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七章:把握(新年快乐~第二更可能会很晚!)
虽然不知道唐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徐老赢还是激活了通幽意,并将这洞幽通冥的绝强第六感探向唐罗,继而大惊失色。
明明是个超越凶境的顶级体修,气息却要比普通人还弱,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竟这样切切实实的发生在眼前,让徐老赢有些眩晕。
敛息术这种红东西,准确来说并不能当成一种功法,而是一种隐藏气息的技巧,最开始是武者用来联系控制气息的方式,最终因为技法的不断钻研,后来才有了各圣地不同的敛息方法,但万变不离其宗,一个人的气息不论如何隐藏,都不会凭空消散,只是凝而不发罢了。
就好像将一团棉絮压缩再压缩,虽然体积上变小了,但本身的质量却不会改变,所以即便是最玄妙的敛息术,在通冥剑体的通幽意面前也无所遁形,不信邪的徐老赢再次加强了通幽意的输出,他感知到了唐罗体内的不灭战体神阵,感受到了虚空双轮,感受到了先天阴阳碾,甚至感受到了虚空之胃中,有一股极强的邪祟,可任凭他如何寻找,都没办法寻到被隐秘的气息,就连他体内的灵气也消失不见。
望着徐老赢的表情,唐罗适时开口,淡淡道:“摆明车马的战斗自然需要神剑破甲,可偷袭的话,以我的敛息术,只要悄无声息的近他的身,你觉得能不能一击必杀?”
“你疯了?”徐老赢不敢置信道:“就算你的敛息术天下无双能够偷袭得手,可你就不怕暴露了之后殃及整个唐氏吗?”
“如果有得选,谁又想行险。”唐罗皱着眉,冷声道:“这五衣教原本只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派,如今却已得到督天王巡的册封与太玄道盟的认可,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等徐老赢回答,唐罗接着道:“意味着在未来的时间里,他能名正言顺的大肆扩张,而教派那套,你应该了解的,天下地下,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自血狮大宗接手回灵山起,岷山一带已经有十数个传承数百年的部落彻底消失,那堆在青山黑水间的累累尸骨,全是五衣教屠刀下永不瞑目的冤魂!”
手指着密室中那张挂在墙上的地图,数十个原本应该是土寨的地方已经被红笔勾去,如果没有来过北邙并在土寨住过,在这位徐氏圣子的眼中,这些红笔代表的只是一群蒙昧的土人,不会引起他丝毫的徐老赢沉着脸,突然感觉腰间硌得慌。
“和你说这些,不是想用什么仁义或是公道来给这场刺杀冠以什么正义的名头。我要杀王禅,是因为他现在做的事,已经让我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若是放任王禅的五衣教在北邙继续发展下去,迟早会有更剧烈的冲突,到了那时候,就不是一番筹谋就能解决的事件了。”
徐老赢能够感觉到,唐罗在说这番话事的坚定与决绝,仿佛杀死一个圣子对他来说只是搬开路障一样轻易,这样的表弟让徐老赢很是陌生,“所有妄图在战争之前将战争结束的人,最终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你就没有想过,若是天南王氏追究,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吗!?”
“我宁肯要一个可以预见的坏结果,也不想把命运赌在未知上。”唐罗淡淡道:“天南王氏是很强,如果在天南部洲,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可这儿是龙洲,是北邙。只要谋划得当,王氏又能查到什么东西呢,丢出几个似是而非的线索就足够王氏焦头烂额,而时间拖得越久,这件事的调查难度就越大。”
且不说天南王氏的侦查能力如何,单说这种没有任何动机的随机杀人事件,本就是最难侦破的,毕竟在王氏眼中,有能力杀死王禅的,都是天下顶尖的势力,而这些势力要冒这样的风险,一定要有足够的利益和理由才行,而就算王氏想破脑袋也不会相信,想要杀死王禅的,竟是几个年轻人的谋划。
不管是龙西唐氏和北邙这些中小型的隐世宗门,都在天南王氏的视野盲区中,这便是人和。
王禅离开天南来到外洲,并且改换了身份,此时知道血狮大宗就是王禅的,整个北邙不过四个人,督天王巡的安元希、姬复、唐罗以及徐老赢,就连和王禅交过手的尸骨护法都没有搞清楚血狮大宗的真实身份,这便是地利。
此时安元希领着督天王巡的战士追踪尸骨护法离开了北邙,从某种程度上说,此时是杀死天南王氏圣子的最好机会,而三和中,便只欠天时,只要徐老赢点点头,便能设计出一场完美的刺杀。
因为一柄可以破开天南第一神甲的长刀,会成为迷惑天南王氏最重要的一环。
感受到姬复心中的期盼,徐老赢满脸苦色:“一定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要是王禅愿意发展五衣教,然后离开北邙,自然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唐罗摊手道:“真正决定杀戮还是和平的,是回灵山上的那位血狮大宗啊!”
“可理由呢?”徐老赢无奈道:“我该怎么劝他放弃五衣教在北邙的基业?总不能上去就让他放下屠刀吧!?”
“这我不管。”唐罗耸耸肩:“你不说他是你老友么,该怎么说服得由你来想,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消停的离开就行,怎么样。”
“老王这人...性情很执拗,他不愿意做的事,便是王家伯父也无可奈何。”
想起王禅的个性,徐老赢很是纠结,踌躇半晌后,咬咬牙道:“我试试吧!”
“真是难得,还能看见你这么认真的时候。”
调笑一句,唐罗又朝徐老赢认真道:“当世四位小圣王,步霄现在思过崖禁闭还得数年才能出世,衍空被你破了舍利金身不知何处修养,眼下正是你培植势力反超几人的最好时间,却隐身土寨当个土人,不觉得太过浪费了吗?”
三百零八章:万事俱备
此刻的徐氏剑者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劝说老友,哪有建立势力的心思,有气无力地敷衍道:“我还年轻,组建势力这种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我倒觉得,你应该要开始筹划了,论修为,此时你已经站稳凶境,剑意凌厉远超寻常;论身份,你是根正苗红的圣者血裔;论名声,更是当世四小圣王之一,执掌御虚幽凰神剑的圣地行走,只要你寻一仙山振臂一呼成立剑派,定然从者云集,你觉得如何?”
碰上这么个表哥,唐罗真是操碎了心,骨子里全是浪漫任侠的徐老赢很显然还不明白势力的重要性,更加没有建立属于自己武装势力的目标,崇尚个人英雄主意情怀的徐氏剑者还是沉浸在一人强悍从者自来的愿景里。
殊不知,每个人都有建立势力的最佳时期,有时候错过了,便会遗憾一辈子。
圣地行走,并不是个永久存在的头衔,这是对年轻武者的一种认可,而过了一定年岁,哪怕再不愿意,也得将这个名号传给后来者。
再过几年,徐老赢便必须要将行走名号归还徐氏,就好像羽神安元希一样,得用自己的名号闯荡这个世界。
这个阶段,才是真正给圣地弟子分强弱的关键,有些行走会沉浸在往日的荣光中郁郁,也有的褪去行走光环后涅重生。
行走每代都有,可真正走到圣地之巅的行走,却不是很多,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事情,却总是在圣地上演。
在唐罗看来,现在徐老赢有圣地行走的光环,本身实力也足够坚强,正是建立势力的好时机,就算无法像五衣教这般野蛮扩张,拥有大量秘术拓本的他也足够收买氏族,稳定人心。
而且最关键的是,徐老赢此刻建立势力,会引得很多世家公子或是年轻才俊相投,毕竟从龙封王才是有志之士的追求,而不是锦上添花。
面对唐罗的好言相劝,徐老赢还是提不起劲,懒懒解释道:“我现在也成立不了剑派阿,我并未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剑意,只能传承别派的剑意,又有什么意思,等我成就剑圣再立剑派不迟。”
元洲是天下剑道的源流,不光是因为徐氏剑修的强横,更因为徐氏那对待武学开放的态度。
所有成就剑圣尊位的剑者,大都会在元洲创立剑派传本脉剑道,除了本脉弟子可以拜入剑派修行外,一些流浪剑客也能够拜入派中修行,所以几乎所有元洲的剑者,都至少拜进一个剑派修行过,并且以某个剑派的弟子自居。
这才是天下剑修出元洲,先有徐氏后有剑的传说根本。
在武道上很传统的徐老赢自然而然的,会将剑圣和立派划上一个等号,觉得只有等到他领悟新的剑意后才能开馆。
“那么复杂的土语你都学会了,怎么现在却笨得跟头猪一样?”真是恨铁不成钢,唐罗愤然道:“你要是一百岁才成就剑圣,难道一百岁才开始建派吗?暂时没有创造出剑意,就先用外公或者舅舅的剑意不行吗?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还会不同意怎么的?等到你以后成就剑圣,再重建一派,将弟子引流过去不就完了嘛!”
做事情的真理是,如果真等到所有条件都齐备的时候才开始做,那么这个事情永远做不成,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将所有条件都聚齐。
所以,真正会做事情的人,只要拥有一些基本的条件后,便会开始行动,然后在做的过程中,不断修改完善。
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在唐罗看来,徐老赢已经具备了一切建立势力的条件,而徐老赢之所以提不上心,一来是独来独往惯了,二来还是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一个稳定的势力能给他带来多少的好处。
看其他小圣王就知道,他们都在费尽心力的培植属于自己的实力,衍空初悟无苦寂灭心经便云游布道,一是为了给自己养望造势,让佛子之名天下皆知。
其二也是为了找到衣钵弟子,然后大开山门,将前期的声望变现。
再说步霄,为何要接下任务主持龙州青年武道大会,还不是为了在年轻一辈中的心中建立印象,按照正常情况,不管是那些被收入武圣山中的外门弟子,还是从外门升至内门的弟子,都会成为步霄的部属。
王禅就更不用说了,四个小圣王里最忙的就是他,加入督天王巡不说,还化身南天帝为五衣教布道天下。
反观徐老赢,还跟蜕凡时一样,生活与事业几乎没有发生什么重大改变。
按照这样的发展线条,最多二十年,衍空会成为禅宗某个新学派主,步霄会有天资高绝的部署数百辐射成百世家,王禅将在督天王巡中掌握实权不算,还是拥有上千万信众的教派之主。
而徐老赢能,顶破天去,就是个完成十万人斩的凶境巅峰,顶个球用。
到了那个时候,这所谓黄金一代的四小圣王,便是其他三位天骄的争锋,到了那时候徐老赢要想弯道超车,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人之道,已不足而奉有余,凡是有的,还要给他,使他富足;但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
这便是穷者越穷,富者越富的根本原因,而三十年后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仅仅是因为现在的认知不同而已。
四位小圣王中,其他三人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并朝这个目标努力,只有一个徐老赢存在认知偏差,相比于势力他跟仰赖自己的修为与实力。
但世间何时出现过能以一己之力无敌于天下的存在,即便是强如韩武,不也在龙岛之行后被围攻圣陨,凶悍如狐王,不也被伏龙阵设计,灭身于人族双圣之手。
若不是真的担心这位大表哥,唐罗才不会多嘴这些,可很显然,徐老赢并不理解这番好意,因为年轻的徐氏剑者有自己的骄傲与执拗。
三百零九章:行走但当
“还能这样嘛?不行不行!”
动心不过一瞬,徐老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连连摇头道:“这样做是不行的!”
看着黑脸的唐罗,徐老赢搓了搓手,讨好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是元洲徐氏的行走,虽然很多族人对我有千万个不满意,但我终究还是徐氏年轻一代的表率。”
“表弟你说得对,借用祖父或是父亲的剑意,我能轻易的开山建派,可一旦这样做了,就等于是在告诉徐氏所有艰苦修剑,那些想要走出自己那条剑圣之路的年轻人,他们都是蠢货!”
“我是徐氏的行走,从某个角度上讲,我就是徐氏年轻一辈天赋最高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放弃了对剑圣之位的追求,转而借用其他剑派的剑意传道,你说其他族人知道了,他们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剑圣之路,确实越来越难走了,很多老剑修放弃一切,终其一生都在追求那道灵犀,郁郁而终的事情数不胜数。以至于赢城中已经有很多年轻剑者放弃了寻找,但还是有那么一小批天赋纵横的家伙,将自己所有的资质与精力投在了虚无缥缈的剑圣之路上!”
说到此处,徐老赢又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表弟你知道吗,我父亲,就是你舅舅长风剑圣,就是这样一个人,三十岁之前,他就只修行了诸天无上剑典,没有修行任何剑意,只会一手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屡战屡败,甚至被嘲笑说是只会剑气的剑修。”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长风剑圣以独创的灵犀剑意问鼎行走,只是因为年岁的关系,只当了一年就被迫卸任,连赢城都没出过。”
笑眯眯的徐老赢接着道:“别人总以为父亲不离开赢城,是想将曾经的屈辱讨回来,只有家里人知道,成就行走之位后的父亲是最忙的,因为他要开始修行已有的剑意了。仅仅三年时间,他便修成三十余种剑意,记得有年全家在一起吃饭,祖父就问父亲,为什么他当时不先已有修剑意拿下行走之后再悟剑意。”
“父亲说,如果他先修行已有的剑意,或许五六十岁都无法创造出灵犀剑意。”
说道此处,徐老赢叹道:“以前我总以为,是因为我的天资纵横才用这最低的九品血脉以下克上夺得行走,现在想想,若是没有这血脉,或许我早被隐没在徐氏那群天赋纵横的剑者之中了吧。”
“其实,跟祖父和父亲的剑道天赋比起来,我这剑道资质,着实一般。只是走运,恰好能修行四大无上剑体中的“通冥”适性还不错。加上血脉特性,除了让我能够领先别人一步外,修行房中术还能提高我的精神力与控制力,与剑体特性相互增益,这才又领先其他人一步。”
洒脱的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徐老赢摸了摸后脑勺道:“要是剑体修为相等,灵力修为相当,我怕是早被别人打败了,也许就是因为剑主看出来这点,才会破例将御虚幽凰和泫金龙魂两件神器赐下吧。偏偏以前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天赋纵横无双,现在想想,是不是有些可笑?”
“你今天是怎么了?”唐罗皱着眉道:“多愁善感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天下哪有什么如果,血脉也好,资质也罢,你能领先别人两步,就是领先别人两步,假设有没有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梦想吗?”
“唐罗说的没错。”姬复也适时的附和道:“世间所有的强者,都是将自己身上某种特性发挥到极致的人,就算按照你这样的说法,将所有人拉回到同一水平线上,差距依旧会存在。悟性差距,根骨差距,天赋差距,自律差距,甚至身形差距,只要有人的存在,差距便永远不会消除。与其悲春伤秋,不如把握好当下,看看自己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后,能不能走上那真正的绝巅才是!”
人生难得三两知己,徐老赢朋友虽然不多,质量却是奇高,这骤然出现的软弱刚刚升起,便被两个兄弟连珠带炮似的打消。
“扯远了扯远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徐老赢借着道:“其实我要说的是,如果徐氏的行走,都放弃了领悟新的剑道,那么上行下效,万一以后徐氏的那些小子不愿意领悟新剑意。而是一个个抱着原有的剑意吃老本,那么徐氏剑修不就亡了嘛!所以我不能这么做!”
“要嘛成就剑圣开山立派,要嘛憋不出来泯然众人,徐老赢虽不是什么圣贤,也不能丢了徐氏历代行走的脸面!”
说这话的时候,徐老赢脸上有一种唐罗和姬复从未见过的认真,那种认真,是一种名叫责任的情感,更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只是这种执拗,还是看得唐罗连连摇头:“凭你一个人做一件事就能让偌大个徐氏剑修亡了,真不知道是说你谨慎好,还是自大好!”
“这不是说万一嘛。”
徐老赢很是骄傲的挺了挺胸道:“你别看我在外头夜夜笙歌的,我回到赢城可正派了,很多族中的年轻人更是把我当成榜样我给你说。”
“所以你就不回去了呗。”唐罗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徐老赢的吹嘘,然后淡淡道:“行了,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随便你吧。”
“但是。”话锋一转,唐罗又道:“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随时开口。”
“没错。”一旁的姬复亦是点点头,朝着徐老赢激赏道:“能以荣辱为重,义弟不愧徐氏行走之名,不管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只要义弟成就剑圣之位,其他建立山门的琐事,大哥一并为你办了!”
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可能就是,当你做出一个损害自己利益的愚蠢举动时,会有一个贵人看见,并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给予你更大的补偿。
对于这种福报,唐罗只能表示自己羡慕不来。
三百一十章:崖葬
被王禅的事情一搅,徐老赢终是没了参加孟夏跳月节的心情,姬复也适时地向徐老赢发出了邀请:“凌霄宗有位剑术大师凌夙,偶然得悟一门天罡剑意,经过数年研究,已臻圆满,想请义弟帮着参详参详!”
好剑、好色、好书画。
刚刚还愁容满面的徐氏行走听到这话,哪能坐得住,心中想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好理由说服王禅,不如跟着姬复和唐罗一起,盯着他们才好。
连犹豫都没有,便接受了邀请,与三人一起去了凌霄宗。
作为一个传承千余年的隐世宗门,凌霄宗在上古时便是道门一支,只是后来道门式微,被妖兽屠戮,原本盛极一时的道门也就分崩离析,零落在天下各洲部,有的还能寻到踪迹,有的却已经没有音讯。
凌霄宗算是上古道门还算健全的一支,起码保留了完整的传承,特别是本脉功法冲霄玄凌经更是地级上品的功法,杀法秘术一应俱全,特别是由冲霄玄凌经孕育出的天罡战气更是刚极刚极的灵力,比之先天剑气亦是不遑多让。
能以这样狂猛灵力为基础领悟出的剑意,自然是刚猛无俦,也难怪徐老赢这位圣地传人会动心。
虽然凌夙与徐老赢差了五十多岁的年纪,但修行这种事,达者为师,两人具是对剑道有着独到理解的剑客,刚一见面便天雷勾动地火,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插不上嘴的姬复与唐罗陪坐一会儿后,便默默离开。
就这样,徐老赢便在凌霄宗住下了,除了每日与凌夙剑宗谈论剑道外,便是为凌霄宗的门人讲剑,只是腰间的几个银戒指像是钩子般撩拨着他。
终于,在凌霄宗住了十天后,这位徐氏剑者忍不住了,找到了姬复道:“咳...大哥,这几日小弟已经想通了很多关节,对说服王禅也有了不小的把握。”
“哦?”姬复眉毛一挑,没有一丝怀疑,干脆道:“既然如此,大哥便在这儿,等着义弟的好消息了!”
没想到姬复这样好说话,徐老赢大喜道:“好咧!”
正要转身离去,又想起那个难缠的表弟,忙回身找补道:“大哥,替我转告表弟,我先走了。在没有我的消息之前,你们不准对王禅采取行动!”
“大哥省得。”
获得姬复承诺的徐老赢美滋滋的下了山,换上了土人的服饰,看了眼那几个被摩挲地发亮的银饰,满脸兴奋的往仙青山方向御空而去。
真正的君子,才不会让痴心的女子等得太久,那几盏为他燃至天明的油灯,岂能被辜负。
御剑而行小半日,徐老赢便回到了仙青山地界,想起那群淳朴的土人与载歌载舞的晚会,只感觉空气都是香甜的,脸上闪过一缕痴笑不说,心中更是火热。
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就是熟悉的扎坝土寨,徐老赢便想散去遁光,步行入寨,可敏锐的六识却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原本清新的空气中,竟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和焦炭味,徐老赢脸色一变,遁光更急,几个呼吸间便翻过了大山,看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土寨。
坚固的碉楼被炸开一个个大洞,焦黑的木炭压着分不出性别的尸体,土寨中老人们的头颅更是被累成了京观用以彰显行凶者的武功与霸道。
那些被垒在一起的尸体和头颅,十天前还是鲜活的生命,可十天后却成了尸骸,传承千年的土寨更是被付之一炬。
徐老赢阴沉着脸落入已经成为鬼蜮的土寨中,胸中的怒气几乎要喷发出来,走到那座高大的京观之前,这位动了真火的徐氏剑者唤出神剑。
金芒吞吐不定的御虚幽凰神剑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咬着牙的徐氏行走朝着京观上那些无法瞑目的头颅,咬着牙道:“徐老赢在此起誓,不论是谁犯下如此恶行,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不死不休!”
剑者的誓言从来不会打折扣,跟何况已经和这些土人有了深厚感情的徐老赢。
徐老赢用了两天时间,将土寨中的三千九百二十四具尸骸送入仙青山北面的一个个崖洞中。
在土寨的风俗中,崖藏是最郑重的方式,通常是长寿的老人去世后,其子女按老人生前的嘱托,将其背至事先指定好的高山崖洞中安放,再用大石将洞口堵严,也有土人临死之前,自己走入隐秘的山洞坐以待终的。
或许是从没想过土寨会被人全灭,以至于整座仙青山背面,只有几十个空置的崖洞,剩下的,全是徐老赢临时开凿的。
将最后一具尸骸送入崖洞,徐老赢瘫坐在崖边,掏出了那几个银色的戒指,想要套进自己的手指里。
表情木然的徐老赢脱下了土服,将其叠好放在了山壁之前,望着崖壁上整齐排列的墓洞,眼前浮现起一张张土人的脸。
世人皆道土人蒙昧,难以教化,可真正在土寨中生活过的徐老赢却明白,这不过是世人的偏见而已,他们豪迈直率,天性淳朴,更是善良乐观,即便是在贫瘠的仙青山中,也有种自得其乐的生活态度。
除了文字和语言不通,这儿的土人要比中州那群自诩开化的文士真诚百倍,而这个的服饰、木器更是堪比艺术。
就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一个拥有千年传承的土寨,就在顷刻间沦为废土。
徐老赢不由得想起了徐氏某位剑主说过的话“剑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毁灭对于强者来讲,真是太容易了,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圣地封王的原因吧。
将腰间的几个戒指取出,想要戴上,可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让女孩儿的指环套上自己的手指,只得取出一柄长剑,将剑疆(系在剑首的皮绳,通常是猛兽的筋)解下,把所有戒指都串在了一起,挂在了脖子上,放入衣领中。
“我要走了!”挂上指环的徐老赢朝着崖壁轻声道:“放心,教我的东西我都记着呢。”
三百一十一章:不抛弃,不放弃
敲了敲胸膛,徐老赢认真道:“zaduomugei,zhamumuzhe。”
这句话是扎坝的土语,意思是扎坝人从不说谎,就跟石头一样实诚,连大火都烧不裂!
……
回灵山
五衣教
话说半月之前,吃了败仗从鬼王岭逃回来的步军统领们皆是惴惴不安。
这是自血狮大宗降临北邙后,五衣教第一次失败。
特别是那十几柄入阵的魂兵更是让五衣教的战士们打从心底发颤,这是五衣教的灵阵第一次被破,也击碎了五衣教信众的无敌信念。
就跟所有的乌合之众一样,这种利用信仰组建起来的武装力量只能够打顺风仗,而一旦遭遇挫折,便会迅速丧失勇气与战意。
就好像鬼王岭的山门前,真正会让五衣教溃败的如此之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几位步军统领失了勇气,一看抵挡魂兵不成便心生怯意,并将心腹召集一起准备随时撤离,而那群普通武者本就跟不上魂兵速度,更谈不上应对,这才死得干脆利落。
没有将领上官稳定军心,加上后面的战士看着前面的战士被魂兵割稻草一般的杀死,这才溃不成军。
而一逃回来的几位云虎将军就后悔了,血狮大宗的手段,他们是了解的,那是个动则就要灭人满门的屠夫。
这半年来,为了补充生员与物资,他们已经灭了岷山一带十几座山寨,其手段之残忍,就连这几个原本便称作人屠的强者也觉得惊悚。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北邙人,虽然他们中大多都有着悲苦不堪黑暗的过去,但终归对这片土地还是有归属感的。
可入了五衣教之后,短短半年时间里杀的人要比前二十年的总合还多,更要命的是在这种狂热的氛围下,肯本由不得你说不。
原本他们逃回山门,是想着跟以前一样,一个地方混不下去了就另起一座山头,可是想到近半年的所作所为,他们知道,整座北邙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地。
即便是绿林匪道,也是要讲仁义规矩的,这种话乍一听好像很扯,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强盗土匪还讲仁义规矩,这不是笑话吗。
可事实上,越是这种野蛮混乱的所在,便对规矩阶级越是重视,混绿林,最重要的便是义气和面子。
因为这些所谓的劫道强人,本质上就是一群弱者,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或是犯下了承担不起的祸事,又有谁愿意隐姓埋名,落草为寇呢。
这其中自然有些良知不悯的好人,但更多的则是因为自己的悲苦,而将暴力施加给他人的凶徒。
可即便是这样一群人,也有这自己一套学问和规矩。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匪盗们的边界感是很强的。
不论是小贼也好,大盗也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动区域,他们将这称为地盘。
所有捞过界的轧道行为,都会被视作别人的挑衅,而受到挑衅的强人,只有一种回击的方式,那就是拼命!
你动我的饼,我就要杀你,就是这么简单。
而就算是劫道的强人,也有自己的底线,比如有些人不杀老人孩子,有些匪盗劫财不劫色,有些势力强大的山寨,甚至庇护一方平安,深受百姓爱戴。
所谓盗亦有道,便是在解决温饱之后,即便是强盗,也要做点能让自己良心过的去的事。
可教派不是这样,五衣教的教化,简单粗暴至极,便是臣服和死。
你要么抛弃本身的信仰投入五衣教的怀抱,要么和自己的信仰一起去死,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给你。
北邙的土寨,大多都是传承久远的文明,他们大多有着自己的信仰,比如日月星辰,比如山川大河,甚至是某种神灵化身,妖兽图腾。
这些信仰经过几百上千年的发酵,已经成了刻在土人骨子里的一种文化,强用暴力压服的结果,便只有引起巨大的反弹。
而杀了那么多人的五衣教,已经被无数被忙人恨得咬牙切齿,几个云虎将军如果脱离五衣教,很可能被几个大势力,追杀致死。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只能认命的留在回灵山上,等待血狮大宗的制裁。
惴惴不安的几位步军统领和山门中那些被魂兵吓破胆的信众们终于等到了周天星斗的光华,如天人般从星光中飘落的血狮大宗神态语气还和出征时一样温和。
“这次失利,乃是本宗小看了北邙的强者,才会让本教造此大败。几位统领当机立断,将教众兄弟及时救回山门,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血狮大宗进入山门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认责,这让几个步军统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本教遭此大败,元气大伤,更让本宗痛心的,却是教众数千名兄弟被鬼王山俘虏,不知将会遭受怎样的虐待!”
头戴冕旒的王威望着回灵山的信众,动情道:“那些都是本教的手族兄弟,本宗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入敌手,只是无奈对方势大,本宗寡不敌众,败退下来!”
说着,王威脱下了上衣,回灵山的信众们看见了血狮大宗胸膛上那个尚未痊愈的大洞,这该是怎样狂猛的攻击,才能在如此强者的胸口留下贯通伤口啊!
几位云虎将军面面相觑,没想到血狮大宗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而那些信众更是感动的涕泪横流,怯懦与懊悔随着眼泪一起淌下。
“身受重伤”的血狮大宗却无比平静,朝众人道:“本宗只问一句,可有愿与本宗一起,去鬼王山中接回教众弟兄的勇者吗!”
信念与勇气再次被王威点燃,回灵山的信众们红着眼,纷纷应和道:“愿随大宗一起,接回兄弟!”
“愿随大宗一起,接回兄弟!!”
“愿随大宗一起,接回兄弟!!!”
所谓众志成城,民心可用,重新被激发勇气的信众们脸上满是狂热,仿佛忘记了那些魂兵的恐怖。
“好!”王威大喝一声,赞道:“虽然我们此战被人设计了,但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康宁统领,本宗要你在半月之内,筹集回灵山半年的粮食物资;程华统领,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半个月时间,本宗要见到两千蟒兵!”
向几位步军统领下达命令后,王威朝着满脸狂热的信众道:“一个月后,随本宗重征鬼王山,接回教众兄弟!!”
三百一十二章:持剑破山
作为天南王氏的圣子,揣摩人心的本领已是刻在王禅骨子里的学问,他明白五衣教的信众都是愚蠢者,而他也明白遇者的通病,那就是脆弱。
要嘛目空一切无比张狂,要嘛受到挫折一蹶不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情绪交替演绎,却无法找到一个稳定的平衡。
这样的人,既容易引导,也容易安慰,在王威一通声情并茂的表演之后,五衣教的信众便振作了起来。
没有人再提鬼王山的失败,而是进入了第二轮重整旗鼓的征服,他们将失败放在了心底,积蓄着力量打算一个月后拿回失去的东西,所以这一次的手段,更加的残暴。
如果事情发展顺利的话,确实会如王威预料的那样,一个月后,骨干未失的五衣教补充完兵员,重征鬼王岭,给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大势力最后一击。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一名年轻的剑客,发生了改变。
龙州1785年七月初
元洲徐氏的行走,徐老赢执剑拜山,眼中所见不论老幼,只要身着五衣教服便杀,诸天万道剑意之下,无有一合之敌。
直到一张阴阳阵图拦住无数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将一群蟒兵救下。
头戴冕旒的王威站在徐老赢身前,朝着杀气腾腾的徐氏剑者,冷声道:“徐老赢,你来我回灵山见人就杀,这便是元洲徐氏的教养吗!?”
天南徐氏加血驳杂,除了传统武道外,遁甲、御术、阵道、星象皆有不俗的成就,而老友王禅主修御术,根本没有挥手成阵的阵法造诣,那么很显然,眼前这人便是精通阵道的王威了。
既然不是老友,徐老赢自然不懂得什么叫做客气,张口喝道:“通冥入虚,圣体如意,剑来!”
燃着金焰的御虚幽凰神剑自剑墟跃入年轻剑者手中,十数钟剑意轰然爆发,只一句便将阴阳阵图斩断。
手执长剑的徐老赢冷着脸,抬起对剑尖准王威的冕旒冷声道:“徐氏的教养是,执剑铲除天下不平!徐老赢今日,便要让五衣教在世间除名,你想拦我,可以试试!”
“莫名其妙发什么疯!”王威眉毛一挑,亦是冷声道:“无有因由便要喊打喊杀,就凭你也想灭我圣教?你真以为世人夸句小圣王,便是天下第一了?”
如果是在野外突然碰上,面对杀气腾腾的徐氏剑者阵师自然要退避三舍,可如今是在回灵山门,人灵阵与地灵阵皆是齐备的情况下,即便是大宗师王威也有信心一战,哪里会让步。
双手一合便结成术印,回灵山的地底浮起无数阵纹符字化作樊笼,将两人困在其中,阵中的天地元气霎时被收摄一空,无穷重力加身,让徐老赢的身形不由地一沉。
“你现在离去,看在王禅的面子上,本宗可以既往不咎,若还要纠缠,便休怪本宗无情了!”
结完手印起阵的王威并不着急攻击,而是朝着徐老赢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可早已打定主意要为扎坝土寨复仇的徐老赢哪会因为对方随口几句便打退堂鼓,以御虚幽凰神剑撕开剑域,又轻唤泫金龙魂铠的龙王真名。
无数神剑残魂化作剑海,被龙王金焰淬火自剑域中呼啸而出,如同一道望不见边际的金色剑河。
没想到徐老赢竟然刚烈如此,王威脸色剧变连忙起阵想要抵挡,但两大神器组合的杀招那是仓促汇聚灵力的阵法所能抗衡的。
无数的阵纹刚从回灵山中升起便被剑光湮灭,奋力抵挡一阵后,王威布置的地灵阵被攻破,整座山门遭到金色剑河的打击,一时间爆破声不绝于耳,整座回灵山更是被炸得摇摇晃晃,仿佛末日降临。
破开地灵阵后的徐老赢又唤出泫金龙魂铠真形,并以十二种剑意融合出:玄霆烈阳剑、寒月清潇剑、赤魔熔岩剑与阴阳重水剑!
泫金龙魂四爪各持一剑,长达数丈的灵剑挥舞起来,不论是山石还是草木,尽是化作齑粉,而被龙魂铠护在中央的徐老赢也没闲着,双手连连挥舞,无数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夹杂着诸天万道剑意纵横来去,精准打击着五衣教的漏网之鱼。
天上的御虚幽凰剑更是化作金焰幽凰在上空盘旋,抛下无数朵不灭的金色炎花,让整座回灵山焚起了熊熊大火。
五衣教的信众们曾几何时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那持剑的金色巨龙与天上的金色凤凰就像是索命的厉鬼,让五衣教信众们抱头鼠窜。
就连王威的呼喊他们都顾不得了,其实若是他们能结成阵势,辅以王威的阵法,未尝没有与神龙幽凰一战的实力,只是被这滔天的威势所摄,偌大的五衣教山门,便被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更是形成了兵败如山倒的颓势,刚刚重塑勇气不久的教众们更是亡命奔逃。
知道大势已去的王威一张脸更是铁青,他知道北邙的五衣教完了,经过徐老赢这一闹,他这半年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再想重新聚齐,必须得找新的骨干才行。
“既然要打,本宗就陪你!!”
失去理智的王威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身份了,呼唤神甲真名,天南第一神甲霓凰羽衣顷刻上身,身后七彩的翎羽化作锁链,只一击便将肆虐的持剑金龙锁住更将金龙四爪中的灵剑搅碎!
阵法再催,王威以伏灵阵锁天,斩断了徐老赢与御虚幽凰神剑的灵力联系,而少了源源不断的灵力供给,金色幽凰也无法长久维持真形,更别说继续吞吐金焰了,只得化作神剑,重新飞回徐老赢手中。
神剑入手的徐老赢没有一丝迟疑,抬手连斩,数道金芒划过,将束缚金龙周身的七色翎羽斩断。
每斩断一根翎羽,便要承受相当于顶级玄级对冲的余波,那灵爆与罡风自是被神甲挡住,可这反震之力却得徐老赢自己承受。
所以七剑之后,徐老赢只感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就连持剑的右手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三百一十三章:王道教化
而另一边,王威则是更不好受,七窍都有精血渗出,毕竟王禅的体魄本就不如修行通冥剑体的徐老赢,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半年前王汉与唐罗鏖战一场,两人皆是身受重伤,虽然他以神丹愈合表伤,但真正穿胸而过的那一道先天神剑,因为先天之气太过雄浑的缘故,至今未曾彻底根除。
而霓凰羽衣翎羽被斩,承受的力量相同,整整七道反震之力,如同永不止息的巨浪,两人虽是年青一代的最强,却也是入凶境不足十年的年轻人,这样狂猛的力道,终究是让两人有些无法承受。
横剑于前的徐老赢窜着粗气,暗自调息抚平气血,而王威也是用袖袍轻轻拭去脸上血迹。
激烈至极的大战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就连摇晃的回灵山都平静了下来。
俯瞰着满目疮痍的山体,想着自己半年的努力就这样毁于一旦,王威双拳紧握,朝着徐老赢怒目圆瞪,正要说话,脸色就是一变,哼了一声后,闭上了眼。
一息之后,王禅睁开眼,将头顶的冕旒扯下丢到一边,低头看了看已成废墟的五衣教山门,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不远处杀气腾腾的徐老赢道:“打也打了,闹也闹了,现在能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么?”
就像是哥哥对待调皮的弟弟那样,哪怕山门被毁,也没见到王禅脸上有一点愤怒,只有对着兄弟无可奈何的宠溺。
别人看来交友满天下的王禅真正认可的朋友,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位,徐老赢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不然王禅也不会在他最弱小的时候,花了最大的力气投资,要想将妓子送入赢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或许是王禅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场不知道是盈利还是亏损的投资了。
要说盈利,那时候谁都不看好徐老赢能有什么出息,而他却能雪中送炭,更是帮着一起参详和收罗房中术,而十年之后,两人都走到了圣地年轻一辈的巅顶,如果顺利的话,这场私交还会持续几百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禅与徐老赢对彼此的意义,要比妻女还要重大。
而亏损,却是因为两人在成长之后,走上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路,任侠浪漫的徐老赢和机关算尽,玩弄人心的王禅,终究不是一类人。
他们的交情不会随着时间消散,但交往中的磕磕绊绊却越来越多了,特别是王禅加入督天王巡之后,两人在对待事情的看法上,就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上一次在龙西见面便是不欢而散,徐老赢更是负气的说出今后与王禅只谈风月不谈公事的气话。
其实这些话,王禅都没有放在心里,他只是觉得徐老赢还没有长大而已,任侠和浪漫是件好事,试问谁不曾年少过的。
就连徐老赢持剑覆灭回灵山,他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一群价值不大的蝼蚁而已,死了一批,他随手便能再聚一批。
真正重要的是他和徐老赢之间的关系,而不是某座五衣教的山门。
而徐老赢也没想到,自己毁了五衣教在北邙的山门,王禅竟然没有生气。
六识通冥的他自然能够感受到,王禅并不是压抑着愤怒在虚与委蛇,而是真的没有将山门的破败放在心上,反倒是更关心自己持剑破山的因由。
面对这样的老友,徐老赢自然无法像对待王威那样凶蛮霸道,将横在身前的长剑放下,年轻的剑者伸手指着岷山的另一边,生硬道:“在那里,原本有一座传承了千年的土寨。里头的土人过着男耕女织与世无争的生活,虽然不算富裕,却自得其乐。他们豪迈直爽、善良豁达并且极为好客,哪怕是语言不通的外乡人,也能感受到他们笑容中的真诚和心中的淳朴。”
“那儿的女娃心灵手巧,制作的木器银饰风格独特,织出的布匹纹理精美,很多我在中洲都没有见过!”
“他们崇拜若水河,自称若水娃娃,觉得是因为有若水河,才有了他们繁衍生息的家乡,所以每年的七月初,便是他们办祭典的日子,今年,是扎坝土寨的第一千三百九十九次祭典,换言之,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居住了一千四百年了!”
“王禅,你来告诉我,五衣教凭什么让他们献出食物和青壮,并让他们改变自己一千四百年的信仰,而去向一个邪魅捏造出来的谎言臣服!?”
“我明白了。”王禅轻笑道:“原来你是为了那群土人啊?”
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看到亲人犯蠢后的失笑,王禅的笑容里有着太多不可言说的东西,让徐老赢看得牙痒。
“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王禅眯着眼道:“可还记得,当初徐氏初到蒙昧的元洲,是如何布道的吗?”
“我...当然记得。”刚刚还正气凛然的徐老赢突然一阵气短,却还是强撑着道:“可徐氏是为了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和教化,不得已才行的王道!”
“五衣教做的难道不是同样的事么?”王禅淡笑道:“灵服聚阵,乃是超越合击的武道教化,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更是一切教化的根本,五衣教为什么只对土族残暴,因为这些人蒙昧不堪,人道大昌一千年,却还是供奉着黑暗时期的文明不思进取,这样下去,即便再过一千年,他们也是同样的孱弱蒙昧!”
“强词夺理!”徐老赢愤然道:“臣服或死,这样简单粗暴的征服哪里是教化,分明就是强按着土人低头!”
“五衣教做的和当年徐氏在元洲做的,一模一样!”王禅看了徐老赢一眼,淡淡道:“一千五百年前,元洲共有土族部落超过千万,皆是风俗不同的各种部落,而经过徐氏“教化”之后,元洲现在可还有土族存在?”
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意,王禅朝着徐老赢发问道:“我想问问,这些消失的土族,都到哪儿去了?”
三百一十四章:看剑
年轻的徐氏剑者被问住了,或是说,此刻的徐老赢,心乱了。
他没有办法回答王禅的问题,因为早在他出生一千几百年前,徐氏就已完成了对元洲的教化。
如今的元洲,是剑者之国,是诗歌源流,是和平天府,是圣地之巅。
莫说是落后蒙昧的山寨部落,就连土人的痕迹都没有一丝。
可这就能说明徐氏曾经用了与王禅一样的手段吗,徐老赢很是怀疑!
“部落土人消失了,却不代表徐氏曾经用了同样的手段!”
年轻的剑者冷声道:“元、哈撒、挛、呼延、须卜、贺赖、贺遂、乙楼、渴烛浑、末那楼这些姓氏皆是由上古时元洲大的部族传承至今,在徐氏的教化下,他们早已脱离蒙昧,如今更是成为元洲的大族。这些上古时便强盛的部族是最排斥教化的,徐氏尚且能容,何况其他偏僻小族!若按照五衣教的教化方式,此时元洲早已人丁零落,哪还有这繁华盛世!”
王禅没有想到一直极轻武道的徐老赢能说出这番话,眼中闪过赞赏之色,挑了挑下巴道:“说下去!”
“你将五衣教所作所为称为教化,这根本就是受了邪魅的蛊惑!”
徐老赢道:“不论任何崇高的目标,一旦行使了卑劣凶残的手段,那这个目标也不足以被称作崇高。五衣教就是邪教,所以必须要被铲除,就跟曾经的北邙邪神一样!”
“你觉得五衣教与血灵教是一样的?”王禅摇摇头,不敢苟同地轻笑道:“五衣教是太玄道盟承认的友宗,是督天王巡认可的岷山圣教,你却说是邪教,不觉太过吗?”
“在我眼里,都是一样!”徐老赢深吸一口气,舞了个剑花,御虚幽凰的剑刃上再次燃起金炎。
驻剑立于虚空的徐老赢望着王禅,冷冷道:“比起王巡和道盟的判断,我更相信自己的心和剑,它们告诉我,五衣教就是一个邪教,必须要被铲除,你要拦我吗?”
看着再次变得杀气腾腾的徐氏剑者,王禅只是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晃了晃,轻松道:“凭你一人一剑,便可拦住涛涛大势吗?”
“没了五衣教,还有天空教、至高教、虚空教、凶神教。”王禅眼含笑意,弹了弹指“换个地方换个名字,只要我不死,便能让五衣教无限重生,且一次比一次更强,你打算怎么做,杀了我吗?”
对于这个老友的本事,徐老赢清楚地很,知道对方没有一句虚言。
灵服聚阵的武道教化,已经超过了当下世家以小队为主流的成军模式,不论是战力上还是周期上,都大大超过。
天下从来都不缺野心勃勃的家伙,本以为赶走妖兽便能让人族大昌,长治久安,可这一千年下来,死在同类手中的人数,竟也不比曾经死在妖兽手上的少。
这其中固然有人族数量无限膨胀的功劳,但更多的却是人族总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
如果是曾经的徐老赢,被王禅这一番的连消带打,可能早就没了战意,但他提剑问山,是为土寨复仇,在京观前的誓言,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打折扣。
“出了北邙,你做什么我都管不着!”徐老赢冷冷道:“但在北邙地界上,我见一个五衣教的信徒,便杀一个,杀到无人敢入教为止,杀你或许做不到,但两败俱伤却是剑者最擅长的。”
杀意凌厉,态度坚决,可王禅偏偏从年轻的剑者的话里读出些不一样的信息,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只是在北邙?”
气息突然一乱,不擅长说谎的徐老赢没有做声,只是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
可敏锐的王禅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笑道:“看来,你今日可不止是来踏平山门的,只是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元洲徐氏的行走,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少嗦!”知道老友心思缜密的徐老赢不敢再搭腔,蛮横道:“立即离开北邙,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
如果说刚刚只是猜测的话,那么此时的王禅就已明确捕捉到徐老赢蛮横表情下的那丝慌乱,好整以暇的拭去唇角血迹,轻笑道:“原本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在北邙布道也没什么关系,可现在却知道你是被人支使来回灵山的,那王禅便不能走了。”
从怀中取出一枚神丹吞服,王禅感受体内洋溢而出的勃勃生气,朝着徐老赢摆了摆手道:“在没有找到支使你的人之前,我绝不会离开,都说深山大泽出龙蛇,想不到在这北邙深山里,竟有人挑唆天南王氏与元洲徐氏的圣子间隙,这样的妙人,王禅怎么会错过呢!”
不善掩饰自己的徐老赢还是被王禅看出的来意,但事情都已做到这一步了,徐老赢更不会放弃,将神剑横在身前,冷声道:“你不走,我便赶你走,看剑!”
王禅要继续留在北邙,可不是为了与徐老赢分胜负的,如果说攻山是徐老赢的主观意愿,那么为了两人的关系延续,这一座山门的损失也确实不算什么,但此时王禅却发现,徐老赢的出现是因为一只隐在暗处的推手,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邪火。
他要找到这个幕后的家伙,将ta以及ta身后的势力,连根拔除,让这个自以为高明的黑手明白,有些人,是不能轻易设计的!
徐老赢纵横十方的剑意如狂风海啸般汹涌而来,王禅振起霓凰羽衣的七色翎羽尽数挡下,双手结印结印周天星斗的轨迹,光辉落下,挪移阵成眼看功成,却被一剑斩断。
通冥剑体全开,御虚幽凰神剑化域,将回灵山上空尽数包裹在剑影之内。
天南王氏与元洲徐氏时代交好,两家对彼此的武道更是烂熟于心,对于接引周天星光的纵横阵法徐老赢早早防着,这一剑便是要告诉王禅他的态度。
没有他的允许,王禅哪儿也去不了,来战!
三百一十五章:最佳人选
凌霄宗
正在闭关的唐罗被请到了凌霄宗大殿,见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姬复与姬辰。
这位韩氏的圣子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们该准备动手了!”
“这么快?”唐罗一愣,不解问道:“不是得等老赢将消息传回来再说么?难道他已经找到让王禅离开北邙的理由了?”
“没错。”姬复点点头,将一份密简递给唐罗道:“鬼王岭一役战败后,五衣教便开始补充元气,恢复兵员,还记得仙青山的那个扎坝土寨么?被云虎统领康宁带人屠了。”
“这么巧?”唐罗皱着眉道:“岷山地界这么多山寨,五衣教就偏偏找上了扎坝土寨?”
获得越久,唐罗便越不相信缘分天定这种事,所有看似巧合的事情后头,都有一连串的因果规律将事情发展导向那个目标。
这儿正愁徐老赢找不到好借口劝退王禅,那便五衣教便将徐老赢住了好几个月的寨子屠了。
以徐老赢那重情重义的性格,还不得冲到回灵山大闹一场,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可这一切好像太过顺利了,就好像幸运女神死死的站在己方,抱着自己的大腿不撒手。
这种事情唐罗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的,将手中密简放下,唐罗抬头看了姬复一样,淡淡道:“照理说你与徐老赢几年不见,难道不应该有很多话要聊么,将他请上凌霄宗丢给凌夙后姬兄就闭关不出,即便是苦修不辍,在这种时候也太过头了吧。现在看来,姬兄还真是办了件大事呢!”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唐兄。”姬复儒雅地笑笑:“老赢与王禅乃是老友,两人虽然性格不同,但依老赢的性子,两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若是让他自己想,怕是三年五年也想不出个什么,我这做大哥的,自然要为他多多着想一些。”
唐罗面无表情的坐下,将手倒扣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桌面,沉思半晌后,好奇道:“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指了指桌上的密简,“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五衣教的人会去仙青山的土寨呢?”
姬复看了姬辰一眼,后者朗声道:“唐天骄该不会以为,偌大个五衣教中,姬氏只安插了一个密探吧?”
“原来,如此。”
揉了眉心,唐罗朝着姬复问道:“这事儿,他知道吗?”
姬复淡淡答道:“他不用知道。”
“他应该知道。”
“你不说,他便不会知道。”
“你太小看他了。”
唐罗嗤笑道:“对你来说那只是一支连名字都说不准的土寨,对徐老赢来说,可不是这样。没有什么事情,是能永久隐瞒下去的,虽然我并不觉得,诚实永远是最好的策略,但在对待徐老赢的问题上,我认为,诚实要比你这样的做法,更为妥帖。”
“起码现在,剧本正按照我设计的在演。”
姬复面无表情道:“此时徐老赢已经攻上回灵山,并与王禅在剑域中大战,我们要准备的,是一旦老赢败了,该如何对王禅进行补刀。”
未胜先虑败,经过几年打磨的姬复,成长的不光只有武道,就连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越来越像一个上位者那样。
而作为某种程度上的利益共同体,唐罗即便不喜欢姬复的某种做法,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也得参与进去。
“所以,有人选了吗?”
抛开其他无谓的情绪,唐罗朝着姬复问道。
即便徐老赢能将王禅神甲破了,也不意味着王禅便是个任人宰割的弱鸡,天南王氏的圣子,当世的四小圣王之一。
不论是圣地也好,宗派也罢,能被尊为圣子的人,都是年轻一辈最顶尖的人物,而因为武道的不断发展,此时的圣子若是对比曾经的,强出不知多少倍去。
因为武道的变革,这一代的年轻人正站在一个转变的节点上,单人融合技的出现,让强者愈强,而王禅不光自己强,他体内还有不知多少道神魂,同样不过。
“我与王禅交过手,已知的便有王婴、王汉两道神魂,皆是体修!若是入于炼尸之体,实力更超寻常武宗人物,几乎达到了凶境巅峰的水准。动手之人必须要有凶境巅峰以上的战力,最好还得有一击必杀的绝技,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可能便越大。”
姬复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前段时日确实为这个人选头疼,要想不沾因果谈何容易,但好在天佑韩氏。”
朝姬辰使了个眼色,这位凌霄宗行走便走入后殿,不多时搬出两副棺木,立棺开盖,两具模样几无二致的却一黑一白的尸体躺在里头,看样子已经死去月余。
唐罗不解问道:“这是?”
“他们是武圣山的双绝卫,本是一对同胞兄弟,大的叫姜阳、小的叫姜阴,传说两人在母胎中便能感受阴阳二气,所以小的吸收了母亲的阴气,大的吸了母亲的阳气,还没出生,母亲便死了,出生后因为模样怪异,更是被村里排挤,五十年前被武圣山的步淳老宗师发现,便将他们带入武圣山,授以武道,当做侍卫培养。”
“两人一母同胞又天生异象,虽然兄长修行阳属性功法,弟弟修行阴属性功法,但因为特异感应,两兄弟甚至能做到阴阳相济,名震武圣山。但这种阴阳相济的感应只有两兄弟能施展,虽然不俗却也无法普及,终究没有成为武圣重点研究对象,反倒是步老宗师为两人设计了一套合击之法,名为阴阳无赦,威能技能,可伤宗师!”
“两人半年前便秘密潜入北邙,受步霄之命追随一位离开武圣山的宗师,却被困在幻境中整整半年,后来被阳宗师发现后带回北邙,并以无上秘术,将两人炼魂拔灵,凝出一颗阴阳宝珠”
姬辰朝着唐罗解释完两人的来历后,又道:“这颗宝珠中蕴有超越阴阳无赦的一击,只要破开王禅神甲,足以一击必杀!”
说着,姬辰又看了两具尸体一眼:“而且,不论是谁,也找不到消失不见的双绝卫!”
三百一十六章:鏖战
双绝卫是步霄派出来的,如果王禅死于“阴阳无赦”之下,那么步霄便成了这场杀戮的重要嫌疑人,而他也绝对有理由这么做。
恶意的推测不论在哪片大陆都有市场,既然步霄能在毕方山上纵容表兄段千愁去设计衍空,派出双绝卫偷袭王禅也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步霄矢口否认说要找到双绝卫对峙,可又有谁能找到释放特殊合击的两兄弟呢。
唐罗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所以出手的人选,你也已经订好了喽?”
“这是自然。”姬辰点点头道:“我已找到两位精通易容术的特种风媒,由他们来进行偷袭再合适不过了,就算是步霄看着,也会以为是姜阳姜阴两兄弟动的手!”
“啪啪啪。精彩。”
敷衍地拍了拍手,唐罗称赞道:“真不愧是圣地杰出弟子,这才几天功夫,便能谋划到这种地步,佩服。”
说着,唐罗站起身形转身欲走,姬复一看,连忙喊住唐罗问道:“唐公子这是要走?”
“两位已将这事谋划到如此地步,唐某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唐罗转过身,朝着姬复淡淡道:“算算时间,唐某离家时日也不短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唐兄了。”姬复客气道:“灵药宝草的份额依旧与往年一般,我还会拆人送上灵草培植之法,这样唐氏也不用立马炼丹,可以试试在阿兰山栽种能否成活。”
“如此,便多谢姬兄了,告辞。”
朝姬复与姬辰微微颔首后,唐罗告辞离去。
……
回灵山上空
当世实力最强的两个年轻人之间的鏖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借助神器之能,两人爆发出的战力即便是宗师都要正视。
徐氏剑修攻强守弱,但徐老赢身上的泫金龙魂铠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缺点,让他可以放弃防守,全力施为。
而天南第一神甲加身的王禅,却总能以不思议的手段挡下徐老赢的进攻,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杀气凌厉的徐老赢则是渐渐落于下风。
一来是因为维持两件神器与剑域消耗的灵力太大,让他无法全力施为,反被王禅找到各种机会反击。
二也是因为他修为有限,御虚幽凰能破霓凰羽衣不假,但正当对拼的时候,却发现想要毁坏一件神器,对于现在的徐老赢来讲还是有些太吃力了。
挥手斩断数根加身的凤王翎羽,强悍的反震余波自剑刃荡入体内,徐老赢七窍溢出精血,终于维持不住剑域。
而早已将一颗神丹吞入腹的王禅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生生承受了风翎断裂的反震不算,还在剑域开打的第一刻便开始接引周天星斗之力。
这一次,被余劲震得浑身发颤的徐老赢可没有提剑斩星光的力气,只能恨恨道一声:“狗大户!”然后看着王禅被星光包裹着,一飞冲天。
好在徐氏对于敌人早有一套成熟的追踪方式,闭上眼感受剑印的移动,徐老赢修整片刻后便御剑而去。
御虚幽凰化作神凤载着年轻的剑者,因为剑印的牵引之力,幽凰死死咬着遁走的王禅不放!
一阵追逐之后,徐老赢终于在岷山深处逮到了王禅,剑域当头照下,又是一番激烈的鏖战。
就这样追追打打,停停走走,两人从岷山一路战至若水河,又沿着河一路往北,去到北邙深处,任凭王禅用了多少计策,都甩不脱身后的徐老赢。
这年轻的徐氏行走仿佛化作了不死不休的猎人,而王禅就是那个被他追逐的猎物。
在这一场场的鏖战中,王禅的神魂大殿内,几个人格早已吵翻了天。
酒池肉林中,愤怒的王婴就连最喜爱的骨棒都不啃了,朝着魂宫咆哮道:“王禅,将炼尸取出,让我与王汉一起入魂,三人合力,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杀死!”
仿佛是为了附和王婴的提议,兵甲神殿里的王汉难得没有修炼,而是握着大枪站在殿门口,就像随时等到召唤上阵的将军。
金碧辉煌的金帐里,王威一看王婴与王汉义愤填膺的模样,也是适时地开口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些年来,若不是因为你的照顾,徐老赢何德何能担任徐氏之行走,而他现在翅膀硬了,转头却向你喊打喊杀,这样的白眼狼,杀了又能如何!”
“没错!王威说的对,这就是个白眼狼,让我出来助你!”
难得一次,王婴附议了自己最讨厌的王威的话,因为他现在已经气坏了,只想出手联合王禅一起将徐老赢打死。
只有无尽书库中的老人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中,而是自顾自地翻着书,丝毫不受外物的影响。
“全部给我闭嘴,如果不想与王莹一样的话!”
魂宫的上空突然传来王禅的爆喝,让愤怒的王婴涨红了脸,也让王汉与王威的气势一矮,悻悻地低下头去。
其实想想就知道,若是真想与徐老赢拼命,王禅又怎么会不向魂宫里的几个人格指派任务呢。
他之所以与徐老赢这样打着耗着,就是想引出支使徐老赢的幕后之人,可这已经打了好几天了,转战数千里,哪怕中间好几次他假装显露败像,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
而打到这个程度,王禅也不想再拖下去了,两人对战数日,已经消耗了整整一颗神丹的能量,这可比一座五衣教的山门被毁损失还大。
王禅虽然很富余,但神丹这样宝贵的资源,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还不如先离开北邙,将神甲修缮,伤势恢复之后,再悄悄地回返,他就不相信,徐老赢能在北邙呆一辈子!
振起翎羽将持剑斩来的金龙拍到一边,剧烈的灵爆震得河水汹涌,也让两人分开了一大段距离。
此时的两名圣子虽然身着神甲,却显得很是狼狈,在承受了无数次神器碰撞的余波后,两人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濒临破碎的边缘。
王禅在战前吞服了颗神丹还好一些,而徐老赢却是用自己的剑体硬抗,再打下去,就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
三百一十七章:了解
没有什么比伤了根基留下暗疾更严重的事情了,特别是像王禅、徐老赢这样的天赋卓越者,一旦被伤了根基,就是延后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灵质化肉身的时间。
“不打了!”王禅低头看了看被斩得七零八落的霓凰羽衣,朝对面那个明明手抖得厉害,却还倔强持剑的年轻男子喊道:“我这就离开北邙,行了吧!”
老友最终的松口让徐老赢面露喜色,将神剑放下后,追问道:“此话当真!?”
“再打下去,老祖宗好不容易传下的霓凰羽衣都要碎了!”王禅无奈地摇摇头道,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装有神丹的瓶子,朝着远处的徐老赢一抛。
“我真不知道,北邙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拼命的,要是坏了剑体根基,你就再也没有封王的可能,不觉得愚蠢吗?”
接过瓶子的徐老赢也不怀疑,便直接将瓶口封印斩碎,把丹药往嘴里倒。
神丹入腹,感受着体内涌出的滂沱生命力正修复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徐老赢闭目修整调戏了一会儿后,睁开眼道:“我是个剑客,不是商人,值不值得这种事,我与你的看法不一样。”
“行吧。”看着徐老赢吞下了神丹,王禅笑道:“那我走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别再拔剑相向了!”
言罢,也不等徐老赢回答,王禅便接引了周天星力,朝着龙州地界移动。
而感受到印在王禅身上的剑印离开了北邙,徐老赢终于长舒了口气,将泫金龙魂铠与御虚幽凰剑收起,直直地从高空往下坠。
此时的徐老赢只想好好的睡上三天三夜,因为这一战,真是打得太辛苦,太累了。
被称作天南第一神甲的霓凰羽衣攻防一体,不但拥有极致强大的防御力,更是袭承了那头凤王的七色翎羽,在攻击端也有极为不俗的表现,且灵活程度远超泫金龙魂铠的金色龙炎。
若不是御虚幽凰神剑对霓凰羽衣克制的厉害,这一战指不定还得打多久呢。
压塌了数十根树杈的徐老赢摔在了软绵的泥地上,只是这点高度根本无法伤到刚刚服下神丹的剑者,随手划下一道剑域惊走虫蛇蚂兽后,徐老赢强撑着打架的眼皮,进入调息入定,开始修整自己的伤势。
有着神丹助力,仅半天时间,他就恢复了三四成,于是起身,迫不及待的朝凌霄宗御剑而去,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姬复与唐罗。
到了凌霄宗,却发现唐罗已经离去,大感可惜,却还是朝着姬复表功道:“大哥,我已将攻破五衣教山门并将王禅赶出北邙,你与表弟不用再行险了!”
看到徐老赢的狼狈的模样和衰弱的气血,姬复急忙上前,取出一只玉匣,塞给徐老赢道:“快别说这些,义弟你受了伤,这儿有枚专门治伤的神药,你先服用。”
“不用了大哥。”徐老赢将玉匣推开道:“来时我已吞了一枚神药,药力正在体内挥发,短时间内不能在服,大哥你还是收起来吧。”
“那便之后再用!”姬复还是固执地将玉匣塞到徐老赢手中后,嘱咐道:“眼下你受了伤,赶紧去后山天池中疗养,那儿的灵泉对外伤内伤都有好处,辅以灵药更是可以最大程度的不落暗疾!”
被人关心的感觉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让人无比温暖,特别是拥有通冥剑体的徐老赢还能感受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时候,这种发自内心的关怀就显得更加珍贵,就连肉身几近奔溃的苦楚和与老友鏖战的委屈都尽数消散了。
又领了一份神药的徐老赢被姬复领着进入了凌霄宗的禁地天池,顺便选了一口灵气最浓郁的泉眼,美滋滋的泡了进去。
另一边,离开北邙地界的王禅也寻了一处静谧处布置了阵法。
而他要做的,可不仅仅是疗养而已,徐老赢此人任侠浪漫,最是义气不过,人家对他的每一点好他都记着,哪怕是神丹的药瓶也会保留。
他递给徐老赢的丹药当然没有问题更是出自真心,只是那瓶子里,还刻着一道极为隐秘的暗阵,这道暗阵被神丹的气息遮蔽,就算是通冥剑体也感知不到。
而王禅刻下暗阵的目的也很简单,他就是想知道,究竟谁才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
徐老赢受了很重的伤,即便是服下神丹,也得需要一个地方进行疗养,而很显然的,在北邙这个徐氏力量无法触及之地,他一定会去找自己最信任的人护法。
而徐老赢疗伤的去处,就算不是幕后黑手的所在,也一定和幕后黑手脱不开干系。
取出符,抖开一具强悍精壮的炼尸,魂宫中跃出一道悍猛至极的神魂跃入炼尸之中。
等着炼尸睁开眼后,王禅道:“麻烦你为我护法了!”
睁开眼的炼尸点点头,以尸煞灵力凝出一杆大枪,驻守在阵眼处,就像是一座泥塑。
看着王汉入魂驻守阵法后,王禅才放心的解开残破的神甲,开始进行调息。
这一次,天南王氏的圣子伤得不轻,损失更是惨重。
一座五衣教山门、两颗神丹、还有神甲的损耗,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在了心里,只等伤愈之后,修缮神甲完毕,他便要找上门去!
通过感知暗阵,王禅掌握了徐老赢的所有动向,这才半天时间,他便开始移动了,而他的动向,很可能就是幕后推手的所在。
对于这个老友,王禅再了解不过了,风风火火直来直去的剑客总喜欢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
只一人便将天南圣子赶出北邙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找个知情者好好显摆下呢,就好像每当他的房中术有什么进步,就会迫不及待的写书来天南,并将他精研出来的成果用炫耀的方式和盘托出。
而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一边调息修养,一边感知暗阵,极速移动的徐老赢终于在某个区域停下。
对照暗阵的位置,王禅嘴角浮现一丝残忍的笑意:所以,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就在凌霄宗么。
三百一十八章:三阴无赦
吃亏这种事,最怕寻不到目标,所谓的暗亏,就是连场子都不知道往哪找的憋屈。
但有老友的指路,王禅总算是寻到了这场莫名失败的脉络,只等修缮神甲,调理完伤势后,便可卷土重开。
可世间的事,又哪能尽如人意呢,入定调息的王禅六识封闭,而魂入炼尸的王汉却是机警无比。
他感知到两股强大的气息已经悄悄靠近了阵法,并且不怀好意。
枪尖一甩,势出如龙,被动等待从来不是王汉的风格,大枪化作神雷,从阵中爆射而出,正对着其中一道气息,一道黑影紧随龙枪之后,如厉鬼扑向另一道。
两声震爆,两名不速之客与王汉一击而分,却是后者落于下风。
尸煞灵力凝出的大枪被刚极阳极的灵力碾碎,而炼尸王汉却是让一震阴柔无比的灵力扭开,狂猛的一击全都都击在了空处。
但本力穷尽的王汉还有阵法,遁甲大阵的力量后发制人,九秘合一的奥义轰在了来者身上,将两人击出老远。
在半空翻腾站定的王汉又以灵力凝出一杆大枪,身后是九秘遁甲的光华,满是符文的脸上,透着一股莫名的凝重。
这两位不速之客,很强,而且灵力诡谲,绝不是什么劫道强人的水准。
再看他们以黑笠遮面,不敢用真面目示人的作态,目的定是阵中的王禅无疑。
只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天南王氏的圣子落井下石,不要命了么?
感觉受到威胁的王汉攥着大枪,朝着两位不速之客冷声道:“两位可敢报上姓名!”
回应王汉的,是一阴一阳两道灵技,阴性的那道虽然诡谲,但王汉并不惧怕,只是炼尸之身最怕阳气,根本抵挡不得,只能祭起九秘遁甲灵阵抵挡。
灵技与阵法在空中激烈的碰撞,让整座山体都不住地颤抖,这样大的动静,也让入定调息的王禅惊醒。
“外面怎么回事。”
王汉接到了王禅的传音,立即回传道:“来了两名蒙面高手,看功法特性战斗风格,不像是世家水准,其中一位擅使阳属性灵技,有些棘手!”
能被刚毅的王汉称作有些棘手的人物那便肯定是实力不凡的存在,王禅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也顾不得伤势,立刻向王汉道:“引爆遁甲神阵撤退,不要与他们纠缠!”
此时王禅重伤在身又不在天南洲,就连第一神甲霓凰羽衣都被御虚幽凰神剑斩得零落,可以说现在是他最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还与这样来历未知的强人拼命,是最不智的情况。
眼下进了龙州地界,只要能逃到武圣山或是御兽宗,便算是安全了,今日的账,往后慢慢再算不迟!
接到命令的王汉不动声色,在卖出一个破绽后引得两人来攻,然后将遁甲神阵爆发,积蓄的天地灵力轰得一下爆开,将半座大山瞬间化作齑粉,而面对如此强悍的一击,两位蒙面者却是展露出不同寻常的战斗素养。
两面一看便是上品的魂甲被唤出挡至身前,将神阵爆裂的余波挡下,借着这股灵力的冲击,两人身形交互配合无间,非但没有被推开,反而在这阵法的爆裂中寻到灵力的细缝向前。
王禅看到护在两名蒙面强者身上的灵力,心中便是一沉。
作为天南王氏的行走,督天王巡的巡察使,他所掌握的强者情报远远超过一般人。
两个身形大小别无二致的蒙面强者配合无间,加上一人擅使阳属性灵力,一人擅使阴属性灵力,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武圣山那对同胞兄弟。
而更要命的是,两人还有一招阴阳无赦,阴阳合济可伤宗师,被誉为双人合击中的绝技。
如果来的真是这两人的话,那么破阵逃脱的举措,可就真是个昏招了!
原本被阵法遮蔽的王禅在阵法爆轰后露出了身形,而两位不进反退的强者在灵爆中不退反进的举动,也让两人更加靠近王禅的隐蔽处。
正在王禅御空而起将要撤离的时候,两人逼至近前,两双毫无感情的眸子一发现王禅就露出猛兽逐猎的嗜血。
福灵心至的王禅感受到了灵爆中那两道如饥似渴的目光,福灵心至地唤出神甲真名,可终究慢了一步。
一道黑中有白的神光排开了天地中所有的颜色与灵力,阳属性与阴属性纠缠在一起,生出了无数种变化,他们纠缠一起聚合裂变,转瞬便占满了王禅的所有视线。
阴、阳、无、赦!
这是武圣山双绝卫,姜阳和姜阴的绝技,如果刚刚还是王禅的猜测,那么此时看见这道独门的绝技,便可以百分之百确定。
从书卷中得知的信息,从来都没有亲眼目睹这样震撼,号称可以重伤宗师的双人合击今日遇上,王禅才知所言非虚。
残破神甲加身的进度,还是赶不上无赦临身的速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道灵技起码得炸烂他小半个身体。
“看来属于王禅的传说,暂时只能到这儿了。”
这是王禅面对阴阳无赦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闭上了眼,转过了身,背对阴阳无赦,因为神甲的幻化,是从背部开始,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免伤害。
死是不会死的,但也没什么大出息了,不说其他,要修养这样的伤势不落下暗疾,至少须得十数年苦功,换言之,他的修为会听在如今的程度十几年。
莫说当时几位小圣王,就连王氏的后辈们,都会乘着这个时候迎头赶上,他,终是玩脱了。
王禅在合击临身前认命了,但另外一位却不肯认命,阴阳无赦的确刚猛,但百战余生的将军总能从必死的战斗中,窥得那一线生机。
战争中总得有些必须的牺牲,因为王禅的传奇还得继续!
王禅的魂宫内,那座金戈铁马,摆满兵器的风雪营地开始摇晃,炼尸王汉身上的符文如同火焰一样燃烧起来,这是亡魂搏命的征兆。
献祭神魂,三阴之体的力量攀至极限,迎着阴阳无赦的黑白神光,逆流而上!
三百一十九章:失败
三阴神光是不敌阴阳无赦的,且不说两人合计的灵力总和已经达到十万点灵力第三次质变的程度,单说级别上,阴阳合集便压了黑光死气一头,最是克制不过。
但在王汉燃魂一击的情况下,情况却发生了改变,三阴之体是纯阴之力,但王汉却是一道刚猛无俦的阳魂。
以阳魂激发的三阴黑光死气,带着一股乾坤天道的坚韧,虽然还是无法战胜阴阳无赦,却能抵挡,为神甲幻化赢取时间。
而就在这短短几个刹那里,王汉刚烈如虎的神魂,凋零了。
王禅回过头,满面的阴沉,全然不复刚刚认命时的洒脱,朝着全力爆发的三阴之体炼尸暴喝道:“你在干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要让王汉为他挡住黑白无赦,连一个这样的念头都没有浮现过,因为在王禅的心里,他魂宫中这些人,都是对他十分重要的存在。
虽然他时常威胁他们要让他们跟王莹一个下场,但事实上,如果不是毫无管束的办法,又怎么做出这种根本没有意义的威胁呢。
因为这些人对他太重要了,虽然族中王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要将全满自身武道,便要斩灭心中魔魂,但在王禅心中,这不过是一种软弱罢了!
这些魂魄人格是因他王禅而生,便是他王禅的属臣,真正的王者,是能带着部署一同站在巅顶的存在,而不是踩着部署的尸骨,一个人向上爬的懦夫。
世间从来没有癔症离魂者铸就神魂,王禅做到了!
世间从来没有武者可以为解离人格铸魂,王禅也做到了!
既然他能做到世间首个一体五魂的凶境,为什么不能带着这几个家伙证道彼岸呢!
他是天下第一的天才,他是独一无二的王禅,为什么要跟其他庸才走同样的路呢!
阴阳无赦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受伤延缓封王罢了,可王汉的举动,却是在对王禅刨心挖肺!
“回魂宫,这是命令!”
神甲加身完毕的王禅身后翎羽飘扬,在心中朝王汉下令道。
而从来对王禅之命顺从至极的将军,这一次却置若罔闻,符文熊熊燃起的魂火下,是一颗势为君王战死的勇者之心。
“吾死后,九秘遁甲奥义与体术修为尽归吾王,今后再无有人可欺近吾王之身,吾愿已成!”
炼尸中响起的声音,只有王禅能听见,这是王汉在向王禅诀别,而将军的离开,从来都是那样干脆利落。
神魂燃烧殆尽,爆发着三阴死光的炼尸变得青黑黯淡,可那双手张开无畏的站姿,还是向天地宣告这具尸身中,曾经承载了一副怎样英勇的神魂。
面色铁青的王禅眼底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悲伤,魂宫中属于王汉的刀兵营地正在离解,王婴嚎啕大哭地冲上去想要保住王汉的刀兵,可不管他搂住多少,那些魂兵都化作灵灰飘散。
谁能料到,北邙之行,竟会让王禅失去一位兄弟,这宛如刨心的痛楚,让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七色的凤王翎羽环抱炼尸,仿佛襁褓中母亲的手,将阴阳无赦的神光全都拦下。
以符收回炼尸的同时,阴阳无赦的神光也轰爆了神甲的三条翎羽,而这媲美顶级玄技的余震,王禅却像没有感受到一样。
他抬起头,透着冷厉的眼穿过神光与翎羽的缝隙,印在“姜阳”和“姜阴”身上。
入骨的仇恨是没有愤怒的,只有不择手段的决绝和不死不休的誓愿。
在王禅心中,不管是这两人,还是他们背后的人,都已经被判了死刑。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这场名为复仇的游戏,他有的是时间!
收回炼尸后的王禅没有盲目的冲上去与两人厮杀,而是翎羽一振,化作五色遁光离开。
黑笠中的“姜阳”与“姜阴”看着王禅干净利落的离开,面面相觑后,悻悻而返。
……
凌霄宗密殿内
得到两名特种风媒汇报后的姬辰第一时间找到了姬复。
“失败了!”
姬辰开门见山地向姬复禀报了战斗的来龙去脉后,静静等着发落。
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耗费了一颗原本可以研究阴阳无赦的宝珠不算,还让王禅逃了去。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炼尸中怎么会有神魂,更别说那神魂中蕴含的三阴死气,竟能抗住阴阳无赦这样的合击。
这种种预料之外的情况,让当初十拿九稳的誓言成了笑话,而姬辰也知道,自己愧对了姬复的信任。
听到行动失败的姬复自然是有些失望的,却还远远达不到姬辰预想中的程度。
要杀死一位圣地的行走,本身就是极其艰难的事情,除非是王境强者出手,不然就算是宗师,也不敢说是十成把握。
何况阴阳宝珠的神力只有一击,这种毕其功于一役的计划,本身风险便极大,不成功反倒是大概率的事件,真成功了才是邀天之幸。
“我知道了。”姬复没有想去追究姬辰的责任,而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能够爆发抵抗阴阳无赦的三阴死光,王禅一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本就重伤在身的他,经此一役,几乎损了大半武道之基。此战虽然没有杀死他,但已最大程度上撇清了因果,你做得很好。”
“圣子...”姬辰没想到姬复竟然会如此安慰他,不敢置信道:“您不怪我?”
“我也失败过。”姬复笑了笑,平和道:“当时我的处境,可比你现在狼狈的多,那时候我就明白,其实成功失败这种事,都是经历,重要的不是它们本身,而是你能从中汲取什么。而且,谁说你失败了,受此重伤的王禅注定跌出本代的至强序列,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成功了,所以不必自责!”
涅重生后的姬复是自信的,能杀死王禅固然好,即便杀不死,他也不介意在百年后与这些号称当世最强的年轻人对上,因为他是韩氏的圣子,职责就是,压得其他圣地行走,抬不起头。
三百二十章:遇魔
仿佛是为了祭奠逝去的战魂,龙州的北境飘起了大雨,黑云裹着雷霆用咆哮为王汉讣告。
默默行走在瓢泼大雨中的王禅面沉如水,平静的外表下是愤怒悲伤,还有毁灭的**。
雷霆好像感受到了天南圣子的情绪,轰隆声越来越大,无数电蛇在黑云中穿行嘶吼,直到黑云再也承载不住,轰得炸向地上,将王禅面前的某棵樟树劈成两半。
天南圣子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扬声道:“是何方高人行云布雨,可否出来一见?”
清亮的喊话犹如利箭射入苍穹,黑云遍布的上空顿时起了反应,无数雷蛇盘旋成风暴,而风暴的中心却有一个黑洞,一名头戴勾陈面具,浑身被罩在星袍中的高瘦男性缓缓下落,在这苍空雷霆的映衬下,仿佛天魔降世。
“魔主,勾陈?”
王禅虽是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心中却已笃定来人的身份。
这位天南的圣子没有一点紧张,朝来者做了个揖,笑道:“想不到在龙州北境还能遇见传说的魔主,实乃王禅之幸。”
轰隆作响的雷暴声中,王禅的语气没有一点儿波动,清晰的就像是耳边的低语,而那不卑不亢的态度,更让人丝毫看不出,这年轻人此时重伤在身。
“桀桀桀桀。”沙哑生涩的笑声就像是两片利刃的剐蹭,勾陈笑道:“能够见到天南王氏的行走,该是本座的幸运才对。”
“哦?”王禅眉毛一挑,摊开手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后,抬头问道:“不知勾陈先生所谓的幸运是什么意思?”
“因为圣子,本座将要名动天下。”
“先生早已名动天下了。”
像是老友叙旧,王禅神色自若,轻轻摆手道:“退了因,灭非天,就连中州佛国也将先生视作魔主,小子这点名声和先生相比,不值一提。”
“天南王氏的圣子,当世的四小圣王,足够了。”勾陈涩哑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请圣子帮本座一个忙。”
王禅笑着点头问道:“不知晚辈有什么能够帮到先生的?”
“请借圣子人头一用。”
两颗古井无波的眸子后是漠视生死的淡然,勾陈魔主朝着王禅淡淡道:“助本座名动天下。”
王禅先是一愣,然后捂着小腹发出狂笑道:“啊哈哈哈哈哈!先生哈,先生可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王禅狂笑不止,过了好一阵,才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收敛了笑意道:“先生可知,杀死一位圣地行走,意味着什么么?”
“世间第一例,前无古人,后亦鲜有来者。”
勾陈抬头看了看渐歇的暴雨,朝王禅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圣子也试过好几次了,被雷云风暴阻隔后并无法接引周天星斗之力,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布下的元磁风暴锁住了两人上空的区域,王禅虽是不世天骄,但要在这种情况下接引星斗之力也是绝无可能,唐罗之所以放任他说些闲话耗时,便是为了蓄积更多的雷霆,让风暴可以跟着两人移动来去,以测完全。
王禅也没想到自己的小设计竟被勾陈轻易看穿,脸色一变,知道对方有备而来且杀意已决,一边呼唤神甲真名,一边施展遁甲九秘!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字一印,九秘加身,九道玄奥的遁甲秘术萦绕在王禅周身,让他的体魄瞬间增强数倍,达到了体术宗师的程度。
唐罗可以确定,在半年前兰山城的时候,这家伙还是毫无近战能力的,而短短半年不见,对方的遁甲九秘竟然达到了这种火候,能被封为小圣王的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鬼影瞬闪,大地崩裂,星袍张开如蝠翼,魔主勾陈没有一点犹豫,欺身上前,右拳带着风雷呼啸拉成满月,朝着王禅的脸上轰去。
带着阴阳同根的狂猛力道,勾陈这一拳没有丝毫保留,刚刚加身的遁甲九秘瞬间被轰爆,王禅更是被这股力量掀飞。
若不是霓凰羽衣加身及时,刚刚这一击便会将王禅的身体崩碎,这让唐罗大感可惜。
压下淡淡的不甘,唐罗专心在眼前的对手上,对方先和徐老赢大战一场,又被阴阳无赦偷袭重伤,若是自己最后还让人跑了,那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鬼影步再闪,灵力喷射让勾陈的速度几乎达到了缩地成寸的地步,一连串的拳影如枪林般刺出,每一道拳锋中都带着数种劲力的集合朝着无处借力的王禅攻去。
眼看王禅便要被拳风埋葬,那件天南第一神甲又动了起来,残破零落的翎羽迎风挥舞,就像七根锁链,将逼近的拳风统统击碎。
“等得就是这个!”
看到凤王翎羽不断抽碎拳风,唐罗不忧反喜,精心准备的血河神剑喷出,这一道血河神剑与以往不同,里头只有修罗神心孕育出的精纯血煞。
被修罗神心孕育了千年的血煞正是灵性法宝的最大克星,如果神甲完好,自然不惧这误会。
可与徐老赢斗战时,凤王七色翎不知被御虚幽凰斩断了几次,之后又被阴阳无赦攻击,其真形早已千疮百孔,此时还想要挡,却是再无余力,被血煞腐蚀后,神力尽失,颓然垂下。
勾陈知道,这是神甲本灵被污秽血煞压制了,可这压制毕竟不是永久的,因为神甲中还有那道无敌凤王的神魂,而血煞却是一次性的死物,他只能乘着此时压制神甲,尽量对王禅造成杀伤。
又一次欺身上前,右拳带着风雷呼啸朝王禅前胸砸去,这一拳要想破开神甲自然力有不逮,但里头蕴含的劲力却足以让王禅伤上加伤,带有阴阳同根力量的正拳最多三记,就能将神甲里头的肉身震成一堆碎肉!
无往而不利的翎羽突然失去联系,王禅想要反应,身体却突然一阵迟钝,与徐老赢和双绝卫战斗的暗伤让他在这以刹那为时间单位的体术之争中,反应迟钝地好像老人。
三百二十一章:王婴的秘密
拳头轰在神甲胸口,霓凰的神羽看似柔软却异常坚固,每一根翎羽都像利刃,将勾陈刺伤,而被神甲卸去八成力道的劲力投入王禅胸膛,让天南圣子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仿佛要爆开,口鼻耳窍中更是有血箭喷出。
这是,第一拳!
右拳未归,左拳如苍龙出海,呼啸着奔向王禅下腹,这一拳若是击实,王禅便再无反抗之力,大局已定。
拳头一寸一寸地靠近王禅的小腹,眼瞅着就要击实,一道符出现在拳锋与右肋之间,一具模样古怪的炼尸出现,生生地为王禅挡下了这一拳。
这是专门对付体修的古怪的炼尸!?
当勾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带有阴阳同根之力的拳劲已经轰爆了炼尸的身体,然后一阵更加狂猛的力量沿着手臂涌来,将唐罗击飞出去。
生生化解了这股力量之后顶住身形,王禅已经跑出了老远,勾陈运起仙风云体术便追。
王禅毕竟有伤在身加上七根凤王翎羽被血煞污浊,没有办法用出七色光遁,两人的距离便越来越近。
最多再有十息,他便会被勾陈追上。
森森的白牙连着血肉模糊的下颚骨骼,半张脸和面具都被血煞腐蚀的勾陈此刻看上去就像是索命的厉鬼,王禅拼命地想要拉开距离,却毫无意义,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风声,即便是天南王氏的圣子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绝望。
眼下能助他脱困的,只有精血秘术了,可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一旦动用便是根基大损的局面,可当下也不得不如此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动用精血秘术的时候,魂宫中突然响起王婴的声音:“王禅,将三阴炼尸放出来,我来断后,等你以后休养好了,再找勾陈报仇!”
“闭嘴!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可是王禅,这样是走不掉的。”
只八岁的王婴此刻坐在酒池边上,满脸的认真:“让我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用,现在你有了王汉的体术,今后我也不用再入魂了,只是吃吃喝喝的话,会被你讨厌的啊,让我去吧!”
“你吃吃喝喝就好,我是天南王氏的圣子,不需要一个八岁的小鬼来为我冲阵!”
王婴咳咳笑道:“其实我一直有两个秘密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只有七岁;还有,这具身体,我也可以控制喔!”
作为王禅最早出现的人格,王婴十分强大,如果他想的话,甚至可以与王禅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但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如果不是王禅被猛鬼吓坏了命在旦夕,可能王婴根本不会接过身体的控制权。
从他出生起,便爱惨了王禅这个弟弟,不论是最初,还是现在。
就像是七岁时那样,王禅的身体被另一道强大的意志主宰了,自顾自地掏出一张封印着炼尸的符,熟练的将灵力注入符,唤出了炼尸。
而这一次,王禅的意识至始至终都是清醒的,他清楚的看见,没有任何替魂的过程,王婴的神魂便直接从魂宫离开,钻入了三阴之体的炼尸之中。
“住手啊!我让你住手听到没有!”
王禅泪流满面地嘶吼,可任凭他如何制止,身体都不听使唤,一向听话的王婴更是对命令置若罔闻。
“王禅,你走吧,以后要是去中州的厨神楼,别忘了多点几只富贵鸭!”
入魂炼尸的王婴淡淡一句后,便朝着迎面而来的魔主勾陈扑了上去,一往无前。
虽是同样一具尸身,但王婴的人战斗风格与王汉截然不同,如果说王汉的武道技法是一种恰到好好处的杀人术,那么王婴的武道技法就是种疯魔的扑杀,野蛮而原始。
红色的血气就像是撕开天幕的狼爪,带着洪流滔滔的血气,王婴对上了魔主勾陈。
而这一次与半年前,截然不同,悟出阴阳同根的唐罗仅是一击便将王婴击飞出去,占了绝对上分,但能被血气尸煞修补的炼尸虽然受伤,却还是悍不畏死的扑上来,那伤势往往一两个眨眼的功夫就能愈合。
按照一般的情况,即便是魔主勾陈这样的体术强者,要想甩脱这个悍不畏死的炼尸,不知道要用多少功夫,到了那时候王禅早就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真是白费了唐罗筹谋如此之久,神魂流转,引动落御元磁神珠,一道雷柱自元磁风暴中落下,正轰在躲闪不及的炼尸身上。
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正是血煞的克星,六颗落御元磁珠牵引的雷罚仿佛永不止息,炼尸身上的煞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等到煞气被消耗一空,雷霆便会洗去炼尸体表的符文,这具炼尸就会成为真正的死尸,而被困在尸体中的神魂,也会枯萎死去,不论它曾经多么强大。
这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本就是上古道门法器演变而来,对于这种邪魅之力的克制达到了极限,对于体术宗师来讲极为难缠的炼尸只需要一道雷柱便能清缴,不得不说万物的相生相克还真是有趣。
眼瞅着炼尸便要被神雷炼化,突然一道阴阳阵图出现,切断了雷柱放出了王婴,抬眼望去,正是已经逃离的王禅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华丽灵服,头戴十二珠冕旒的稻草人,刚刚那切断雷霆的阴阳阵图,就是那个稻草人画出的。
去而复返的王禅脸色苍白,表情却是很骄傲:“我说过,天南王氏的圣子,不需要一个七岁的小鬼来断后!”
这话,应该是对着逃出生天的炼尸讲得,煞气大损的炼尸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转身看见王禅就呲溜一下窜过去,躲到了对方身后。
“圣子竟敢回来?”勾陈歪着脑袋,血肉模糊的半张脸一阵开合,仿佛是在好奇王禅此时的举动:“是觉得加上一堆烂草和一具腐尸就能战胜本座,还是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避无可避不如殊死一搏?”
带着炼尸与稻草人的王禅脸色惨白,却多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
“此时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先生可得小心!”
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王禅眯着眼笑道:“可别露了根脚,不然先生的全族,都得因为这事儿,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