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章:一转攻势
王禅到底还是用了精血秘术,他刚刚失去了王汉,决不允许王婴再离他而去。
这些自由便陪在他身边的家伙虽然吵闹,但也是因为他们才形成了王禅的完整,所以一个都不能少。
天南王氏有不少上古时期传承至今的禁术,那时候人族要与妖兽争斗,数量和质量都位于下风是常态,哪怕是号称圣地的存在,那时候也是被妖兽赶着跑的部落而已,而圣地之所以是圣地,是因为他们总有强者能够为族人断后,尽最大可能保持家族的火种。
而灵傀术,便是天南王氏最古老的禁术之一,这种撕裂自身神魂佐以精血为死物注灵的秘法,能够将阴阳御术的威能发挥到最大,往往一个阴阳师舍生忘死的祭灵,能够幻化出一整只灵傀大军。
不论是围攻还是断后,单挑还是群战,几乎都没有缺陷,而一旦天南王氏的阴阳师决定要用灵傀术的时候,便代表他要拼命了!
即便是一般的王氏凶境动用灵傀术,都能达到宗派道子级别的战斗力,何况是王禅!
只见无数的土傀妖精和泥傀鬼怪从地底升起,每一个妖怪身上都穿着一件特别的魂衣,像极了五衣教的军服。
而这,便是精血亏空,神魂衰弱的王禅去而复返的底气。
“以三阴炼尸为眼,木灵大宗为心,天地为樊笼,灵傀阵起,围杀勾陈!”
随着王禅与王威起印,一张遮天蔽日的灵阵大图浮现在半空中,所有灵傀霎时间入阵,成为了阵法的一环,而阵图的最中央,便是魔主勾陈。
无数灵傀妖怪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以唐罗的眼力自然明白,这种泥土砂石铸就的灵傀对体术修行者克制最大,毕竟砂石泥土散而不凝,是天生便能卸劲的构造,十成力打在泥傀身上,了不得剩个一两层,即便他全力施为下,也最多一拳轰碎一道灵傀。
可这灵傀共有三百之数,且是以魂魄精血所铸,还能重塑复生,看似三百的数量,一旦被围便是无穷无尽,除非唐罗修有三头六臂或者千幻花环之类的神通,不然被这些灵傀围上,决计讨不了好!
如果他还是唐罗的身份,不论是阴阳碾、不灭战体还是先天神剑都能轻易克制这套灵傀术,可他现在是勾陈身份,应付灵傀围攻的办法就只剩下两种。
一种是引动元磁风暴洗礼,虽然从一定程度上沙土能够御雷,但雷霆之力一旦抵达某个沙土的边界,便能将砂石融成晶体。
二种是以血煞神剑破灵傀,那至污至秽的血煞不光能腐蚀灵傀外体,更能腐蚀其中的精血与魂魄。
这两种办法,当然是选择第一种啦,可正当勾陈要控制落御元磁珠降下元磁风暴的时候,却发现天上的雷云正在相互征伐,元磁神珠更是反被雷霆牵制住,动弹不得。
“这怎么可能?”
百忙之中的勾陈抬起头想要看个究竟,只见精血亏空的王禅已经升至云中,以某种阵图控制着大片风暴,对落御元磁珠控制的元磁风暴进行反击。
只一眼唐罗便领会了王禅的意图,他积蓄的雷霆之力其实早就超过了落御元磁珠的操控极限,之所以还能汇聚是因为雷霆本身的特性,而对方此时就是要争夺那些闲置雷霆的控制权,阻止唐罗用元磁风暴攻击灵傀。
而王禅的目的也很明确,要么唐罗用血河神剑攻击灵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么他展露新的技能。
因为从目前勾陈暴露的武道特性来看,王禅还无法匹配道某个特定的强者。
他使出这灵傀杀阵,便是要让勾陈暴露更多的东西出来。
不但一举逆转攻势,还设计上了自己,唐罗不由地暗赞道:“真不愧是天南王氏的圣子,竟一眼就看出元磁风暴的弊端,这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可此时哪还有功夫给勾陈感叹,灵傀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们抡举着石枪沙刃,从各个角度对勾陈进行攻击。
而面对这样危机的场景,勾陈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隐隐有些想笑,因为他发现,某位变成木人的家伙,竟然想要偷袭自己。
将灵傀灵力结成一体的木人大宗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自信,在泥傀妖怪的掩护下,悄悄绕到了勾陈的身后,好像在蓄谋着什么大计划。
“这可真是,太好了!”
龙吟虎啸,拳风如炮,踏碎山河,膝肘如刀,唐罗周身并用,就像是最精密的机器,将合围的泥土灵傀击碎,但还是被几根木矛刺中身体,可他用灵力完美控制的肉身只是对着兵刃来处施以劲力反震,便让这些简陋的攻击统统作废。
看似凶险的合围其实对他威胁并不算太大,因为灵傀的单体质量还是有些低,若不是有阵图加持,他连劲力反震都不需要。
看似慌不择路的四处突围,其实却在不动声色地朝木灵大宗处靠近,只是突着突着,勾陈就发现不对劲了,只要他靠近到某一个距离,那木人大宗便会机警地换个位置。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这都五六次了,而木人大宗仿佛准备要做的大事,却迟迟没有露出端倪,这不由让唐罗心生警惕。
又一次在爆发的临界点改变位置,唐罗终是想通了关节,对方只是在引诱自己,根本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做!
因为身体承受力的关系,哪怕是体术宗师,也是有着极限的存在,劲力不可能无穷无尽地爆发下去。
如果真是身处某种绝地,即便是再英勇的体术宗师也会想着突围,而像他这般的体术强者,如果一开始就定着一个方向突围的话,虽然依旧赶不上灵傀的复生速度,却可以一步一步突出阵图之外,这样一来少了木灵大宗的调配和灵阵的加持,这些灵傀不论是攻击防御还是复生速度都会大大下降。
而木灵大宗就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才特意卖了个破绽出来。
换作其他体术宗师其实是看不清这一点的,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阵图的所在,只以为自己已经突围了好远,可唐罗有一双看穿灵力的眼睛,所以才能窥破木灵大宗的设计。
移动了半天,却还是在阵图的中心位置,真是被这个家伙当猴耍了!
调整好心态,勾陈换了个方向行进,既然就山不成,那便让山来就我,虽然木灵大宗看着狡猾如狐,但那还有个七岁的傻小子不是!
三百三十三章:星璇
虚弱的王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勾陈的目标,正躲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看着勾陈被数百灵傀围杀,眼中全是报复的快感。
小孩子的爱恨从来都是那样直接,对于这个让自己感受到死亡恐惧的对手,他的心中只有恨意。
但他明白,哪怕借助阵法的力量,他也不是勾陈的对手,对方的体术修为,已经超过了体术宗师的极限,达到了另外一个不可捉摸的境界。
可再强的体术宗师,也不过是**凡胎,在无数的灵傀合围下,总会露出疲惫与破绽。
而不知疲惫的灵傀却不会,只要精血不亏,魂念不灭,它们就能不死不休的进攻下去,没有恐惧,不会出错,更不会慈悲。
凶焰滔天的魔主勾陈终于露出了疲态,当第一具灵傀的利刃划过对方的星袍下摆,撕开了那精壮躯体的腹肌,留下一道白痕。
这仿佛是个信号,看似龙精虎猛的魔主勾陈自那时候起,便不断被灵傀击中,即便他不断的闪避挪移,但在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灵傀包围中,伤势还是不断加重。
毕竟这是天空,对体术宗师来讲最不利的斗战场景,勾陈不但要抵挡前后左右的攻击,还要防备正下正上的偷袭,能以两拳两腿做到这种地步,没有人能挑出勾陈的不是,只是战争不光斗技,那些灵傀虽然不堪一击,但拥有无限复生的特性,在这阵图之内,不论勾陈如何强悍,最后都逃不过败亡的宿命。
虽然他已经向着某个方像不断突围,但拳速还是越来越慢,伤势也越来越重,通过破破烂烂的星袍往里头看,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虽然被控制着闭合,但鲜血还是不断地渗出,让勾陈如同一个血人,配上那腐蚀一半的面具还有血肉模糊的下颚,就像鏖战许久的活尸。
王威还在勾引,但勾陈却已不屑一顾,那看似坚定的双眸里,时不时透露出对于复生灵傀的绝望和颓然。
他越来越虚弱了,王婴不由地这样想到,刚刚还恐惧非常的三阴炼尸眼中透出一股子跃跃欲试。
王婴想要复仇,虽然灵傀一定能将勾陈围杀,但他还是想要亲自动手,而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作为阵眼的他和作为阵心的王威只能动一个,不然杀阵便会破碎,少了灵阵力量加持的灵傀最多几次复生就会失去力量。
虽然他想亲自复仇,但一想到勾陈的强悍,还是让他有些却步。
“再等等吧。”
难得谨慎的王婴这样想道。
又过了一会儿,勾陈的伤势越来越重,身上甚至插着几根土矛断刃,王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朝王威传音道:“你别动了,让我去取了魔主的人头!”
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控制灵傀攻杀的木灵大宗听到王婴的传音,哭笑不得,立马回绝道:“我的小祖宗,你安静呆着行不行!?”
“干嘛!”王婴勃然大怒道:“他现在已经这样虚弱了,你觉得我还会输吗?”
“你要是能多听老师讲课,何用本宗提醒!”
又操控十余傀儡填上空位,王威朝王婴传音道:“从开战之初到现在,除了一式血河神剑外,你可曾见过他施展灵技?一个体术如此强悍的凶境巅峰,怎会没有一两招压箱底的灵技绝学,可从开战至今,除了体术之外,你可见过他的本命魂技?这些伤势看着严重,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他的灵力水平依旧处于巅峰状态!”
“唔...”王婴仔细回忆了下,惊骇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现在的魔主勾陈,十分的危险!”
一直处在安全位置的王威笃定道:“他刚刚不断朝我接近,一定是有一击必杀的绝学,而只要我俩一人受伤,这灵傀杀阵不攻自破,现在你还想去靠近他吗?”
听完王威解释,王婴怒道:“这家伙也忒坏了!难怪要被佛国通缉,快,让灵傀杀死他!”
“本宗正在这样做!”
勾陈自问已经演得很逼真了,却还是没引得傻小子上钩,本来以为是对方学聪明了,现在听到两人传音密语才明白,是自己的战斗风格引起了两人的误会。
毕竟在这灵机当道的时代,即便是最传统的体修,也会修有一两招搏命的灵技,而按照勾陈表现出的战力来看,他的绝技定会石破天惊,因为血煞惊神指和血河神剑的威势已经让所有人都这样判定了,可偏偏在突围的过程中勾陈却一招灵技都没用,也难怪两人如此谨慎。
也罢也罢,总不能为了钓鱼去抽干湖水吧,不上钩就不上钩,还是突围吧!
将海量灵力注入神魂,一颗凝实的黑球出现在勾陈脚下,将所有从下偷袭的灵傀撞开,又一次踩在了坚实的神魂大地上,勾陈的战力瞬间提升数个档次,只一瞬就将周身十数个灵傀炸成土屑飞灰。
这突然的变化看得王婴王威目瞪口呆,刚刚还孱弱无比的勾陈站在黑球上仿佛变了一个人,不断朝阵图外移动,每一瞬有一具灵傀被击碎,三百灵傀看似不少,却无法挡住勾陈突围的脚步。
“这..这应该是他的绝技了吧,还好我当时没有上去!”
后怕的王婴拍着自己的胸脯道。
“蠢蛋,现在该上了!”
躲在安全位置的木灵大宗王威双眼透着狠辣,以灵服之法聚合三百灵傀之魂精,唤出一百巨灵再次拦在了勾陈身前,朝着王婴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他此时的灵力气息比之刚才的不足三成,可见这一式便是他压箱顶的绝技,若是突围不成,此战定矣,说什么也要拦住他!”
“好,听你的!”
王婴虽然惧怕,但还是决定相信王威的判断,凝聚三阴之体虚弱的煞气,借着巨灵土傀的掩护,准备上前偷袭。
“终于,上钩了!”
感受到两人全力施为的秘术,勾陈感动的热泪盈眶,自己好不容易研究的星璇,终于可以得见天日了!
三百三十四章:王渊定计
一千多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就是为了研究出自己神魂的特性,既然翻遍了圣地的典籍都看不到前人的经验,那么便从零开始研究,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除了星界、星陨之外,唐罗还有一式星璇,这是专门为了魔主勾陈设计的独门灵技。
神魂在注入灵力之后,有了厚重的质量,所以移动缓慢,即便是星陨的速度,也并不令人满意,但走得慢,并不意味着转得慢,当注入灵力后的黑球神魂旋转起来的时候,毁灭的风暴出现了。
一股强悍至极的吸引力从星魂中出现,而原本物质状态的黑球也变得模糊,黑色的螺旋波纹出现,将周遭所有的物质朝中心吸附。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巨大灵傀,连反抗都没有,被这黑色的风暴一吸,便飞向星魂的中间,在风暴中心不规则的旋转揉搓,被精血与魂念揉出的灵形再也无法保持,被扭曲的力量离解,重新归还成原本的物质。
星魂旋转越来越快,吸引力也越来越强,山体的碎石,天空的雷云,地上的草木,全都随着星核的旋转而扭曲,王威、王婴想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哪怕拼命抵抗这股吸力,也在不断地朝着星魂中心靠近。
而在这天地扭曲的场景中,只有魔主勾陈一人,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这股力量,在所有物质都超黑色风暴中心移动的时候,只有他捏着拳头,踏着虚空朝王婴走来。
“先打死你,再打死稻草人,时间刚好够!”
这是炼尸王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便是一记正拳轰在胸前,将它的身体击得四分五裂,血煞还想聚合身体,却被那黑色风暴如长鲸吸水一般抽入风暴中心,与其他离解的物质搅在一起。
王婴的神魂想要逃回天上王禅的魂宫,却发现这风暴吸力竟能作用于神魂,他被拖着朝黑色的中心靠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风暴能够搅碎他的魂魄,将他杀死!
一拳击碎炼尸的唐罗毫不迟疑,瞬身闪回木灵大宗所在的位置,朝着正在拼命抵抗星璇引力的王威一拳击出,虽是神柳枝条编出的木灵之体,但对勾陈悟出阴阳同根,生出第四股劲力的拳头来说,简直不堪一击!
灵木之体支离破碎,即便王威有千万个不甘,在勾陈的拳头面前,也只能化作灰灰。
炼尸碎、木人碎、两道神魂眼看就要被卷进风暴中,勾陈却心神警兆!
“天火神雷,地火神雷,神霆所引,五雷降灵,雷齑!”
骤然抬头,正是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尽数败退,苍穹雷云尽归王禅之手,以阴阳大阵聚雷,灵刃神霆为引,五雷咒法轰然落下,一时间天地只有亮色,而这五雷神咒的目标,正是凶焰滔天的,魔主勾陈!
星璇瞬止,面对着五雷轰顶的一击,勾陈那还能继续逞凶,连忙将黑球神魂顶在头顶,想要顶住这凶猛狂暴的一击。
对于自己神魂的坚固程度,勾陈有着绝对的信心,这道五雷咒落在自己身上,少不得是一个重伤的局面,但落在神魂上,最多就添些狼狈。
就如预料的那样,五雷轰顶却连黑球的外壳都炸不裂,顶着黑球的勾陈被无限神雷洗礼,看着就跟没事人一样。
王婴与王威的神魂瞅到机会,连忙遁走,逃回王禅的魂宫中。
五雷咒仿佛永不止息,不断地轰击着黑球,那声响震得天地颤动,却不能奈何黑球分毫。
这样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天上的王禅加大了五雷咒的输出,长道神霆更是动用了刀身雷咒,却还是难耐黑球分毫。
以刚才的状况来看,一旦雷霆止息,苍穹神雷耗尽,王禅将再也没有对抗魔主勾陈的手段,更加要命的是,他现在灵力亏空,仅维持阴阳神阵便用尽全力,根本无法接引星斗之力挪移。
对王氏的圣子来讲,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魂宫中,站在酒池肉林里的王婴看着在五雷咒下毫无变化的黑球,跳脚大怒道:“这黑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雷轰不毁!”
相比于王婴的慌乱,王威则是一溜烟跑到了藏书无数的经阁门前,跪拜凄声道:“还请老师救救王禅!”
在酒池肉林里跳脚的王婴一听,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到经阁前,跪在王威身边,朝着经阁奶声奶气道:“请老师救救王禅吧!”
经阁中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苍老的声音带着无限的疲倦:“事已至此,唯有一计可解今日之危。”
王威眼睛一亮,急忙道:“老师请讲!”
“这黑球乃是魔主勾陈之神魂...”
“怎么可能!”
跪在经阁门前的王婴话听一半,便不敢置信的大喊道:“天下哪有这么坚固的神魂,竟连五雷神咒都杀不灭吗?”
被打断的经阁又陷入了沉默,这让王威大怒,朝着王婴怒斥道:“你说还是老师说,能不能安生一会儿,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已经多紧急了吗!”
被呵斥的王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难得的没有还口,而是朝着经阁呐呐道:“王婴错了,王婴不该插嘴,老师说,老师说!”
过了半晌,沉默的经阁中苍老的声音又道:“再强的神魂,其根皆在神舍,黑球固然坚不可摧,可魔主神舍却与常人无异。为今之计,只有乘着魔主以神魂御雷之机,三魂并出,施展三阳魂杀阵偷袭勾陈神舍,方能解此危局!”
这边王威听完眼睛一亮,哪里的王婴又开口疑惑道:“可是,我们去偷袭了,这雷阵怎么办?还有,要是勾陈收回神魂入神舍,即便是三阳魂杀阵也奈何他不得吧?”
经阁沉默,王威愤然道:“蠢货!我们以三阳魂杀阵偷袭勾陈,若是他魂入神舍,那边会被五雷神咒轰顶致死,若是他不收神魂,以我们三人合力,足以将他五脏六腑捣碎,神舍一破,神魂自弱。至于雷阵,你难道忘了是谁为我们讲解体术功法遁甲阵术的吗!?”
王威说话间,经阁的大门开启,一位仙风道骨两鬓皆白,模样极似王禅的老者信步而出。
三百二十五章:惜败
王婴、王威看见老者出阁,也不起身,而是恭敬地行礼道:“拜见老师。”
“起来吧。”拥有宗师气度的王渊朝两人淡淡摆手道:“莫要行那虚礼,速速动身吧。”
两人起身,王威朝老者动情道:“如今还需要老师为我等操心,实在罪过。”
听到王威的话,王婴突然想起老者的情况,连忙关切问道:“是啊老师,您的魂体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老夫。”一向渊岳峙的老者急切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让王禅度过眼前的劫难,事不宜迟,你们速速动身吧。”
魂宫中的一切自然瞒不过魂宫主人的感知,在外操控雷诀的王禅听完王渊的计策后,亦是觉得可行:“那五雷神咒与神霆操控,便拜托师尊了。”
老者抬起头,望着魂宫的上空,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王威与王婴对视一眼,回到了自己的酒池肉林和华服大殿里,而得到老者回应的王禅,也操纵着神魂离体。
只见一座华丽魂宫自操控雷阵的王禅体内飘出,里头掺杂着两股莫名的力量,而失去神魂主控的阵法则是一阵摇晃,就连长刀神霆的雷引亦开始嗡嗡作响,不受控制。
可这不稳定的状态只是一瞬便被稳定回来,王渊的神魂入主魂宫,协助肉身重新掌控复杂的雷阵,并朝魂宫投递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
再无后顾之忧的王禅三魂毫不迟疑,借着漫天神雷的掩护,不断积蓄着力量,绕开神霆与黑球的战场,从下方对准了魔主勾陈!
而对武者来说,神魂是三魂七魄的统一,也是精气神的集合,也是如同脑域识海一般的玄奥存在,武道大昌千年,对神魂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过,精擅奇门之术的天南王氏,更是其中佼佼者。
所以,王禅才有办法为那些分离出来的人格铸魂,并且让它们每一个,都要比普通的凶境更加强壮,而他自己的神魂,更是坚实如堡垒,虽然无法达到禅宗那样的金身显化,但强横坚韧的程度,却不遑多让。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同意王渊计策的原因,因为凭借三魂本身的强度,加上王氏独有的魂技,爆发出的威能不下于凶级强者的合击,而且这股力量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与内腑,即便是宗师级强者,面对这三阳魂杀阵亦是讨不了好。
就像王渊说得那样,眼下勾陈与他皆是手段尽出,并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任何一股外力的加入,都能让这平衡被打破,而眼下两人可以借助的力量中,三阳魂杀阵无疑是最强的那种。
带着必胜的信念,魂宫裹着王婴、王威疯狂继续天地元气,三种颜色不同却同样精纯的魂力搅动在一起,化作三阳神力,朝着黑球神魂下方的魔主勾陈袭去。
三道阳魂组成的杀阵骤然临身,却让勾陈面露无比怪异的表情,这让王婴大为兴奋!
“他怕了,他害怕了!”操控着三阳之力的王婴癫狂大笑道:“原来魔主勾陈也会害怕,杀死他,杀死他!!!”
这是王禅自出生以来,第二次被逼到如此严峻的生死关头,上一次还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具猛鬼临身,王禅被吓傻了,若不是王婴及时接管身体,可能王禅那时候便死了。
所有魂魄都觉得,王婴虽然年纪小,却是王禅体内最勇敢,最强大的神魂,这样的认知不能算错,却也不那么准确。
其实王婴那时候,比王禅还要害怕,只是因为他太喜欢王禅这个弟弟了,冥冥中他感觉到,如果被猛鬼蚕食了王禅的精气,他也会死,那种恐惧无比真实,要比让他消失还要恐怖,而王婴的勇气,也是源自那无边的恐惧。
从那时候起,他便讨厌所有需要勇敢的行为,只想快快乐乐的吃吃喝喝,对于勾陈这样一个再一次勾起他恐惧回忆的家伙,王婴只想除之而后快!
三魂并起的杀阵因为王婴的意念更添一份威力,这力量足以开山覆岳,亦让其中三魂信心大增。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恐惧,那魔主勾陈竟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让我想想,上一个如此大喇喇将神魂暴露在本座面前的家伙是谁。”
面对即将临身的三阳魂杀阵,勾陈非但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的开始回忆:“血神主宰?没错,就是那个傲娇的蝙蝠精。其实,如果他不露神魂,我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的,但他偏偏要撞上来,兴许是觉得自己神魂强悍,和你们是不是有点像?”
对于猎物临死前的胡言乱语,三魂嘴角皆是噙着冷笑,血神主宰是上古前的大妖,早就死在应龙敖的手上,虽然魔主勾陈看着修为异常惊人,但要说他是从上古时候的人物,那便是在侮辱几人的智商了。
因为人族史上寿命最长的修行者,也还没突破七百岁的关卡,随便蹦出一个人说自己活了两千岁,这不是个笑话么!
三阳魂杀阵如愿以偿的透入魔主勾陈的体内,蕴含在三道阳魂中的灵力如果爆发出来,足以将一座大山碾成齑粉。
有这样一股力量作为后盾,三魂应该无所畏惧才是,但王禅确是面如土色,他知道这一战,他败了。
横亘在三魂面前的,是一座夺天地造化的大碾,以阴阳之力做盘,贯通天地的先天之气为杆,大盘张开碾口,只是一兜便将王禅三魂彻底罩住,自诩坚固的魂宫在阴阳大磨盘里,顷刻间崩塌。
勾陈魔主就是龙西天骄唐罗,看到这横亘虚空的神碾,王禅哪还能猜不透这名满中州的魔主身份,只是这时候,他已身陷囹圄,即便想通了,又能如何?
魂宫的外墙村村崩塌,被双色先天之杆推动的磨盘无情的轮转,消磨着碾中的一切,不论是灵力,还是意志。
“王禅,快想想办法啊!”
王婴带着哭腔朝王禅祈求道。
三百二十六章:老鬼
办法,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王禅苦笑一声,天南圣子终于知道了刚刚魔主勾陈为何面露怪异的表情,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会笑出声来吧。
唐罗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论求饶还是协商,都没用,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勾陈的身份,而这便是必死之因。
中州佛国的通缉,勾陈魔主的身份判定,密宗要为了因找回面子的决心,伏击天南王氏圣子的罪过,这每一桩每一件对龙西联盟来说都足以构成灭门惨祸。
即便王禅巧舌如簧,又如何说服唐罗将身家赌在对敌人的信任上?
所以不论他威胁也好,讨饶也罢,露出阴阳碾的勾陈都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现在想想,若是在龙西的时候,自己直接全力施为将唐罗弄死该有多好,这才过了多久,对方不但修为变得如此可怖,就连体术也脱胎换骨。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以卵击石,大概就是眼下这种情况了,自北邙邪神死后,阴阳碾神通几百年未曾现世,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这门秘法可不止可以打熬身体那么简单,对于神魂的克制,更是到了极致的程度。
即便是禅宗引以为傲的罗汉金身被摄入碾中,化为灰灰也不过时间问题,何况是他。
魂宫了不得在撑小半个时辰,便会被神碾搅碎,而魂宫破碎之后,王婴与王威的魂魄自然是无法独活。
留恋地望了望面色铁青的王威,又摸了双眼紧闭的王婴脑袋,王禅笑着安慰道:“黄泉路上我们兄弟三人一起走,也不算寂寞,要是步子快些,兴许还能追上王汉。”
或许人在死前总会多愁善感,王禅竟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外头雷声轰鸣不停,内里神碾转动不息,魂宫一寸寸地破碎,而王禅的意识也慢慢变得虚弱,终于,雷声息止,而内里的阴阳碾,也到了炼化魂魄的最后关头。
一直负隅顽抗的魂宫突然崩碎了,紧接着是王婴与王威的魂魄自我离解。
毕竟离魂癔症的所有人格都是从王禅这个主人格中分裂出来的,就像是树木的枝干,即便再粗壮,一旦脱离主干的营养供给,也会消失,而王禅将自己的神魂铸就成宫殿,也是为了尽最大可能保存这些神魂吧。
三阳魂杀阵蕴藏的灵力从周身毛孔派出随风而去,那些虚无中有王婴的瘾欲,王威的威仪,还有天南圣子王禅的不甘与抱负。
这些情绪至今都那般强烈,却都被微风拂去不复存在,自此,天地间少了一位小圣王。
勾陈整了整破落的衣冠,将神魂收回体内,等待那具无魂的行尸走肉从天空坠下,却闻见邪笑自苍穹响起,起初若有似无,后头,无比癫狂。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头望去,“王禅”捂着脸,笑出泪来!
就像是看到等待了数十年的铁木终于开花,那种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迸发出来,让他忘记了一切,只剩欣喜。
勾陈乘风而起,升至与“王禅”持平的位置,冷冷道:“你不是王禅,你是谁?”
“一时太过兴奋,让先生见笑了。”
拭去眼角泪水,“王禅”文质彬彬地朝着唐罗行了一礼道:“老..鄙人当然是王禅,天骄以为呢?”
心中顿时一紧,勾陈脸色发青,眼中杀气腾腾。
唐罗可以确定,眼前这人绝不是王禅,甚至不是王禅的其他人格,因为主人格神魂覆灭,其他人格的神魂就算不立马湮灭,也根本无法进入身体原有的神舍。
如果可以的话,夺舍延命之法早就大行其道,因为对于强者来说,神魂永远比肉身,活得长。
所以眼前这人,绝不可能是王禅,但天南圣子的体内,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东西”?
仿佛是看见勾陈眼中的疑惑与不解,“王禅”悠然开口解释道:“即便是孤魂野鬼,也是想要活的;哪怕被撕成碎片,也是想要活的。是天南王氏把老夫变成那幅不人不鬼的模样,那老夫向王氏讨个栖身之所,又有什么打紧呢,相信天骄不会为难一个,艰难求活的老鬼吧?”
“王禅”一言一语,皆是笃定了唐罗的身份,毕竟三阳魂杀阵入体,便意味着必杀之局,而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从容翻盘的,已经不是区区秘术能够做到的范畴了,因为《三阳魂杀阵》本身,便是针对神魂神舍的巅顶秘术。
而在如今这个天下,王境之前能够面不改色消化三阳魂杀阵的,只有一种神通,那便是:先天两仪碾!
独一无二的神通秘术,是辨识强者的最好方式,怪就怪阴阳碾太独特了,独特到整个天下,如今已知的强者中,只有一人持有!
“本座身份既然败露,老先生还以为自己能活么?”
“有何不可?”
“王禅”带着一种莫名的调笑道:“先生知道老儿不是王禅,老儿知道先生来历,这样一来,先生安心扮演魔主,老儿当好王氏圣子,滋当今日不曾相遇,岂不美哉。”
“听着倒是不错,只是本座有另外一个建议,或许更加稳妥。”
话音刚落,剧烈的音爆声炸响在勾陈脚下,如利剑般划破长空的体术宗师转身来到“王禅”身前,筋骨齐鸣,虎豹雷音的重拳几要印在假圣子的脸上。
而回应这一拳的,是七色翎羽的神光闪现,经过漫长而激烈的鏖战,天南第一神甲终于恢复了威能,不但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击,其中两道更是刺入勾陈体内,只是被虚空双轮抵住不得寸进。
神甲的复原早在唐罗的意料之中,被五色翎羽切开的伤口中喷出血煞,再一次将翎羽污浊,控制虚空双轮将刺入身体的两道翎羽咬住。
王禅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再有两拳便能崩碎,勾陈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左拳中,希望毕其功于一役!
拳出如龙,啸声如虹,这是勾陈对王禅必杀的决意!
三百二十七章:圣临
虽然已经一再调高魔主勾陈的战力,但王渊面对这一拳的时候,还是那样绝望。
如果时间能够再来一次,他一定会跑得远远的,哪怕魂入神舍不顺利肝胆震颤,也不会在此处多停留。
又有谁能想到,唐罗的血河神剑,竟然不光能从口窍中斩出,更是能借道手臂经络,难道他就不怕血煞将他的经络灼蚀腐毁么?
王渊很是绝望,神甲中的求援灵石早在开战前便已激活,可天南距离龙州北境何止十万八千里,即便天南王氏的强者亡命遁空,也无法从勾陈的拳下救出自己。
而他自诩聪明的话术拖延,竟成了死因。
蛰伏三十载,只因为一次小小的张扬便再入绝境,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可眼下他又能做什么呢,时间仿佛突然变慢,王渊眼睁睁地看着伴有龙吟虎啸之声的正拳落在胸前,狂猛的劲力透体而入,每一寸筋肉骨血都因无法抵挡这股力量而震颤,濒临破碎的功体再这一击之下哀鸣,内腑崩碎,筋肉离解,眼前一片赤红。
从未这样清晰的感知过肉身崩溃的过程,那种疼痛早已超过了人类承受的极限,神魂成了最冷静的记录者,只能旁观着肉身因为承受不住劲力而分崩离析,这怕是有史以来最短的重生了吧,王渊自嘲地想道。
就在“王禅”肉身受拳离解的刹那,一道光柱自武贪双星落下撕开雷云万里,罩住了“王禅”不算,还有神力爆发。
沛不可当的星辰之力不是唐罗此时能够抵抗的,即便心中千万个不愿,还是被这股巨力掀飞出去,只是被击飞前,他也完成了对王禅的追刀,应该足以致死。
武贪双星的光柱中,一个全由灵力组成的法相飘落,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须发皆白,还有双不怒自威的眼睛,从出现起,老人的眼睛便盯着功体即将离解的王禅。
法相伸出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将勾陈施加的劲力全都引出,本以为此举可以一缓肉身离解的伤势,却发现王禅的肉身崩坏的更厉害了,法相再出手,以星力束缚住王禅全身,总算是止住了“王禅”的物体崩溃,但被星力束缚的肉身虽然失去了意识,却像是在经历一种无边的痛楚,不自觉的抽搐。
如果此刻有一双能够透析骨肉的眼睛,便能看见,王禅体内的灵力正被一颗灵种引导进行共振,这共振放在王禅功体全盛之时乃是大补之物,是顶级体修将自己对体术所有的感悟凝成灵种注入他人体内,以灵力模拟全身发劲来协助弟子领悟劲力,往往只有最顶级的体术宗师才能凝出这样精准的灵种。
可这东西放在“王禅”此时的身体里,就真是要命的家伙,因为每一次灵力带动着筋肉震动,都是在将他的肉身往崩溃的边缘推。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崩坏的,要对抗王禅功体这股共振力量,可要比直面一个体术宗师的劲力更累,若非星力乃是第三次质变的灵力,早就崩溃了。
但被两股截然相反力量加身的王禅可就难受了,灵力共振在崩坏他的肉身,星力却强硬地将他的肉身拼凑在一起,这就是在让他自己生生的消化这力道,可以说每一刻王禅的功体都在经历千万次爆裂的伤害,而初入神舍还未稳定的神魂更是因为肉身的虚弱而萎靡至极。
灵魂与肉身,但凡有一个顶不住这股力量,便会将王禅带入虚空深渊中,成为活死人。
“好精妙的刚劲造诣,好歹毒的心肠手段!”
星光凝聚的法相只一眼便看出这灵种的用心,转身朝着勾陈冷冷道:“阁下这样的修为,却来欺负小辈,不觉太过么。”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更多的光柱从武贪双星中落下,那圆形的光柱在苍穹中拉伸延展成薄幕,将这整座大山的上空全都罩住,璀璨如白昼的光幕划出的界域,将勾陈、王禅封在其中!
看着星光划域,勾陈虽然右臂垂在一侧,却仍用左手朝来人拱了拱手道:“何方高人当面,可否通报姓名?”
“王弗灵。”星光法相报出自己姓名后,淡淡道:“王禅乃是老夫云孙,请阁下将灵种拔去,莫要自误!”
读作王弗灵,写作王无敌。哪怕将西贺大陆五百年来所有惊才绝艳的武者聚到一起排名,这位王氏圣子的名头也能站稳三甲之列,两百年前的王氏行走,盖压一代无敌的绝世天骄,那个时代,都因为王弗灵一人而显得精彩纷呈。
二十八岁凶境至一百五十岁封王,共计两千九百六十八战,过手的全是圣地道子,邪道巨擘,从无败绩!
曾经有人计算过,王弗灵嗜战如狂,一个月要约战数场,那代的天骄中很多人如今已经身居圣地高位,但只要一听见王弗灵的名字,便会吓得往闭关处躲。
王无敌的名声,不是天南王氏的出生捧出来的,而是在那个时代,一战一战赢下来的。
能和王弗灵过手的,只有修为更高的存在,初入蜕凡战蜕凡巅峰,蜕凡巅峰战圣地小队,初入凶境便与凶境巅峰较量,再过几年便和宗师过手,而在封王之后,王弗灵却好像一夜之间改了性子,再未与人约战,于天南秘境闭关二十载创出周天星斗大阵,让王氏在阵法一道上前进数步,跻身于圣地最前列,让挪移法阵不再是玄机宗专美。
像这种注定会成为圣王的人物,即便是圣地高层想见一面也是极难,却因为王禅的缘故,圣临龙州,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缘分。
还好,眼前并非真王,只是一道星光法相。
“王无敌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可我这人,有个毛病,只干自己想干的事。”勾陈唤出黑球神魂踩在脚下,在这片星光划域的界幕中,朝着两百年前的无敌天骄淡淡道:“王禅的命本座收定了,谁也拦不住!”
三百二十八章:背命(情人节快乐~)
王禅已经死了,此时在王禅体内的,是个不知名老鬼,但既然对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也绝不能留。
唐罗从不喜欢把生死赌在他人身上,虽然看起来,老鬼应该不会暴露勾陈就是唐罗的秘密,因为他也需要唐罗保守他不是王禅的秘密。
但事实上,两人都恨不得彼此立即死去,不然为何老鬼会在原地废言许多,还不是想借机拖住他,等着王氏的增援。
勾陈与老鬼必须死一个,秘密才能永久封存下去。
所以杀王禅,便成了唯一的选择,而他如今,已经无限接近这个目标。
种入王禅体内的灵种,耗费了他整整两万点灵力,这是自他凶境以来,最大的一笔灵力支出,仿造衍空佛种灌顶模拟出的劲力灵种融合了阴阳同根,阳极生阴的劲力,这劲力对于肉身与控制力都有近乎变态的要求,莫说王禅现在几近崩溃的功体,就是他全盛时候也无法消化这颗灵种。
如果不是王弗灵的法相降临地太快,像唐罗这样的灵力吝啬鬼是说什么也不会花那么大代价的。
本以为灵种入体后王禅的身体会霎时间崩溃,却没想到王弗灵竟然能用星辰之力生生拢住了崩溃的功体。
这让唐罗惊讶的同时,也更坚定了补刀的心。
若是这位活了两百年多年的无敌天骄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唤醒王禅的神魂与意识,那龙西联盟可真是死球了。
哪怕不为了自己,唐罗也得硬抗王弗灵,杀死王禅这个事儿,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
星璇再起,扭曲空间再现,笼罩三人的光幕轰得破碎,就像裂开的镜面,一片片星光被风暴卷入。
只是一瞬,勾陈便破开了划界的星幕,却无法影响武贪双星照下的那一柱光源,更别提里头的王禅和王弗灵了。
“好怪异的神魂。”
光柱里头的王弗灵看了眼黑色风暴的中心,心中暗道一声蹊跷,像黑球这样的神魂即便在王弗灵漫长的人生中,也是闻所未闻,可仅凭一点小奇异便想难住千战不败的王者,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又一道光柱从武贪双星落下,警觉到危险的唐罗赶忙施展鬼影连闪,在光柱临身前的一刻逃离的原地,星璇风暴被罩了个结结实实。
刚刚还转速惊人的黑球神魂一下子就像陷入泥潭中,仿佛有一股强横的力量正在与黑球神魂角力,竟生生的止住了旋转,并将神魂摄在光柱之中!
借助武贪双星的阵法力量,哪怕只是一道星光法相,王弗灵的战力也非一般王境可比,若不是王禅体内的灵种特异,他早就对着勾陈降下雷霆之怒,哪会这般客气。
摄住黑球神魂的王弗灵也不抢攻,只是朝着勾陈淡淡道:“阁下既然听过老夫的名讳,便该知晓老夫的性格。将禅儿体内的灵种拔除,之前种种老夫既往不咎任阁下离去,如何?”
不是不想尝试利用星力拔除灵种,可他圣临此处的不过是用一点儿真灵凝聚星光而成的法相,无有真实肉身的他根本无从感知灵种里头的劲力,更别谈拔除了,而眼下王禅肉身已经到了迷失虚空的边缘,根本等不到他真身抵达龙州北境,更无法承受挪移的颠簸,所以现在眼前之人,便成了唯一能够拔除灵种的存在。
但对方性格孤傲,光说怕是没有什么效果,王弗灵神念微动,武贪双星阵的力量爆发出来。
六道光柱自天穹落下,每一道都如摄住黑球神魂一般粗壮,交错纵横得将勾陈四面八方的所有路线封死,使其进退不得,第一次跟王境存在交手的唐罗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非但没有耗费王弗灵星辰法相本源灵力,更是没有丝毫预兆,这让他之前的戒备全都成了无用功。
明明已经完全适应了凶境的战斗节奏,可一对上王境的武者,却又错漏百出,这种体验,实在是太难受了。
王弗灵可不清楚勾陈的内心戏,朝着被六星柱困住的家伙冷声道:“此时武曲、贪狼同宫,六阳星柱刚猛无俦,只消老夫神念一动,六柱并合,阁下便会葬身于此,这是最后的机会,拔除灵种还是同归于尽,请快做决断!”
这是唐罗出世以来,第二次感受到这种生死边缘的恐怖,上一次还是被血神大军包围的时候,只是那时候有一个韩氏宝库给他做后盾,而如今,却只有他自己,面对的,也不是过了气的妖王残魂。
“应该就是现在了。”
被困在光柱中的唐罗左右看看,微不可查地暗叹一声,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但来得这样早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死亡是不可避免之事,那么在这样的强者面前尽展能为,才不负这苦修的一世。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拼个尸骨无存,神魂俱灭,让世人再也查不到勾陈根脚,顺便,将王禅带走。
面对星阵一击的唐罗已经知道了自己与王弗灵的巨大差距,自也不报什么侥幸,准备拼命了!
悄然打开封闭着修罗神心的虚空之胃,任凭那积累千年的精纯血煞疯狂的涌出,在他体内肆虐,腐蚀脏腑,侵蚀经络。
既然决定要拼命,哪还管什么后遗症不后遗症,这最后一道先天神剑,是他如今的全部。
那猛烈的血煞已经浓郁成液,如血液般奔流在唐罗体内,经络被枯萎灼烧,但这远远还没达到功体的极限!
“多些,再多些,被心魔浸润千年的修罗心,只有这点儿水准吗!”
就像是听到了唐罗的嘲弄,修罗神心一阵痉挛,竟射出一道血箭,浓郁如浆。
这至污至秽之物乃是神心中最本源的精华,即便是唐罗的功体也无法承受,胸口当即被灼出一个大洞!
此时的唐罗内腑已经一塌糊涂,但血肉模糊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意,抬起头,透过六阳星柱的缝隙,直视王弗灵平静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这一剑,可斩漫天星辉。”
十二万六千五百道先天之气铸心,千年血煞化胆,煞气为衣,神通做凭,在虚空双轮的轰鸣中,一道灿如赤火的神剑从勾陈口中吐出,霎时震碎六道星柱,朝着王弗灵身后的王禅斩去!
三百二十九章:最优解
纵贯苍穹的血河神剑挡者披靡,六道星神柱接连崩碎,却没有让王弗灵有一丝动容:“此剑威能已超玄级范畴,只是可惜...”
星辰之力凝聚的王弗灵法相,凝指成剑轻挥,中天的明月便落下道清亮的月轮,寒光闪闪的月牙飞旋,抵在血河神剑之前。
寒月澄宇,凝聚周天星斗之力的神技美轮美奂,神圣不可侵犯的寒芒里百邪辟易,修罗血煞碰到了真正的克星,不得寸进。
而这并未出户唐罗的预料,如果无敌了两百年的盖世天骄法相能被一道血河神剑抹杀,那么武道一途也显得太过轻巧了。
吐出神剑,只是为了斩灭星柱,回魂入体,因为接下来他要施展的绝杀,必须得神魂一体才行!
众生平等、匹夫怒、星灭,随便怎么称呼都好,这是唐罗面对王无敌的法相,唯一能想到的对抗手段。
眼前这道星辰法相,强得令人窒息,如果说面对胜尊了因他还能打个有来有回,那么面对眼前这家伙,除了拼命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办法对抗。
“终是玩脱了,在龙西苟到王境再出山多好...”
将灵力注入神魂,激活数种禁忌魂术的唐罗不由这样想道,但世间哪有什么后悔药,自己做出的决定,不要牵连他人就好!
纵贯苍穹的血河神剑息止,血煞将勾陈从胸膛到鼻梁的血肉全都腐蚀,裸露在星袍外的家伙如今像个只有半张脸的怪物,前胸还冒着血肉被腐蚀后的酸气。
模样虽然凄惨,但勾陈的眼睛却是坚定而明亮,一股恐怖莫名的气息正从他的身体中散溢。
崩塌、寂灭,当神魂被魂主命令寂灭扭曲的时候,它便会发出这与真实之力截然相反的力量,而这股力量,主宰着死亡与寂灭,是万物最终沉寂的归墟。
归墟之力自勾陈体内不断涌出,就像是原本稳固的空间里又生出一片空间,这片空间不断挤压着原有的空间,那霸道蛮横的力量坍塌扭曲着空间,更让整片天地震颤不已。
再有数息,黑球神魂便会寂灭,而这片空间,也会因为归墟之力而坍塌,即便是王弗灵,也拦不住。
不远处星柱内的王弗灵怎么也没想到,这头戴面具的家伙竟然刚烈如斯,自成就王境以来,便再未受过这样的忤逆,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种被冒犯的滋味,本以修到心如止水的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愤怒。
王无敌怒了,而人之所以会愤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事态的发展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这个头戴勾陈面具的体术强者,一再刷新了他对凶境武者的认知,扪心自问,换做自己凶境巅峰未证宗师时面对这具星辰法相,能做得比对方更好吗。
或许自己也能破了六阳星神柱,但想要施展出这样同归于尽的招式,或许也是不行的。
这已经无关修为了,而是神魂自有特性的问题,这股带着无尽死寂的归墟之力,是所有生魂的终结,空间物质的灾星。
爆发出这股归墟之力的勾陈死定了,没有人能在这股力量下存活,当他那黑球神魂崩碎的时候,就是肉身化作灰灰的时候。
重伤云孙的凶徒授首,但王无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云孙此时被星神柱笼罩,无法动弹,一旦星神柱移动或是王禅移动,失去星辰之力定身的灵种便会震碎王禅的功体,而看归墟之力蔓延的速度,最多三息便能蔓延至星神柱。
如果他真身在此,倒也怡然无惧,可偏偏只是一道星辰法相,虽有魂意真灵,却短了本源的灵力,这种凝天地星力化身的驳杂元气量虽足够,质上却无法与这股死寂之力相提并论,竟被一个小辈逼到如此境地。
星神柱中王弗灵寒声喝道:“真以为老夫拿你没有办法么!”
法相飘然而出,星力凝聚的法相体内亮起了二十八颗命星,星以经络为宇,横陈纵置分作四片星域,每域共有七星,四域交纵又成九野,域星首尾相连,显现四灵神域。
角、亢、氐、房、心、尾、箕,东方青龙;斗、牛、女、虚、危、室、壁,北方玄武;
奎、娄、胃、昴、毕、觜(zi)、参,西方白虎;井、鬼、柳、星、张、翼、轸,南方朱雀!
二十八颗命星组成四御星图,每一御又有七星串联各司其职,竟是命星亮起,便将王弗灵的武道修为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谓法相天地已是法相中极高的境界,可王弗灵此时在做的,何止是法天象地,他是以身凝宙,点星填宇,真正的无敌气魄。
而这二十八颗命星所化的四灵神力,可不是为了好看,王弗灵身披紫薇华光,双手成印,霎时龙雀齐鸣,虎踏龟背,四御神兽化作四个灵纹符字,在熠熠的紫薇星光中,王弗灵擎着四灵大符,闪身突入崩塌的空间,直面归墟之力毫无惧色。
传说,天上群星闪烁,却有四颗长恒各据一方,古往今来的观星者皆将这四颗星看作帝星,视为群星之主,并认为这四星统御天道万物,执率天地万神。
而古往今来的观星者,无不想引帝星入命,或是观想帝星为神魂,而成功者寥寥,而王弗灵却是为数不多,观想帝星铸魂成功的武者。
被紫薇光华笼罩的星辰法相进入归墟之力的真空中只感觉无尽巨力从西面八方袭来,仿佛要将紫薇的星芒掐灭。
但这紫光在收缩到法相体表后便坚韧异常,即便是归墟之力也奈何不得。
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唐罗对王弗灵的突进视而不见,从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不远处星神柱中的王禅,再有两息,归墟之力便会搅碎那道星神柱并将王禅的身体崩碎,而他也会因为神魂的寂灭而化作灰灰,如此一来,唐氏不会暴露,姬氏也不会暴露。
灵力在黑球神魂中燃烧,归墟之力不断从体内涌出,肉身与神魂都在崩溃的边缘,唐罗的眼神却很平静,能够选择死法,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三百三十章:无憾
唐罗自然是可以慷慨赴死的,毕竟击败天南王氏的圣子,并在王无敌手中将其击杀的事迹可谓千古无一,不论此战他死生是死,魔主勾陈的名字都会在武道的历史上写下浓重的一笔,用以祭典古往今来第一位谋圣的刺客。
而纵横不败的王无敌,也会成为这件史记中最为醒目的背景板,这样的结果,让这位无敌了一辈子的强者,根本无法接受。
所以他不惜引动命星之力,也要扭转这方乾坤,勾陈死了就死了,王禅却不容有失,不然世人永远不会忘记,世上第一死去的圣子,是他们天南王氏的。
作为王氏的护道者,他决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突入归墟之境的王弗灵手中四灵神符光芒大作,朝着毫无防备的勾陈按下,正贴在丹田处。
紫薇帝星,四御封灵,纵横捭阖,乾坤挪移!
这一道神符中蕴含帝星之辉、四御之力、阴阳神术、挪移阵法**世顶尖的力量,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对付眼前的归墟之力。
有时候,解决问题就是在解决人,不管这归墟之力多么无解,但其根源都在勾陈身上,换言之,阻挡归墟无比困难,但只要让归墟换个地方,不就无法伤到王禅了么。
在王弗灵眼中,施展血河神剑和归墟之力的勾陈已经是个死人了,而让一个将死之人拖着他云孙一起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帝星之辉从神符中爆开,化作一件紫衣裹住勾陈魔主全身,那原本不断溢出的归墟之力被锁在勾陈体内,但归墟力量又岂是能被外力压服的,你压制的越狠,它爆发的就越猛,帝星之辉化作的紫衣一刹那三百次缩胀,这是帝星与归墟的角力,而战场就是勾陈的身体。
此时的勾陈变成了一颗归墟爆弹,再有六百次缩胀,帝星之辉的力量便会被耗尽,这归墟之力将会一次性爆发开来,崩碎这片空间,比之方才波及更广,星神柱中的王禅绝无可能幸免。
难道王弗灵是嫌王禅死得不够快么,当然不是的。
之所以用星辉做衣,只是为了争取点儿时间,用以激发其他手段。
王无敌之所以是王无敌,不是因为他总干净利落的击败对手,而是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绝境的最优解和应对的方式,这一特质让他哪怕在面对修为境界更高的对手时,都能从容无比。
勾陈的星灭归墟确实给了王弗灵一点儿意外,但在最短的时间里,他便想出了解法,这一道四灵神符,便是专门为勾陈设计的。
四御神力生生在归墟空间中又造了一片与外界相连的空间,阴阳神术接引周天星光之力,借由武贪双星的奇象,王弗灵造出一道反向的传送阵,要将勾陈送走。
只要勾陈离开此处,即便归墟之力爆发开来,也伤不了王禅了!
唐罗是怎么也没想到,都已经决定同归于尽了还能出现这样的幺蛾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他想脱离传送阵,却被四御之力封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被这星光大阵传走。
在星光通道中,这帝星之辉终是无法束缚归墟之力,唐罗感觉自己的肉身已经彻底崩坏,就像干燥的人像般寸寸裂开,原本坚不可摧的黑球神魂也遍布裂痕,死寂无比,毫无神异可言。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明明肉身都已崩碎,神魂也已寂灭,唐罗却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这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低头一看”发现,之所以崩坏破碎的身体还未死去,是因为灵力自黑球神魂的裂缝中飘出后,又被丹田中的星核收束在一起。
这些灵力被星核拧成无数条丝线,自丹田处射出,如触手般抓住了每一块离解的肉身,并将它们向原处重聚。
肉身崩坏,经络尽断,就连脊柱大龙也碎成了粉末,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唐罗的神识却无比清明,冷静的旁观此时身体中发生的一切,他看着星核用灵力缠成的丝线,将一块块分崩离析碎肉骨骼重新拼接,让它们回到原本的位置,可碎了就是碎了,唐罗的肉身此时布满裂痕,鲜血早在飞速穿行的星光通道中流干,换做其他武者早就死了,但他非但没有死,被灵力丝线缠着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不断造血。
只是他此时的肉身就像一个漏斗,不管心脏造血的速度有多快,在这疾驰的星光通道里,全都被甩得一干二净,简直是蠢透了。
浑然忘记了这是自己的身体,唐罗就像一个真正的旁观者那样,对这具倔强求活的肉身评头论足起来。
“如果没有将先天之气全都一股脑地吐出去,自此修补伤口怕是不用那么费劲吧。”
“不对不对,就算没有吐出去,之后也会被归墟之力同化,那样功体只会崩裂的更厉害,眼下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枉我还自诩灵力控制得不错,想不到灵力竟能这样用,真是开了眼界了,如果有足够先天之气的话,就算肉身被崩碎也能用这个法子复原,岂不是跟不死之身一样了?记下来记下来,兴许以后能用得上。”
“只是按照灵丝细密的程度,该如何精准控制呢,这倒是个难题了,得好好想想!”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显得从容坦然一些,其实从流星洞穿胸腹的那一刻他已经死了,这二十年人生就跟白捡一样,如果终结在此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见识了那么多的精彩,遇见了那么多的人,虽然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却也不算遗憾。
因为这一辈子,他已经拼尽全力了,从牙牙学语开始,他便无比的努力,将每一天的功课都排得满满的,将二十年来所有的世间都用在了提升修为上。
没有遗憾的意思是,即便他再活一次,也很难做得更好了,这样奋力拼搏的一生,其实什么时候死,都不算遗憾,当然,这样努力的家伙,不管什么时候死,都很遗憾。
三百三十一章:邪王宫的恶意
龙州西境,兰山城
邪恶又强大的魔主勾陈袭击自元洲远道而来的送亲船队,惊扰了天骄夫人,为了缉拿凶徒,也为了婚礼能够安全进行,宗所不得已将龙西天骄与赢城倾月公主的婚期延后。
这便是龙西领民们得到的消息,一方面,龙西百姓因为魔主侵扰了天骄新婚而愤怒。另一方面他们也对这凶残的魔主有些畏惧。
事迹一旦隔了足够远的距离,都会蒙上一道神秘的色彩,就好像在龙西百姓的眼中,勾陈魔主就是觊觎倾月公主的美貌才袭击的商船,就好像他毁灭非天教,是为了那些纯金佛像一样。
因为不曾了解,所以百姓不惮以最坏的角度揣测勾陈,而四位密宗金刚法师的到来,更让整个龙州西境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力。
仅是面对魔主勾陈一人,威名赫赫的联盟竟然如此小心,就连佛国密宗的**师都请了过来,这魔主究竟有多强?
未知永远都是最可怕的,因为恐惧会将对方的身形无限放大,让你根本看不见它的缺点。
魔主勾陈的阴影撒在了陵江七座大城的上空,直到他真正的出现,袭击了截江城却被武堂首座唐森打跑,四位密宗**师虽然来得及时,却还是没能拦住勾陈遁逃的光影,但传遍七城的战报还是让这场名为勾陈的恐怖稍稍缓解。
如果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唐森都能击败勾陈的话,那么这个所谓魔主,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剥开神秘面纱后,能止小儿夜啼的勾陈魔主突然失去了威慑力,就连四位密宗金刚法师也只能猜测,可能是魔主自荒原一役重伤未愈,总之密宗的金刚法师是绝不会承认,伤了胜尊了因的魔主勾陈会被龙州一个偏远势力的武堂首座击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万里迢迢来到龙西还有什么愿意!
而作为唯一和勾陈交过手的唐森则是在应付完密宗四位金刚护法后,集结了长老与各武堂首座,进行秘密会议。
“这人不是魔主勾陈。”
寡言的唐森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判断说出,然后抵着六城首座不解目光,截江城前代首座唐谦解释道:“首座的意思是,这位魔主勾陈所展现的实力,与传说中,相去甚远,是个赝品。”
唐谦解释的时候,是不是看着唐森的眼色,在其颔首示意下,接着道:“魔主勾陈几个最重要的特点,第一,武道修为惊人,远超一般体术宗师水准,保守估计要修得这样的劲力,至少得七八十年苦修,而这位来到截江城的魔主,体术修为最多只有初入宗师,三劲合一的水准,且时灵时不灵,与传说相去甚远。”
“第二,据伏波法师说,魔主勾陈体魄无敌,能以肉身劲力崩坏胜尊了因的吉祥锁,而首座大人击退的这位魔主,体魄虽然不弱,可远远达不到崩坏密宗神通的地步。”
“最后,便是勾陈魔主的绝技,血煞惊神指与血河神剑,这场大战我从头至尾的旁观,魔主勾陈一直被首座大人压制,数十次险象环生,可他却没有丝毫动用这两种神迹的打算,莫说动用,就连一丝煞气都没有感受到,由此可见,这位冲着联盟而来的勾陈,绝不是佛国通缉的魔主勾陈!”
唐谦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其余六城首座连连点头,只是他们实在不敢确定,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魔主勾陈独来独往,不过是个强人,以龙西联盟的实力并不畏惧,而此时知晓对方是个赝品,反而更让人担心。
因为能够支使这般强者试探龙西联盟的势力,绝对非同小可。
众人将目光投向截江城秘术阁的代表,二长老唐弘骏开口询问道:“这一战秘术阁从头至尾的旁观,可从魔主勾陈的技法中发现什么根脚?”
“倒是有些收获。”截江城代表唐光誉站起身,迎着七成首座的目光,将秘术阁整理的报告翻开,沉声道:“魔主勾陈与唐森首座的对决过程中,共出两百零一招,其中一百五十招皆为守势,而剩余五十一招里,皆是流传甚广的玄级灵技,并无甚独到之处,对方有意隐藏自己神魂,此战自始至终未用过灵技体术以外的秘术,只是对方察觉危险时迅速与唐森首座拉出距离的遁术,却大有来历!”
前头的汇报听着令人泄气,而后头的转折却让众人欣喜,唐谦更是追问道:“光誉是说,那勾陈道化作黑影闪离的遁术?”
“没错。”唐光誉点点头道:“那遁术乃是邪王宫段氏的独门遁术,通常只有邪王宫内门弟子才能修行,虽然历经千年研改,此术与古籍记载中已经大为不同,可是其本源未变,虽然隐蔽,但经阁中众人分析后,已经有九成把握确定,这便是黑光邪影遁!”
邪王宫既是宗派,也是世家,更是龙州东境的顶级势力,虽然一百年前老邪王圣陨之后总有段家没落的传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历经两千年不倒的宗派世家即便是一时颓靡,也比普通势力强上太多。
可联盟在西境陵江之滨,邪王宫在东境的邪王城,两股势力更是从未有甚纠葛,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这邪王宫派出高手假冒勾陈,袭击龙西外围势力是什么意思?
虽然得出了赝品来自邪王宫的结论,却让议事厅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这假勾陈来得莫名其妙。
脾气火爆的唐正豪当机立断道:“本族与邪王宫素无来往,对方却暗派高手捣毁本族数座外围据点,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该派出强者前往东境,将那邪王领域搅得翻天覆地!”
这血性的提议让七城首座都有些意动,毕竟习武之人骨子里就喜欢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那一套,这简单粗暴的方式,正对他们的胃口,甚至有几位首座,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该从哪儿动手了。
三百三十二章:退婚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只会引发更大的冲突,别忘了本族现在背负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旦暴露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战力的增长加上地盘的扩张,已经让越来越多的族人开始飘飘然起来,面对联盟世家更是一副我武惟扬的模样,这种自信固然是件好事,可只能看见战力的快速增长,却不能正视这增长背后的风险,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意思是,即便所有族人都飘飘欲仙,长老们也得保持绝对的冷静,并在族人头脑发热的时候,及时泼下冷水!
二长老唐弘骏的话让唐正豪脸色一红,更让意动的七成首座一下子收回了想要报复的妄念,瞬间想起了还未寻到稳妥遮掩办法的不灭战体,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众人皮紧的模样,二长老唐弘骏接着道:“既然知晓这勾陈是邪王宫派出的家伙,那我们便更要小心应对,最关键的是,要找到邪王宫突然针对本族的原因,让风媒属想办法。在没有查清楚邪王宫动手的因由之前,切勿在于勾陈起冲突,若是他再来龙西挑衅,便以防守为主,通知四位金刚法师进行处理,乃是上策!”
自溜跑了勾陈之后,密宗的四位金刚法师得出了勾陈重伤未愈的结论,不再抱团行动,而是各自选择一成入住,目的便是在勾陈再次出现的时候,能够迅速出手缉拿。
理论上,勾陈只要再现龙西,便有一半机会撞上密宗法师,毕竟赝品是邪王宫的弟子,唐氏即便活捉也不好处理,打死就更加棘手了,正好眼下有四个打白工的金刚法师,这样的壮劳力不好好利用起来,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七城首座与几位长老协商完应对勾陈的办法后,这场秘密会议便散了,只有截江城首座唐森被留了下来。
偌大的北山议事厅中只剩下二长老唐弘骏与唐森两人,作为唐弘涛的兄长,他也算是看着这个师侄成长的,除了族中的职务关系外,自有一分外人所没有的亲近,而在散会后将唐森留下,也是为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儿。
“都决定好了么?”
“是的师伯。”对于唐弘骏,唐森显得十分礼敬,丝毫没有首座架子,如孩提求学时一般垂手而立,颔首答道:“聘书已经退往元洲,不日即抵赢城。”
“如此也好,如今二月之约已过,徐卿月还是下落不明,徐杓发来急信说让宗所再宽限几月,原本此事宗正想要问询你的意见,既然你与夫人已经做好决定,那便拒了吧。”
换做其他族中弟子与徐氏联姻,莫说宽限几月,便是等一辈子宗所也不会皱下眉头,可谁让唐罗这样特殊呢,这已经不是宗所第一次对他区别对待了,哪怕是与圣地联姻这样的大事儿,与唐罗本身的重要性比起来,那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既然婚都退了,本族天骄也该看够那外头的花花世界了,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够归家呢?”
唐弘骏关切地问道,虽然没有提名字,但唐森知道,问的就是那个不孝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说逃就逃,连句商量都没有,一点儿规矩礼数都没有,就连游方都不曾在宗所留下一张。
此时莫说宗所寻他不见,就是他最亲的几个亲人,也没有唐罗的下落!
这事儿一提唐森便来气,得知长子逃婚出走的消息,徐姝惠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里头,短短两月已经清瘦了不少,每夜都会泪湿枕头,而笨嘴拙舌的首座大人又不擅长安慰,只能见天陪着,此时又听唐弘骏提起,自然愤怒,便生硬道:“此时我亦不知。”
若是知道这不孝子在哪,护妻如狂的首座大人定会放下一切事物将其抓回来,按在夫人面前让其赔罪!
唐弘骏一看便知道唐森还在生唐罗的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父子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气都倔的要命,最受不得他人摆布,偏偏还天赋纵横,真是让家族又爱又恨。
……
龙州、朝昌
来到梦想之城的第一天,徐卿月就呼吸到一种名为自由的空气。
她看到无数女子在街头行走,也不避讳男子,甚至有的直接在大庭广众下与男子争吵,气势丝毫不弱。
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感觉,在这座城中比比皆是,而她那颗想要腾飞的心,也按捺不住了!
她要成立一座商行,只招女掌柜和女伙计,她要做到天下第一的女商人!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宏愿,入城不久她便碰上了一位好心人,在听完她的志向后,决定要帮助她!
好心人带着她走街串巷,并跟她普及了要在朝昌成立商行的事项,而听完好心人介绍后她才知道,原来想要在朝昌成立一个商行,竟然会有如此繁杂的手续,而想要开设店铺,则是必须要去城主府登记,接受遴选。
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经验又没有家传手艺的想在朝昌开店,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就在她心生怯意的时候,好心人仿佛看出了她的难处:“姑娘你看这样如何,我有个亲戚擅长纺织,家传罗锦绣的手艺已经整整十代,只是苦于没有本金,所以只能借些散活儿,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若是你能聘她当大师傅,便可加快遴选。”
果然车到山前必有路,在好心人带领下,徐卿月果真见到了那位绣罗锦的女师傅,心中一万个满意,对方也有些意动,两者一拍即合,便准备联名去城主府递书。
头次出门的徐卿月更是将那好心的大姐当成了心腹,将换出来的金票大部分都交给了她,让其在城内选址购铺。
毕竟出身大户的徐卿月也明白,要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主家在细节上盯得太紧反而不美。
朝昌太大了,大姐一走便是半月,等到酒楼小厮来到厢房询问徐卿月要不要续住的时候,这位心大的小姐才反应过来,她可能被骗了。
三百三十三章:误会
通常,真正能伤害你的人,都不是那种一眼可见的敌人,因为对待那种人,正常人都会有着防备,而对于那些环绕在身侧的朋友,人心可就没有那么多防备了,就好像徐卿月怎么也想不到,好心的大姐竟然会携款潜逃一样,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丢西瓜捡芝麻的极度愚蠢。
直到被酒楼“请出”厢房,徐卿月还是不敢相信,那“善良的”大姐竟会是一个骗子。
不忿的她提剑找到了那位罗锦绣的绣娘,想要问出大姐的去向,当面质问。
可绣娘一听徐卿月的来历,却惊异道:“妾身与那牙嫂素昧平生,哪能知道对方去向。”
“你不是王嫂儿的亲戚么,怎会素昧平生!?”柳眉一挑,徐卿月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绣娘抿嘴笑道:“姑娘去朝昌城中打听打听,这些走街串巷的牙婆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平日里做些贩卖胭脂、花粉的活计,也给大户人家介绍歌童、舞女、小妾;也给布行、胭脂行之类的铺子介绍工娘。牙嫂子为了取信主顾,介绍时都说是自家的亲戚,这话哪能当真?”
离开罗锦绣娘家的徐卿月如遭雷劈,又到朝昌的市政厅里,想要通过朝昌商行的力量,找到那携款潜逃的牙婆。
但市政厅的人听完她的来意后,却像看傻子一样揶揄道:“就你这样的还想当商人呐,真以为只要来朝昌就能发财么?”
“你什么意思!”
从未受过这样羞辱的徐卿月涨红了脸,怒声质问道。
“连个牙婆子都能将你全部的钱财卷走,我要是你,便会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哪里还会四处宣扬!”市政厅的小哥撇撇嘴,瞅了徐卿月一眼道:“像你这样不通人事的公子少爷,每年朝昌不知道要遇见多少,不是被人骗了就是被人坑了,还扯着嗓子四处咧咧,生怕丢人现眼的不够。你走出这个门,随便找个铺面的掌柜问问,被牙婆子将钱骗了,究竟是牙婆手段高明,还是你自己愚蠢。想通了这事儿,再决定要不要留在朝昌。”
说完,还不耐烦地朝徐卿月挥了挥手道:“没有别的事儿便退下吧,后头的人还排着队呢!”
自小在赢城长大的徐卿月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被称作倾月公主的她不论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明珠,本以为朝昌是她梦想中的自由城,现在看来,却是个没有丝毫规矩秩序的混乱之地。
钱被牙婆骗走,不是牙婆的错,反倒成了她的愚蠢,这话竟是从一市政厅的小吏口中说出,简直闻所未闻!
“啪啪!”
愤怒的灵水剑意在徐卿月指剑流转,化作长鞭抽在了大放厥词的小吏脸上,发出两声脆响。
刚刚还哄笑的市政厅顿时一片混乱,被抽脸的小吏更是扯着嗓子尖叫道:“护卫,护卫(破音)!”
但这些驻守的护卫那会是徐卿月的对手,玄月剑派的传承加上本身的剑道修为,让她三下五除二便将赶来的护卫打了个人仰马翻。
做完这一切的徐卿月转过头对满脸惊恐的小吏忿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一定会成为朝昌最杰出的商人!”
撂完狠话的倾月公主扭身离开了市政厅,出门的一刻眼泪却止不住地簌簌落下,虽然话说的硬气,但她实在不晓得,身无分文的她该如何当一个商人。
正当黯然神伤时,却听有人叫她,抬头一看,正是骗走她钱财的牙婆王嫂儿迎面走来。
“好哇,你还敢回来!”柳眉倒竖的徐卿月上前一步握住了王嫂儿的手腕,让这从未修行过的女人大声呼通告饶道:“小姐松手,小姐松手,疼煞老身了!”
捏着王嫂儿腕子的徐卿月听到对方呼通,松开一点儿劲力,却还是冷着一张脸道:“快将金票交出来!”
“小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不是你让婆子去购置店铺的嘛!?”
话到这份上,王嫂儿反倒告屈起来:“婆子这大半月为您走了整个中下城,好算是找到一个脱身回家的铺面,一刻不敢耽搁便回客栈找小姐,却被告之小姐今晨已经离开,想着小姐可能来市政厅,婆子又赶来市政厅,可小姐一见面,不由分说地擒住婆子是何道理!?”
朝昌太大了,自上古时便被云氏庇护的大城从未受过什么侵害,仅仅是上城区便居住了数十万人,规模堪比龙州巨城,更别提包裹着上城区的中城区与包裹着中城区的下城区了。
一个不通武道的牙婆能够在半月内走遍中下城区找铺子本身就很不容易,自己却一见面就擒住对方,若是对方真是骗子,看到自己躲避还来不及,又怎会开口呼叫。
刚刚方寸大乱的徐卿月突然想通关节,连忙松开王嫂儿的腕子,还臊着脸赔罪道:“卿月第一次出门,很多东西都不明白,还请嫂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卿月的莽撞,卿月在这儿给嫂嫂陪不是了!”
羞臊中带着喜悦的徐卿月朝王嫂儿道了个万福,而揉着手腕的牙婆却没什么好脸色:“婆子半个月来四处奔走,就是为了替小姐购置铺子,却不想小姐却把婆子当成骗子,实在令人寒心!”
一阵别扭之后,牙婆王嫂儿领着徐卿月到了中城区的一条有些清冷的街面,指着一个名为《通谊坊》的铺子道:“这便是婆子为小姐找的商铺,已经下了定子,一会儿进去了小姐莫要做声,让婆子与老板周旋,定能给小姐再谈下几分价钱来!”
徐卿月前后看看这冷清的街道,虽然与她预想中的店铺不符,但对王嫂有愧于心的她并没有提出意见,而是顺从地点点头。
王嫂儿将徐卿月领进铺子里,见过了掌柜后,徐卿月便被请进了茶室里,只听见外头的掌柜与王嫂儿磋商的激烈,为了价格争执不下。
听着王嫂儿如此尽心的为自己砍价,徐卿月心中不由地更加愧疚了,暗暗发誓定要好好报答王嫂儿。
三百三十四章:各如其面
又过了半晌,掌柜的走入茶室中,对坐在徐卿月面前,含笑点头道:“事情,本掌柜已经与王嫂儿定下了,礼金三十八万,小姐觉得如何?”
“王嫂儿真是太能干了!”
徐卿月在心中暗赞一声,她给了王嫂儿五十万金,本想着能够留下三五万金用来周旋便已知足,毕竟朝昌寸土寸金,商铺价格奇高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虽然这条街并不热闹,但能以这样的价格盘下,还是让她有些喜出望外。
就跟先前约定好的那样,徐卿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如此,便这样定了把。”
“甚好。”掌柜的点点头,笑着询问道:“那便以这价与王嫂儿定下契子了?”
言罢,掌柜的起身走出茶室,徐卿月这才露出笑容。
所谓万事开头难,能够以这样低廉的价格拿到商铺,剩下的钱重新装点一下门面,接下来便是一年没有生意,也能凭本金支持下去,就算到后头开不下去了,也能将铺子卖了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种进退皆可的情况,应该就是经道上说的,立于不败之地了吧。
畅想未来的倾月公主眼色迷离,开始思索头一家布坊的名字和日后经营的问题,恨不得明日就开张,能够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这种能够主宰自己人生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倾月公主忘记了市政厅的不愉快,只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名为自由与希望的味道。
不多时,那中年的男掌柜又走进茶室,眼中笑意更浓,朝着徐卿月柔声道:“如此,夫人就随为夫一道回府吧。”
本以为掌柜是来告别的徐卿月听完这番话后愣住了,转而大臊,站起身来呵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做生意就做生意,怎得如此轻佻!”
徐卿月的激动让掌柜的直觉莫名其妙,不满道:“刚刚与王嫂儿谈定了价格,也与夫人确定过,怎么一转眼就不认人了?”
“一码归一码,生意是生意。买个铺子还得赔你一房媳妇不成!?”
“什么铺子?”掌柜满头雾水:“王嫂儿说你急需钱财替父还债,三十八万金是你的卖身钱,什么铺子不铺子的?”
五雷轰顶,徐卿月只感觉一股电流自尾椎骨升起瞬间爬满全身,汗毛倒竖,厉喝道:“王嫂儿在哪!?”
“她拿了钱已经离开了。”掌柜冷着脸抖出一张契子道:“这是钱货两讫的契单,请小姐过目!”
一把夺过掌柜手中的契单,徐卿月只看了一眼便觉头晕目眩。
上头清清楚楚写到,徐卿月以三十八万金的价格,典身于《通谊坊》刘掌柜为妾,而中间人便是牙婆王嫂儿!
紧咬着下唇的徐卿月此时才明白,为何王嫂会去而复返,骗走了自己的钱财不算,她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恶毒的心肠,实在该杀!
拧手便将契单撕了个稀巴烂,徐卿月正要离开却被掌柜的拦住:“夫人要去何处?”
“让开!”
极力压抑心中羞愤与怒火的徐卿月浑身颤抖,低着头朝掌柜低吼道。
但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掌柜哪会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唬住,外放出灵意合一的气势,刘掌柜扬起手掌冷声道:“整整三十八万枚金币,便是买个楼凤花魁作妾都是绰绰有余,夫人该学一学刘府的规矩了!”
聘则为妻,奔买则妾。妾室在府中的地位很大程度上跟买价持平,刚刚大出血的刘掌柜一看徐卿月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是被牙婆骗了,但他更清楚,牙婆子绝不会拐朝昌本地的女眷,而徐卿月的穿着打扮虽然与本地人一无二致,可口音还是相去甚远。
既然不是本地人,又是个如此千娇百媚的骄人儿,刘掌柜可不会让钱白白打了水漂,等他击昏了小姐带回府中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儿也就这样定了。
女人嘛,一开始或许千万个不情愿,睡她几日,待她尝到各种滋味后,也就服服帖帖了。
察觉到对方外放的气势,徐卿月自然也不客气,将所有的羞愤化作百十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爆发开来。
本想拿捏的弱女子一下子变成张着血本大口的妖兽,两人此时距离不过三尺,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的爆发又岂是一个流浪武者能够抵挡的。
通谊坊的墙面被破开一个大洞,满身斩痕的刘掌柜生死不知,而徐卿月,却已不见了踪影!
打小吏,毁商铺,在城内动武的女侠终是惊动了朝昌的警备,全城戒严的盘查只为了找到徐卿月的踪迹。
而红着眼的倾月公主此时只想找到那个名叫王嫂的牙婆,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对自己!
……
龙州北境
以四灵神符送走唐罗后,这片被归墟之力扭曲地不成样子的空间终是稳定了下来。
仅差一丈便能波及星神柱的归墟之力终是止住了,可这并没有解决最重要的问题。
因为王禅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作为世间顶级的武道强者,王弗灵的眼力更是远超寻常宗师的水准,他这云孙体内除了那颗要命的灵种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痕迹。
就像是承受了数十道顶级玄级灵技的反震,王禅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更是动用了家传禁术,就连神魂与神舍都要分离开来。
更要命的是,他先前服用过神丹,体内丹毒未消,若是再服一枚,便会当场暴毙。
即便是名震天下的王无敌,也对王禅此时的伤势出手无策,以星力锁住即将崩溃的身体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若是无法治愈伤势,一直处在这样状况下的王禅便会成为活死人。
就在王弗灵一筹莫展的时候,南方有金光万丈撕开苍穹,一头金翅大鹏鸟落在近前,化作人形。
又有一道红云自北方飘然而至,葫芦上有个酒糟鼻的道人,正拿个红葫芦,吨吨,吨吨吨。
“武圣山步九,见过王无敌。”
“玄机宗妙微,见过王无敌。”
三百三十五章:两件事
所谓圣地,便是上古除妖扶持人族崛起的世家,在人族最黑暗岁月守望相助,圣地与圣地之间早已结下了非常深厚的情谊。
王境的气息是藏不住的,自天南斗转龙州北境降落的星辰法相自然惊动了武圣山与玄机宗。
只是两位顶级宗师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大动干戈的竟然是王弗灵,而看星神柱中已经失去意识的王禅,两人大概明白了这位无敌强者为何脸色不虞。
“两件事。”
就像是支使自家晚辈的坏脾气长辈,王弗灵朝两位圣地宗师淡淡道:“第一,禅儿被勾陈偷袭,几乎打碎了肉身,老夫不善医术,还请两位想想办法。”
“第二件事,魔主勾陈在肉身崩解前中了老夫的四灵纵横神符,照理说此时应该化作灰灰,可四灵神符却还有余灵不悯,已经落在龙州南境,还请武圣山高人探查下此人下落。”
也就是辈分奇高的王无敌能够这样支使圣地宗师,作为听着对方传奇故事长大的圣地传人。
步九与清微相互照面交换眼神,后者将红葫芦收起,上前一步恭声道:“王禅此时肉身已经濒临离解边缘,绝非药石可救,具晚辈观察,其不光外伤严重,内里还有一道索命灵种,若不是王前辈以星辰之力镇住他的肉身,此刻怕是早已崩碎。”
医道自古不分家,玄机宗的道士们炼丹学医,在医道上有极为不俗的见解,清微作为玄机宗的顶级宗师,虽然看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毕竟学问深厚,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王禅的情况看了个**不离十。
这让王弗灵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清微道长可有什么办法救治?”
有着酒糟鼻的道长不敢怠慢,去到星神柱前,仔细观察了里头王禅的情况后,为难道:“灵种不除,任何救治手段皆是无效,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先将王禅圣子的肉身封存,待得他体内的灵种消失或者被消化,才能着手救治。”
相比于王弗灵的束手无策,清微道人倒是提出了一个听上去可行的主意,王弗灵沉声道:“如何才能封存禅儿肉身,这灵种多久才会消失?”
“北邙凌霄宗有一奇物玄冥柩,乃是天池热海泉眼中孕育的神物所铸,内有万载玄冥寒气,凌霄宗每有弟子被外力所乘,都会请出玄冥柩续命,先将伤势稳住。而凌霄宗的天池热海之水,又是温养肉身的神物,这冰火交融暗合阴阳之道,若是能借到这玄冥柩,或许能将王禅移至天池热海中!”
思忱半响,清微道人提出一个听起来便有操作空间的法子后,又道:“至于王圣子体内的灵种,便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若是要等灵种本身灵力枯竭,或许得十年八年的功夫。”
“十年?”王弗灵的星辰法相皱着眉头追问道:“可有什么加速的法门么?”
对于圣地天骄来说,十年便意味着新老更迭,即便是如今,王禅在王氏圣地也不是独领风骚的存在,后头还有王图、王破紧追不舍,无数的后起之秀更是对行走之位虎视眈眈。
若是因为伤势耽搁十年,王禅的名字将会跟那些陨落的天才一样,被所有人遗忘,作为王禅的直系长辈,王弗灵自是不想看到自家云孙落到这样凄惨的下场。
换做是其他人如此不知足的追问,清微道人理都不会理,可谁让眼前法相属于天南王弗灵呢,所以道人只能耐心解释道:“王圣子体内灵种类型实在罕见,内蕴的劲力更是闻所未闻,王前辈应该知道,眼下灵修势大而体修式微,刚柔并济的体术宗师已经有好几百年不曾出现过了,而想要拔除王圣子体内的灵种,除非请得这样程度的体术宗师出手,不然便只有找种下灵种的强者或是灵种自然枯竭,这八年十年,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老夫明白了。”王弗灵点点头,朝清微拜托道:“还请道长跑一趟北邙凌霄宗,转告其宗主,老夫愿以数部地级秘术代价,借用玄冥柩与天池热海。”
“请王前辈放心。”清微点头笑道:“老道与凌霄长老阳亢宗乃是至交,定能顺利借到宝物,为王圣子续命!”
“如此便拜托清微道长了!”
朝王弗灵点点头,清微取下腰间的葫芦,扒开塞子倒出一片红云,便往北边儿飘然而去,一会儿的功夫便看不见人影。
而沟通完王禅的事情后,王弗灵又转身朝向步九,以星辰之力画了道小符。
紫色的星力带着一股莫名的尊贵,这以灵力凝成的符好似实体,在王弗灵的手心中一闪一闪。
“这寻灵符与四灵纵横神符星力同源,只要越靠近四灵纵横神符这星芒便会越盛,此间是龙州地界,若不是救人心切,老夫本不该越俎代庖,既然武圣山已经派人来,老夫便将这灵符连同勾陈一同交给武圣山,只是步宗师刚刚也听到了,云孙王禅身受灵种之苦,若是武圣山缉拿到了勾陈,务必让他想办法拔除灵种,老夫感激不尽!”
说着,王弗灵便将手中寻灵符交到了步九手中,而步九恭敬接过灵服后,便认真答道:“多谢王前辈体恤,晚辈这边差人追查勾陈下落,若是找到消息,定以王贤侄伤势为重!”
话音刚落,大鹏山步九便乘风而起,化作一头金翅大鹏,金光大作撕开苍穹,瞬间便行出数十里,只有一道星光残留天上,仅以遁术而言,大鹏山的本脉功法,几乎达到了世间巅顶的程度。
玄机宗与武圣山的两位圣地宗师来去匆匆,王弗灵继续为云孙护法,而星神柱中的王禅依旧承受着极大的苦楚,肉身与灵魂都在被撕碎的边缘,痛不欲生。
……
究竟是自由之城还是不法之地,再被数次围剿之后,徐卿月真的迷茫了。
这朝昌里头的人,怎的一个个都这样不讲道理!
三百三十六章:蛮夷
明明是那王嫂儿骗了她的钱财,市政厅的小吏却说是因为她愚蠢。
还是那王嫂儿使计将她骗到了通谊坊,而自己只是教训了那个色迷心窍的老板一顿,便被全城通缉。
从未受过这样委屈的徐卿月想要去和那些人搜捕他的人理论,换来的却是刀兵相向。
这座号称自由之都,黄金之乡的梦想国度,突然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现在身无分文,在朝昌举目无亲,通缉她的画像更是贴满了全城,虽然那些警备在她眼中不堪一击。
但她却敏锐的感觉,这围捕的强度越来越大了,最初只是几只蜕凡小队,在她完成第一突围后,就成了两名灵意合一的武者带着十数支训练有素的小队,再后来就成了百余只小队走街串巷。
这些警备在中城区来回巡弋,好几次徐卿月都差点被他们发现,如果不是暗影剑意能够融于阴影中,兴许她早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可即便有着暗影剑意,她的行动范围也越来越狭窄了,对方好像能够隐隐察觉道她的位置,并在不断压缩她活动的空间。
平生头一次,徐卿月如做贼般溜入一户人家,并在柴房中躲藏。
看着脏乱破旧的柴房中,躲在高高垒起的柴火后头,倾月公主不由地开始思念赢城。
可还不等她落下眼泪,便听到守备军闯入人家的嘈杂声,在将柴房团团围住后,那领队朝里头喊话到:“你已经被包围了,数十合击蓄势待发,若是不想尸骨无存的话,劝你乖乖出来投降,莫要自误!”
连续喊话三次,柴房还未有人回应,领队悍然发动了合击,灵力轰鸣暴动,只一瞬便将柴房夷平,毫无怜香惜玉的朝昌守备军战士们在化作废墟的柴房中不断翻找,却没发现任何徐卿月的踪迹。
守备军的领队知道,自己又跟丢了,只得恨恨的收队。
这位领队自然不会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跟丢徐卿月,只是原本在柴房中的倾月公主,此时已经被人拖入地道中逃之夭夭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朝昌地下有这样一条四通八达的暗道!?”
虽然被人救了,但徐卿月却丝毫不领情,经历过王嫂的教训后,她已经成长了,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眼前这个容貌英俊,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神明亮如天上星辰的家伙!
抱着脑袋自顾自走在前头的男人回头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从未听过这样俏皮话的徐卿月脸色一红,腰间软剑一抖便抵在男子胸上,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喂喂喂,我好歹救了你一命,别动刀动枪啊。”男子笑眯眯地摊着手,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道:“我只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被警备军通缉,路见不平而已。前头便有一个出口,出去后便大路朝天,姑娘又何必在意我姓甚名谁呢。”
徐卿月将长剑收回,冷哼一声道:“藏头露尾,连姓名都不敢如实相告,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面如冠玉的男子转过头,摇头晃脑地前行在幽静的通道中,喃喃道:“如今的朝昌,人人皆向钱看,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哪有人还记得黄金之城,理想之乡啊。”
那男子领着徐卿月从暗道出来,却是一片糟污之地,徐卿月捂着口鼻朝男子怒目而视,而男子也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道:“啊哈哈,没想到居然是这个通道,真是委屈了小姐了!”
在这么臭的地方开口说话呼吸,这人模样俊俏白净,怎的这么不怕脏!?
徐卿月看着面色如常的男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男子可不管这些,朝着徐卿月拱了拱手道:“唔,既然已经逃出生天,便在此处分别吧。请小姐记住,莫要靠近朝昌的中城区与下城区,小姐的画像已经贴满朝昌,那街头巷尾不知道有多少眼线想要拿下小姐去换赏,还是快些离开朝昌吧!”
多管闲事!
徐卿月给了男子一个白眼,便转身离开。
之所以跟男子走密道遁走,无非是不想多造杀戮而已。
就凭区区几个蜕凡武者就想拿住玄月剑尊之女,未免也太不将徐氏剑修放在眼里了。
她才不会离开朝昌,再没有找到王嫂把事情问清楚之前,她哪儿都不会去!
看着徐卿月骄傲的模样,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粪场的另一面离开。
……
修行十余载,这是唐罗第一次如此客观的审视自己的这具肉身。
而他也终于发现了,为何这具肉身会被冠以先天漏体的美誉。
这方世界的修行者,随着境界从低到高,他们与天地元气的联系便更加紧密,换一种说法就是,身在这片天地中的修行者,无时无刻不在于天地进行沟通。
吐纳是沟通,呼吸是沟通,行走坐卧,吃喝拉撒,都是不断在与这片天地加身联系。
而随着沟通的深入,修行者可以慢慢从口窍的外息,进化成灵力内息,再由灵力内息,转变成周天毛孔的吐纳。
人与天地的连接不断增强,这也是所有修行者破境的基础,而他这具身体则不同,因为星核的存在,他的灵力只进不出!
而天地是有心的,面对这样一具拒绝沟通的身体,天地也显得很干脆,就是完全不沟通了。
所以他的灵力用了就是用了,没了就是没了,天地也不会想要将其补满,而受肉身所限,唐罗每日摄入的灵力又十分有限,这就让他成为了一个无法回气的武者。
如果说其他修行者是与天地友好交流的友邦,那么他就是闭关锁国的蛮夷。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丹田中的那枚星核!
换言之,如果他想变成与天地友好交流的友邦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将星核从身体中撕扯出来就好了!
只是闭关锁国的蛮夷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蛮夷的臣民(灵力)空前的团结,这如臂指使的感觉要超过寻常修行者不知多少,这让唐罗陷入了纠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