太早?”

    秀儿姐的笑容更是勉强,低声道:“黄鸟雌雄同飞,虽然弱小却互相照应,或许它们高兴,只是因为能在一起吧。”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黄鸟缔众亦不可敌鹰。”唐罗看着秀儿姐低垂的脑袋,笑着道:“眼下朝昌粮食昂贵,百姓打雀以祭五脏庙,小小黄鸟还是悄声躲着,不要啼鸣为好。”

    “黄鸟哪能明白这道理。”秀儿姐抬起头,笑容明媚:“家人能在一起就是开心,今天开春,我去买些好菜回来!”

    言罢,秀儿抱着污衣退出房屋,而原本笑盈盈的唐罗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黄鸟啼鸣自然不算什么异处,可本来杂乱无序的鸟叫,若是变得明白清楚且有规律,其中必有问题。

    起码唐罗在阿兰山中闭关三载,就没听过三段重复且完全一致的鸟叫,即便是同一批鸟,晨啼乍一听相同,可仔细分辨,也是有些许区别的。

    所以,这黄鸟早不啼晚不啼,选在这个时候疯叫,一定有问题。

    在龙西时经常与唐枫混在一起,两个人除了探讨信息数据整合外,便是探究些奇闻趣事,比如风媒的传讯方式便千奇百怪。

    曾听唐枫说过,一些特别厉害的风媒机构,会用鸟兽啼鸣、滴水树沙之声当做联络暗号。

    所以听到三段循环一致的鸟鸣后,唐罗便出言试探了秀儿姐,果不其然,对方微变的表情说明了,这忽然传进屋里的黄鸟叫声,可不仅仅是应季这么简单。

    “急功近利,简直愚蠢!”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让唐罗忍不住喝骂出声,掀开被子,以脊尾做锥,一旋便移到床边,两条腿有力的踏在地上,唐罗站起身形,从箱柜中抓起一个斗笠戴上,信步走出了房间。

    ……

    从唐罗房间离开的秀儿姐将带血的污衣浸入水桶后便出了门。

    只是她并没有按照说的那样要去菜市,反倒往屋旁的偏僻巷弄里走,七歪八拐走了许久,在一隐蔽的死胡同里停下。

    深吸了一口气后,打开了灵界通道的大门,阳光洒下,照亮了原本幽暗寂静的灵界通道,也照亮了一张张脸,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透过通道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愉悦,有尊敬,有欣慰,还有失望和怨怼。

    就如同在曾经龙渊一样,还是那份熟悉,秀儿姐跃入幽暗的通道,撤去了入口的光源,朝为首几人微微颔首。

    人群散开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通路,漫向不可知的幽深远方。

    “大公子在前面等您。”

    秀儿默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幽深处独行。

    族人越来越少,年事也越来越高,每个人的视线都追着她的身影,高高在上如同审视。

    秀儿知道,这些族老早就不满他的作为,能不召回严惩,都是看在她宗家血脉的份上,又怎能要求更多呢。

    低垂着头,一路走到幽暗通道的尽头,远的连族人们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时,秀儿看见了拐角处的静室。

    一个男人正摩挲着灵界通道的灵璧,当发现她出现后,扭过头来,粲然一笑。

    “小妹,你长大了!”

    男子模样俊美,身材硕长,一双犹如股探班深邃的俊目,高挺的鼻梁,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幽暗的通道都跟着亮了起来。

    两人都已经长大了,但眉宇间的熟悉感还是告诉秀儿,眼前这位正是那疼爱她的长兄。

    云氏宗家的唯一血脉,云家大公子,云冀!

    “云秀拜见家主,请家主责罚。”

    秀儿姐双膝扣地,两张平撑交合,扣在了地上,动情道。

    “你这是干什么,虽然十年未见,但兄妹情分总不会因为时光而消磨,还不快快起来。”

    云冀上前一步,将云秀扶起,揩去了她挂在脸上的泪珠,笑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我知道,十年前长老让刚蜕凡的你来朝昌建立情报系统是有些为难,兄长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不是的。”云秀摇摇头,泪水横在脸上:“长老们没有错,是秀儿贪图安乐,辜负了兄长的期望,还..还将仙云魄弄丢了,请兄长责罚。”

四百三十四章:云冀

    听到云秀说弄丢了仙云魄,云冀揩泪的又手先是一僵,而后恢复平静继续揩泪,只是面露无奈道:“神器云氏倒还有几件,只是长老追究起来,确实不太好办,这样吧,就罚你保守这个秘密,若长老问起,你就说将仙云魄交还给我了!”

    朝着有些发懵的妹妹眨了眨眼,云冀转身走开,指着灵璧问道:“还记得这通道吗?”

    “当年,我们就是从这儿离开朝昌的,叔父抱着我俩,你一直在哭,而我扒着灵璧不肯走,这儿还有当时留下的痕迹。”

    云冀抚摸着墙上的痕迹,深邃的俊目仿佛洞穿时刻,回到了那个场景,幽幽道:“那时候我就发誓,不论是谁发动了这场屠杀,不论对方有多么强大,我都会用尽手段,将这笔血债讨回来!”

    “终有一日,我会带着族人回到朝昌,回到这座本该属于我们的城市,将云氏失去的一切,全都拿回来!”

    幽暗的通道中,回荡着决绝的誓言,深入骨髓,不死不休,冰冷与肃杀扑面而来,这和先前友善的兄长,相差天地。

    “吓到你了吧?”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头的云冀又变得和善起来,轻笑道:“原本我以为,想要再回到朝昌,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却没想到,出现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秀儿,铁卦大师说得没错,你就是云氏的福星!”

    或许在云冀看来,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只有云秀知道,如今的项氏究竟有多强大,眼下项氏虽然声望跌破冰点,族力却没有什么衰减,而以云氏二十几年的积累与碰撞,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那种周岁宴上卦师的吉祥话,也就只有身为亲人的兄长才会记得,并在这时拿出来牵强附会。

    即便心中尊敬兄长,云秀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将事情说清楚:“家主,虽然陈宗师将项氏的两位宗师重伤,但项家的武力却没有什么损耗,如今举族复辟,会不会...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

    “你以为我是要以武力复辟?”云冀看着担忧秀儿,失笑道:“虽说鹰派的族人崇尚武力,却不是唯武独尊的莽夫,如果要走武力复辟的道路,即便夺回了失去的神器,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可是云氏要拿回朝昌的控制权,哪里需要压服项氏的武力?”

    “怪就怪项庵歌那人太过自信,以为假借云氏的虎皮大旗能够一直命令朝昌豪商,就连政令都是从云端议会的市政厅发出,却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有人给虎皮添了骨血精肉,点灵化神。那凶兽复活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假虎威的扮虎人给吞了!”

    “兄长打算怎么做?”

    “云端会议中的云氏弟子虽是旁系,但终归是我云家血脉,之所以会尊项氏号令,只是因为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只能委曲求全,可一旦让云端议会有了不受项家限制的武力,这有名无实的空壳,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云冀笑得灿烂:“看似欣欣向荣的朝昌,骨头里已经烂了,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世家对项氏怨声载道。年前仲裁所与督天王巡联合项氏搜城,强闯内城几大豪商的族地,那些人早已将项氏恨到骨子里,只是苦于项氏占着大义之名,才打打落牙齿和血吞,而云氏出现,正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大义,向项家报复,他们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而云氏重掌大权后,会借用云端议会颁布政令,将项氏手中的城防、水利、警备的权限统统收回,匀于那些有武力却被压制的豪商外族,用不了多久,云氏便会在朝昌,有权,有势!”

    满心担忧的秀儿又开口道:“即便控制了云端议会又如何,还有城主云秀啊,那人虽是云家人,身体中却流着一半项家的血,她绝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计划听起来倒是很美,只是里头却有越不过去的问题,毕竟项氏可不是木头人,他们哪里会眼睁睁看着云端议会做大。

    谎言被重复一万遍,也就成了真,世人皆道那云秀便是云家宗脉唯一的遗孤,云氏正统的传人。

    那项府中的少奶奶,便就是云氏的大小姐,即便秀儿姐现在跳出来说自己才是,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项氏的行为,在外人看来,说破大天去也就是吃了云家的绝户,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明知道其中有古怪,还是夸项氏仁义的原因。

    毕竟在他们看来,以项氏如今的实力,吃完云氏的绝户后吃干抹净抹抹嘴就行,哪还要顾及什么影响。

    可偏偏项氏就是给了云家体面,不但将城主之位让给云秀,更是将所有政令通过云端议会发布。

    项氏为什么在龙州声名不俗,情义无双,便是因为大多世家自己暗忖,如果他们吃绝户,可吃不了这么体面。

    所以同样的情义无双,在世家和百姓口中,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景。

    百姓是真以为,朝昌做主的还是云家,还是云端议会,项氏坐拥武力却没有以下克上,所以仁义无双。

    世家则是在说,项家仗义,绝户吃得有水平,族力提升不说,还给了云家一个体面,面子里子都挣了,果然无双!

    就是这样荒诞的共存,让项氏的仁义在龙州有口皆碑,这一次声望跌入冰点,也是因为项氏武者风骨不行,且没有保住云家的四件神器,但要凭着这点儿推翻项氏统治,或许有些不足。

    更何况还有块名曰城主的大石横亘在双方中间。

    而云冀对此仿佛早有打算:“既然假云秀已经变成了真云秀,那就让她一直真下去,争取不到的人,便不需要争取。云氏宗家独子尚存,哪里轮得到一介女流话事,此时不必担心,为兄心里有数!”

    “眼下你要做的,便是稳住魔主勾陈,使其对你倾心,若是事情发展到了最坏的那一幕,他便是扭转胜负的关键!”

四百三十五章:刺杀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魔主勾陈已经受术。

    云秀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无奈的同时却又无从解释,因为他们好像已经认定了这个道理。

    看出了妹妹的挣扎,云冀柔声安慰道:“此事对本族尤为重要,眼下也只得拜托给你了,有什么难处,尽管与为兄说。”

    听着兄长如此为自己考虑,不善拒绝的秀儿姐心中愧疚更甚,只得按下了心中别扭,点了点头。

    而云冀一看秀儿应允,当即许诺道:“引诱魔主只是权宜,等到夺回朝昌控制权,便不用以身饲魔,小妹放心!”

    秀儿勉强笑了笑,朝云冀躬身一礼:“罗..勾陈此时便在屋中,秀儿借买菜做饭之名离开,如今却是该回去了。”

    云秀离开后,云冀又在静室中待了许久,望着灵璧上已经被岁月侵蚀的痕迹,脸色不自觉得狰狞起来。

    有时候他会羡慕云秀,因为云家遭难的时候,妹妹年纪实在太小,根本不记事,而他已经七八岁,所以那时候的情形怎么都忘不了,在往后的很多年里,他只要一闭上眼,那惨况便会在脑中重演。

    “朝昌,我云冀,回来了!”

    手指嵌进灵璧,云冀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一轻一重脚步声想起,正是尸和尚与骨道人从幽暗中显出了身形,正往静室处走。

    两人在北邙受得伤早已恢复,又从云冀处借到两件神器,这让两人颇有种蔑视天下群雄的霸气。

    毕竟神器也是要讲相性的,在项燕手中,八宝袈裟就只是八宝袈裟而已,可在固翰手中,这便是最顶尖的神器。

    而鬼氤流云锁也是同样,在项乾手中,这就是件锁人定身的物什儿,可在丰幽手中,却是勾魂夺魄的神兵。

    “云祖不愧是旷古烁今的阵术大师,朝昌的灵界通道真是巧夺天工的神器,难怪当年云氏能够在那样的突击下保持火种。”

    每一个初见灵界通道的人,都会与丰幽一般赞不绝口,云冀早已习惯。

    将脸上的狰狞收起,云冀转身朝两人微笑颔首道:“丰幽道长,固翰大师,你们终于来了!”

    “冀公子有请,老衲又怎能推辞。”固翰裂开大嘴,露出两排整齐白牙笑道:“只不过杀一个世家家主,冀公子却要请左右护法一同出手,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老道也是这个意思。”丰幽附和道:“项庵歌不过初入凶境,且忙于族务疏于武道,空有境界没有与之匹配的战力,只消能够潜入项府得以照面,此人绝无幸理。可冀公子不但同时请了老道与和尚,更是不惜外借两件神器,难道是这项府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存在,不然何至于此?”

    看着尸和尚与骨道人不以为然的表情,云冀知道自己若不解释清楚,两人绝不会全力以赴,只得好声劝道:“两位护法有所不知,这项氏其他人,包括燕云宗师项燕与老祖项乾,其实都不被本公子放在眼中,可唯有这个项庵歌,非同一般。”

    “当年若不是此人,云氏又怎会遭此横祸,而那场祸事里头,真正的赢家是谁?多了条狗的安氏?惹了一身骚的督天王巡?还是无辜背了黑锅的圣地?”

    “都不是,而是那时候任谁都觉得无足轻重的朝昌项氏,这个云家的亲族呵!”

    “而那件事后,项庵歌一跃成为项氏家主,两位护法不会以为,这只是他将自己一对双胞胎女儿,送到了安家圣子的床上那么简单吧!”

    天下哪有什么巧合,即便是再盲目的世家,也不会将家主之位交到一个无能之辈手上,何况是项氏这样的大族。

    即便在得到云氏底蕴之前,项家也是龙州强族,雄踞一郡之地,若非如此,云氏也不会如此倚仗,更是结为亲族。

    而在这样的世家里想要上位,必须得要拿出能够服众的功绩才行,就算是家主也不例外。

    可翻看项庵歌的履历,他在登上家主之位前一片空白,除了不知怎么搭上安氏神朝的关系,并将一对双胞胎女儿送去中州外,便毫无建树。

    但仅凭这点儿成就便想坐上家主之位,本就是痴人说梦,只是在他的功绩里,有太多不能说,不能提的部分,项氏才会将其隐去。

    那么把这些线串联在一起,便能得出结论,如果不是项庵歌在朝昌一事中占了主导地位,老祖项乾又怎么会退位让贤。

    项氏一族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尊一个卖女儿的家伙为主!?

    丰幽与固翰对视一眼,自是明白了云冀必杀的绝意,两人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边请冀公子安排吧。”

    “得两位护法相助,项庵歌必死无疑!”

    ……

    出了灵界通道的秀儿姐直奔菜场,买了些新鲜蔬菜、鱼肉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落脚点。

    可刚一进门就发现,唐罗屋子的门敞开着,床上空空如也。

    “啪叽”

    手中的菜篮跌在地上,秀儿姐一步跨过数丈距离,来到屋中仔细观察。

    屋中没有打斗的痕迹,柜门更是被打开过,将手往杯中一探,已是冰凉。

    推算了下离去的时间,秀儿姐颓坐在床上,表情十分复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伤。

    ……

    龙州历1786年

    正月廿八

    夜有小雨

    自荒原一战后,项氏一族的公信力跌入冰点,而最让人感到奇怪的事,项氏家主项庵歌却没有什么动作。

    这位无比勤奋的家主既没有扭转舆论也没有补救信誉,对项氏的沉沦听之任之。

    这与众人记忆中那位项氏家族的习惯,相去甚远。

    更有甚者,有项府下人传出的消息,自荒原一战后,这位家主就开始自暴自弃,放浪形骸。

    每日喝的酩酊大醉,本以为这只是发泄,可这都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朝昌豪商皆道,项庵歌也许是被陈梦庐打灭心气,才会如此。

    今日也是同样,项家主又在书房中喝了个酩酊大醉,还将代表朝昌最高权力的印玺踩在脚下,好不得意。

    直到风吹窗棂,两个身影在地中升起,站在了醉眼朦胧的项庵歌面前。

四百三十六章:石岗酒馆

    “嗝,你们是谁?”醉眼朦胧的项家主打了个酒嗝,朝眼前数道模糊的人影呼喝道:“没有本家主的命令,是让你们进书房来的,啊!?”

    酒气冲天的家主面前,是一张凌乱的方桌,项氏的奏表胡乱堆放在边缘,而居中的正案上,则是堆满了酒瓶与小菜,油腻的菜渣自筷子上落下,将一些打开奏表的油墨浸染。

    从地中升起的两道黑影对望一眼,皆是皱起了眉头,他们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传说中项氏那个勤于族事的族长。

    “或许是个替身,抓回去看看吧。”

    “也好。”

    刚刚还醉眼朦胧的项庵歌听到这里,神色突然清明,受到威胁的神魂突然激昂,灵力涌动化作一头云虎,朝两人飞扑,而项庵歌自己一边往窗沿退,口中还厉喝道:“有刺客!”

    “修为倒是不假的。”

    固翰伸手将云虎拍灭,淡淡道:“看来应该是了,喝了八瓶仙人醉,也该如此。”

    “项府的甲兵该是要围过来了,老道去陪他们耍耍,这项家主便交给大师了。”

    消瘦黑影重新沉入地底,而固翰亦是化作黑烟,后发先至的拦在项庵歌身前,滔天魔气化作青面獠牙的巨大鬼脸,只等项庵歌自投魔口。

    一看鬼王拦路项庵立刻止住身形,口中还威胁道:“吾乃项氏家主,安氏神朝册封的龙州使,你若敢动我,安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

    朝昌城往北共有十五道,其中向北三条。

    往陵北道一直走,便能通向城外一处石岗,朝昌人称巨石山。

    盖因曾经这是做千仞大山,却因千年开采,只剩这零散石岗,并凿出一条通往龙州中部的小路。

    因为道路狭窄,所以商队少有,倒是独行流浪的武者偏爱这条。

    所以也有几件歇脚的肉铺酒馆,供来往之人吃喝歇脚,但走陵北道的通常是些流浪武者,所以这茶肉铺的水准,自然也不高,漫说是什么美食珍馐,就连新鲜干净,都不是那么容易。

    毕竟服务对象的资质摆在这儿,要是将这弄得太好,惹人觊觎不说,过路的穷鬼也买不起啊。

    这便是老马的生意经,只是不知道最近走了什么运,石岗的酒馆来了批豪客,给了掌柜老马笔钱财,将酒馆包了整月。

    看着这些个年纪不大出手阔绰的豪客,老马心知肚明,这或许又是哪家的公子出来玩什么微服私访,自己只管收钱就好。

    于是石岗的酒馆变成一群豪客在经营,只是这服务态度嘛,倒是比老马在时还要不如。

    这已经十天没有生意了,跑堂的小哥眯着眼蹲在酒馆门口,盯着来往的行人武者。

    走陵北道的大多都是不惧山高险阻的强人,若是平时遇见这么嚣张的小厮,上前便会赏几个耳刮子,可这位他们可真是不敢。

    这十来天,想要教训跑堂小哥的,都被他那个长得跟熊一样壮的弟弟教训了。

    虽然不知道这老马把店盘给了什么人,但就这么经营下去,这酒馆肯定得玩完了。

    看着整整十天门可罗雀的酒馆,同在石岗上讨生活的老板,心中忍不住这样嘀咕。

    毕竟跑堂本就是招活揽客,别家跑堂恨不得嘴角咧到耳角,而这小子整天拉耸着一张脸蹲在门口,还用人的小眼盯着路人看,能招来生意就怪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跑堂只有那副讨人嫌的表情时,陵北道上来了个身材消瘦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素衣,沿着陵北道石岗走来。

    年轻人一步步走得很认真,但好像腿脚不便利,下肢弯曲时有些僵硬似跛非跛,模样有些滑稽。

    而就是这么一个滑稽的脖子,却让死鱼眼跑堂的眼睛“咻”得一下睁大。

    然后这跑堂就连滚带爬的飞扑出去,跑到了那个微跛的年轻人跟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并手足无措地想要搭话:“大...馆...唐...”

    一连换了三个称呼,却没说完一句整话,微跛的年轻人瞥了眼跑堂,淡淡道:“叫罗老板。”

    “是是是。”如蒙大赦的跑堂连连点头,跟个狗腿子一样谄笑着:“罗老板,罗老板,请跟小子进店,杜老板正等您呢。”

    迎跛老板进了酒馆,跑堂关上了门并挂起了歇业的牌子,然后又蹲在门口,刚刚还一脸奴才相的跑堂又变得面目可憎,还朝着几个望过来的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衅道:“看什么看,想挨揍么!?”

    进了酒馆的,自然就是从朝昌内城跑出来的唐罗了,说实话他的腿脚还没完全好利索,可谁让那群云家余孽那么急呢。

    所以没办法,他也只能先一步出来了,而将星馆的战士之所以会出现在朝昌城外,自然是因为他的召唤。

    自去年四月从闭关所出走,至今已九个多月,而对于武者来说,但对一个蓬勃发展的组织来说,倒是有些时日了。

    “怎么样,我不在的十月里,将星馆没出什么事吧?”

    在酒馆中坐定,唐罗朝着眼前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笑问道。

    “一如既往。”

    “石心血脉对你的影响越来越深了。”

    这是夸奖,也是担忧,若非血脉能力开发程度极高,血脉能力想要影响武者性格几乎不可能,更别说是杜沙这样性格刚毅的强者了。

    可反过来讲,血脉开发程度高到连杜沙这样的强者也能够影响,又怎能不让人担忧呢。

    毕竟石心的特质,对于人族来说,可不都是正面的。

    “喜、怒、忧、思、悲、恐、惊。”杜沙毫不回避这个问题:“这些情感随着修为精深,正在日益淡薄。”

    观想法铸魂的弊病就在此处,人终归脱离不了灵力的影响,即便是杜沙这样强横的强者,在石心血脉和玄鼎观想的双重影响下,也渐渐往非人的情况上靠拢。

    “对血脉和神魂的开发该停一停了,再往下,你可能会变成一尊神像。”

四百三十七章:抬棺登门

    调笑了一句,唐罗正色道:“这次请杜沙先生带将星馆的小伙子们过来,一是想看看这些年将星馆的训练成果,二来也是因为要在朝昌有一番谋划。”

    “目标。”

    “朝昌牙行。”

    唐罗从怀中掏出一物摆在桌上:“这是牙行的位置,十天内,我要知道,朝昌牙行背后的人,都有谁。”

    “只要五天。”

    杜沙将桌上信件收起,朝唐罗淡淡道。

    ……

    龙州历1786年正月廿九

    朝昌城中出了大事,出了响彻全城的警报声外,项府中又升起拿到湛蓝色的灵幕。

    可能是上天也对项氏如此顺利的发展产生了嫉妒,仅是年关这一月,便落下接二连三的打击。

    先是幻梦宗师于荒原以一敌二,将项氏两位宗师击成重伤,夺走四件传承神器,使项氏在朝昌威信大损。

    而正月未过,更有狂徒强闯项氏宅邸,并将项氏族长项庵歌的头颅摘下,弄得内城人人自危。

    闻讯的世家豪族们再也无法遵守屯兵城外的和平誓约,纷纷将族中强者召回。

    损失最重的项氏,更是疯了一样全城戒严,想要找出杀害项氏族长的凶手,只见朝昌街面上奔走的都是项氏警备所的战士,天上红着眼巡夜的,更是带伤的四方营强者。

    可偏偏那两个闯入项府的凶徒,就跟人间蒸发一样,老祖项乾自南海出关,重新回到项府主持大局,看见中堂那具项庵歌的无头尸体,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找,就算将朝昌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凶手给找出来,吾项氏族长,怎能残身入殓!”

    于是,项氏甲兵齐出,游弋在朝昌大大小小的巷弄,看到可疑的人便要上前盘问,搞得整座朝昌城风声鹤唳。

    可整整数日,也没找到任何有关的情报,就在项氏武者心气将泄的时候,云端议会突然发出一纸政令。

    上头对项氏族长身死的事表示了哀悼,并承诺一定会帮助项氏找到凶手,只是眼下朝昌武禁大开,希望各族能够继续遵守和平协议,将兵将遣出城外,莫要引起更大的动乱。

    并贴心的替项氏寻求线索,募征强人,倒像是真正朝昌的主人一般。

    可内城的豪商谁不知道,虽然朝昌的政令是云端议会在发,可真正制定政令的却是项氏。

    眼下项氏为了找到杀死族长的凶手,恨不得倾族而出,哪里会自甩嘴巴,用云端议会的政令劝兵出城?

    这莫名其妙的操作,一下让内城的豪商们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而作为朝昌真正主宰的项氏,看到这条政令更是觉得无比荒谬。

    愤怒的项乾看着政令上清晰的印玺,怒气冲天。

    “项龙腾呢!”

    愤怒地咆哮道:“让他将云端议会那群吃里扒外的家伙全都带过来,不,统统杀死!”

    唯有鲜血能够填平项乾心中的愤怒,他只想看见云家的人头,不论是贼人的,还是内鬼的!

    本以为绞杀云端议会,便如杀灭家中鸡禽一般的小事,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伤痕累累的项龙腾。

    这位项氏的警备署长浑身是伤,上品的灵甲碎成残片,跪在项乾面前禀报道:“老祖,云端议会反了!”

    “反了?”怒极反笑的项乾一把将项龙腾托起:“就凭那些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如何反,凭什么反!?”

    “老祖明鉴,这云端议会的政令一出,龙腾便带人去了云桓老儿的府上,可如今的云桓,已经不是曾经的云桓了!”项龙腾指着胸前的伤势,恨声道:“云桓府上,从族人到小厮,虽然还是原本的模样,却已经换了骨肉,统统是强横的武者,并且修为不低,特别是那云桓老儿,仅是一招便将龙腾击成重伤。”

    “他还让我转告老祖。”项龙腾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要平稳内心情绪:“对于族长的死,云端议会很悲痛,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项氏已经失去了朝昌的掌控力,要我移交城防、水利、市政、商会的各部全力,先将族力修养好,再为云家效力。”

    “为云家效力?”项乾怒极反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这才过去多少年,云家那些丧家败犬便有胆子来缕虎须,传令,让四方营集合,将十二议员的府邸,碾碎!”

    憋了一肚子火的项龙腾将身上的碎甲抖开,抱拳大喝道:“领命!”

    就在此时,笼罩项府的光幕突然被撕碎,一道苍老且豪爽的笑声自前院传来。

    “哈哈哈哈,是谁惹得老祖如此不快,说于本议长听听!”

    撕开灵阵闯入项府的正是议长云桓,身后还跟着云端议会的其他议长,还有几名武者,抬着一方制作精美的鎏金木棺。

    “老匹夫竟敢登门!”

    暴怒的项乾不顾伤势,如猛虎般飞扑而出,周遭天地元气狂涌,化作玄色苍鹰,灵晶做羽,苍蓝为翼,斩向来人。

    面对宗师级强者含怒一击,云桓只是满面笑意,只是一道人影飞身而出,朝着两道翼斩迎去。

    借着灵技的宝光,人们看得真切,飞身而出的人影是个和尚,身上穿着的,正是前些日子项氏失去的,八宝袈裟!

    梵音大唱,天人宝幢相在半空撑起,将项乾的灵技碾碎,和尚浑身金光,脸上无悲无喜,俯视着项家一众,漠然挥出一拳。

    天人宝幢相转守为攻,化作金光巨柱,泰山压顶,项乾大喝一声,也是一拳击出,山河龙影呼啸,与天柱在半空相交。

    灵力的轰鸣震荡化作罡风飞舞,斩碎了项府的亭台楼阁,让庄严贵气的庭院犹如破败的废墟。

    “这便是项家的待客之道么?”

    云桓眯着眼,朝着被天人宝幢相击退一步的项乾笑问道:“听闻项家主罹难,老夫连夜差人打了一副鎏金楠木的棺材前来吊唁,老祖一见面就动手,未免有失风度吧。”

    “哼。”忌惮的看了眼立于虚空的和尚,项乾冷声道:“以为凭一个凶境巅峰便能逃回权柄,做得什么白日大梦!”

四百三十八章:以庶欺嫡

    朝昌的上城区就那么大,项氏的寒月灵隐阵被人生生撕开,加之两道灵技的对轰,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同在上城区的豪商望族。

    只是有些家族实力弱小,只能装作没有反应,如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沙里,静等风暴过去。

    有的点兵遣将,召回族民,将族地变成了堡垒;

    亦有发现城内的动静后,派遣使者前来探寻的存在。

    四通钱庄的黄老板、南海山庄的孟庄主、通南码头的王埠头,三个朝昌鼎鼎大名的豪商,几乎在项乾与固翰交手的同时,便大笑着进门,稳当当的站在了议长云桓的身后。

    在听到云桓的调笑后,更是扬声附和,埋怨项家不通礼数。

    冷冷看着三人,待听够了闲话,项乾朝云桓嗤笑道:“老匹夫,这便是你的倚仗?项家在朝昌经营二十余年,你以为就凭着内城三位豪商支持,便能推翻,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究竟是谁有不臣之心,老祖怕是搞错了吧。”四通钱庄黄老板大乐,抚掌笑道:“当年云氏遭逢大难,幸得项氏扶助,这才将零落的族人聚回朝昌,尊宗家独女云秀为城主,只因其年幼,便先组云端议会,立十二云氏议员,主导朝昌大小政事,是也不是?”

    谎言说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实,云端议会本是项家给自己立得一块牌坊,现在却成了大义的枷锁。

    项乾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黄老板的说法。

    “这二十来年,项氏殚精竭虑辅佐云端议会,此恩云桓铭感五内,可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如今小姐成人,云端议会也运转得宜,亲族情分已尽,项氏也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图穷匕见,在黄老板之后,议长云桓一番不咸不谈的发言,将众人的来意,说了个透彻。

    “呵呵呵。”项乾怒极反笑:“云氏便是这样对待恩人,亲族的么?”

    “在商言商。”云桓轻笑道:“项氏的恩情,云桓没齿难忘,可如今的朝昌,需要更多的稳定与发展,但项家领了安氏神朝的使令,却也算不得我们龙州的人了,哪怕不舍,也只能请老祖交出朝昌各部的权利,毕竟朝昌的规矩,是千年前便定下的不是么!”

    “合该如此。”门客八千,交游天下的孟庄主面无表情附和道:“项氏已非朝昌世家,哪能担任朝昌要职,还请交出各部权柄,看在二十来年情义的份上,咱们好聚好散,如今的项氏,可禁不起折腾了!”

    若说在场三位豪商中,真正有大能量的,便是这位孟庄主,传说他少年时游历天下,结识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物,后来回到朝昌建立南海山庄,更是广结善缘,手眼通天。

    其背后的能量,即便是项乾也不敢小看,而对方此时的威胁之意,在场众人又有哪个听不出来。

    “好,好啊!”项乾看着门口越聚越多的人,喝问道:“云端议会,四通钱行,南海山庄,通南码头。除了这四位,还有谁觉得项氏应该让出城中权柄的?”

    “刘家附议。”

    “乌家附议。”

    “孔家附议。”

    “白家附议。”

    除了最强的农老爷与刘家主默不作声,不少内城家主都扬声附议,所谓墙倒众人推,大抵说的是眼前这种情况,毕竟当时项氏联合仲裁所与督天王巡的霸道还历历在目,眼下有机会痛打落水狗,哪有推辞的道理。

    更何况,驱赶项氏可是有切实的利好,朝昌虽大,可关要的权柄却尽掌握在项氏的手中,无论是商行税利还是进出关隘,项氏统统都是一把抓。

    这在曾经的朝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即便是云家最强横的时候,吃相也比项氏好上太多太多了。

    可这种讨厌,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羡慕,毕竟这些关要的权柄,每一个都是海量的进项,这才能支撑的起项氏供养四方营这样的庞然大物。

    而这进项若是能够落到自己手上,族力何止翻番,这便是众志成城的根本原因。

    面对这番群情踊跃,项乾反倒是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道:“见利忘义,所以,这便是你们以下犯上的理由?”

    “以下犯上?”王埠头撇了撇嘴,不屑道:“老祖就别死撑了,现在是云端议会的云氏主家要赶你走,谁是下谁是上,自己心里头没点分数么,干嘛弄得这样难看?以项氏的族力,即便到了中州,也是实力顶强的望族,即便是项氏去了中州难跃龙门,留下朝昌一点儿香火情,即便他日破败也算有个归处,不好么?”

    “谁是上,谁是下?”项乾狂笑,眼中凶光大作:“诸君如此得意,怕是忘记了,这云端议会的议长,包括这些位议员,不光是项家分宗的庶子,更是戴罪的弃子,连祠堂都入不了的东西,谈什么主家!”

    “要项氏离开朝昌又有何难,只要城主一句话,项氏全族迁徙绝无二话,只是如今城主未开言,云端议会的老匹夫却带着一群蠢虫上门夺权,是何道理?难道是想以庶欺嫡,以下犯上么?”

    “老祖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云桓冷冷道:“云秀确是宗家嫡女没错,可出嫁从夫,她虽是城主,但数年前嫁了项楼兰,便是项家的媳妇儿,再不是云家的小姐了。”

    “哦,是么?”项乾冷笑一声,与身边令官耳语几句,召来了披麻戴孝的项楼兰。

    当着众人的面,项乾朝年轻人戏谑问道:“刚刚这些云端议会的叔伯说,因为大小姐嫁给了你,所以算不得云家人,还说要赶我们走,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项楼兰一听,大惊失色,扭身便朝云桓道:“云桓议长,您为何要这样害楼兰?”

    不顾云桓阴沉的脸,项楼兰朝着众人扬声道:“诸位朝昌的叔伯明鉴,楼兰确实与大小姐成婚,却不是大小姐加入项家,而是楼兰入赘云氏,为云氏延续香火!”

四百三十九章:婚书

    “什么!?”

    惊天秘闻爆出,众人大惊失色,谁能想到,项庵歌的嫡出大公子竟会入赘云氏,这突然的峰回路转,让前庭针落可闻,云端议会一众更是黑脸一片。

    “荒谬!”议员云桐在寂静中爆喝出声:“若此事为真,为何这些年朝昌从未耳闻!究竟是嫁娶还是入赘,哪能凭你空口白牙?”

    “请问农老爷可在!?”

    仿佛早就再等云桐发问,项楼兰扬声问道。

    “唉。”

    一声苍老的叹息自人群中传来,人们自发分开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通道,农老爷走到庭院中间,朝众人拱了拱手。

    面对农王的后人,德高望重的农老爷,众人自然礼敬,纷纷回礼。

    待得礼毕,项楼兰恭声道:“当年楼兰与大小姐成婚,请农王后裔证婚,并托管婚书,不知如今婚书是否还在?”

    “确在。”农老爷点头答道。

    听到确切的回答,项楼兰喜出望外:“还请农老爷请出婚书,以证大小姐清白!”

    对这合情合理的要求,农老爷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朝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便在几名武者的护卫下离去,看方向正是农府。

    看到此处,前庭的众家主总算是回过味来了,黄老板、孟庄主、王埠头三人脸色更是无比难看,原先他们之所以支持云端议会驱赶项氏,便是因为云端议会占了大义之名,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城主云秀,虽然众人都清楚会是阻力,可一想到对方已经嫁做人妇,这点儿忧虑自然消失不见。

    可如今听到项楼兰的说法,众人却是回过味来,如果云秀真的不曾嫁给项楼兰,而是项楼兰入赘的云家。

    那么众人现在做的事,就真是在联合云端议会,以下犯上,以庶欺嫡,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立身不正的帽子,怕是摘也摘不掉了。

    而刚刚出声附和的众家主一看项楼兰自信满满的表情,心中也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想着要是后头项家要是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农府的管家在武者的簇拥中高举着一方上锁的锦盒跑了回来,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锦盒交到了农老爷的手中。

    按特定的印法将灵锁打开,农老爷将婚书取出,朗声吟道:“立写承赘子婿红券人项楼兰,感恩云氏恩情浩荡,无以为报。今自请媒证向女家说合,甘愿入赘云府大小姐云秀为婿,以继烟祀,续以传承。自赘之后,甘更名改姓,一切听从管束,遵守家风,勤耕苦作,孝顺尊长,不得恁意乖张,偷闲懒惰,走东去西,如违管教,逐出家门,乱棒打死,不得异言,高山滚石,永不回头!龙州历1779年,仲秋(八月)廿一。”

    随着农老爷的话音落下,人群中响起哗然声一片,更有不少人朝着披麻戴孝的项楼兰指指点点。

    谁能想到,项家嫡出的大公子,竟然立下了这样一张姻契,听听上头的誓言,这跟典身入赘的男奴又有什么区别。

    可这样一来,无疑是坐实了云家大小姐依旧是云氏身份的证言,毕竟项楼兰是入赘的云家,而不是娶了云家的大小姐。

    随着婚书的出现,情况急转直下,云桓一方的步骤全被打乱,但准备那么久,筹划那么多,哪能容得轻易放弃。

    无奈的云桓与几人对望一眼,眼下只能将计划提前了,因为随着婚书的出现,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往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开去。

    深吸一口气,云桓身前一步,沉声道:“项氏果然仁义,可这并不能改变老夫的驱逐项氏的决心。”

    “哦?”项乾轻轻拨开双拳紧握,低头愠怒的项楼兰,上前一步笑道:“难道议长是打算将这以庶欺嫡,以下犯上的蠢事做个通透?那老祖现在再来问问,可还有人要与这匹夫一起的么?”

    与刚刚的群情踊跃不同,人群中只有三两声讪笑,就连黄老板三人,也只是沉默。

    这情况云桓早就料到,自不理会,而是扬声道:“老夫今日,可不光是要项氏离开朝昌,更要让城主云秀,退位让贤!”

    人群中再响起一片哗然,项乾更是被彻底激怒,灵力激荡化作漫天火云:“整个朝昌,除了秀儿还有谁有资格坐着城主之位?老匹夫,你是在找死吗?”

    面对项乾的滔天威势,云桓怡然不惧,只是淡淡道:“让大小姐退位让贤,自然不是云桓对这城主之位有所觊觎,而是因为老夫找到了另一个宗家血脉,云氏的嫡系男丁,如今大公子归来,大小姐难道不该将城主之位交还出来吗?”

    “呵。”项乾嗤笑一声:“世人皆知,云氏宗家只走了云秀一人,如今又是哪儿冒出来一个大少爷,老匹夫,这怕不是你从哪找来的野种,想要李代桃僵吧?”

    “住口!”一直冷静的云桓听到项乾大放厥词,当即暴怒:“侮辱大公子,老畜生罪该万死!”

    云桓连同其身后的几位议长周身灵力狂涌,同质同源的灵力形成罡气回环,威势惊天,推得众人连连后退。

    眼看项府前庭又要开战,一把悠扬的男声想起,扑灭了这火药味。

    “适才项家老祖说,如今朝昌只有秀儿能居这城主之位,可既然云秀居得,我云冀如何居不得?”

    项府前庭地上开出光华璀璨的灵界通道,一朵祥云托着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升空,来人模样俊美,身材硕长,一双犹如古潭般深邃的双眸仿佛能够洞明世事。

    从华光中跃下,男子朝众人行了一礼后,转身对项乾幽幽道:“老祖,你应该还记得冀儿吧,这么多年流落在外,冀儿可对老祖,思念得紧!”

    “你是云冀?”项乾眉毛一挑,仔细看了下年轻人的眉眼,点点头道:“像,确实像,与前代云家主七八分的相似。”

    说完,项乾便朝云桓赞道:“得亏议长有心,能找到这样一个家伙冒充大公子,看来花了不少功夫吧。”

四百四十章:乱起

    人生本是糊涂账,错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对。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你该如何证明,你是你?

    听起来很荒谬的故事,眼下便在项府的前庭上演。

    除了云巅议会的议员们朝项乾破口大骂外,围观的众人多是将信将疑。

    说到底,人们只想相信自己已经相信的事,并不想知道真相。

    这二十年来,在项氏有心的宣导下,所有人都认为云家只有旁系弟子和宗家的大小姐幸免于难。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头接受云家还有一位幸存的大公子,实在有些艰难了。

    “找个容貌近似的便想夺权,你的赌徒习性便是到了这把年岁也改不掉!”

    项乾朝着云桓与云冀冷声道:“若他真是宗家大公子,为何这二十年来都不回朝昌,偏偏选在此时?”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项氏,可这话却只能放在心中,不能宣之于口。

    因为项氏在龙州各地的名声已经做成,又哪里是现在能够推翻的。

    云桓一众在婚书之后,又一次陷入被动,而项乾显然没有放人一马的觉悟,接着道:“说到底,不就是你们这些分宗庶子起了不臣之心?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城主感念云氏一脉零落,不分嫡庶,将朝昌大小政令交由议会过目授予重权予尔等,可换来的,却是你们日渐膨胀的野心还有不分尊卑的狂妄。”

    相比于突然冒出的大公子,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项乾的这番话,毕竟脉络清晰,有根有据。

    原先站在云巅议会身后的一众世家纷纷后退,除了四通钱庄、南海山庄、通南码头的三人无法抽身,剩下的都已看不见人影。

    大义重新回到项氏这一方,项乾背负双手,朝着云桓一行昂声道:“依老夫看,眼下云端议会私心过甚,已经没有资格担任如此要职,不如归隐吧!”

    谁能想到,本是云端议会驱逐项氏的行动,最后竟变成了项氏要取缔云端议会。

    “荒谬。”云桓冷声道:“项氏已经举族投靠安氏神朝,又有什么资格在朝昌置喙!”

    “按议长大人的意思,老祖既无资格对朝昌政事置喙,那么本城主呢!”

    清亮高雅的女声中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项氏庭院甲兵散开,走来一位英姿飒爽的巾帼,虽然穿着麻衣素孝,却似锦袍加身,华贵不可方物。

    站在庭中的家主看到来人,皆是拱手行礼,轻呼城主。

    ……

    石岗酒馆

    在酒馆中住下的唐罗,除了每日与杜沙论道外,便是等待将星馆的小伙子们发回的消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便是项氏家主项庵歌在府中被割了脑袋,四方营齐动搜查凶手线索,朝昌内城乱成一锅粥。

    所有人都觉得朝昌要乱了,但唐罗倒是从四方营的动向中察觉到一点儿别样的气息。

    “训练有素的军人,怎会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城中乱窜?”

    唐罗皱着眉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上那份情报,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操练星将结束的杜沙坐到了对面,才将唐罗惊醒。

    将桌上情报往前一推,唐罗朝杜沙问道:“杜先生怎么看待?”

    “乱中有序,不似真怒。”

    杜沙在看完情报后,得出了与唐罗一致的结论。

    身在局外的人,总是要比他人的眼光清澈些,审视项家四方营的动向,说是慌乱,不如说是有计划的通知。

    因为随着四方营的行动,内城中很多豪商世家,已经开始厉兵秣马,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这难道是要跟项氏做过一场么?唐罗十分怀疑。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唐罗只希望云家不会莽撞的一头栽进去才好,刚想询问有关牙行的进度,方源便直愣愣的闯进酒馆,风也似的越到两人身前,将一份密简放下,低声道:“云巅议会议长云桓今早带着其余七名议员闯进项府,双方交涉一番后,眼下在内城动手了!”

    听到消息的唐罗双拳紧攥,虽然他早就料想到云家会在这时谋划朝昌,却没想到对方这样急切。

    本以为对方是有什么样惊人的底牌在手才会如此迫切,却没想到这就动上手了。

    而一旦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就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成分,只有硬实力的比拼。

    可唐罗真的很怀疑,区区二十来年时间,云家能休养生息到什么地步,可以让他们直面龙州第八豪族的项氏。

    强占云氏底蕴,坐拥朝昌资源,这些年项氏的族力如三级跳一般疯长,光大宗师就有两位,就算他们此时被陈宗师击伤,战力不足全盛时七成,却也是妥妥凶境巅峰的战力,更别说他背后还有安氏神朝的支持。

    这样一个世家,没有一尊王境能轻举妄动么?

    “与其担心,不如去看看。”

    杜沙看着唐罗坐立难安的模样,提议道。

    “担心?哈,我才不担心呢。”

    唐罗口是心非道:“我只是害怕他们打得太激烈,到时伤到了馆里的小伙子。”

    “牙行在中城区。”

    杜沙淡淡道:“真不去么?”

    “不是被石心和神魂影响,情绪都变淡了么?”

    唐罗摇头叹道:“看来这种影响也不能尽信啊。”

    言罢,唐罗站起身形,朝着杜沙问道:“两族大战,凶境交手,我现在身子骨弱,能护住我么?”

    “弥阳再现,难伤分毫。”

    杜沙起身,淡淡道。

    “甚好,东西带了吗?”

    点点头,杜沙扭身回到屋中,再次出现的时候,身着二十八宿星袍,头戴角宿面具。

    传说北极天尊勾陈座下有二十八宿,角宿为二十八星宿之首,乃斗杀之首冲,最为善战。故受召请时必会排在前列。

    而这将星的出现,终是预示着,谋划多年的将星馆,要向天下宣告自己的存在了。

    ……

    朝昌内城、项府

    兵不血刃的夺权计划,最终还是演变成了刀兵相向。

    而与计划中有出入的是,那一呼百应的场景未曾出现,就连黄老板、孟庄主和王埠头三人,都有些出工不出力。

四百四十一章:战

    可云冀这次带着云氏大半战力前来朝昌,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和谈不成,便以武力驱逐,为此他不惜向楼主借了尸骨护法,为的便是应对这最坏的情况。

    毕竟荒原一战,项氏高端战力几乎人人带伤,若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都不把握,便是愧对云氏的列祖列宗。

    七名议员连同议长云桓,都是在龙渊中苦修二十余年的云家强者,此次动手,犹如猛虎出闸,势要将二十年来的屈辱尽数讨回。

    其实想想就知道,似云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即便是族会这样的大日子,又哪能所有宗脉嫡系全都到齐,总会有些因公无法赶回,或是游历在外的弟子。

    在云家事发之后,即便是这些流落在外的弟子,都能重建云氏,又何须项氏前来扶助。

    可终归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在云氏遭此惨祸之后,便有一个个世家跳出来趁火打劫,财富在失去武力保障之后,变成了散发着醇香的花蜜,引得无数狂蜂前来掠夺。

    而给予云氏致命一击的,便是项氏,这位亲族,那么多赶回朝昌的云家弟子销声匿迹,便是出自项氏老祖的手笔。

    至于不遗余力的寻找云氏遗孤,或许读成不遗余力追杀云氏遗孤,显得更加易懂。

    好在天下并不全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当年云氏行商天下,也是资助过一些落魄宗门势力。

    在这些人的保护下,云氏总算找到了休养生息,安身立命之所。

    再之后的故事,便是励精图治,等待一个机会...

    而今天,便是机会!

    在身着八宝袈裟的固翰一人抵住老祖项乾之后,项府的甲兵被杀得节节败退。

    云端议会一行一路从前庭推到了中殿,并将城主云秀与项楼兰堵在里头。

    本以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便会在项府的中殿结束,游弋在城中的四方营战士终是闻讯赶来了。

    深入敌巢的云端议会被包围,项府到处都是战场,一片混乱。

    灵技的轰鸣与光影下,没有人注意到,庭院后的某座假山里头,多出两个人影,正是赶到的唐罗与杜沙。

    巡视战场一周,确定秀儿没有参与到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中来,唐罗总算把高悬的心放下,开始以平静客观的角度,分析这场莫名其妙的遭遇战。

    “等项燕过来,这场战斗就得结束了。”

    看了一会儿,唐罗判断道:“眼下这些四方营的战士,因为没有强者做盾,所以被云端议会的议员一冲就散,可等到项氏强者入场,结成阵势,这云端议会的几人就不好过了。”

    就如同唐罗判断的那样,当项燕带着项家的强者御空而来时,这场战斗的天平,便已彻底倾斜。

    但早有准备的云冀,又怎会不把项氏的有生力量计算在内,以印法打开灵界通道,大批凶境强者自通道中飞身而出,模约有四五十之众。

    “哦豁?”假山中的唐罗看着通道中显身的强者,惊讶道:“这云冀有些手段啊,二十来年功夫,竟攒捣出这么多强者,我看看啊。”

    “荒古血楼、白骨门、天道庵、明心教、焚岛、幽舟坞...啧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中州的异端全给云冀网罗了,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跟安氏神朝作对了啊!”

    假山内唐罗兴高采烈的点评,引起了杜沙的主意:“你好像,很高兴?”

    “当然啊!”唐罗指了指外头乱成一团的天地,点头笑道:“云冀作为云氏宗家的大公子,他联合的人,自然是仇家的敌人没错吧,这说明对方的仇人,就是中州的神朝啊!”

    眼前出现的,全都是被安氏神朝打成邪道的宗派势力,说是邪道,其实不过就是不肯归顺天庭的硬骨头罢了。

    毕竟白骨门、天道庵都是上古时便存在的宗门,哪里肯给安氏当徒做小。

    被打成异端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安氏要高居云端,总得降些福泽甘露。

    可让他们自己拿出这些资源,自然是不可以的,那么理所当然的,便得从异端身上夺取咯,从某个角度讲,这些宗派势力倒和云氏,有着天然的联盟关系呢。

    “唐氏和云氏有仇?”

    唐罗一愣,扭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若非有仇,何乐之有?”

    杜沙不解,云氏要和当世最强且是最霸道的圣地作对,这种行为称作找死也不为过,他实在看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额...对啊,我为什么要高兴...”

    唐罗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将杂念压下,继续看着项府中的大战。

    在得到这样大一批强者的助力后,项氏的高手又一次处于劣势,特别是项燕与项乾分别被云桓和固翰拖住的情况下,整个项府的情况更是岌岌可危。

    偏偏在这时,西南朱天突然响起一声嘹亮大笑。

    循声望去,正是大批督天王巡的强者出现在朝昌上空,而为首者正是羽神,安元希。

    而他身侧还有一道站姿拘谨谦卑的人影,正是本该死去的项氏族长,项庵歌。

    “尔等这群异端,督天王巡找了你们那么久,今日终能一网打尽,好啊,好啊!”

    安元希俯视着项府中脸色巨变的宗派强者们,轻轻挥手,身后督天王巡的风部强者如雨般落下。

    与此同时,笼罩整个内城的灵阵升起,五彩的华幕的光照下,是一张张绝望的脸。

    看到项庵歌好好地站在云端上,云冀哪能不清楚自己落入陷阱,可他是在想不通,明明都已经看见了对方的人头,怎么会有这样大的疏漏!

    “大公子,安元希即至,此次便断无成功的可能。”

    化身议员的云泉来到云冀身边,低声道:“眼下有这些强者殿后,云氏弟子可借灵界通道离去!”

    “离开?”

    云冀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扭身朝云泉道:“云家已经躲得够久了!眼下只有风部一支,我们占着人数优势,通知秀儿,让他将勾陈引来战场!”

    “此战,云氏必胜!”

四百四十二章:安氏神威

    用兵八大忌中,最害莫过无阙,围师必阙,虚留生路的意思是,永远不要激起敌人鱼死网破的死志。

    所以自古攻城,围三阙一,包围敌人时要虚留缺口。在这种情况下就可能使敌军指挥官在突围还是死战之间摇摆不定,同时也使得敌军将士斗志涣散,毕竟能够找到生路,谁又愿意拼死呢。

    更重要的是,虚留缺口并非放任不管,而是要在敌人突围的必经之地预设埋伏,使敌人在仓促突围的过程中陷入埋伏圈中。

    特别是围困坚守城堡的敌人,一旦敌人弃城而逃,便可免去攻城之苦,在野战战场上彻底消灭敌军。相比之下,与逃窜之敌作战的难度显然要比与死战之敌作战要小得多,代价也会少得多。

    可项庵歌一出现就升起大阵,五彩华幕将整个内城罩住,这样一来便激起了这群强者的凶性。

    王巡风部的战士突入阵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被压制在下风。

    安元希顿时大怒,正欲亲自出手,太乙八珍云台飘然而起,面无表情的云冀公子越过众人,直接对上了风部镇抚。

    “身为人族圣贤血裔,却与邪魔外道勾结一起,丢尽云祖的脸面!”

    羽神看了眼云冀足下云台,口中不咸不淡教训道:“看在云祖的份上,将这些异端的宗派所在供出,便可将功抵过,免了你的罪责。”

    “那可真是要感谢羽神宽厚了!”

    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云冀将滂沱的灵力注入足下莲台,八道凶兽以云台灵气铸体,化作云兽占满整片天穹。

    “你要与我动手?”

    安元希打眼看了看雄踞朱天的云体凶兽,淡淡道:“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收起你那假仁假义,令我作呕的语气。”

    云冀满脸狰狞道:“后果?云氏数千年积善,落得今日的下场,这不是全拜王巡所赐,你还与我谈后果?”

    “数千年积善?”安元希冷着一张脸:“云氏的积善,便是奇货可居,勾连异端?落得这个下场,又有什么可懊恼的呢,怪只怪你们太弱。”

    “说得好,说得真好!”

    云冀癫狂大笑:“却不知现在,是谁弱!?”

    “笑够了么?”

    安元希淡淡道:“井底之蛙不知天地浩瀚,以为真凭这些异端的支持,云氏便能卷土重来?实在天真!”

    灿亮银芒透出王巡罩袍,银光勾连神纹正是不灭战体行功之兆,而与韩氏用作锻体大不相同的是,这周身银芒并未反入体内增强体魄,而是化作四面银色小盾在安元希周身盘旋环绕。

    云冀一看安元希要动手,立刻操控八头云台凶兽扑了上去,可不论是灵技或是撞击,却被四面银色小盾尽数拦下,更有云虎猛扑被这银盾震得几乎散了架。

    而后便是神雷齑天,罡风化岚,神炎爆裂、玄冰禁锢,一轮爆发便将八头云兽尽数抹除,震退云冀的同时,也让人看清了安元希此时的模样。

    四面银色小盾环绕其身,后背的肩胛骨出生出四对元素不同的神翼,让此时的羽神看着犹如神邸。

    安氏易神诀,观想八灵真意,每全一灵,便能肋生羽翼,寻常安氏凶境,大多领悟一极两极,生出四翼,而安元希之所以被称作羽神,便是因为他在灵意合一时,便感悟风雷真意,一入凶境便肋生四翼,而后十年,又悟冰火真意,再铸四翼。

    每每与人对敌,神翼一振便有极真灵技轰击,威能站在二次灵力质变的顶点,且整整四道,加之玄光不灭神盾的护持,羽神安元希的实力,足以与宗师放对,就连张狂不可一世的王禅见到,都显得极为尊敬。

    虽然云冀也算天才,三十来岁便破入凶境铸就太乙八珍云台,可终归是不敌羽神之威,仅一合便被破去得意神通,满脸溃败。

    而一击破去八云兽的安元希就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朝云冀淡淡道:“兵贵精不贵多,云家就是太贪了,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捞不着,就跟你现在一样,若是将铸就八珍的力气,全都强化一头魂兽,又哪会被一瞬破去。”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云家早已成了云冀的逆鳞,哪能受得了安元希如此轻蔑,红了眼的大公子不顾翻腾的气血,压榨丹田灵力注入云台,再次唤出云兽八珍,朝着羽神攻去。

    可人生最残酷的地方就在这儿,不论你想赢的意志有多么强烈,可胜败却不随人的意志而倾移。

    就好像,刚刚能够一瞬破去的八珍的安元希,面对云冀的倾力一击,同样没费什么力气。

    四对神翼轻振,冰、火、风、雷八道神光呼啸而出,将八头云兽瞬间抹杀,神翼再振,安元希越过灵光轰鸣的苍穹,一手擒住了云台上的云冀,淡淡道:“我说过了,云家覆灭,只是因为太弱,就像现在一样!”

    被抓着脖子提起的云冀奋力挣扎,可他的拳打脚踢全被四面银色的小盾拦下,而羽神的手臂却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还是那句话,将这群异端的藏身之处供出,看在两家先祖曾经共同驱逐妖兽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安元希淡淡道:“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机会,若是换做那一支的遇见你,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因为用力过猛而脸色涨得通红的云冀拍拍羽神的手,仿佛是要对方松开一些好让自己说话。

    安元希面露微笑,将紧握的五指松开了,获得自由的云冀落在云台上,抬起头便吐出一道精纯的云剑,直刺羽神眉心而来。

    “叮!”

    玄光不灭的神盾与千钧一发之际拦在了安元希额头。

    “我以为,你要比我想象的,更识时务些。”

    银盾再次移开,露出了面无表情安元希:“看来云家的愚蠢,还真是一脉相承!”

    不想再讲道理的羽神打算让云冀绝望,神翼再次振动,两道神光一瞬催至对面身前,欲斩其双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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