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章:衣锦还乡
可人心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最痛的伤从来不是外人给的,而是那些一直待你好的人突然变了面孔,那伤害来得太快太猛,让人难以承受。
在徐姝惠小的时候,她的母亲还是府中大妇的时候,徐府上下一团和气。
温柔贤惠的大妇对徐凤的那些姬妾照顾有加,而那些姬妾也对这仁爱的大妇很是爱戴,徐府后院其乐融融,女眷们情同姐妹。那些徐凤的姬妾更是对徐姝惠视若己出,那时候的小姑娘,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除了姆妈外,她还有很多小妈。
那时候的后院女子,每个人都像是下凡的仙女,温柔贤惠,知书达理,说不尽的慈悲,可随着母亲的病逝,一切都变了。
明明在灵堂里,那些小妈们还心疼地抱住自己,泪流满面地许诺一定会代姐姐照顾好她视如己出,可一扭头,挂满脸颊的泪水便被手巾擦去,姬妾的表情说不出的平静快意。
那时候徐姝惠突然觉得,随着母亲的离去后院变得好冷,小妈们笑得越来越少,话语中的机锋越来越多,她都听不懂了。
姬妾们不再相互走动,反倒是三天两头便有互相攻击的谣言出现,就连小小的徐姝惠也没有幸免,有妾室的侍女在背后窃窃私语,说徐姝惠就是克死其母的元凶。
这种无稽之谈本该没有市场,可小小的徐姝惠却能感觉到,那些小妈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特别是在有了弟弟之后,自己一旦想要靠近,便会被推得远远的。
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的人,变化都能如此之快,何况其他。
小时候,常听后院里的侍女说,男人的心就像是天上的月一样善变,爱着爱着就不爱了,所以女人切莫相信男人在情深时的誓言,因为那些话都是真的,所以十分动听。
可当他不爱的时候,那些决绝也是真的,所以异常伤人。
但因为一个眼神沦陷的徐姝惠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如飞蛾一般扑进那团温暖的火里。
可自小的经历也让她明白,天下没有什么爱意能永恒长久的,所以她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那个男人的爱意没了,眼神变了,她便会离开,毫不留恋。
徐姝惠在等,等着男人不再爱他,这一等就是十几年,孩子都已经生了三个了,可丈夫的眼神,还跟初见时那般炙热。
成为唐森的夫人,要比徐氏的小姐更让人骄傲,但这些事,赢城的小妈们都不知道。
她们正幸灾乐祸的等着徐姝惠磕头认错,这个跑走的姑娘有多狼狈,她们便有多快乐。
不光是她们,还有赢城的那群名媛贵妇,谁不想看看年轻时风姿飒爽侠女落魄的模样。
可当西陵仪仗进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了,不敢置信地望着驷兽鎏金毂上那个向街道两旁围观者挥手示好,华贵如女王的美艳妇人。
那一头头神兽血脉的后裔开道,前后三十多辆大车随行,数百仆役前呼后拥,听说还有数千灵兽在城外没有进来。
饶是以元洲的富庶,都被徐姝惠的行仗惊爆了眼球,即便是豪族的大妇,也没有这样夸张的仪仗啊。
不是说徐姝惠私奔之地是龙州偏僻的北部嘛?可看着华丽的程度,即便是中州世家也有所不如吧。
就跟唐罗说的那样,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徐姝惠牵着小暖暖站在鎏金战车上看着曾经熟悉的街道,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十几年前,她离开赢城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可当她真的回来了,却有一种深深的胆怯。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那位名满元洲的天凤剑圣。
十几年过去了,她的修为几乎没什么变化,就连白虹剑意都因为长久不用而有些生疏了,她几乎都忘记了上次动手是什么时候,因为这些年,她就跟个小姑娘一样,被唐森呵护在怀里,几乎都没了危机与紧迫。
可当她出现在赢城的时候,那种愧疚终于涌上了心头,她终究还是辜负了父亲,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因为喜欢武道而去练武的,她只是想得到父亲的一些关注,没日没夜地修炼白虹剑意,只是希望在演练的时候,得到一个赞许的眼神。
果不其然,在看到女儿的第一眼,徐凤勃然大怒,让侍女抱走唐暖暖后,便让徐姝惠跪在祖祠中,任凭徐长风与徐长歌如何求情,徐凤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成命。
“十几年时间,就是头猪,也该从蜕凡修到灵意合一的地步,而你看看她,修为比之离开赢城时有何变化!?你俩再说一句,便和她一起跪着!”
回元洲省亲的第一顿饭,便因为徐姝惠修为的原因不欢而散,任凭唐暖暖如何哭喊,徐凤皆是冷着一张脸,徐长风、徐长歌两兄弟看着暴怒的父亲,自然也没有勇气忤逆,只能心中叹息。
年前徐老赢将徐姝惠在西陵的情况修书一份发回赢城时,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而看着入城的仪仗和妹妹的修为,不信也得信了。
该是怎样的神仙日子,才会让一个赢城的侠女连修炼都丢下了一心相夫教子,听说这唐森只有一房妻子,平日里不是去武堂公干便是回家陪夫人孩子吃饭,如果这样的话,当时私奔个什么劲,入赘徐氏不是更好?
不管两兄弟怎么看,性情刚烈的徐凤几乎要被自己的女儿气死了,作为一个顶级的剑修,他在给徐姝惠设计剑道启蒙的时候,没有贸然让徐姝惠修炼徐氏的《诸天无上剑典》,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他知道,徐姝惠剑道悟性不足,强修剑典只会贪多嚼不烂,泯然众人。
为此,他不惜耗费数年光阴,设计出了一套五绝神剑。
取白虹剑意、黑光剑意、赤炎剑意、黄天剑意、青荧剑意五种,汇成了一套五行圆满攻守兼备的剑法,威能超绝上手难度还小。
而徐姝惠也是真气,第一门白虹剑意年纪轻轻便修炼有成,眼看着便要修炼第二道剑意,却跟着一个乡下小子跑了。
十多年后再回赢城,身为天凤剑圣的女儿,却连怎样御剑都忘记了,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一百八十八章:幽禁
回到赢城的第一天,徐姝惠在祖祠中跪了一夜,她将这些年所有未请的安和遗失的探望,都在这一晚补齐。
过去十几年她过的很幸福,可元洲毕竟是她从小成长的地方,有她熟悉的一切,又岂是说忘就忘。
这个充满诗歌与浪漫的大陆,是她多少次魂牵梦绕的故乡啊,天凤剑圣的惩罚在她看来就跟奖赏没有两样。
再后来,龙西大水将西陵、生平、清水三城淹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元洲,别人口中轻描淡写的新闻听在徐姝惠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想离开元洲回到西陵,却被徐凤拦住,而在元洲的地界上,她再也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主母,即便再三恳求,剑圣也没有松口。
不多久,又是唐弥两族大战的消息传到元洲,那时候的元洲人又对徐姝惠的回返有了新的解读。
特别是那些看到徐姝惠的徐氏女眷,更是无比快乐的四处嚼舌:
“呵,十几年不回来,一回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以为真是出息了,原来只是逃回元洲避难。”
“可不是么,我就说这什么西陵氏族哪会有这样的财力,怕是早就看见战争的苗头,想逃之夭夭吧。”
“女生外向真没错,要我有个这样的女儿,早就丢进井里头溺死了,天凤剑圣家门不幸啊。”
每个人仿佛都变成了智者,预言了唐氏悲惨的未来,等着看笑话。
唐弥之战打了多久,徐姝惠就被徐凤幽静了多久,而与外界想想的不同,天凤剑圣倒是对唐森的举动有几分赞许。
而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同女儿讲,而是在一场家宴中与长子聊说:“未胜先虑败,能将家人女眷先行安排妥当,这西陵的野小子倒还不算一无是处。若是他日唐氏真的败战破族,便在赢城边上划一片土地给他们休养生息吧。”
徐府就那么大,消息是根本瞒不了人的,就在天凤剑圣说完话的第二天,府中再也没有了关于徐姝惠不肖的传言,反倒是有人夸赞她遇上了良人。
再往后,南岭火山喷发的消息传回元洲,与之而来的是唐氏战胜的喜报,徐姝惠喜极而泣,想立刻回到家人身边,看看两个可爱的儿子,却又被阻。
兄长徐长风说:“此时龙西八千里尽成水域,各族豪强为争夺资源打了个你死我活,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唐氏自顾不暇,你回去只会给他们添乱,在此等着吧。如果老赢说言非虚的话,以那小子的实力,足以护住你两个宝贝儿子。”
这十几年来,徐姝惠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到元洲看看自己的家人,可当她真正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西陵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只想回去。
但西陵说一不二的主母在元洲,也就是个不得宠的女儿罢了,她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直到西陵唐氏一举将陵江七座大城划入囊中,成了龙州新晋豪族,龙西联盟强势崛起,在洪水中拯救万千生灵,这也让元洲徐氏对这个家族突然上心。
似徐氏这样的圣地,当然看不上陵江七城这样的实力,但对方在天灾之时开仓放粮,拯救百姓的举动,倒是颇有上古贤者遗风,虽然是龙州拓荒者出身的世家,但这举动倒是很合徐氏的胃口。
为此,徐氏一些长老终于动念,看在唐氏拯救那么多龙州百姓的份上,愿意将其列为徐氏亲族,给它一份来自圣地的庇护。
而在徐氏这样的圣地,要将一个世家列为亲族,非得将其身世都查个干干净净不可,而圣地的情报系统,便是督天王巡。
几个月的时间,上诉到西陵唐氏第一代的根脚和一千年来的发家史,全都摆在了徐氏的案头,而看完卷宗的长老们,便绝口不提将唐氏当做徐氏亲族的事宜。
天凤剑圣看完卷宗更是暴怒,拿着案卷摔在女儿面前,厉声道:“这便是你选的夫君?看看这个满手血腥,欺世盗名世家吧,我徐凤的女儿,绝不能与这样肮脏的地方有染!”
徐姝惠这些年被唐森保护地太好了,以至于她从未见过唐氏黑暗的过去,当她知道万乘宝船竟是横行无尽之海的鬼哭大舰,心中的震惊并不比徐凤少一分。
但她终究还是唐氏的媳妇儿,虽然唐氏的所作所为无可洗清,但她却还是要为家人说话,这也是她第一朝父亲还嘴。
“唐氏是唐氏,唐森是唐森,这些年来夫君在西陵从未屠戮无辜有口皆碑,罗儿更是小小年纪便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中,被誉为万家生佛,若没有他在洪水前将消息散步,西陵会在水患中死去的人何止百万。”
顶嘴的后果自然是再次的幽禁,而这一次的徐凤明显动了真怒,他要让徐姝惠断了跟唐氏的关系,从此不相往来。
之后漫长的两年,徐姝惠每隔几月便会修书一封回到西陵,与家人谈论元洲的事宜,透露着无限欢喜,对那些痛苦的东西不发一语,她无数次地想要逃离元洲,但想到小暖暖,却只能一次次的将冲动压抑。
外表柔弱的徐姝惠的内心有股强大而坚韧的力量,换做别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就发疯了,她却拾起了已经丢了不知多少年的武道,开始计划通过自己的力量回返西陵,与家人团聚。
妹妹的努力全被徐长风看在眼里,督天王巡的情报远比想想的要详细,而作为兄长,他关注的倒不是唐氏的罪恶,而是其中西陵徐氏小姐的部分。
私奔离开的徐氏小姐,不论从礼教还是私德都是应该被万人唾弃的存在,可徐姝惠在西陵的声望地位,却是高得不可思议。
这其实跟她是元洲徐氏的小姐没有一点儿关系,全都是唐森爱护的功劳,为了保证自己的妹妹不受一点儿委屈,唐森几乎做到了一个男人能够做到的极限。
反倒是他们身为圣地天宗,却总是用最恶毒的揣测预设唐森的用心,真是极不应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一百八十九章:接妻
而看着妹妹每日痛苦的模样,为了回到西陵而重拾武道的时候,徐长风为其高兴的同时又不由得心酸起来。
他是了解自己妹妹的,徐姝惠从小就不是因为喜欢武道而修炼的,打从一开始,她便是想要得到家人的认可而修行,她真正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和家人在一起,就像小时候她老是不听的拿着一些浅陋的修炼问题,反复的询问自己。
明明教授徐姝惠武道的女剑修便住在她的隔壁,徐姝惠也总是会穿越大半个赢城找到剑阁,让年轻的徐长风不胜其烦,一度还劝她放弃武道。
现在想来,这些只是因为妹妹想要见自己,见见自己的家人,年轻时候的剑者只会一次次的讲解剑意,却从不曾关注到对方真正的需求,而当他反省过来的时候,妹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对自己的依恋,她的一颗心,全挂在了西陵那个野小子身上。
可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那个徐氏看来如恶鬼一般的家族对徐姝惠宠上了天,而她真正的娘家却对其严苛至极,这样看起来,对徐姝惠来说,或许荣耀无比的元洲徐氏,还真比不上满手血污的西陵小族呢。
将愧疚和无奈全都压到心底,徐长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以长风剑圣之名敕令,将西陵唐氏三房支脉,唐森、唐罗、唐星三人铭牌送入中赢徐氏祖祠,承认其为赢城外戚,圣地亲族。
徐长风的决定,在徐氏掀起了轩然大波,剑圣徐凤更是破关而出,怒不可遏。
这些事情,远在龙西的唐森他们当然不知道,因为徐姝惠寄回的信件中,全是快乐。
比如她今天又遇见了那个儿时好友,结伴去了哪儿游玩,买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引得人人侧目。
比如又带着暖暖见了什么神兽,引得小姑娘流连忘返。
比如她又和徐氏的小姐讲起来,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如何如何的优秀,看看能不能为至今不开窍的长子说个媳妇回来。
好像身处元洲的徐小姐成了圣地的香饽饽,每天都好忙好忙,忙得甚至来不及思念西陵的家人。
可事情终有瞒不过去的那天,唐森虽然寡言,却是个极为内秀之人,夫妻二十年,他哪能不知道几个孩子就是徐姝惠的命。
有些虚荣爱炫耀,不过是小时候无人关注的后遗症,等到长大了,恨不得让自己的幸福被所有人知道。
可她的幸福在哪,应该在西陵城的府邸,一家人温暖的餐桌上,而不是只剩虚假开心的元洲赢城。
唐森的回信,终于从开始的倾诉思念,变成了想去元洲接她,而徐姝惠这时候也知道,事情终于瞒不住了。
但她知道,若是唐森敢来西陵,绝对过不了父亲徐凤这关,所以她只能和盘托出,并恳求唐森不要去元洲,并说因为兄长徐长风的关系,现在赢城徐氏已经承认了唐氏三房的亲族地位,再给她一点儿时间,她便能带着暖暖回来了。
这一次,十几年来一直对徐姝惠予取予求的唐森没有答应,留下了一封书信后,便孤身上了路。
就在唐罗等人前去武圣山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时候,唐森一人也踏上了去元洲接老婆女儿的路。
初秋的一个上午,被幽静在徐府后院的徐姝惠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婿唐森,拜见岳父大人!”
“砰,轰!”
徐府门前,唐森一个头磕在地上,整座徐府的大阵都被激活,半座赢城都在震颤,门房更是被震瘫在了地上。
赢城女侠的故事,即便过去了十几年也让人津津乐道,其中不光是徐氏小姐放弃身份私奔的勇敢,更有那个双拳败尽赢城年青一代的传奇,听说那个男人叫做唐森,而他今天,回来了。
“小婿唐森,拜见岳父大人!”
“砰,轰!!”
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而这一次,徐府大阵晃动地更加激烈了,那如地龙翻身一般的动静,更是传到了赢城的剑阁中。
天凤剑圣与长风剑圣同时睁开了眼,与唐森设想的不同,赢城的两位剑圣和徐氏的那群剑者,平日里全在剑阁中修炼,府邸中只有一应女眷与家族护院。
所以在徐凤和徐长风赶到府邸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幕奇怪的景象,一个男人跪在徐府的正门前磕长头,半城的百姓纷纷聚在此处凑热闹,而那个男人身边倒了一地的徐府护卫,几位统领站在门前,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侍卫统领窝囊的模样看得徐凤眉头紧皱,怒火中烧,作为名满元洲的剑圣,他将唐森的举动看成了挑衅。
而对父亲极为了解的徐长风自然知道徐凤心中所想,便开口呵斥道:“身为府中护卫统领,面对宵小的挑衅,腰间长剑难道是给你们用来装饰的么!?”
为首的中年统领听到徐长风的呵斥,却还是犹豫,有些无奈道:“可是姑爷...”
“什么姑爷!”徐凤终于忍不住,暴怒道:“我可没有承认这乡下的野小子是我的女婿,立刻将其撵走!”
侍卫统领们面面相觑,却只能抽出腰间灵剑,拱手道:“遵剑圣法令。”
而唐森在听完徐长风和徐凤的话后,不气也不恼,站起身形,转身朝着两人行礼后恭敬道:“见过岳父与大舅哥,小婿来接内子回家。”
“哼!”徐凤看到唐森便来气,挥袖化作一道剑光遁走。
徐长风则是看着唐森,面无表情道:“赢城便是姝儿的家。”
“这里以前是。”唐森遗憾道:“可现在不是了。”
深深看了唐森一眼,徐长风抬腿迈步往府中走去,错而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夫妻间亦有和离,亲人却血脉相连。这儿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小妹的家,而你,却不一定永远都是小妹的夫君。你觉得,当善良的姝儿知道这龙西八千里水患是他夫君杰作的时候,她还能像曾经那样爱你吗?”
督天王巡,无所不知,它们能查到的东西,远比人们能想象的,多得多!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一百九十章:入府
世间有很多逼不得已,所谓忠孝不能两全的意思是,当你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我这件事便会越来越不重要,做事的尺度与考量也会发生巨大改变,很多时候并不是人变了,只是因为地位变了,所以要考虑的东西也会发生变化,所谓因地制宜,不外如是。
当时那个情况下,滔天洪水是唯一能够将弥氏聚在南岭兽谷的方法,而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将三座大山腐蚀的武者,整个龙州其实并不多。
作为整个天下对血脉研究最深的徐家,其他人只能知道陵江决口的三座大山塌了,而他们却能知道,想要做到这件事需要有什么样的神通修为。
世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一串因果组成的必然结果,而龙西联盟现有的一切,都源于陵江决口三山突然的崩塌,南岭死火山贸然复苏。
信息是死的,而阅读信息的人是活的,所以同样一份信息在不同人的眼中,便有了不同的意义。
而唐森听完徐长风的话后只是沉默,这沉默并不是因为错事被揭露而畏惧,即便时光倒流,往事重演,他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身为西陵唐氏的首座,他的责任便是为唐氏披甲执戈,打下一方大大的疆土,而这里头唯一令人难受的,便是夫人知道后会产生的反应。
哪怕强硬如唐森者,在任务结束后返回西陵的那天,面对妻子的追问,却也是退缩了。
长风剑圣的话语便跟他手中的长剑一般锋锐,点在了唐森与徐姝惠这段关系的死穴上,剑尖入肉三寸,伤口潺潺的流出血来。
“回去龙州,就当没有来过,我会同小妹说,你被侍卫赶走了。”徐长风在唐森身旁站定,淡淡道:“保留美好的思念,也好过发现枕边人是个屠夫的失望。”
两人说话间,一道白虹剑气冲天而起,引得围观者侧目,唐森扭过头,看着那道剑气,捏紧了双拳。
徐长风仰头看了眼纯白色的剑气,品了品道:“小妹的剑气中充满了雀跃与兴奋,而这久别重逢的快乐,只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有些事情,想好了再决定,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
“多谢提醒。”
踌躇不过数息,唐氏的绝代武者还是做出了决定,朝徐长风点了点头后,便义无反顾地往徐府里走去。
几位统领苦笑连连,只得上前阻拦,对方却面无表情地往里头闯,无视了几乎要捅进身体的灵剑。
可受到徐凤命令的几位统领也不敢把路让开,将剑举着。
终于唐森以胸膛顶着了三柄灵剑,徐府的几个侍卫统领只感觉一股强横至极的力量自剑尖传来,无可抵御。
几人惊骇地面面相觑,为首的中年剑者只能劝道:“姑爷,此时老爷正在气头上,不如您先去寻个酒楼住下,过些时日再来接小姐可好?”
唐森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向前走,几名剑者双手持剑,双足嵌入地下,却无法阻拦分毫。
眼瞅着几人便要将门槛掀开,几名剑者终于按捺不住,严厉警告道:“姑爷,你若再往前走,便休怪我等无礼了!”
徐氏剑修,杀法诸天万界第一,即便是侍卫统领,也深得剑道三昧,几人将灵力注入长剑,便朝唐森周身的几处大穴刺去,势要将他拦下。
可双力量血脉加上不灭战体的浸淫,早将唐森的肉身打磨到一种令人绝望的地步,如果说唐罗修炼不灭战体凭借的是身体特性与灵力掌控,那么唐森的体术修行便纯粹依靠天赋,而这天赋,惊人得可怕。
任凭几名剑者刺杀,霸体钢身崩坏了灵剑,却连动摇唐森也不能,他朝着纯白剑气所在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可那是徐府后院,徐氏女眷所在的地方,又岂会让人轻易踏入,几名被崩碎长剑的凶境武者虚空而已,合力绘下一座剑阵,正拦在唐森的面前,再次警告道:“姑爷,此处是徐府重地,莫要自误!”
唐森默不作声,却连犹豫都没有,一脚踏入了剑阵,向前走去。
“统领...这怎么办?”
一名徐府统领为难的向中年剑者问道:“真要启动剑阵吗?”
“剑圣之命,不得不从!”中年剑者看着仿佛吃定众人一般的唐森,愤然道:“起阵!”
徐氏的剑修自古以来便是攻强守弱的代表,而徐氏的合击更是被誉为天下杀法最强,剑阵起时,鬼神辟易。
唐森肉身虽强,在不动用不灭战体的情况下却也没有达到无视凶境合击的地步,何况还是徐氏的合击,但无法以肉身抵挡,却不代表他没有其他方法,御土神通轰然爆发,作为徐氏阵枢的块垒破土而出,如同石堡一般拦在了唐森的前后左右。
那些原本要爆轰在唐森身上的灵剑,具是被巨大的岩石挡住,而石块中的阵眼灵枢,成了完美的盾牌。
剑阵可以移动,可唐森的步伐却极快,若是跟着一起移动,便会波及到后院女眷的厢房,几名统领只能作罢,就在几人无计可施的时候,那道冲天而起的纯白剑气突然消散了。
这让唐森变得无比急切,凶麟甲动念加身,阵枢块垒注入灵力后化成金岩,附着在了唐森周身,如同一套金光铠甲。
一道金光瞬间冲破了剑阵,来到了白虹剑气消失的那间房内,唐森可以笃定,这是夫人生活过的地方,因为那种味道异常熟悉,可左右望去,却已不见徐姝惠的踪影。
只有一位负手而立的老仆,正在等他。
“姑爷,老爷请您去中堂叙话,小姐和表小姐也在那儿。”
唐森默然地点点头,将周身的金岩散在地上,转身朝着徐府中堂走去。
沿着回廊穿过庭院,数百步后便看到了中堂,里头有面色不善的岳父徐凤,表情冷然的舅哥徐长风,还有正捧着案卷泫然欲泣的妻子徐姝惠。
自小无从畏惧的唐森突然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心脏,几乎喘不过气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一百九十一章:外柔内刚
以往轻灵的脚步顿时变得无比沉重,唐森只感觉自己在被审判,而他审判的结果,很可能是他无法承担的。
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需要徐姝惠,不光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他一生挚爱,更是因为她代表着唐森所有对家的憧憬和愿望。
如果这个女人不在了,或是决定要离开他,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入中堂,这对夫妻隔了数年再次相见,徐姝惠的眼中满是痛苦,举着长卷颤声问道:“上面说的可是真的?陵江决口的三座大山是被你的控土神术掏空的?”
哪怕时光倒流,往事重演,唐森觉得自己的决定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但面对徐姝惠的质问,他却觉得自己无法理所当然的这样想。
因为这个女人,比时光重要,比往事重要,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在面对她的时候,唐森终是愿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而现在,最肮脏的自己却血淋淋的展示在徐姝惠面前,这比所有的一切,都来得令人痛彻心扉,他害怕自己回答之后,便会永远失去眼前的人。
“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瞒我的,你答应过的!”徐姝惠抓着长卷的右手颤动着,朝着那个熟悉的男人祈求道:“告诉姝儿,这都是假的对不对,你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对不对?”
唐森沉默,低着头,女人终于哭出声来,丢掉手中长卷,上前一拳一拳地捶打男人的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妻子痛苦的模样,男人只能不停道歉,却一声比一声更低。
“这便是你自己选出的如意郎君?一个为了家族私利,不惜引动天灾至数千万百姓于水患中的屠夫?”面色不善的天凤剑圣看不得这些儿女情长,怒声道:“元洲徐氏乃是万氏师表,容不得后人与这样卑劣的家族结合,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父亲,认自己是徐氏的女儿,便与这个男人与唐氏一刀两断,莫让你生在九泉之下的母亲蒙羞!”
唐森感到胸前怀中女人的轻颤,那是被几千年礼教压在肩上的沉重,更是一个弱女子面对强势亲族的柔弱。
男人便像往常一样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个女子,却被一把推开,双力量血脉武者的双臂,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头脑一片空白。
徐姝惠抹去了泪痕,转身面对自己的父亲,跪倒在地抽泣着。
双手平掌合于身前地上,一个头磕在双掌交合之处,徐姝惠泣声道:“父亲大人,姝惠自知罪孽深重,愧对徐氏的教诲,更愧对徐氏的先祖,姝惠实在无颜面对赢城徐氏一脉的列祖列宗,请父亲将姝惠放逐徐氏,取回族名,在祖祠中将铭牌抹去。”
没人能想到徐姝惠的性子居然如此刚烈,竟然因为这样的错处就自绝于徐氏,要知道取回族名对圣地后裔来说,是要比死刑还要严重的惩罚。
虽说人死如灯灭,但一个人究竟能活多久,不光是活着的那段时光,真正漫长的,却是死后那漫长的时光里,你是否还能被后人铭记,这也就是族茔的意义。
所谓归宿,便是你永远知道,那里有一块属于你的地方,而一旦被抹去族名,便意味着你成了一缕孤魂野鬼,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所以弱者爱争一时长短,强者图谋万世千秋,便是这样一个道理。
即便是性烈如徐凤者,听到女儿的请求,也不禁心头一酸,这才想起,女儿离开元洲时,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王,而此时却已是年近四十的妇人,可在他记忆中,那跪在面前的女子还是十几岁的模样,拿着白虹剑意的问题,天天跑到剑阁来询问。
那时正是他研究凤舞神剑的紧要关头,一年能够见到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都说修炼无岁月,可这一回头稚女已为人妇,蹉跎二十载光阴,他又怎会忍心惩罚。
“除名放逐之事,休要再提,唐氏丑恶与你无关,你不过遇人不淑,这两年你那女儿暖暖正在筑基,性情坚韧勤奋,你也不想她重蹈你之覆辙吧!”徐凤朝着女儿鼓励道:“你会变成今日这样,多是因为母亲早逝,为父又忙于剑道钻研,疏于管教,但浪子回头,为时不晚,短短两年,你的白虹剑意便已恢复水准更甚当初,重拾武道并非难事,莫要放弃。”
“多谢父亲大人。”
跪在徐凤身前的徐姝惠直起身形,挂满泪痕的脸只剩坚毅,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看了看父亲徐凤,又看了看兄长徐长风,认真道:“姝惠是唐森的妻子,不管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还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姝惠都是他的妻子。但屠夫的妻子,已经没有脸面继续以徐圣后裔自居,供奉于徐氏祖祠之上,还请父亲将其抹去。”
唐森骤然抬头,原本已如死灰的双眼神动,麻木的双唇颤抖着,很是激动。
而徐凤与徐长风,却是面色铁青,想不到徐姝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又是一头磕在地上,徐姝惠泣声道:“姝惠自小便不懂事,是父亲与兄长一再宽容慈恩,日后再不能侍奉父兄左右,惟愿父兄身体安泰,武运昌隆,不孝女姝惠愿每日诵经百遍,为父兄祈福。”
徐凤心神激荡,怒不可遏,愤然道:“这便是你的决定!?”
“请父亲大人成全。”
“好!”徐凤站起身形,寒声道:“既然你执迷不悔,一意孤行,那为父便成全你!”
“父亲且慢!”
一个急冲冲的人影自远而近,还未跑进中堂便朝着徐凤扬声道:“儿子徐长歌,给父亲与兄长请安!”
说完,又朝徐姝惠眨了眨眼道:“小妹,妹夫,你们那两个儿子,可真了不得。”
“父亲,兄长。”与徐姝惠和唐森打完招呼的徐长歌将御兽宗的急信取出,递给徐凤道:“这是武圣山传回来的消息,请父亲过目。”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一百九十二章:转机
徐长歌的出现,暂停了将要发生的事,也暂时将徐凤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信件上,毕竟相比于眼前的不孝女,当然还是远在龙州的孙儿更让人挂念。
虽然天凤剑圣性格方正暴烈,经常因为私德原因惩罚自己这儿孙儿,但在徐凤心里,却是对这个孙儿寄予厚望。
可以说,中赢城徐凤一脉祖孙三剑圣,一门两行走的愿景,只差一步便能实现,他可不想自己这儿宝贝孙儿在龙州有什么危险。
接过徐长风递过的信件,徐凤却发现这信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他的父亲徐长风的,而话里话外,全是对自己的忌惮,生怕自己惩罚她的姑母,仿佛这个离开西陵的不孝女才是他的亲人,自己却是个大魔头。
越看越气的天凤剑圣将信纸掷向徐长风后,怒声道:“看看你的好儿子!”
徐长风接过信件,扫了几眼便不由得露出苦笑,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徐老赢性情洒脱随性,不愿受立法约束,虽然急公好义却不将世人毁誉放在心上,这与性情方正不逾矩的徐凤截然相反,自小到大,徐老赢最畏惧的便是祖父徐凤,心里头不知将这天凤剑圣妖魔成什么样了,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毫不奇怪。
虽然徐老赢的请求能够当成玩笑,但他说的一条重要信息便不得不放在心上,六年前徐氏的血脉灵犀木中抽出一枝嫩芽,可寻遍元洲亲族,却没有任何一名徐氏弟子觉醒血脉,后来徐氏又将范围扩大到了联姻的七十二王族,还是没有找到。
此事最后便不了了之,可这嫩芽却越发茁壮了,而在徐老赢从御兽宗寄回的急信中,便说徐氏一定要承认西陵唐氏为亲族,因为对应那截血脉灵犀木嫩芽的,便是徐姝惠长子。
而徐氏有族律,不论分宗旁系,外戚远亲,一旦觉醒血脉便有资格进入异能馆修行,并且有资格进入徐氏宗祠,成为圣地直系。
何况唐罗本就是徐姝惠之子,也是徐氏的一代血亲,这样的人才若是再娶一名徐氏小姐,便是真正的嫡系族人,更何况从督天王巡搜集到的情报中看,对方天资还如此不凡,虽然暂时不知唐罗觉醒的是何种血脉,但能碾压兽魂血脉,便可见一斑。
徐长风正要说话,却一阵心悸,扭头望去,正是赢城剑阁中一道剑鸣,作为赢城的剑圣,两人对这剑鸣再熟悉不过。
与父亲对望一眼,两人连停顿也没有,便化作两道剑光朝着赢城剑阁方向掠去。
而徐长歌一看父兄两人离开,扭头朝着徐姝惠眨了眨眼,轻笑道:“小妹,那年你说借碧云虎踏青,可这一去便是数万里,我那侄儿都快二十了,你这青,还没踏完么?”
听见兄长提起旧事,那些元洲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那年她能私奔成功,没有长兄徐长风的断后,没有徐长歌的碧云虎,是万万不能成功的。
而她的那点小心思,又哪里瞒得过世事洞明的徐长歌,只是这位体贴的兄长看破不说破,连带兽印一起给了妹妹,这种温暖,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女人总是多愁善感的,更何况往事泛上心头的悸动,徐长歌接着又道:“你走的这些年,每次年会上父亲都会提起你,虽然骂得厉害,府中女眷已经从三桌变成八桌,可那把属于你的椅子却怎么都不肯撤下,父亲心中一直记挂你,莫让父亲寒心。”
言罢,又转头对唐森道:“我相信小妹的眼光,他选择的夫婿,绝不会是一个冷血薄情,视苍生为刍狗的屠夫。我也明白,世家小族在尘世中挣扎,的确有很多逼不得已,你作为唐氏武者,更是有很多不得不做的苦衷。可如今你们一家成了徐氏亲族,今后不管面对何时,都有了说不的底气,再要犯错,便是本心的问题了。”
“还有,老赢既在龙州,此事或有转机。你与小妹久别重逢,为兄便不多打扰了。”
……
徐氏修得是入世法,而不是出世法,简单来说,在对待强者的态度上,徐氏跟别家圣地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似武圣山这样的圣地,一些步氏宗师的武道早已达到神通的地步,却还是一门心思研究,精深自己的技艺,追求道的极,却不要求别人认同,在他们的世界里,能够有资格对话的,不过寥寥数人,更多时候,他们享受着那种曲高和寡的寂寞,并沉醉于那种强者的孤独中。
这也是大多数强者的常态,因为当你在一个武道细分领域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很多东西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终将与道为伴,而那并不会让你感到孤单,因为在那条路上的每一步,都是新鲜而振奋人心的。
但徐氏不同,他们将剑圣分为两种,一种剑圣,便是如研究者那般的独行剑圣,他们沉醉于自身剑道的雕琢与浸淫,并不会在乎这套剑道有没有传承,他们更多喜欢走访名山宗门,四处挑战强者,然后不断完善自己的剑道。
而另一种,便是流派剑圣,他们会收徒授道,将自己得意的剑道传承下去,并形成各自的流派,在元洲的城中,你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剑道馆,里头便是流派传承的地方,得益于圣师徐锋的气质,盼望人人如龙的徐氏对剑道从来不会敝履自珍,以致于很多徐氏的剑道强者,并不是依靠潜心钻研而精进修为,而是以授道的方式温故而知新。
两种剑圣皆会得到徐氏的承认,只是相较之下却更推崇后者,因为在徐氏先贤的眼光看来,剑道天赋是一种恩赐,天地造才,本就是希望这种人对剑道有所补益,如果这样的强者,只是想要强大自身,不对世事有所补益。那么这个世界的剑道任然是一片荒芜,莫说剑修,便是用剑的强者也是极少极少。
毕竟若看上手难度与实际威力,剑与一些其他兵器相比,并不具有怎样的优势,剑修能够如今日这般大昌,全是因为徐氏开放的心态。
一百九十三章:母凭子贵
徐氏的本脉功法,诸天无上剑典拥有世间第一杀伐绝技诸天万道剑意。
所有人只道诸天万道剑意包罗万象,纵横十方不败,却不知道,在圣师徐锋的时代,这诸天万道剑意统共只有数十种剑意。
而之所以这功法能成长如今,其中便是徐氏历代剑圣们的功劳。
要成为让徐氏承认的剑圣十分简单,凝练一种诸天万道剑意中不曾有过的剑意,或是将一种已有的剑意蜕变改良,便能被尊为剑圣。
所以在上古时期,剑圣之道并不艰难,几乎十个凶境剑修里头便有一个剑圣存在。
而随着诸天万道剑意越来越完善,包含的剑意越来越多,这剑圣的尊位也越来越罕有,以前一年能出数位的剑圣,到了如今数年也出不了一位。
其中自然有剑意越来越多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当代徐氏剑修,大部分已经没了成就剑圣的野心,因为光是修炼诸天万道剑意中已经包含的剑意,便让他们耗尽心力,只有大毅力、大才情的剑修,才有可能成就剑圣。
此时的剑圣,不光意味着剑修顶级的尊荣,更意味着巨大的责任,因为除了战力顶级的血脉者以外,不论是想担任神剑军统领,或是剑阁之主,前置条件都是剑圣之尊。
剑阁那道剑鸣听在别人耳中不过普通,但对于赢城的剑圣们来说,却是剑主的诏令,这意味着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赢城剑阁剑主看到剑圣到齐,便宣布道:“本代行走徐老赢,以御虚幽凰颁下神剑敕令,禁止禅宗在元洲布道,十日内,经像尽毁、并令沙门、僧人还俗,三宝福财散于百姓,寺观塔庙赠予氏族。其他奉祀崇拜,徐氏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
“荒唐!”一位徐氏老剑圣拍着桌子便站了起来,朝着徐凤与徐长风道:“以神剑敕令灭佛,此举何其残暴,元洲禅宗信众何止百万,若是正因为此而灭,会有多少动荡!”
“神剑敕令便是神剑敕令。”性情刚烈的徐凤冷声道:“既然圣主能够赐下御虚幽凰神剑,便意味着承认老赢的行走身份,让其代替徐氏散布威仪。我这孙儿虽然性子轻佻洒脱,私德有亏,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要元洲灭佛,必然是因为禅宗做了极为过分的事,如果诸位爱惜羽毛不愿动手,此事便交予赢城天凤一脉!”
天凤一脉不光光是徐氏嫡系,更是凤舞剑道与斩魂剑道两个剑道派系的源流,强者无数。
徐凤更是神剑军统领之一,元洲禅宗虽有一位大宗师,但面对天凤剑圣一脉,也是毫无抵抗能力。
元洲灭佛便这样轰轰烈烈打响了,急着为孙儿撑腰的天凤剑圣甚至将家中的不孝女都抛在了脑后。
而除了着急的天凤剑圣一脉,其余理性尚在的剑圣们则是纷纷打听起了武圣山的事宜,因为他们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当代圣地的三位顶尖圣子,受步霄之约,赴武圣山参加二十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
里头唯一能和禅宗扯上关系的,便是重现无苦寂灭心经的不世佛子衍空。
为了尽快得到武圣山的消息,赢城徐氏不惜动用了督天王巡的力量,而随着二十届武道大会的消息一条条传回,赢城徐氏也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有两个如此了不起的外戚子侄。
两兄弟大的那一个拳震毕方山,以下克上挑翻整座武圣山外门,被尊为罗魔王。
小的那一个天资更是超卓,与天鹏山步氏嫡系打得难解难分,更是引来不世佛子衍空的觊觎,竟然不顾唐星圣地亲族的身份,施展了秘术灌顶,想要强收弟子。
这样一来,事情就十分清楚了,中州佛国的和尚不顾与圣地的盟约,将爪子伸到了圣地亲族身上,那么徐氏的剑者自然要拔剑将这爪子斩断,虽然处理方式有些过激,却也合情合理。
剑圣们反倒对流落在外的两名外戚心有所属,特别是那个被佛子觊觎的弟弟,他们倒是真想看看,是怎样钟灵毓秀的少年,才能引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动了贪念。
而上行必然下效,剑圣们感兴趣的人和事,自然是其门下弟子最关心的东西,唐罗与唐星两个徐氏外戚的名字,便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元洲剑修的视野中。
随着督天王巡不断将武圣山的消息传来赢城,两兄弟的形象也越来越丰满,特别是唐罗的事迹,也越发的传奇了。
雨霖斋的陆凉凉、无极府的童森宇、御兽宗的曹长青、武圣山的步麟,这四人具是年青一代最顶尖的翘楚,却全都败在了唐罗的手中,凭借着世家功法以下克上,此人要么有绝世血脉,要么武道通神,不管哪一种,都是徐氏最渴望的那种人才。
结合六年前那段没有主人的灵犀木嫩芽,众人几乎下意识地便下了定论,这不知所踪的血脉能力拥有者,必是这徐氏外戚无疑。
被幽静在徐府中的徐姝惠夫妇,一下子从无人问津变成了赢城徐氏的香饽饽,拜访送礼者在徐府门外排起了长队,就连赢城徐氏的长老,都破例接见了这个私奔而逃的徐氏小姐,夸她教子有方。
一连串的礼遇优待,让赢城徐氏所有女眷都明白了,什么叫做母凭子贵。
嫁个好男人其实算不得什么本领,因为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不论曾经多么炙热的情话,都有变得冰冷的一天,而母子之间的链接,却是永远不会断裂,也不知徐姝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缘,一共生了两个儿子,竟然每一个都这样出色。
徐长歌说得转机终于来到,徐姝惠终于能够自由行走在赢城的街道上,身旁跟着的尽是徐氏的女眷,如众星拱月。
而不论徐姝惠走到哪儿,唐森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虽然徐姝惠没有因为陵江决堤的事离开他,但亲爱的夫人已经十数日没有搭理他了,就连两人眼光不经意对上,都是轻哼移走。
沉默寡言的男人不知如何解释,便只得的跟前跟后寸步不离,就跟二十年前那样。
一百九十四章:元洲香饽饽
灭佛之事在元洲愈演愈烈,唐罗的传说也在赢城发酵开来。
自在天降世的魔罗,身负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西贺武道史上最年轻的凶境武者,二十届龙州武道大会的冠军,盖压宗派冠绝一世的天骄...
这桩桩件件的事迹,都给唐罗这个徐氏外戚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即便是看门当户对的元洲圣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便是娶个宗派圣女,也不算辱没。
特别从徐姝惠口中得知,这个天资横溢,修为惊人的唐罗,竟然年近二十还未娶妻纳妾,保持元阳之体,更让不少人大感意动。
其中赢城天枢剑圣一脉,最是迫切。
天枢剑圣名唤徐璇玑,五百年前于开阳山巅赏月,得悟玄月剑意,创玄月剑派。
玄月剑道,便是引太阴之力入剑,孕育而成的剑意。此剑意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纯洁无瑕,诸邪辟易,尤其凝实凛冽,如清冷月光,触之即死,威能在诸天万道剑意中,可进前百。
玄月剑道的出现,不光意味着阴沉新起一门剑道流派,更是有着格外重大的意义,它的出现,预示着剑者不光能从阴阳五行,天地万物中悟剑,更是可以将目光投向无垠的星辰大海。
自那以后,北斗剑意、炎阳剑意、破军剑意、七杀剑意纷纷出现,虽然并不是每一颗星都能让剑者悟出剑意,可零零种种加起来,以参悟诸天星辰凝聚剑意的流派,竟也出现了不少,大大丰富了诸天万道剑意。
而后来那些悟出星辰剑意的流派,也统统将玄月剑道当做星辰剑道一类的流源。
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天枢剑圣徐璇玑天赋高绝,年少时便成就剑圣尊位,出外游历,更是热衷与强者争锋,而重攻轻守的作战方式还是让徐璇玑受了不少暗伤隐疾。
但受伤这种事,在心高气傲的年轻剑圣看来,总觉得算不得什么大事,以为休养好了便与曾经一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周而复始,终究成了无可回旋的暗疾,天赋惊人的天枢剑圣徐璇玑,最终卡在了灵化肉身的那步,连大宗师都未得证,便含恨而终。
自那以后,五百年,赢城天枢一脉仿佛用尽了所有气运,再没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剑者,不断羸弱,但得益于玄月剑派在星辰剑道中的地位,与玄月剑意本身的特性,玄月剑派却越发的强盛了。
光是赢城一处,便有三座道场,却只有一位大宗师,放在其他剑道大派中,简直不可想象。
本代的玄月剑尊徐杓(biao),苦于天枢一脉没有惊才绝艳的后人,便将主意打到了联姻上头。
作为徐氏嫡系,结亲对象的选择十分有限,除了徐氏五代之外的亲族外,便只有七十二王族的后裔。
圣师徐锋游历天下,首徒七十二人,人人觉醒强横血脉,史称七十二天王,而徐锋肃清元洲之后,便将这些徒弟遣散,让他们用自身所学引导人族,这些徒弟有的成立了自己的家族,有的建立了城市,也有的探访无尽之海,追求武道极限。
因为徐圣的关系,这些天王创造的势力不管远近都和徐氏关系甚好,加上他们曾对人族的突出贡献,后世便将这些人并称七十二王族。
玄月剑尊徐杓有三子五女,幼女徐卿月自幼聪慧过人,虽然根骨平平,资质一般,悟性天赋却是上佳,加上极其出众的容貌,被赢城中一些好事的年轻公子称为倾月公主。
特别是去年徐卿月年满十五岁后,求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只是对于择婿这件事,徐杓自有一套标准,这套标准与门户无关,在玄月剑尊看来,身为天枢一脉的徐氏弟子,首要的任务便是将玄月剑派发扬下去,不要让传承断绝,而要做到这件事,除了惊才绝艳的剑者外,坐镇剑派的强者也绝不能少。
所以,身为他徐杓的女儿,择婿的标准只有一条,便是这夫婿未来可不可以为玄月剑派效力,甚至将玄月剑派发扬光大。
天枢剑派不缺底蕴,玄月剑派更不缺势力,他们需要的是真正属于家族的强者,管理这偌大的摊子。
至于出生、家世、儿女喜好这种事,全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所以徐杓长女徐卿秋招赘觉醒了三品血脉的年轻强者,次女徐卿云招赘觉醒四品血脉的年轻强者,而幼女徐卿月,很显然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论在哪片大陆都极有市场,何况是元洲徐氏这样的圣地。
只是关于幼女的婚嫁,徐杓却还在踌躇犹豫,倒不是说他对这个幼女格外不同,只是赖于赢城那群好事之徒的鼓吹,倾月公主的芳名远播,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其中还有很多惊才绝艳的徐氏后辈。
正当他进行比较的时候,唐罗的名字传入了他的耳中,作为赢城近来最大的热闹,虽然徐杓没有资格参加剑阁的圣议,却还是对徐姝惠的过往耳熟能详。
想起了唐罗,玄月剑尊豁然开朗,立刻招来了夫人,嘱咐她去和徐姝惠多多亲热,顺便提一提自家小女。
“夫君,前些日子不还对徐彦亮那孩子赞誉有加,今天怎么?”
“妇道人家懂些什么!”徐杓挥挥手解释道:“徐彦亮乃是七杀剑派最出色的后辈之一,未来若是不出意外,或许能执掌剑派出任剑尊,虽然我们剑派与七杀剑派素来交好,但也断然没有让一人身兼两派剑尊的道理,这徐彦亮出色归出色,可终究不能为我玄月剑派效力,又有何用!?”
“可这唐罗?”徐杓夫人踌躇道:“二十岁的凶境武者的确惊才绝艳,可他已然凶境,月儿若是跟了他,恐难有后,这样的姻缘...”
“妇人之见!”徐杓不耐烦道:“西陵唐氏不过一偏远小族,如唐罗这般惊才绝艳的少年天骄,便像是渴水的枯木,不消多久,他便会将唐氏的典藏消化一空。”
一百九十五章:疯狂女医师
“而像这样天资的年轻人,他对武道的渴望绝不会因为唐氏典藏而满足,到了那时,他便会走出西陵求道。”玄月剑尊徐杓笃定道:“试问,除了元洲徐氏,他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么?”
嫁入徐府数十年,徐杨氏自然明白夫君又在为了玄月剑派的未来打算,可作为心疼女儿的母亲,她还是有些不舍道:“即便是那孩子要来元洲求道,也不用搭上月儿一生的幸福啊,难道玄月剑派的底蕴,还吸引不了一个嗜武如命的年轻人么?”
“到了那时,整个徐氏都会向那个孩子伸出橄榄枝,玄月剑派这点儿底蕴,又算得上什么!”徐杓冷冷道:“这年轻人,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凶境,一身体术造诣甚至超过浸淫体术数十年的大师,月儿能够嫁给他,便是求也求不得的福缘,明白了吗!”
说一不二的玄月剑尊因为夫人的连连质疑而发怒,一向顺从的徐杨氏看到夫君发了火,也不敢再顶撞,只能低头走了。
武者达到凶境的程度后,几乎很难再有生育,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武者要赶在凶境之前娶妻生子的缘故,其实即便没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武者大多也会早早生育的。
知好色而慕少艾,对异性的渴望是刻在绝大多数少年人血液中的本能,如果真的只是为了不让凶境后男友子嗣而结婚生子,那么这个时间最好的应该在蜕凡巅峰灵意合一之后,那个冲击凶境漫长的积累时间里。
可实际上大部分的情况是,绝大多数武者一到蜕凡,便开始娶妻纳妾,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因此荒废了修炼。
娶妻纳妾以后战力就会变弱,几乎是所有武者的共识,至于力气都用到哪儿去了,只有他们心里知道。
似唐罗这般早早便到达凶境的,真是极少极少,就好像曾经络绎不绝来兰山城串门的那群小姐们,在得知唐罗凶境之后,虽然眼中还是满满的倾慕,却没有了早些时候要将唐罗生吞的渴望。
毕竟女人不似男人,终有一日她们会因为容颜衰老而失去宠爱,到了那时她们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可唐罗恰恰是那个无法和她们诞下子嗣的对象,所以原先的龙西香饽饽,也成了无人问津的鸡肋,这也让唐罗百思不得其解,为啥一些世家小姐投向自己的眼神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遗憾与哀愁。
世家小姐从来都是这样现实,当她们发现自己的“幸福”无法从唐罗身上得到的时候,她们便会冷静的抽身离开,就好像青楼里那群势要怀上徐老赢孩子,以期母凭子贵的妓子们知道了对方已经是凶境之身,放弃了要将对方元阳吸出的愚蠢举动那样。
而徐姝惠之所以还会在徐氏收到那么多份示好,便是因为徐氏与其他圣地不同,作为古老的圣地,徐氏不光对剑道研究甚深,更是对血脉能力有着极为透彻的认知。
为何凶境再难有子嗣,因为可以承受凶境元阳的女子十分罕见,而这种罕见,便让大部分凶境绝了再有后裔的念头。
但总有人是想多子多福的,为此,他们不惜研究凶境繁衍的规律,企图找到破解凶境强者无法繁衍的密码,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直到一个想儿子想疯了的女医师,研究出一门丧心病狂的秘术。
作为药神宗的女弟子,女医师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醉心于道,不动凡心,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成了中州闻名的女神医。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清心寡欲的女神医竟然会和师父产生一段禁忌的孽缘,两人朝夕相对,感情愈发浓烈,而唯一的遗憾,便是两人结合得太晚,具是凶境之身,难有子嗣。
可谁又能挡住女人渴望孩子的执念呢,女神医便开始研究阴阳和合之道,终于让她发现,男人与女人的不同。
男人的元阳一次爆发无数,女人的元阴好久才蕴一颗,而之所以难蕴后裔,便是因为元阳太强,而元阴无法承受,即便勉强承受,也会被体内灵力在不经意间湮灭。
疯狂的女人实在可怕,女神医为了生子,不断研究阴阳和合之道,甚至不惜豢养罪徒以观察实验,终于,被她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元阴与元阳不同,却也有相同之处,如果能够通过灵力刺激,让体内一次生出更多的元阴,是否意味着更多次接纳元阳的机会,来增加获得子嗣的概率呢?
医道便是经验与实验的总结,在想到解决方法后,女神医迅速研究出一套激发元阴的秘术,并很快与其师父进入了试用的阶段。
这套秘术对女神医身体伤害极大,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真让女神医成功了。
两名药神宗的弟子一天天看着孩子在母亲肚子里长大,那种兴奋不光是因为有了后裔,更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困扰武者千年的难题,两人的爱情更加甜蜜了。
终于,孩子出生,可看到婴儿呱呱坠地那一刻,男医师几乎发了疯,他不敢相信手中这个无目无足的幼婴是自己的孩子,心神激荡下竟失手将孩子捏死了。
女医师发了疯,不顾刚刚分娩的虚弱,与男医师扭打了起来,男医师自知理亏,便遁走离去,不知去向。
丧子失夫,让女医师性情大变,她势要将凶境诞子的秘法完善,每修改一次,她便会下山勾引一个中年男子,**后将其杀死。
二十年过去了,她的所作所为终于败露,被药神宗抓了回去,随性的还有数名肢体残缺的异人。
自那之后,在没有人研究凶境诞子秘术,但女医师的研究也并非毫无价值,药神宗的强者们发现,母体修为越高,元阴耐受性便越强,在灵化肉身之前,若是夫妇两人都是凶境修为,那么勤奋耕耘,或有机会诞下子嗣。
一百九十六章:医方
如果说武者肉身灵质化以前还能通过各种手段增加繁衍概率的话,那么灵化肉身之后,武者便再难孕育子嗣,绝大多数武者在灵化肉身之后,就连本能**都会出现变化。
最先变化的就是食欲和**,在绝大多数完成肉身灵质化的武者看来,相比于精心烹调的食物,他们更喜欢纯粹的能量补剂,比如神药炼制的丹药、饱含灵力的圣泉、灵米酿制的灵酒,甚至是吐纳天地灵气,吸收地煞天罡。
他们的饥渴只能通过这样的大补灵力得到满足,而不是精致的料理。
如果说食欲只是改变的话,那么**就算是大幅度的衰减,外部的刺激已经很难引起大宗师的生理反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完成灵质化肉身这一步的武者,都是对自己肉身完美掌控的人,即便是嗜色如纪石云者,亦是能够完美掌控自己的**,之所以放肆,无非是因为自恃战力无敌,放纵而已。
换一种说法,如果大宗师想占有一个女人,绝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有多么倾国倾城令人迷醉,只是因为他想而已。
圣地与普通世家最大的不同,便是因为他们能够看到很多普通世家看不到的东西,唐罗的确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可看他的武道修为,二十岁便已是凶境之身,只要不出意外,最低都是个大宗师尊位,不管是哪家的女儿嫁给他,都谈不上幸福。
一是因为很难诞下子嗣,二是因为对方成就大宗师的时间,可能比普通人想象地更快。
因为一时冲动便将人生许给一个未知,那是平民百姓才会有的冲动,不必长远打算,是因为本来就一无所有,既然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当然洒脱随性,因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
可圣地小姐不然,她们拥有的太多,见得太多,所以理所当然的,会打算得更多,爱情不是不重要,但匹配这件事比爱情更重要。
因为一时冲动选了个“真爱”最后酪得满身狼狈的徐氏小姐,比比皆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徐姝惠这样好运气的。
可子女的意见,在这个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主的婚恋时代,终归谈不上重要,就算舍不得最得意的女儿,徐氏各个剑派,也有足够可以许配给唐罗的小姐。
远在兰山城的唐罗自然不清楚家中两位长辈在元洲的举动,他正为隐藏在血液内的血煞诅咒而头疼。
作为一名出色的武道研究者,唐罗自然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孙金方的古籍上,所以徐老赢刚走,他便研究起体内的血煞诅咒,想以先天阴阳碾将其净化,却发现根本行不通。
因为这道若有似无的血煞,已经与他的精血纠缠在了一起,除非他有办法将全身血液全部排出体外,不然根本无法清除这血煞诅咒。
除了阴阳碾之外,唐罗还试了试先天之气,想用自己顶级的控制力御使先天之气,将血液内的血煞都逼到身体一处,然后排出体外,但这想法一实施便碰了壁,先天之气虽然激发于肺腑神藏,却会被后天灵气引导融合,换做别人修炼不灭战体,神藏孕育出的先天之气最多只有强身之功,难以留存。
也就是唐罗这样的特例,浑身灵力都被束缚在丹田的星核中,才能通过先天阴阳碾收摄心生的先天之气,让两者秋毫无犯。
其实先天之气因为太过稀有的缘故,各种古籍都记载极少且都是语焉不详,以至于唐罗居然不知道,先天之气除了融合于灵力外,也是会被精血吸收融合,唐罗控制着先天之气进入精血,不过数息就完成了融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些隐于精血中的煞气连反应都来不及,更别提移动了,这让唐罗的计划再次流了产。
正当唐罗冥思苦想第二种解法的时候,常乐恭敬地在门外轻声道:“大少爷,府外孙神医与米夫人求见,您看现在请他们过来么?”
终于来了!只是陆凝雪怎么跟孙金方在一起?屋内的唐罗睁开眼,朝门外淡淡道:“知道了,麻烦常管事引他们去后殿,稍作等待。”
“好的大少爷。”
王禅走后,唐罗便将兰山城首座府的管事们全部召回,开始重建府衙,真是因为有了常乐将府中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才能让唐罗能有时间专注于自己的武道,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便是坐拥资源与势力的好处。
换上一件宽松易脱,易于让孙金方施针的白色绸缎外衣,唐罗迈步踏入后殿,孙金方与陆凝雪连忙站起。
唐罗朝两人摆摆手道:“孙神医不必多礼,米夫人好,兰山城的生活可还习惯?听说老白的妙笔斋除了贩售字画外,还办了一个私塾,免费教孩子认识,更有医者妙手回春,短短数日,便有了女神医之名,不愧是百草仙府的弟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唐公子谬赞了。”
“别客气了,两位神医请坐吧。”唐罗坐到两人对面的椅子上,朝着陆凝雪笑问道:“米夫人,妙笔斋如今刚刚开张,该是最忙乱的时候,你怎么有空来首座府,可是因为老白铺子出了什么问题?”
“劳烦唐公子记挂,妙笔斋有义气商行的帮衬,一切都很顺利。”陆凝雪朝唐罗客气道:“只是夫君听说唐公子与王禅一战受了伤,便让妾身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但有孙老神医在侧,想来唐公子自然吉人天相。”
仙风道骨的孙金方听到陆雪凝的吹捧,摇摇头道:“这血煞诅咒饮恨诡谲,这三日老夫翻阅古籍,确实找到了一种破解之法,请唐公子过目。”
说着,老医师从怀中取出一张医方交予唐罗手中。
过了一会儿,唐罗将纸放下,揉着发胀的眉心道:“孙神医,除了净水咒外,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取代的方法?”
孙金方抚着胸前白须点点头道:“当然有。甘露咒、静心咒、清心咒、药师咒皆可达到近似功效,但治疗周期会更长些,净水咒已经是最快的了。”
一百九十七章:难言之隐
“这样么?”唐罗踌躇的皱起双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上的医方上。
其实,一年不与别人动手,一日三顿药石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难就难在医方给出的最后一个条件上。
自古医武不分家,顶尖的教派必然有与之匹配的医道造诣,而纵观天下圣地,除了药神宗外,便以中州佛国为最。
而两家却是走得不一样的路子,药神宗以药物、丹法为主,咒术为辅,禅宗却是以咒术为主,药物、丹法为辅。
两者谈不上孰优孰劣,药石并不是药到病除,咒术也不敢说包治百病,只能说两者都有自己的优势与短处,所谓医学,本就是个充满不确定的科学和可行性的艺术。
但在清理血煞这个事情上,无疑是咒术更加有效果,如果只是一般体表的脓疮冻伤,或是血煞毒雾,由外人施展咒术也没什么打紧,可深入精血内部的血煞,便只能由自己成咒,直接作用于自己体内。
每日三次,服下祛毒的药石后念咒,一年便能根除血煞。
修炼净水咒当然没问题,但这关键就是每天三次施展净水咒,作为一套黄级咒术,它的灵耗绝不会低于200点,对于一般蜕凡来说,哪怕一天施展三次,也就是打坐调息一会儿的事情,但唐罗不同。
三百六十五日,每日三次,即便按照灵力消耗的最低标准,一日也得消耗600点灵力,一年便是二十一万九千点!
对唐罗来说,哪怕直接吃一颗神丹,也比这样治伤更加划算。
所以他抬起头,朝着孙金方问道:“孙神医,有没有纯以药石解决血煞诅咒的方法?”
孙金方与陆凝雪对望一眼,两个医者眼中具是不解,因为不管从那个角度看,眼前医方上的解法都是最优越的,不光是从根本上清除了血煞诅咒,重要的是没有在治愈的过程中让唐罗的身体遭受任何程度的创伤,除了耗时稍微长一些,任谁都挑不出这医方的毛病。
而这耗时却是最小的代价了,要知道,施下血煞诅咒的,可是天南王氏的圣子,能解决这样一个来头不小的诅咒,区区一年又算得了什么。
孙金方以为唐罗只是觉得耗时太长,便开口劝道:“王氏的阴阳神术夺天地造化,这诅咒更是饮恨诡谲如跗骨之蛆,若是放任不管,随着唐公子修为精进,这血煞诅咒只会越发坚韧强横,以目前来看,这方法已经是最稳妥的,若是公子还觉太慢的话,如果能够请到佛子衍空,或有转机。”
“听说此子天资惊人,重现了失传已久的无苦寂灭心经,里头有一道般若神咒,能够消除世间苦毒,或许有他出手,只消一次动咒便能根除,但在此之前,公子还是得用药服咒,莫让诅咒壮大。”
很显然孙金方不清楚唐罗跟衍空的恩怨,或者说即便他知道了也会这样建议,因为这是医者的良心。
但唐罗也很难向两人解释,自己不是因为嫌时间长或是与禅宗有恩怨而不愿接受治疗,只是因为他根本无法承受治疗所产生的巨大灵力支出。
摇摇头,唐罗朝孙金方无奈道:“此事我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劳请孙神医想想办法,看看有什么丹药对血煞诅咒能够起效。”
“这...行吧!”孙金方为难地点点头道:“老朽尽力而为。”
坐在一旁的陆凝雪全程听了唐罗与孙金方的对话,一阵若有所思后,突然开口道:“孙神医,唐公子,妾身突然想道一个不用药石便可见效的方法,却不知是否可行,两位或可一同参详下?”
话虽谦虚,但百草仙府的弟子又怎会无的放矢,虽然唐罗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无法以药石痊愈便付下神丹,但有更好的方法,谁又愿意浪费一粒神丹呢,当即大喜道:“米夫人尽管道来?”
“献丑了。”陆凝雪站起身来,侃侃而谈道:“血咒诅咒虽然饮恨诡谲,但究其根源亦是一种以血煞之气为基的诅咒,困难的不是消除诅咒,而是如何将跗骨之蛆般的血煞驱散,因为但凡留下一丝残存,血煞诅咒便能借此重生,而每一次重生,它都会更加刁钻,更加顽固,所以,如何将血煞完整导出,便是治愈唐公子的重中之重。”
“既然唐公子不喜欢以咒术为主的疗法,剩下的选择便只有药石一途,可药石单丸对于精血的影响本就缓慢,相比于内服咒术,只怕是功倍而事半,耗时更长不少,神药宝草的浪费也是巨大的。所以妾身再想,若是能够将唐公子体内的血煞全然引出,或许可以达到以祛毒丹药快速镇压诅咒的效果。”
“陆医师所言极是。”唐罗点点头道:“可这几日我也试了不少方法,想要将血煞导出,却发现血煞在我体内隐藏极深,除非将精血尽数排出体外,不然总有漏网之鱼,这该如何是好?”
“唐公子请看。”陆凝雪走到挂在后殿的地图上,指着元洲与中州交汇处一片光褒的草原道:“这毗摩质多原里,居住着非天一族,唐公子可有了解?”
自幼熟读史书的唐罗点点头道:“传闻毗摩质多原中的非天一族,是上古禅宗的一脉,通过吸食同化天地间的煞气增强自身修为,因为煞气乖戾,所以易怒好斗却骁勇善战,乃是上古时期禅宗斩杀凶兽最多的一支,被后世尊为护法神族。”
“唐公子果然见多识广。”陆凝雪夸赞了唐罗一句后接着道:“非天一族的王族名为修,统御着毗摩质多原中所有的族人,所有非天族的战士想要晋升为大非天,便得接受王族灌顶。其实,这灌顶便是让非天族人观想一座传承至今的阿修罗神像。”
这便是宗派与豪族的底蕴差距,唐罗只知个大概,陆凝雪却能知道秘辛,只是他还是好奇,不解问道:“能知晓非天一族秘辛十分荣幸,可这和血煞诅咒有什么关系?”
“阿修罗神像不光是飞天一族铸就神魂的观想之物,更是一件能够操控天地血煞的奇宝,天地间任何种类的煞气,在阿修罗神前面前,都会变得无比温驯。”
一百九十八章:与神同行
“传说阿修罗神像是血海覆灭后的圣物,天地间煞气的始祖,具有御煞之能,若能得到非天皇族修氏的首肯,无需药石便能将唐公子体内的血煞诅咒抽离清除。”
毗摩质多原、非天皇族、阿修罗神像。陆凝雪的话无疑给唐罗打开了另一扇大门,毕竟神丹得来不易,若是有其他的方法,又何必浪费资源。
许是看出唐罗眼中的意动,陆凝雪又道:“妾身还得提醒一事,非天一族自上古传承至今,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出现过凶境以上的强者,但终归强者如云,是一方强横的势力,加上功法的原因,导致飞天一族生性善妒,最是看不得年轻天才,唐公子须得注意。”
天下间有很多功法是没有前路的,或者说,是还没有找到前路的,比如曾经西陵曹家的功法,比如杜氏的赤霞功,比如四御灵界的神印,比如非天一族的修罗战法...
如果没有和衍空那档子恩怨,由龙西联盟给修氏一族递上拜帖再合适不过,但现在的情况,便有些复杂了。
每个地区的势力都有自己的特殊性,佛子衍空在龙洲也就是四小圣王之一,但在中州佛国可比一般皇族还要尊贵,被认为是菩萨转世,无上的神威。
或许唐罗在龙洲名气极大,可以收到多不胜数的仰慕,但在中州佛国,就是个人人喊打的存在。
非天一族作为禅宗的一支,绝不会违背佛子的意志。
这样来看的话,他便不能以自己的名字行走在毗摩质多原野上了。
送走孙金方与陆凝雪,唐罗向风媒属下达了一个命令,让他们收集毗摩质多原上非天一族的消息。
虽然唐氏的风媒属此时对非天一族一无所知,但只要将任务发布下去,这些风媒一定会给唐罗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因为在风媒认知传承里头,有一个著名的说法,叫六媒万物。
意思是你想和任何一个区域的风媒接触,你和他之间的风媒不会超过六个,而能达到这种效果,是因为风媒这个职业的特殊性造成的。
比如一个唐氏风媒,他在风媒属中建立的熟人关系,从直属上司到徒弟和拍档不会超过十人。但他在城中的线人,至少会有五六十个,他们职业不同,身份不同,散布在各个角落。
除了线人之外,还有大量的野风媒,这些野风媒靠兜售信息为生,就像嗅觉灵敏的豺狗,哪儿有热闹,哪儿便有他们。
通常来说,一个成熟的风媒,线人加上野风媒的关系,至少会有一百人以上。
而这,便是六媒万物的基础,不管大陆任何角落的信息,风媒都能通过交换,得到这些信息。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风媒认识四十个风媒,而这四十个风媒又认识另外四十个风媒,以此类推,只需要通过六次延展,你便可以认识四十亿风媒中的任何一个,而四十亿风媒远远超过大陆从古至今所有的风媒总和。
这便是,六媒万物!
唐罗要做的,便是静静等待风媒属的信息便可,在此之前,顺便去准备些小玩意。
……
元洲
中赢城、徐府
灭佛行动进行地如火如荼,外传佛宗面对天凤剑圣一脉,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因为当地的氏族早就对那群富得流油的和尚看不下去,有了徐氏的首肯与许诺,元洲世家成了灭佛最强的助手。
反倒是最先发起灭佛的徐氏,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战役中显得可有可无,所以,天凤剑圣便带着剑派弟子回到了赢城,却惊讶的发现那个不孝女却已经成了赢城的大红人。
以至于他刚一回到城中,便被好几位老友调笑,夸他好福气,教女有方,听得他一头雾水。
但这些老伙计话里话外的东西他都听明白了,这是要将主意打到他那两个外孙的头上呀!
“滚蛋,滚蛋!都给老子滚蛋,一个个不想着调教好后辈,尽想着摘别家桃子,我那两外甥已经入了赢城祖祠,是正经的徐氏外戚,几个庶出的女儿哪里够格!”
走不通徐凤这条路的赢城剑尊们只能忿忿地离去,可想着已经与天枢一脉的徐杨氏腻上的徐姝惠,亦是多了些紧迫感。
毕竟徐杓只有幼女未嫁,而徐卿月不光是剑尊嫡女,倾月公主之名更是响彻赢城,就算他们舍得将自己的嫡女下嫁,跟玄月剑尊的女儿比起来,却也不占什么优势。
……
兰山城、首座府
风媒属果然没有令人失望,虽然只是一些简略的信息与传闻,但唐罗也不算是对非天皇族修氏一无所知了。
非天一族,便是上古禅宗一支,信仰阿修罗神,以修罗战法闻名于世,乃上古时期最强的体修流派之一。
修炼修罗战法的武者,与当代锻体法大相径庭,跟当代武道通过道图姿势吐纳不同,非天一族的武者少年时便要承受血煞的冲刷锻体,直到他们适应并能控制这股血煞,才算是进入了修炼修罗战法的大门。
所以,非天一族有很多少年,是因为承受不了煞气冲刷,不是疯了便是死了。
而真正开始修炼之后,与当代武道的差别便不大了,虽然称呼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第一级别叫做非天,对应凡境。
第二级别叫做大非天,对应蜕凡境。
而大非天参悟阿修罗神像成功凝聚修罗战魂之后,便成了阿修罗。
一些格外幸运的非天在凝聚修罗战魂的时候,还能觉醒修罗神通,这种阿修罗,便被尊为阿修罗王。
非天一族最强大的阿修罗王,便是修氏一族的修世帝,被尊为罗阿修罗,受毗摩质多原所有族人的朝奉,居于内德城的皇宫内。
作为上古禅宗的一支,毗摩质多原是一个纯粹的信仰国度,更是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最顶层的,便是修氏一族,他们自称阿修罗神的子嗣,神在世间的代行,真理与裁决的皇族。
唐罗真的不明白,一群连前路都没有找到的废物,是怎么有脸吹出这样大的牛。
一百九十九章:勾陈出世
只能说,中州佛国的整体气质便令人不喜,即便是强悍如龙州步氏、元洲徐氏者,也没有不要脸的将自己冠以神圣之名,但中州佛国那群人却毫无心里压力,动不动就前世今生,动不动就真佛转世,真是够够的了。
偏偏这种根本经不起推敲的说法就是有无数人愿意相信,只要他们展现一些“神迹”,施展一些“神通”,蒙昧的人便会深信不疑,并且自发的传播,说的煞有其事。
比如点石成金,比如起死回生,比如返老还童,比如一挥手便让泥土变成美貌的天女,再回首天女就化为土坯。
作为一个武道研究者,唐罗只有呵呵两个字,只觉得不管换到哪一方世界,骗人的把戏还真是大同小异,并且一点儿也不严谨啊。
但很多东西,你即便说了也没用,因为这方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实在太大了,这其中不光是实力的差别,更是见识、知识、认知的巨大差别。
毗摩质多原的百姓之所以这么好骗,因为他们对禅宗的轮回之说深信不疑,今世的苦难是因为上一世的罪孽,今世的享乐是因为上一世的福报,这种东西乍一听真的煞有其事,可真正与衍空照过面的唐罗确定,这绝对不是真的。
什么天上的白云,深山里的海棠,撑槁的船夫,全都是唬烂,就是欺负别人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前世。
如果这样看的话,这非天一族是什么样的货色就很明白了。
作为一个武道大师,唐罗在看完非天一族的传说后,也大致明白了这个修氏的气质,对于友善交涉这个事,基本不报什么期望了。
毕竟,你该如何去跟一群自以为自己是神使的人交流?
他们可不是在开玩笑的,他们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上天的使者,所以他们并不将自己当做人族,而是“非天一族”。
放下卷宗,唐罗朝着一直守在一旁,等着将卷宗带走的传令风媒道:“拿我令牌去匠作司,将我定做的东西带回来。”
“是,罗部长。”
既然决定了要去毗摩质多原,唐罗便做了一些准备,其中很重要的,便是身份掩盖问题。
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唐罗,是不能出现在中州佛国的,那便意味着无尽的追杀。
所以,他必须得用另一个身份前往,而这个身份,他早已有所计划。
他的眼睛能够看见灵力这儿事儿,只有家族最核心的几位长老知道,而他每次观察族中年轻人的时候,用的都是头戴勾陈面具的神秘人形象。
世人皆知,唐罗是一个体格极其高大健壮的武道宗师,所以没有人,会把他和头戴面具的消瘦中年人联系在一起。
虽然没有得到大小如意,但他早就将“缩骨功”练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而虽然“缩骨功”叫做功,其实却是一种劲力法门,是指用劲力缩小或者扩大骨骼间隙,改变排列,如果骨骼排列得紧密些,身体自然就小了,排得宽松些,身体便会伸展开来。
以唐罗如今的缩骨功造诣,能把身体缩成一个消瘦高挑的形象,外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当他头戴勾陈面具,以两道先天之气在后头摩挲出声的时候,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没有办法发现是他。
当然,这是指他没有动用不灭战体的时候,因为一旦动用不灭战体,神阵便会冲垮“缩骨功”的所有努力,化身银灰巨人,背生天龙、玄蛇虚影已经成了唐罗的标志形象,一出现便意味着缩骨功穿帮。
所以,除了外在形象外,唐罗还给勾陈面具形象设计了一套风格独特的武道。
原本这个东西,是打算出去游历天下的时候用的,毕竟唐氏可不是像圣地这样强横的势力,如徐老赢这般的天下行走,不管闯下了多大的祸事,攒下了多大的名声,都能毫无后顾之忧的承受,但唐罗不行。
他对这个世道有太多看不过去的事儿,以往实力不强的时候,他还能给自己找个借口,现在的他,只想一拳莽过去。
可终归人不能只为自己活,他莽过去是痛快了,可家族怎么办,天地之大,他的来去当然自由,可龙西联盟能去哪儿。
就像是在武圣山遭遇的那样,本来他想的是低调游玩,见识见识龙州璀璨武道,谁成想变成了大出风头,导致无数双眼睛盯上了龙西联盟,这是家族始料未及的变化,也是他不愿见到的事情。
所以,宗派圣地的行走只恨自己名声不够大,唐罗却唯恐名声太大,正是因为有了牵挂,所以放不开手脚。
但此去毗摩质多原,便是完全的不同,因为出现在人世间的,是一个谁也查不到根脚的勾陈,就像是刚刚出山的隐世强者!
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唐罗也不想这个化身这么早就出现在天下的面前。
……
龙州历1784年冬天
一个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子,周身有序盘旋着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飞翔在万丈高空之上,前往中州。
云层之上,无数利刃般的罡风肆意飞舞,极速御空的武者自然不能幸免于难,其中大部分被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挡下,一小部分刮擦在唐罗身体上,发出一道道金铁交织的声音,但他浑不在意,锵锵锵锵地朝着毗摩质多原飞去。
十万里的路程,在唐罗不眠不休的极速跋涉面前,也不过五天的功夫,如果他行动够快的话,或许还能赶上宗所的年会呢。
从苍穹俯瞰,毗摩质多大草原一片苍白,飘零而落的大雪被大风卷着久久不落。
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所有作物都无法生长,普通人更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凛冽,但唐罗却看见。
无垠的雪地上,有不少三五成群的人,正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着,三跪九叩首,每走出一步,他们身后的印记便被新的雪花覆盖。
唐罗眯着眼朝他们行进的方向看去,即便以他的目力,在这白雪茫茫的时节也无法看到什么。
两百章:残酷中的美好
既然已经到了毗摩质多原唐罗索性也不急了,打算好好观察那群在原野中一边磕头,一边行路的人。
除了有限几个僧侣模样的修行者,这些人大多三五成群,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大人也有孩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家子。
领头的往往是几人中的最年长者,而孩子大多坐在驮兽拉着的板车上。
此时天上的雪已经足足下了几天,毗摩质多原上的积雪未化,让这些人行路变得极为极难。
除了有限的几名修行者外,唐罗发现里头大多都是衣衫褴褛的普通人,他们蓬头垢面,长期没有打理的头发结成一团,手上戴着铜板一样的护具,身上包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革,膝上裹着厚厚的护具。
这些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行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迈第三步时,双手自胸前移开,与地面平行前身,掌心朝下俯地,膝盖先着地,后全身俯地,额头轻叩地面后,再站起。
周而复始,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痛苦,也没有特别的喜悦,只有平和,无尽的平和,这糟糕的天气与温度,还有这艰辛的跋涉,好像都没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但普通人在天威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精神力终究无法帮助他们战胜一切。
唐罗仰头看了眼天上的雪云,哪怕没有学过什么天象的知识,也能看出来,这样厚重并且延绵几千里的雪云,意味着连绵数日,甚至十数日的大雪。
而在这无遮无避的荒原上,随着积雪越来越高,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和驮兽,将会最先死去。
就像北边那几个人一样,或许是因为货物太重,或许是因为驮兽力小,装载着一家所有活命之物的板车已经深陷雪中,任凭一家几口如何使劲,板车与驮兽就像是嵌在石板中一样无法动弹。
可悲的是,这家人全是普通人,即便为首的那个,也不过凡境巅峰修为,所以,面对深陷雪中的板车,他们无能为力。
任凭他青筋暴涨,如何用力,那陷入雪中的兽车都没有动弹的意思,终于,陷入雪中惶恐的驮兽终于因为疯狂的挣扎耗尽了体力,哀鸣一声重重地倒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倒霉的事情从来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驮兽站不起来,便意味着没有分担物资重担的劳力,等待这一家人的,或许只有抛下驮兽背上行囊离去,而在这无遮无避的草原上,等待他们的很可能就是死亡。
许是感受到死亡的氛围,一家人脸上的平静也变成了颓然,少女跪伏在驮兽身边,抚摸着它的脸,喃喃低语着什么,里头有歉意,也有不舍,更多的则是悲伤。
而这大雪封天的日子里,能见度不过十数米,他们的遭遇和绝望,又有什么人能够看见呢。
就算能够看见,又有谁能帮得上忙呢,世间最绝望的,从来不是身处一个冷漠的环境中与所有人为敌,而是即便想要帮你,也有心无力。这样的天灾之下,蜕凡也不过是强壮点的难民,海浪中的扁舟,自身难保。
一家人毫无疑问陷入了绝境,除非能有什么奇迹,不然毗摩质多原便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但信仰有时候,真是说不清道理,就在唐罗想要出手将那家人的板车从雪地中拔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几个离他们不远的苦行僧侣竟然放弃了专心的朝圣,站起身来朝那一家子赶去。
那几个僧侣赤着脚,身上只裹着清凉的袈裟,手上脖子上挂满了各种样式的佛珠,模样就跟一般苦行的僧人别无二致。
唐罗不知道这几个僧人是怎么从呼啸的风雪中听到一家人的呼救的,只看见几个僧人迅速的靠近深陷的板车四周,数臂合力竟生生将万斤重的板车与驮兽从雪中拔了起来,做完这一切的几个僧人灵力消耗了大半,在与逃脱困境的一家人行礼后,便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三跪九叩首,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风雪中。
如果是故事的话,这已经是个完美的结局,深陷死局的一家被几个苦行僧侣搭救,一家人怀着更加虔诚的信仰,朝着心中的圣地走去。
但现实终归不是故事,它不会因为一个美妙的故事而改变其残酷的本质,僧人们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但他们能做到的也只有那么多,大雪还在肆虐,前路依旧浩渺。
在这样的积雪中行走,体力消耗该是平常的十倍之巨,积雪就像是个柔术大师,不停地消耗人的气力。
这家人终归还是会葬身在风雪中,无非早晚而已。
而那几个伸出援助之手的僧侣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他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纯是依靠灵力抵御寒冷,刚刚的消耗,让他们本就不足的灵力消耗了大半,换一种说法,如果他们放弃三跪九叩首的长头,站起身来狂奔的话,或许有机会逃出这片雪原,但如果他们继续下去,下场也并不会比这一家子好到哪儿去。
这恶劣的天气,对这些心怀信仰的人来讲,已经是天罚的程度了,就像是老天存心不让这群信徒抵达所布下的设计,这场连绵千里的大雪会将这片雪原上所有人生的希望断绝,除非他们放弃朝拜,赶紧逃命。
甚至对有些人来说,逃命都已经晚了,他们已经太过深入这片雪原,变得走投无路。
但武者之所以日日夜夜支持以恒的修炼,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主宰天地么。
如果这场暴雪如果是上天对这群信徒的恶作剧,站在云层之上的唐罗,便有底气向老天说一句,不许!
天穹之上,头戴勾陈面具的星袍人身边,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飞速旋转,神珠越转越快,元磁在轨道中残留,一缕缕电弧出现在唐罗周身,且越来越明亮。
二百零一章:如神
三年的闭关修行,一千个日日夜夜的钻研,除了三个时辰的行功吐纳,唐罗几乎无时不刻不在钻研武道,研究自己的神魂。
而努力这种事,从来都比求神拜佛来得靠谱,因为它绝对不会辜负你,所以,即便是一个闻所未闻的黑球神魂,唐罗也研究出了很多它的特性。
比如,黑球神魂本身附带的真实之力虽然无法附校在灵技中,却可以通过灵力转化。
注入大量灵力之后,黑球神魂将会变得有形有质并且重量惊人,且体积会变大。
黑球神魂中仿佛蕴含着某种磁力,能够吸引一些特定的高级矿石,甚至能对其进行控制。
黑球神魂拥有远超一般神魂的凝实与坚韧,几乎不可能被任何魂技破坏,唐罗曾经从宝库中取了一枚断魂铃,想要试试黑球神魂的极限强度。
作为觉醒了天级噬魂血脉的武道大师,纪石云的断魂曲便一直被尊为神魂的克星,虽然断魂铃里头只有一道镇魂铃音,但也足以灭杀九成九的凶境神魂,唐罗也就是仗着身强体壮,才敢以身涉险。
但连他都没想到,号称神魂克星的断魂铃连让黑球神魂震颤都做不到,那震魂铃音打在神魂上头,就像是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就连他本身的先天阴阳两仪碾,都摄不下自己的黑球神魂。
所以,唐罗在火神殿前根本就是唬段龙树的,他之所以能同修那么多强壮神魂的秘术,根本不是为了关键时刻与敌人同归于尽,只是想试试,这黑球神魂的极限在哪里,可令人难过的是,他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只能以后继续观察了。
可因为修炼壮魂秘术的关系,黑球神魂的元磁之力越发强盛,这才有了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的设计。
星袍被电弧击得飞扬,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速度快得只剩残影,蓝色的电弧越来越亮,越来越密,组成了电网,将唐罗身形淹没。
唐罗双手张开,落御元磁珠的旋转半径突然扩大,电弧被拉伸延展,一些雪云受到了影响,隐隐传出雷声轰鸣。
随着落御元磁珠旋转半径的扩大,元磁电网变成了元磁风暴,在苍穹之上咆哮。
元磁风暴越来越大,落御元磁珠胡乱飞舞,将漫天厚厚的雪云击散,雪云中的雷霆被元磁风暴吸引,不断朝元磁风暴聚拢。
十里、三十里、五十里、一百里!
方圆百里的雪云被击散,天空自然停止飘雪,却变成了另外一幅跟可怖的景象,元磁风暴让整片毗摩质多原的上空成了雷霆的领域,青蓝色的光影笼罩着千里草原,这如同神迹的一幕惊得朝圣者们跪伏在地上,就连苦行的僧人都停下脚步,颂念经文以为遇见神迹。
唐罗可不知道地上的人怎么想,他只知道随着越来越多的雷霆之力被落御元磁珠吸引,他渐渐有些力有不逮,可想而知,他的元磁风暴中究竟汇聚了怎样恐怖的力量。
而他要做的事,才刚到一半,如同神威降世,十八颗落御元磁珠拖着无数电蛇落地,就像是一道雷电组成的光柱,将大地翻飞,掀起了草皮。
正当朝圣的人们以为这是神罚的时候,眼前却出现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道雷霆组成的光柱像是无休无止,并且朝着一个方向延伸开去,远远望去,就像是上天以雷霆凝聚的手指,在这苍茫的毗摩质多原上画线,这条线从东至西,雷霆之后,留下的是一条冰雪消融的平整路面还带着暖人心脾的温度。
没了呼啸的大雪,人眼的可见度大大提高,这些毗摩质多原上的朝圣者们,便虔诚地向雷柱跪拜。
十八颗落御元磁珠在苍穹之上控制着雷霆,另外十八颗引动元磁雷柱消耗天空中的雷霆,唐罗便慢悠悠的控制着风暴一路向西,为这群虔诚的信徒开辟出一条真正的天路!
世上有没有神,唐罗不知道,但此时,毗摩质多原上的人们,敬他如神!
元磁雷柱与元磁风暴一路向西延展,沿途的所有信徒都朝着雷柱进行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虽然唐罗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但不妨碍他心情好。
因为他已经看到,很多朝圣者已经将兽车赶到了这条雷柱开辟的道路上,他们欢呼雀跃,脸上终于不再是平静和麻木,而是平安喜乐,或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走到目的地,或许是因为这神迹加强了他们的心情,但不管怎么样,唐罗从老天的手中,将这群人的性命救下。
元磁击雪,雷霆作道,与天斗,果真,其乐无穷!
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仰天咧嘴笑了笑,苍穹上元磁风暴的轰鸣声,更大了。
毗摩质多原上的神迹一直持续到了一千里外的,而之所以没有办法再次延伸,是苍穹上的雷霆耗尽了。
绵延数千里的雪云被元磁席卷一空,铸成了这千里的天路,而唐罗对落御元磁珠的掌控,也得到了巨幅的提升,如果说从西陵出来时他对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的掌控只是熟练的话,现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也让他对这趟任务,更有信心了,毕竟勾陈这个身份,是他极为重视的东西,若是有败绩的话,面上实在挂不住。
抖开星袍,将三十六粒落御元磁珠收在袍中,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子落到了地上,迈步进入来到毗摩质多原的第一座大城海得拉巴。
与一般的城市不同,这座非天一族的大城,是建在半山之上,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那座宏伟的佛殿,金黑两色相间,宏伟、庄严、神圣。
而走进这座城市中,到处都是僧人与那群装束明显的磕头者,与唐罗想象的惨状不同,虽然这儿的人身上没有穿着华丽的衣衫,甚至连整洁都谈不上,可每一个与他眼神接触的人,都会冲他笑一笑,根本没有因为他这一身诡异的装饰而害怕。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易怒好斗,心胸狭隘的非天修氏所统治的城市,直到唐罗碰见一位身着金文僧袍的貌似罗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