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一章:有后
随着医师陆雪凝的讲解,唐罗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虽然不了解分娩,但他懂武道啊,更清楚凶境武者的功体有多么强大,所以在他的预设里,分娩根本不存在危险一说,可现在听陆雪凝的说法,好像其中的风险还不小。
而陆雪凝一看唐罗的表情,就知道无双城的王者其实过于乐观了,虽然凶境分娩的例子很少,但作为龙洲最高药府的百草仙府也是经受过不少的,但总体数据并不那么喜人,很多时候都得由丈夫来做那个最艰难的选择。
在医者的观念里,与其等到真正危险出现后才被动做反应,不如先将最坏的情况放到最开始。
仔细斟酌组织了一番语言后,陆雪凝朝唐罗说道:“如果......”
“没有如果。”
话未说完,无双院长便沉声打断道:“本院不喜欢如果,这件事里不允许有如果,更不允许有风险。分娩若是不顺利,陆医师可以尝试在下腹宫外开个切口,将孩子取出。但有一点本院必须讲清楚,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请陆医生以保证夫人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医者总是会碰见不懂医术却要求很多的病患的,大多时候医者都可以选择回避,但碰上无双院长这样高地位、高实力的,自然无法按照普通情况来对待。
所以刚刚被唐罗打断的陆雪凝心中已是叫苦不迭,就怕对方提出必须要两全其美这样苛刻的条件。
但听到唐罗说可以在云秀下腹宫外开个切口辅助分娩时,她的眼睛就亮起来了。
医者对于这件事的敏感度,总归是要超过普通人的,虽然同传统的药石为主、功法引导的医术相比略显粗暴,但却不失为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
毕竟凶境武者功体强横,即便在肚子上开个口子,只要缝合及时,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分娩不顺,这不失为一个救命的方法。
本以为这就是唐罗给的全部惊喜,但在之后听到说要以母体为重之时,陆雪凝是真的被震撼了。
她好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就像第一次认识那般。
凶境产子艰难,更遑论宗师、王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云秀腹中的孩子,可能是眼前男人唯一的子嗣。
不论今后唐氏族人有多繁盛,若是云秀肚子的孩子有失,那么唐罗这一支,便等于是断了香火。
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存在取舍的,起码在陆雪凝的印象里,那几位被送到百草仙府待产的凶境女子,面临的要求全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母体肚子里的孩子。
医术是工具,医者不过是掌握工具的人,大多数时候,他们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要求的,特别是在对方异常强大的时候。
陆雪凝刚刚的说辞,也只是为了云秀多争取一些机会,因为这几月的相伴,已经让两人成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她是在不想从唐罗口中听到那句残酷的话。
本以为自己找到真命天子的她陡然发现,自己的闺中密友,运气也不差。
……
元洲客船
“嘶....母亲别哭啊,儿子没事的,一点儿也不疼,哎呦...”
“母亲别哭,真没事,过招切磋嘛,总会有伤势的,子麟更惨,现在可能都起来不床了。”
鼻青脸肿的唐子麟龇牙咧嘴的安慰正在给他抹药的妙竹,哪怕已经成了主母,女人还是保持着那份柔柔弱弱的气质,不善于表达,遇上事只会抹泪,即便有什么委屈也只会放在心里。
看到自家孩子又被打伤,却只会流着泪抹药。
而在另一间仓房内,额头肿着大包的唐子麒也在包扎,而他的母亲唐贞,正坐在不远处严厉地训斥他。
“你和子麟是兄弟,即便是要切磋,也应该私下找个僻静处,当着这么多人,别人会认为我们家嫡子在欺负人。”
“嘶...母亲你不知道,子麟哥在武堂里都不愿意跟别人切磋,若是找个僻静的地方,他一定会避战认输,只有在甲板上,他才会全力以...哎呦,你轻点!”
唐子麟惨叫着让丫鬟手下留情,捂着额头倒抽凉气,好一阵后又道:“儿子知道,每次他身上带伤,二娘都会伤心抽泣,所以久而久之子麟哥就不愿意同别人切磋了,但习武哪有不受伤的嘛。现在不受伤,以后就要送命,别人都可以不管,我难道也不管嘛,哎呦....疼死了...”
听着儿子一口一个子麟哥的叫,唐贞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你们俩出生相差仿佛,之所以将你取名子麒,便是让你争气,知道么。”
“儿子知道。”
捂着额头的唐子麒狡黠笑道:“但长幼有序,生辰天定,儿子就算叫父麒,子麟哥还是子麟哥啊。诶,这敷额头的是个什么药,现在竟已不疼了,肿也消下去不少。”
像是发现什么特别有趣的,唐子麒站起来朝唐贞理直气壮的伸手。
“干嘛?”
“拿药,给子麟哥送点去。”
……
焦虑,烦躁。
王者情绪的不适,让王体内规则震荡,以至于整个赤霞山上空的云层都变了颜色。
雷霆在黑漆麻乌的云中翻滚,越降越低,焦躁的王者在院中踱步。
他不是没有想过用神瞳偷看,但看了一眼后感觉更加糟心,索性就不看了。
终于,在煎熬了不知道多久,一道稚嫩又清脆的婴儿哭声从产房中传出。
陆雪凝抱着个绸缎包裹的小东西,从房里走出,正要向唐罗道喜,便看见无双学院迎面走来。
皱巴巴,跟个红团子似的...
这是唐罗对自家孩子的第一印象,简单瞅了眼后,就直接闯进了产房,然后伏在云秀床前,先天之气不要钱似的朝女人身体灌,牵着手嘘寒问暖:“夫人辛苦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痛...”
躺在床上的满头是汗,嘴唇发白的女人似是有很大的委屈,娇声道。
听到这话的院长,将先天之气的输出又提高一个量级,口中还不断安慰着。
看着产房中腻歪的那对夫妇,陆雪凝抱着小娃娃,哭笑不得。
三百三十二章:大开后门
唐罗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儿。
在族规森严的西贺,如果是个男孩儿,那么就可以去宗所选名然后上报。
但若是个女孩,就全凭自由发挥了,甚至很多庶出的女孩,直到家人都不曾有自己的名字。
原因很简单,反正女子嫁人后要冠夫姓,某唐氏如果是已经确定的姓名,那么何必多此一举再取命,随意搞个乳名叫叫就成。
浅浅,这就是粉嫩皱团团的乳名,在唐罗取名字的时候,云秀很是仔细的望着夫君的眼睛。
因为不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特别认真的名字。
可唐罗自己却不这么觉得,还一本正经解释道:“世间苦多因执念,为夫给女儿取名浅浅,便是希望她今后平安喜乐,凡事浅尝即止,这样许能幸福得长久些。”
云秀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心中不免也是有些遗憾,她当然知道凶境产子究竟是多么稀罕的事,更明白如今已然封王的丈夫很可能再不会有子嗣。
虽然女儿也很贴心,但她多么希望能生个儿子,好传承丈夫蔑视天下的神功,可惜是个姑娘...
……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寒冬能够冻结湖面,却难以冻结奔流不息的大江。
元洲的客船回归的特别低调,因为船上的唐族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好,并不想多生事端。
但低调不意味着迟钝,从南海入朝昌,沿途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陵江中域的传闻,尤其是西陵。
这座被洪水淹没,又被龙洲三王设法浮出水面的城市,现在被称作复苏之地,遍地的商机财富,使得八州商贾、世家趋之若鹜。
如今在这龙江上航行的商船,三艘里面必然有一艘是往陵江中域去的,这样的盛况是西陵鼎盛时都未有过的。
这让船上的族人们即骄傲,又担心。
曾经的龙西联盟,也拥有这般的浩然大势,却被正义联盟摧枯拉朽的扫平。
而现在的复苏之地,会不会又重蹈覆辙呢?
如果船上的都是老人,那么这种担忧必然会成为主旋律。
可好在船上的全都是正年轻的人们,虽然这几年他们被《苦神离欲功》折磨得要死要活,以至于站在甲板上的年轻人表情都有些慵懒,但这份慵懒下却是如钢铁般的意志,直面一切的坚韧。
能够跟船回到龙洲的唐家弟子,根本没将可能遇到的困难放在心上。
大雪山上那么艰难的修行都撑过来了,龙洲能有几多艰险?
……
龙洲历1797年正月十五
人生游戏就像是个往复不息的循环圈,很多人以为的向前,其实只是在规则里打转,所以清醒的人总是痛苦,因为他们找不到跳出圈的方法。
或者说,他们付不起跳出圈的代价,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他们要放弃在圈内获得的一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句话说来简单,但要真正做到,又哪里是简单的事。
唐氏用了一千年,从龙洲的开荒者,变成西陵霸主之一,又用了二十年,制霸了龙洲以西,然后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几十代人的努力打回原形。
而现在,元洲的客船已在陵江中域的西陵靠岸,看着眼前这个同旧时西陵码头有着几分相像,却更具设计感的码头,唐森不由得有些踌躇。
在他身后的,是唐氏这代最杰出的年轻人,而从他们踏下船去,便意味着唐氏要重新回到与龙洲群雄的争锋。
这一步,将再无退路,若十几二十年内有任何散失,唐氏或许再也不会有复起的机会。
曾经喜爱莽龙袍的唐左,如今一身麻衣素履,静静站在甲板上,平静身姿里孕育着巨大的能量。
作为龙西联盟最锋利的矛,暗雷堂却被要求化整为零按兵不动,为唐氏复起积蓄力量。
这个要求唐左本是不理解的,但看着如今复苏之地的盛况,他却有些懂了唐志的用心。
很多时候取舍两字说来容易,可世间又有多少英雄豪杰被恩怨利益所累。
能够像唐志这般清醒的族长固然可敬,但想想那场未战先败的战役,身为武人的唐左又何尝不觉得可悲呢。
迎接元洲客船的,是西陵的城卫还有将星馆的弟子以及唐罗本人。
看着父亲唐森母亲徐姝惠,还有弟弟、弟妹以及两个外甥,唐罗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欢迎回家。”
张开双臂的无双院长,拥抱着从甲板上走下来的亲人,和声说道。
……
唐氏回归西陵,这在陵江中域已然不是秘密,人们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是那一位的决定。
这里头基本不存在接受和不接受,因为谁都清楚,陵江中域必然会是那一位的道场,那么这儿便只会有一个声音。
只是接受归接受,不平衡确实绝对免不了的,因为无双院长,对唐氏的族人,偏心得实在有些明目张胆了。
随着去年九月无双学院的招生完毕,万众瞩目的内院入学标准也在正月时出炉。
不论年级修为,所有能在试心云阶上走过第六十阶的,都有拜入无双内院的资格。
这个消息,让城北试炼场的过关人数暴增,因为谁都清楚,所谓的无双内院,便是无双院长亲自授课的地方。
别说这些无甚根脚的散修,就连那些宗派的弟子,都有些动心了。
如果不是背叛宗门的代价实在太大,相信没有人能够抵受得住王境亲自授课的诱惑。
可诱惑归诱惑,六十阶的标准又何尝容易,半个月过了数万人,只有寥寥几十位拜入内院的武者。
这些拜入内院的弟子都憋着一股劲,都想着要超越那个名气无双的大弟子。
毕竟在正月之前,走云阶拜入无双内院的,只有杨凡一个嘛。
可进了内院以后他们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本该只有寥寥数十人的内院,却已是个数百人的大班。
而那些在试炼场看都没有看过的师兄弟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全部姓唐。
这让好不容易通过云阶试心的内院弟子们莫名觉得有些荒诞,眼前这究竟是无双内院,还是唐氏的宗学?
怎么唐家的弟子不许通报就能入学,而且人数比他们这些通过测试的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多!?
三百三十三章:私心、授课
无双学院是伟大的,无双学院的院长更是强大的没边。
能登上六十云阶以上者,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他们是真心想要拜入无双内院,在唐罗的座下修行,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对眼前的不公视而不见。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武道资质好的,大多都有些偏执,若无这几分偏执,也无法以白身咬着牙在怪物横行,世家林立的武道界坚持下来,即便拜入内院后,也不会因为利益的取舍,改变自己的本性。
所以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内院大师兄——杨凡。
虽然之后拜入内院的弟子中,有不少年纪超过这位大师兄的,但师门辈分这种事,可不是按照年龄排序的,通过考核过关的内院弟子齐刷刷向师兄投去眼神,而这位名满西贺的内院开山大弟子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只见杨凡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礼后正要向师尊开口询问,就看见唐罗递来稍安勿躁的手势。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内院突然多出了那么些弟子。”
唐罗施施然走到后山亭中,朝着眼前这些通过云阶入院的弟子道:“这些人,是为师的私心,他们是越过云阶试炼直接召进内院的,接下来会同你们一道修行。”
话音刚落,不论是通过云阶试炼被召进内院的弟子,还是唐氏的弟子,全都有些躁动。
所谓磊落光明,从来不是大公无私,而是所行所做皆可示人,内院是院长创办的,如何招人自然由创立者一念决之,但通过考验的内院弟子之所以不满,是因为同样拜入内院,他们与唐氏弟子的难度差距太大。
但既然院长开口了,且开诚布公说是因为自己的私心,那么这点儿不满霎时烟消云散,一股被重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毕竟初初拜入内院的弟子,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有些隔阂,虽然自知没有任何值得被王者觊觎的价值,但依旧会忐忑,这不是反骨,而是人趋吉避凶之本能。
但听完院长的话后,所有内院弟子皆是平心静气,反倒是这群唐氏弟子,就像是被点燃的油桶。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公子哥儿们此时尤为敏感,听出这些内院弟子的不满,怒不可遏。
他们竟然被一些泥腿子给鄙视了?
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是唐家的弟子,而唐氏曾是龙州西部的霸主,曾几何时,他们可以横行在陵江的七城内,而今日却被这些装束普通,模样普通,修为更普通的散修给鄙视了?
同愤怒一同升起的,则是羞愧,因为他们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善意了。
他们早就习惯了被区别对待,因为他们是唐氏的弟子,即便是在元洲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徐氏弟子不屑与他们为伍,就连分发的驻地,都是人迹罕至的雪山。
过街老鼠都不足以形容的弟子们,已经忘了多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关怀了。
年纪稍长些的,还能平衡好愤怒与羞愧的心态,年岁小一些的,比如混在队伍最末尾的唐子麒,当时就绷不住了。
“谁说我们是走后门进来的!”
小少年清亮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后山尤为突出,众人循声望去,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脸上三分不曾褪去的稚气,绷着一张笑脸。
说是少年,却有不输成人的高大身材,见众人眼光过来,也不怯场,朝着内院弟子们忿声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我们就能如何进来,唐家儿郎在嬴城都不曾低头,怎能被你们这些人小看!”
“哼,若是真有上云阶的能力,何苦师尊为尔等说项,得了便宜还不噤声,正是讨嫌!”
内院弟子中有人抱胸冷哼,且看他人,虽然嘴上不说,多是所持同样态度。
这就让唐家的弟子体验很差了,虽然他们刚进城就听说了云阶艰难,但处于世家的傲气,他们觉得即便走一遭云阶,也不会比这些泥腿子散修更差。
眼看着两方又要争吵起来,唐罗只是轻轻扬手,便有元气凝成大图悬于亭上,这意向迅速将所有弟子注意力集中。
“第一课,为师教,如何驯服灵力。”
没有理会两方的争执和对立,因为这本就是唐罗设计好的局面,这些年唐星在元洲确实有好好锻炼将星馆弟子的精神力,可就是因为太负责了,以至于搞得这些唐氏弟子平淡中都带着点点厌世的情绪。
唐罗设计的对立面,是希望通过外部的刺激,唤起唐氏弟子的向上的激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双方的进步,良性的竞争从来都是进步最好的养料。
而证明自己的方法,不该是相互攻击,你说我走后门,我说你泥腿子,这种做法只会消耗精神。
将精力用在课业上,才是证明自己的更好方式。
“心属火,肺属金,肝属木,脾属土,肾属水。”
“神心如泵,则阳气似火;肺张若易,呵气成剑......”
“御灵第一课,寻见真灵,以见真灵时限,定第一课成绩,最后一名,将被请离内院。”
元气绘图,王者布道,数个时辰的大课如弹指一挥,就在众人还沉浸王者高妙的御灵理论时,便听到令人咋舌的内容。
再看后山亭中,哪还有院长的身影,众人面面相觑后,迅速做鸟兽散。
末位淘汰,在丛林法则横行的西贺实在算不上什么残酷的事,可就是因为不太残酷,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成为最后那个倒霉蛋。
毕竟谁都不想刚拜入王者门下便被驱逐,所有内院弟子卯足了劲要找到己身真灵。
但人这种动物,最难的就是自高官了对招子都是为了看别人了,即便从院长这儿知道了寻灵法,真在运用时,也有些摸不着头绪。
而困难一旦出现,就能看到散修同唐氏弟子大相径庭的处理方式。
通过云阶登入内院的弟子,个个都有股执拗的韧劲,寻一僻静处,便开始内视、行功、演招、练法,或快或慢,发了疯似的压榨自己。
而唐氏弟子遇到瓶颈后,便会寻修为相近的同辈商议,或一双一对,或三五成群,各抒己见相互印证。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修习课业。
三百三十四章:提示、奶孩子
无双学院后山的凉亭中,一尊同院长模样一般无二,由元气形成的法相端坐其中。
那双亮似水晶的眸子里透着俯瞰世间万物的平静与淡漠,唯有在内院弟子上前,战战兢兢道出己身真灵时,才会以颔首或摇首作为回复。
每次验证成功,都会有元气凝成的小子浮于凉亭之上,有锐意无双似剑锋的字体,亦有熊熊燃烧如火焰的明字,高低的位置代表着课业的先后。
法相是在布置课业的第三天出现的,而在这前三天里,有,且只有三名弟子完成了真灵寻觅。
其中有内院的大师兄杨凡,而剩下两名,则是唐天羽同唐念凡。
再之后的五天,一个完成真灵寻觅的都没有,这让通过云阶拜入内院的弟子们,一万个不服气。
训练得越发刻苦了,可武道三境,若是只凭刻苦便能参透,西贺的高手也不至于这般稀少。
所谓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绝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领悟初境,知晓自身的所擅所长。
有些是因为没有条件,有些是因为没有机会,然后错打错招,任凭自己一路向前。
毕竟寻常武者能够拜入武馆即为幸事,而市井武馆的授课能力,也因为馆主自身的能力而层次不齐,且武者收徒,多有藏私的习惯,这也导致了大多数流浪武者的武道基础,极其薄弱。
这种薄弱是全方位的,虽然它不会限制武者在最初两个境界的强弱,却会极大影响武者之后的武道修行。
眼前这群无双内院的弟子,全都是心性资质出类拔萃的武者,但生长环境决定了他们注定不会拥有像世家弟子或是宗派弟子那样牢靠的基础,有些甚至根本在与自身的天赋背道而驰。
虽说武道修行并没有绝对的正确,可武者功体却有天生的相性,而寻见真灵,便是寻找自身相性的过程。
曾经有人说过,孤独是为了让人更好的认清自己,但这句话十分暧昧的部分是。
这个“更好”,并不代表只要你身处孤独,就能完成认清自己这件事。
充其量,也就是比你迷茫困惑还有浑浑噩噩的时候,更清楚一些。
但武道最让人无力的,就是当你解决一些困惑,然后踌躇满志往前走时,你又会发现新的困惑。
而你解决的困惑越多,遭遇的困惑就会越多,所以想要圆满的办法只有两个。
一个是故步自封,停在某个程度上,将目光收回,投向内,将气力用在梳理已经解决的困惑上,这样就不会有新的困惑。
另一个,则是永远保持谦卑,不断向外求索,直至生命的尽头。
两种办法只影响心境,并不影响强弱,前者并不绝对劣于后者,也后者也不绝对优于前者。
终归这只是武道路上的选择而已,而要做出这样的选择,首先便要从,认清自己开始。
那些流浪出生的散修弟子,在这件事上的进度并不快。
因为人这个物种,从生来开始便不只是活自己,而是得群策群力。
在这点上唐氏出生的弟子,就做得很好,不光是因为这些年修行夯实的基础,更重要的是他们会相互借鉴。
相比于普通内院弟子的单打独斗,这些被特招上山的唐氏弟子们都有向武之心,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团队协作的习惯。
因为同宗同族相互熟识的缘故,修为相近的唐氏弟子们会自发的组成一个个小圈子,而其中领先者或是已经寻见真灵的,则会分享自己寻见真灵的经验与感受。
所有的这些,都会对小圈子其他人的武道进行补益,最不济也能为别人排除掉一个错误的选项。
两两相比下,内院正式弟子们的进度自然被拉下一大截,特别是是在第六天后,十数个唐氏弟子的名字挂在了凉亭上方后,内院弟子终于急了。
他们笨拙的学着唐氏弟子的模样,相互探讨,但相互了解不深,水平参差不齐的探讨,说是争吵还差不多,而这一切,全都被唐罗看在眼里。
“夫君不照拂下这些内门弟子么?”
云秀颠了颠怀中被绵柔绸缎包裹着的小团团,轻声朝唐罗问道。
“办法都是逼到绝处后想出来的,为夫能帮他们一次,帮不了他们一辈子。”
虽然分出心神照看后山,但唐罗的本尊还有大部分精神,还是放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得益于凶境武者的体质还有源源不断的先天之气,孩子出生两日后云秀便能下床走动,虽然小浅浅精力异乎常人的旺盛,但在几乎不需要睡眠的凶境大高手面前,也实在翻不出什么风浪。
经历最初小小的手忙脚乱后,云秀已经熟练掌握了奶孩子的技能,如今已经熟练掌握了各种技能。
比如以什么姿势怀抱浅浅不会苦恼,多大音量交谈不会让熟睡的孩子苏醒,一天要喂奶几次,一晚要哄睡几轮等等...
在这个过程中,唐罗的陪伴和鼓励起到了很大的精神安慰作用,但对实质并没有什么帮助。
力能摧天的武道君王并不能帮着云秀奶孩子,甚至怀抱孩子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所以云秀不止一次的提出,让唐罗回到自己应该回到的岗位上,比如学院顶层的院长室,又比如后山那群真正嗷嗷待哺的弟子中间。
但每一次,都被唐罗搪塞回来,原因很简单,此时的云秀要比那群弟子更需要他。
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云秀执意不肯回到西陵宅院里同母亲一起生活,也不愿意找些奶娘、侍女帮着料理。
唐罗将这理解成女性产后的怪癖,不愿假他人手的小心,而云秀唯一不排斥的人,或许就只有自己。
所以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他是很愿意包容的,更重要的是,此时真不是他该出现在后山的合适时机。
眼见云秀眼中不太信任,唐罗接着解释道:“为夫已经给够了提示,那些寻见真灵在凉亭上印下名字的,都有各自的显化。同是内门间的弟子,若是连相互请教都做不到,那么这个人终其一生成就也是有限。反之,若是愿意请教,为夫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干系呢。”
三百三十五章:公祭
后山的学子们依旧在忙碌的寻觅己身真灵,就像被罩在玻璃瓶中的苍蝇,无所畏惧的向着任何有光的方向撞去,狠狠砸在壁上后晃晃脑袋,待得视线清明,又像不曾记得伤痛那样,往另一处光源撞去。
可即便这些内门弟子如此得发狠和用心,也不能改变他们的进度不断被滞后的现实。
这时候杨凡意识到,自己应该主动去做些什么了。
作为第一个寻见真灵并在后山凉亭上留下自己名字的武者,他并没有觉得寻见真灵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所以在那之后,他便一门心思的投入到剑术修炼中。
从徐氏那儿得来的《诸天无上剑典》博大精深,对于爱剑如狂的少年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翻阅着厚达数尺的剑典,仿佛在同徐氏那些无边强悍的剑者对话,这种体验太过玄妙,杨凡甚至一度进入了忘我的修炼状态。
等到他回过神来,凉亭上方已经有了数十个以元气刻下的名姓,而其中大部分的共同特点,便是同姓。
这让杨凡有些好奇,所以他停下了修行的脚步,开始观察唐氏弟子为何能超越内门弟子的原因。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
唐家弟子虽然师出同门,但看得出因材施教的痕迹,所修功法十分驳杂,除了本脉一部庚金功法外,还有修剑道、术道以及旁门诡术的,复杂性堪比天南海北聚在一起的散修武者。
可这样复杂的武道源流,却并没有阻碍他们寻见真灵,盖因达者无私的引导。
而再回头看看那群踏云梯拜入内院的弟子,孤独刻苦的身影,看来实在有些悲凉。
于是杨凡找到了已经在凉亭上刻下自己名字后,又在唐氏这边不断游走布道的弟子,希望说服他们按照同样的方式来帮助另一边不得其法的内门弟子。
对于第一个刻下名字的内院大师兄,唐氏弟子都是尊敬的,但对于对方这样的要求,却显得有些踌躇。
以唐天羽为首的唐氏弟子提出,如果当时出纳不逊的内院弟子愿意向唐氏弟子道歉,他们或许能够不计前嫌,让他们过来旁听。
杨凡将唐氏的态度带回到自己这边,将唐氏弟子那边的态度说出,大多数内院的弟子们连个犹豫都没有,纷纷跑向唐氏那头,又是鞠躬,又是致歉的,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听着小圈子讨论的课程。
他们时而点头,时而沉吟,更多的则是在不同的讨论圈子之间走动。
有时候低头思考撞到唐氏弟子,面对冷言讥讽也绝不还口,而是陪着笑脸,忙慌赶往下一个小圈子,卑微得让人看着心疼。
世家弟子是永远不会理解,流浪武者们对武学精进的渴望的。
面子算什么,莫说只是当面道歉,但凡只要对方能够让他们知道如何寻见真灵,便是跪地磕头又有何妨。
尊严、荣耀,从来都只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弟子,门派真传才能玩得起的游戏,对于这些内门的年轻人来讲,用尽一切,通过院长布置的第一课,才是最重要的。
……
“这些孩子实在太幸运了。”
这是唐氏的信任宗正唐宽来到顶层院长室说得第一句话。
随着前宗正唐祖在伐唐之战中战死,曾担任北山学院山长的唐宽,在西陵重建了唐氏祠堂以及宗所,并将北山上数万族人引下西陵安置。
如今已是唐家中流砥柱般的人物,深受族人的爱戴,而他此次前来无双学院,便是要同唐罗会面,并询问一件他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事。
“只是,若是有广收门徒的意向,何不先从唐氏弟子中挑选,如今在西陵城中,有修为在身,十八岁到三十岁尚有两万多人。”
扶着窗口看着后山同唐氏弟子们混迹在一起的内院弟子,唐宽感叹道:“自家族人后背,教完总还是自家的力量不是。”
“山长以为,唐罗开设无双内院,光收门徒,是为了壮大势力?”
虽然此时眼前人已是宗正,但唐罗依旧以旧日称呼,言语之间很是亲近。
“老夫也是想不通这一点。”
唐宽扭头望向唐罗,人间武道君王的战体,处处透着自然的玄奥,看着这个唐氏千年最杰出的后生晚辈,他的眼中满是不解:“若非如此,你又何苦广开门庭,收下这么多外姓弟子。”
“因为西贺太小了,而我要的东西,太多太远了。”
唐罗走到床边同唐宽并肩,俯瞰着后山如蚂蚁一样动来动去的小影,幽幽道:“若只是着眼于发展我唐氏一族,终其一生我们都没有可能走到那一步的。”
“那依靠这些外姓人便能达到么?”
对于这番说辞,唐宽显然有不同看法:“非我同族,终有异心,若你需要助力,宗所里的孩子,都可以领到后山来。”
“西陵那么大的一摊子还得山长操持,手底下没人可怎么行。”
唐罗笑着摆手谢过好意道:“况且,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实验,我只是想知道,当西贺武者对世界的认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他们有没有可能变成不一样的人,变成...与我记忆中有些相似的人...”
后半句话说的极轻,轻的连唐宽都都没有听正切,所以他下意识问道:“什么?”
“没什么。”
唐罗笑着摆摆手,将上身微微探出窗口,任凭寒风吹在面上,像是沉浸于这份凉爽。
看着唐罗这模样,唐宽知道已经劝不住,便又开口说道:“如今我们在北城之郊重建了唐氏的祖祠与宗所,并将二月初二定为唐氏的公祭日,介时所有唐氏的成年族人都会在宗所祭祀战死的长辈、亲人。虽然现在你的身份不便暴露,但还是希望那日你能够出席。”
“将龙抬头当做唐氏的公祭日么,好寓意。”
眯着眼享受寒风的唐罗答道:“介时一定准时道场,唐氏也该是时候,重新回归西贺了。”
“不光是参加。”
唐宽沉声提醒道:“如今西陵聚集的,几乎是唐氏九成的弟子,尤其是公祭日那天...”
“山长放心。”
唐罗回头,脸上挂着让人心安的微笑:“天塌下来,我撑回去。”
三百三十六章:后浪
没有人能预测人生的下一幕是什么,那些你以为只是短暂过度的,或许成为陪伴一生的。
那些你以为能够恒久存在的,也许只是转瞬即逝的。所以有人说世上唯一永恒的,也许只有变化。
临近二月,焦躁的情绪却在后山那群唐氏弟子中蔓延。
那些难以言说的烦躁,会变成无名火,随着天气渐暖,后山中大大小小的摩擦也变得多了起来。
不光是两波来历不同者的间隙,就连唐氏的内部兄弟,也发生了些不愉快
特别是在教习依照学院条例进行调解和惩罚后,这种不满越来越严重。
深夜、后山甲院二房
拖着疲惫身体踏入小院的唐天羽看到自家屋内通明的灯火,剑眉微皱,脸上的疲惫好像更深了。
将已经浸湿的衣衫解下,团起一柠,榨汁般的水珠滴落,年轻人嘟囔着摇了摇头,移步至院内储水的大缸前,拿着头大的葫瓢舀起水便往头顶浇。
泉水顺着古铜色精悍油光的腱子肉流下,带走的除了汗油,还有年轻人的烦躁。
用了整整半缸,唐天羽将葫瓢一丢,捧着拧干的衣服抹了把脸后搭在肩头,这才往屋里子走。
打开门,是冷着脸的唐念凡搬了把椅子,抱着胸正对门口,屋里头床上两个少年坐在一起,明明困得已经阖眼,却好像还顾虑着什么强撑着不敢躺下的唐子麒两兄弟。
“困了就睡,明天还有繁重课业呢。”
进门后的唐天羽看都没看唐念凡,直接朝着打瞌睡的两个少年吩咐。
如蒙大赦的两兄弟连衣服都没脱,直接钻进被子里,鸟悄地露出四只眼睛,却正对上唐念凡冷冷扫来的目光,吓得缩进被子里。
看着两兄弟逗趣的模样,唐天羽失笑摇头,将肩上衣服随意一甩,便要躺下。
“在外收买一日人心,对那些外姓弟子笑脸相迎,回到屋里面对同族兄弟连声招呼都不打么?”
还不等唐天羽躺下,身后便传来阴阳怪气的冷声。
'又来了...'
唐天羽翻了个白眼,然后整理好表情回头,笑道:“哪能啊,凡哥,只是今日实在困倦,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么?”
“知道困倦,你就该收起繁复的心思!”
唐念凡依旧没给好脸色:“你现在每日给那些内门弟子讲解演示,还要拉上族中兄弟一起,搞得就连自家兄弟要找人请教的时候都不知道向谁!还有你自己,你自己说说,从突破以后,成天同那些家伙泡在一起,《离欲功》的课业落下多少,真灵修行的进度又滞后多少!”
“哪有那么严重。”
唐天羽面带轻松解释道:“讲解演示的地方就在后山,就几步路的事儿,哪儿会寻不见请教的人。这课业嘛...倒是有些落下了,不过我晚上都有加练,想来进度落后应不太多。”
“不太多,今日便让你知晓已经落后了多少!”
唐念凡看着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同族兄弟,便伸出手掌,燃起阳炎凝成小人,在掌心练拳。
“厉害啊!”
“凡哥威武!”
这般盛况引得两声惊呼,竟是本该睡去的唐子麟两兄弟不知何时又贼兮兮的将眼珠子露了出来。
突然出声打乱了屋内严肃的气氛,被唐念凡一瞪,两个小家伙又无声的缩进被服里。
虽然两兄弟出声的不合时宜,但发出的惊叹又何尝不是唐天羽心中所想呢,看着唐念凡手中火人,他真心诚意赞叹道:“驯火若驹,凡哥在寻见真灵后,修为战力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小弟佩服。”
“嘭”
唐念凡一把捏爆火人,怒道:“给你看这个,不是让你佩服的,而是让你明白,自己荒废的是什么!你的资质天赋,胜过我不知几分,这院上的第一课,你更是整个后山的第二位。若说我们这批弟子中有谁有机会压过那杨凡一头,就只有你。”
“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干什么,每日同那群和真灵都没寻见的家伙厮混一起,平白耽误了自己课业!你这样,还怎么超过杨凡,难道你想让那个外姓人永远压我们一头么。”
唐天羽沉默不语,面色复杂。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会拖累自身课业进度,但有些事,他必须得做。
至于超越杨凡...说实话,如果仅凭自己修行就能超过那个悟性、根骨和韧性都强得像怪物的家伙,那么武道君王钦点的内院大弟子,就真的有点太不值钱了。
想到这儿,他反而坚定了自己的心意,长出一口气后,神色坦然。
唐念凡看着自家兄弟脸色变化,还以为看到事实后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也收起了咄咄逼人的语气,和声道:“你的武道资质强过我,眼下虽然稍有落后,但以你的能为,迎头赶上并不算难,明日起你便同断岳与断海一起修行,他们也是庚金的真灵,你可以相互印证,加快些进度...”
“凡哥的好意,弟弟心领了,但明日弟弟还要和几个师弟探讨真灵摸索的办法,可能无暇...”
这儿正在给兄弟安排布置,那儿的唐天羽便冷不丁的一盆冷水,将唐念凡的火全又给浇了起来了。
强压怒火的唐念凡冷声问道:“你明日还要去同那些外姓弟子厮混?你打算和他们一起混到什么时候?”
“起码...起码得让他们全都寻见真灵吧。”
唐天羽显然没有听出唐念凡真实的态度,还掰着手指认真计算呢:“但如果能有更多寻见真灵的兄弟来帮衬,比如凡哥现在,想来应该已经对真灵理解更深了,那头的师弟里面还有不少疑似火行真灵但不得其法的,若是念凡兄愿意过来指点下,那肯定...诶诶诶!凡哥你干嘛,停停停,屋子要烧起来了!”
这边还在想美事儿,那边的唐念凡已经怒成一个火人,倒竖的剑眉似焰,流苏般的橙色烈炎在其右臂交织缠绕,像是给其带上了一个巨大的火焰拳套。
哪怕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这里头的惊人热力,已经上头的唐念凡面对冥顽不灵的族弟,直接就是一记老拳,显然忘记了边上还有两个未入蜕凡的小家伙。
唐天羽心中叫苦不迭,以指为剑,气海翻腾荡出识海意剑,直面捣来的火柱。
庚金意剑同炎阳烈拳交互向上挑引,崩裂的灵蕴冲天而起,直接将屋顶开了个大洞,如此大的动静也引来了其他院子的注意。
待二院其他房间的人跑出来一探究竟时,唐天羽和唐念凡已经从屋里打到屋外。
狼狈的唐天羽满身都是火燎的黑印,一头黑色的短发烧得焦黄翻卷,而占据上风的唐念凡显然没有罢手的意思,拳影隆隆炎浪翻飞,不时还有炎鞭如电,直打得唐天羽满院乱窜。
走到院子里的众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乍一看到这种事,反应都是很快。
几个修为最高的扑上去调停战斗,两个模样七分相似的剑者更是直接迎上了盛怒的唐念凡。
意剑成锋,一金一白两道锋锐剑气左右翻飞,三下五除二就将炎浪斩碎,更将唐念凡逼退。
“都是一族的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
看着停下的唐念凡,唐断岳散去剑气,皱眉问道。
“好说歹说,理讲不明,所以我打算让他在床上躺两天,好好想想,你要拦我?”
唐念凡显然没消气,朝着眼前人忿声道。
这下,围观众人都算知道为何唐念凡会如此光火动手了,再扭头看看灰头土脸的唐天羽,好像也不那么可怜了。
因为基础不同,唐氏弟子中绝大多数都已经完成了寻见真灵,剩下零落几个,也都是因为自身问题,还没摸到门路,别人也帮不了。
但最慢最慢的,也肯定比那些外姓泥腿子更加快,所以现在唐氏弟子上下,都在进行针对真灵的武道构建与新风格的修行尝试。
而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开始讨论如何寻见真灵的小组越来越少,而那群内门弟子便又回到了最初的状况,不得其法。
按照道理,这种时候应该由那些已经寻见真灵的外姓弟子进行讲授,但可惜的是,这只是道理上的要求,并不是强制性的要求。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情,寻见真灵的那些外姓弟子草草说了自己的方法后,便一头扎入了真灵的修行中。
所以,没了指的其余外姓弟子的真灵进度又一次慢了下来,只有有限几个,每日会抽空为那些后进者讲讲真灵寻见的方法,其中最上心的,便属唐天羽了。
他的上心程度,甚至超过内门大师兄杨凡,以至于影响到了自身的课业。
若是放在别处,有资质超群者若是愿意荒废,竞争者都是要鼓掌欢呼的。
可在唐氏这群兄弟眼里,这事儿就不能这么赁,特别是这二号院里的兄弟,已经不是一两个劝说唐天羽了。
但这位还是我行我素,看着唐天羽的修为从第一梯队往后跌,伙伴们着实有些担心。
从一句话里就仿佛吃透前因后果的唐断岳收剑入鞘,转身面向唐天羽,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唐天羽只是默默听着,也没有反驳,看着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唐念凡更是光火,拨开众人上前怒声问道:“劝也劝了,打也打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总得知会声吧,难道就想这样糊弄过去!?”
“是啊天羽,现在外院剩下的那些弟子,寻不见真灵都是因为基础不够,虽然已在恶补,可绝非一两日便能竟功,你何苦因为这些人,耽误自己课业呢。”
唐断岳也叹声劝道:“寻见庚金真灵后,武道仿佛换了天地,所有都是新鲜的,修为战力更是一日千里,这都是院长赐给我们的机缘,若是因为这些俗物耽搁,岂不是可惜?”
这番话基本代表了二院兄弟们的心声,都在心里为唐天羽暗道可惜。
兄弟们含带关切的复杂眼神唐天羽看在眼里,其实唐断岳他们说的,他何尝不明白。
可正是因为明白这片新天地有多么广大,所以他才要坚持现在正在做的事啊!
“诸位兄弟的好意,天羽铭记在心,可这件事,天羽必须接着做下去,你们该修行修行,该讨论讨论,不必管我。”
沉默半晌的唐天羽开口,只是一出声,就让旁人更加无法理解,唐念凡当时就要发作,却被唐断岳拦住。
“天羽,我们是一起乘着鲸岛去元洲的兄弟,雪山上《离欲功》那么艰苦的修行我们也一起撑过来了,我知道你不是偷奸耍滑的性子,所以你非得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但我们是真的有些担心,除非你今天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唐断岳目光如电,像是要刺入唐天羽心底的两束光,而院中其他兄弟听到这话,也纷纷附和。
左右看看表情坚决的兄弟们,自知今日躲不过去的唐天羽目光复杂,叹了口气,朝着面前人问道:“诸位兄弟已经寻见真灵,有些兄弟甚至已经走出几步,可诸位兄弟觉得,如今同大师兄的距离,是近了,还是远了?”
唐天羽的声音不大,但听在一众已悟真灵的武者耳中却似惊雷,尤其唐念凡与唐断岳兄弟,更是浑身一震。
“是更远了吧。”
不等众兄弟回答,唐天羽便自顾自低着头回答,声音极轻,像是在同自己的内心低语:“同样的课程,甚至同样的真灵。不论是比勤勉或是比智慧,杨凡宗是能领先我等一步甚至数步,差距非但不曾变小,反而越来越大,这就让天羽不由得有些踌躇,越犹豫便有越多疑惑,便越来越不敢往前修行。”
“众兄弟都觉得天羽资质好,可天羽既没有凡哥的勤勉,也没有断岳、断海的念意通达,勇猛精进。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些许死脑筋,能够沿着前辈的智慧一步步向前推进。就像是仿画的二流技师,若是能有张大家真迹,天羽或能仿个神似,偶尔灵光一现,甚至能更进三分,可若是只给天羽一张白纸...”
“所以,相较于自己的摸索,天羽更渴望院长的指点。众位兄弟可还记得,那日院长布置课业时所说的话么?”
众人不明所以,倒是隐隐有些明悟的唐断岳回道:“寻见真灵,以时限定序,最末尾淘汰。”
“最末尾淘汰。”
唐天羽幽幽道:“可若是最后一名不出现,是否意味着第一课将不会结束?”
明明是句普通的推论,却似寒风渗入院中众人心底。
这一个多月来,院长从未出面,只有凉亭中一尊似幻似灵的法相如神袛般看顾着后山众弟子,现在想来,那哪是慈悲的拈花微笑,而是嘲笑他们鲁钝的微笑啊!
“竟然还有这层深意么!”
唐断岳抚掌大恼,也怪真灵之后的武道太过精彩,使得唐氏众弟子几乎沉浸其中,险些忘了被宗所送上山后的目的。
“你既然有了推论,为何不说?”
知道自己误会唐天羽的唐念凡心生歉意,埋怨道。
唐天羽无奈道:“这只是天羽的猜测,这几日授课时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大师兄,但对方全然不知,神情不似作伪,便更不敢笃定了。”
这内门唐氏弟子拜入的蹊跷,同院长更是只见过一面,亲近肯定是谈不上的,便是真有什么内幕,也该是由大弟子杨凡或是学院的其他教习传达。
这下众人总算理解为什么唐天羽这些日子会一反常态的同那群外姓弟子泡在一起了。
只是,若这猜测属实,那么他们现在做的,是不是同院长第一课的初衷背离呢。
一时间,院中众人愁容满面,都开始思考起来。
“我认为天羽的猜测有些道理。”
就在众人踌躇时,唐念凡再次出声道:“或许这就是第一课的真意与院长不再出面的真相,所以从明天起,我会同天羽一起给那些蠢货补课。”
从最开始,唐天羽便是因为不想影响众人课业,才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授课,所以听到唐念凡的决定,大惊失色道:“凡哥不可,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就凭你一个人,得教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你是庚金真灵,对于其他真灵的感受也只是水中望月,雾里看花。”
唐念凡摆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是兄弟,且我们愿意相信你的判断,所以不必再多言了,明天我同你一道。”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随着唐念凡的发言,院中亦有不少人出演附和,皆是各项真灵修行路上的暂时领先者。
于此同时,云罗苑中,一边体悟规则之力,一边轻轻晃动摇篮的唐罗,嘴角扬起几分笑意。
三百三十七章:游方拜贴
后山的课业是从什么时候真正走向正轨的?
在唐罗看来,大概是从二院那些孩子,明白要帮助后进者开始的。
万物皆有轮回,当武道还不发达的时候,武者个人的坚定与智慧,让他们在无数错误中开辟出那些条满是荆棘的路。
但到了今日,若是说能有个初初踏上修行路的少年,能在最初一两个境界鼓捣出超越无数的先贤前辈修正、创造出的智慧,那么武道这条路,也太过浅薄了。
那些骄傲自负的,会被狠狠打脸;
那些谦逊勤勉的,终会得到一切。
禹禹独行者或能走远,但路终究会断,所以当世在没有只一人便能创造的法,所有武道的研发,或有一位主导者,但想要走得远,终归还是要集结很多人的共同努力才行。
这本该是个很容易理解的道理,但在流浪武者认知中却是不折不扣的障碍。
因为流浪武者大多无依无靠,走到今日全凭自身能为,以至于他们习惯了万事万物都靠自己解决。
这种认知没什么不好,只是在武道前行的路上会造成很大的阻碍。
现在有了唐氏弟子打样,起码能够让这些弟子明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的简单道理。
最关键的是,唐罗希望他们能够明白,在武道求索的路上,其实同行者十分珍贵。
有些事,必须要准备在发生之前才有意义。
虽然眼下这些孩子境界还低,但不妨唐罗先铺垫起来,这样等到他们走到一定高度后,才不会身处荒芜,禹禹独行。
总体来说,对于后山这批弟子的资质悟性,他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这个满意并不是说这些弟子必定会成长为强者,就像是一颗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最终能长到多大,全看将根茎埋得多光多深,还得加上一点造化。
……
今年的二月二,对于西陵格外特别。
因为大地重归加上几十万劳工的宴清河道,被掩埋了多年的平原又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有了能够耕种的土地,便意味着西陵百姓能够播种放牧,自给自足。
龙洲是个很复杂的地方,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曾经,那么即便赤霞山上有尊旗帜鲜明支持唐氏的人王,西陵的百姓日子也不会好过。
从下层说,朝昌的商贾便不会允许龙洲以西轻易脱离商贸的桎梏,他们会想办法破坏、控制、影响西陵开荒的进度。
从中层看,那些曾经参与龙洲伐唐的世家宗派,一定会在后面搅风搅雨,绝不会让唐氏日子好过。
而对于西贺真正巅顶的势力来讲,只要唐氏一个处理不好,他们便能师出有名。
所以别看春耕开荒是件有利于龙洲西部的好事,但唐氏做起来却是危险重重。
但如今二月二的春耕同祭祖放在一起,唐氏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却一点儿不见风波,这里头不光有无双院长的威势,更有不凡大势。
何谓大势,除了千百万修行者的人心向背,还有那些真正实力派的支持。
三王联手重开龙西天地,便是承认赤霞山无双学院同唐罗的地位。
各宗派愿意在西陵设点,便意味着西陵有了同宗派乃至圣地平等交流的资格。
这便是大势,而在这大势之下,即便是中洲神庭,亦要好生掂量。
所以,便有了三封游方拜信。
一封来自中州神庭,一封来自三元峰惊鸿殿,一封来自原始之地巫神山。
圣地天宗有行走,每行一域前,便会先有拜信招呼,便如曾经徐老赢来西陵,元洲嬴城徐氏的拜信,便会发到各个宗派,算是打声招呼。
打过招呼的上门叫切磋交流,不曾招呼的上门叫踢馆打脸。
曾经的西陵唐氏哪怕是元洲亲族,却也没有资格受到游方拜贴,而如今的西陵唐氏虽然初次复起,却有三家圣地天宗的圣子愿意来游访,这种变化,无疑是巨大的。
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在市政厅接到信后,不敢置信的杜霆长老提着袍子便跑到院长室中,拿着三封信笺的右手止不住的发颤。
“何事让杜长老如此惊慌啊,先坐下喝杯茶。”
看着眼前气息紊乱的老者,唐罗心下暗叹一口气,和声道。
“老朽不妨事,院长快看看这个。”
此时方寸大乱的杜霆哪有喝茶的心思,将三张拜信往桌上一放,便焦急道:“刚刚从朝昌驿送到山上的拜信,说是神庭圣子安玉恒、惊鸿殿的姚歌狂、还有巫神山的巫子帝参,不日便会来到赤霞山拜访。”
“嗯?”
唐罗眉毛一挑,觉得有些奇怪。
当日在万仙山域,他确实向姚歌狂同安玉恒发出过邀请,但那位傲气的安氏圣子已然当面回绝,至于姚歌狂么,大概也就是客套下,是否回来还是两说。
这久不见信,他也就不再考虑这件事了,却没想到竟有那么大的惊喜。
不但姚歌狂来了,就连不抱期待的安玉恒都来了,甚至还白饶个添头。
“院长,虽然如今学院名声大,但教得都是些半路出家的弟子,杨凡又只是蜕凡境界,若是三位圣子到时候...老朽以为,这三位来者不善!”
杜霆将心中的担忧,沉声道出。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看。”
唐罗则是笑笑道:“让三位天宗、圣地的圣子造访龙西,已是中洲那群贵人的不善中,最大的善意了。”
“那院长您的意思是,我们就按正常的规格,接待这三位圣子?”
“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三位来龙西,应该不光是抱着交流的目的来的,毕竟我们这也没有什么名声在外的弟子。”
唐罗将三封客套话满篇的拜信放到一边,笑笑道:“不消说也知道,这三位一定是带着目的来我龙西,在他们没有露出真实目的之前,没什么好紧张的。”
虽然这边安慰无需紧张,但听到三家圣子都是带着目的,还是让杜霆的心跳漏了一拍。
或许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也可能是赤霞精髓的毒素已经沾染在身寿元将尽,杜霆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无法胜任这大长老的工作了。
可想想那无甚修为在身的米白,他又很不放心,思来想去,便又咬咬牙道:“那这次接待三位圣子的事宜,便由老朽来安排吧!”
三百三十八章:迎客准备
如何使一个城市富足?
位高者不与下位争利,权盛者引领而非剥削,弱者的财产能受保护不被掠夺。
从污秽不堪出土,到如今生机勃勃,西陵城只是恪守这三条底线便引得万方来投。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取得的成就,实在是巧合的成分比较大。
领先的原因并非超凡的优秀,而是对手做得太烂。
赖武圣山无治无为,闭门苦修的尿性,龙洲世家都有股子蛮荒的气息,以至于西陵就像是黑夜中的星辰那般耀眼。
赖于《无双法典》这对于下层百姓相对公平的法条,加上西贺无数工匠拖家带口的投奔,如今操着一口天南海北话的西陵人归属感极强。
而生活富足了,人们也就开始追求点儿精神层面的满足了。
什么叫精神层面的满足,无非就是骄傲同神圣而已,说得直白些,就是需要有个吹牛的出口。
比如我家圣山内院的大师兄,二十岁的年纪,便单人负剑,渡洋万里,使得元洲徐氏亲眼,如今南城剑馆林立,更得琅寰剑主亲赐《诸天无上剑典》,前途不可限量。
比如我家君王显化试心云阶夺天地造化,能定测武者心性、根骨,便是龙洲各大宗派里头,也是独独一份。
再比如别家城邦武者,便是横行霸道、好勇斗狠,唯独西陵城卫,皆是依律办事,造福乡里。
但凡西陵能够挑出彩的地方,这些感恩之情无处宣泄的百姓恨不得翻着花的讲,三分的好也得往十分去夸。
“所以,咱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脸上爬满红紫色刀痕的孟椒模样本就骇人,沉下脸时犹如阎罗当面,每每来到卫所训话,这些个统领都吓得两股站站:“西陵城不比无双城,山上住得都是跟着领主的扈从老人,邻里相互之间还算和睦,而西陵城都是外头来的人,上城区里住得都是宗派还有懂规矩的,可下城便不是这么回事了。光是开春头个月,便有数百起案子报在卫所,比过去十年加在一起都多。你们这些统领都是干什么吃的?”
瞧见孟椒突然发难,几位统领皆是一颤,面露难色。
“哼,知道人手短缺却不肯向外招人,还不是舍不得手中那点权利,觉得如今西陵藏龙卧虎,若是招了人进来,会替了你们统领的位子,你们那点小心思,连老子都看得出来,还自以为聪明,真是可笑。”
独眼露出讥讽目光,孟椒将市政厅下发的任令直接拍在卫所的桌上道:“现在好了,也不用你们动脑筋了,市政厅要扩充西陵卫所的规模,原北城卫所不再增减人手,另增设东、南、西四部卫所,这里是三卫总督的人选名单。”
同牧兽世家那场大战,孟椒是露了大脸立了大功的,这让原本便仰仗着将星馆的卫所直接将这总督认了下来,地位还在几位大统领之上。
而且这个上官当得极为惬意,并无什么需要操心的事儿,只需要从将星馆里挑些个已经达到蜕凡巅峰,开始积累破境灵力的弟子去卫所。
虽然不掌权,但这个总督当的也是一呼百应,毕竟战斗部门,业务能力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也正是因为这层信任,所以哪怕西陵城日渐红火,市政厅也没有另起新盘的打算,还是想让卫所继续接管西陵的秩序维护工作。
这本是天大的信任,但随着市政厅的任命书下达,很显然,这几位,搞砸了。
原本上前翻阅任命书的农漫谷还面有愧色,但等他看清两个陌生的名字后,当即气得浑身发抖:“市政厅这是要搞坏卫所名声么,这龚正是咱领主的老家臣了。但这萧奇、唐斌是什么来头,何德何能担任一卫总督那么重要的职务。”
“农大哥说的不错,这些人怕是连无双法典都没背熟,若是要论修为,也该是他们萧家的那位大宗师来担任才行吧!”
“是啊,这份任命,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若是这两位任人唯亲,这西陵还不得乱了套啊!”
“砰。”
“尽他妈的说些废话。”
拍碎桌子的独眼丑汉,嗓门像是炸雷,朝着几位统领破口大骂道:“但凡你们三个有点心胸,市政厅也不至于要增设三卫。知道向星将营伸手,知道向学院伸手,甚至到议长那儿哭穷,可你们怎么看不见这西陵城有多少身怀绝技的昂着脑袋等你们招揽。若是有实在吃不准的,上报主母那儿还能有漏网之鱼么?说到底,就是将帅无能,城卫城卫,若是连城都卫不住,将法典背个滚瓜烂熟有个屁用。如今此事已定,还只会在这叽歪,叽歪个屁!”
“原本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市政厅说什么都不会这么决断,但马上将会有三位圣子游访学院,到时候凭你们手底下这点人儿,能保证无双城的秩序么,机会给了你们那么久,但你们不中用啊!”
劈头盖脸一顿骂,孟椒气冲冲的走了。
几位满脸落寞的统领拿着任令,若有所失。
当初无双初定,律法要通行,城内需要秩序,便有了卫所。
他们或是因为实力出众,或是因为出身不凡,自然成了统领人选。
可随着无双学院建立后,无双城一天一个变化,他们便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面对的人从原本的难民百姓,变成了世家豪门,甚至宗派弟子、圣地亲族。
后来又西陵城又从江里冒出来,五湖四海的人好似一下子全涌到龙洲来了,别说是那些个一看就来头不小的,有时候他们面对那些个目有精光的散修都觉得心中没底,更别说招揽了。
现在好了,终于不用担心如何面对这越来越力不从心的局面了。
可这心里,怎么却没招没落,这脸,怎么火烧似的臊呢。
次日,市政厅发文,即日起增设东、南、西三部卫所,由总督设擂广招英才,境界蜕凡巅峰以上,有维护西陵秩序意向的武者,皆可报名,通过考核即可成为西陵城卫,得授无双真功。
三百八十九章:天宗行走访西陵
所谓道子行走,便是代表宗派对外交流者。
而以武唯尊的西贺,交流肯定不是大家伙儿坐下嗑点儿零嘴聊聊天。
非得是通过战斗,看看各家的武道经年的积累又有什么变化,又出了哪些惊才绝艳的人才。
而要达到这个目标,行走的人选就变得格外重要了,毕竟你有探遍万法的目的,人家也有要从你身上看看深浅的打算。
所以行走者,不光得是宗派中年青一代里能打的,还不能蠢笨,不然出去走一遭被人套掉老底,就得不偿失了。
而随着西贺武道千年来的不断发展,各家宗派圣地在各自领域的不断精深,武道交流这件事,也变得越来越形式。
如果说曾经的行走是为了比个高低,探些好处,那么如今它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无非就是让宗派内最杰出的弟子走走逛逛,开下眼界。
所以这走访对象的范围,自然也就越来越窄。
交流,自然得水平相当,阶位对等,不然也就失去了相互进步的根本意义。
而随着中洲三位圣地天宗的道子要造访赤霞山的消息传开,很多隐世宗门便坐不住了。
世间宗派皆有品阶,这个品不光是上古时的荣耀辉光,更是千年精耕的众人认可。
很多三品、二品的宗门都不曾被圣地的行走光顾,西陵何德何能?
虽然有秘闻说无双新王来历神秘,手段通天。
但能流传至今的宗派,谁家还没有几个强到吓人的长辈。
仅凭这点就能获得中洲圣子的走访,是完全不够资格的。
当然,除了这些勃然大怒的,自然也有瞧出端倪的。
毕竟此次行走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中洲神庭的道子。
世人皆知神庭高傲霸道,以神朝、天庭自居,对登临彼岸的修行者,更是直接冠以神君、天尊之名。
这样的地方会让自家的圣子去个没什么底蕴的赤霞山游访,里头必然大有文章。
一时间,各方纷纷派出密探风媒,刚平静不久的龙西,又笼罩着一片阴云。
……
汉江口上三重天
三道神圣辉光各安其道,并然西向。
居中者身着华丽服冠,金白两色的神袍中神辉熠闪,自冠背洒出的千万云丝流苏,像是划破天穹的丝线。
踏云而行如履平地,双臂悠然阔袖中便撒出灿目神辉,而比神辉更闪耀的,是系在右腕上的七彩先天道玉,神光流转间夺人心魄,端的是神圣不可方物。
其南侧并行有赤、黄、青三色神辉若电,中有若隐若现人影,步履踏天一步便显身百丈之外,踏云足履金光四溅,兼有龙翔凤鸣之声,三原晶色流转,威势好不惊人。
仅是遁光便能这般威势,自然是本代中洲最富盛名的两位圣子,安玉恒同姚歌狂。
而能与这两人并行者,自然也非泛泛。
北部神光包裹着的,乃是具刀削斧凿般的壮硕躯体,隐隐泛着大地色的光,圆光光的脑袋没有一根毛,只有复杂交错的神纹从天灵向下延伸,覆盖了额头、两颊、脖颈、身躯。
而其足下,竟是一块巨岩,因为极致的遁速,拖出长长的焰尾。
这便是中洲巫神山的圣子帝参,他的遁法就同他的长相一般不好惹,光是哪块拖拽着焰尾的巨岩,便让人想离他八百里远。
三道各有特色的神光在三重天上横冲直撞,就连罡风雷云也被搅乱冲散,无法阻挡其行进分毫。
搞出这样的动静,显然是没有要隐瞒行迹的意思,所以还没出中洲时就被盯上。
但这三位遁速惊人,一路从中洲过来,身后只缀了十来根钉子,其余的不是被甩脱就是遭了意外,毕竟绝大多数司职情报的风媒,可没有视罡风、雷霆如无物的能为。
就说此时紧跟三人身后的风媒,便叫苦不迭,可上峰下的死命令,即便是天大的困难,也只能咬着牙跟紧。
好在眼下离西陵只有八百里距,想必到了新王地界,三位圣子能够有所收敛。
就在众风媒做好还要坚持一阵的准备后,却发现前方三位圣子却突然顿住,惊得众人连忙下潜,生怕引起对方的不快。
最先停下的圣子安玉恒鹰视狼顾的回首,朝着空空如也的云空蔑笑后一声,扭头指了指前方道:“由此再向前八百里便是龙西地界,两位就此别过吧。”
“你不去赤霞山?”
姚歌狂有些惊讶。
“那儿有什么值得本神子驻足的么?”
捋捋鬓角的灵质流苏,安玉恒不屑道:“区区一尊野王,还想指点神庭不成?”
“既然看不上,那来龙西做甚。”
帝参瓮声瓮气问道。
“要不说你只是个武夫。”
将指尖流苏弹开,安玉恒背负双手道:“龙洲贫瘠之地,西陵却能在短短时间里完成复兴,甚至成为龙兴之地,这才是本神子来此的目的!”
“神子还需要西陵的经世方略?”
姚歌狂嗤笑道:“装神弄鬼不就够了吗。”
神光如电若非撕裂惊鸿浮影,再看安玉恒已是六翼扬展,右手握紧七色神光律令,右手隐现万里江山图,冷目含怒:“若再口不择言,今日便教你陨落。”
千钧一发避过神辉的姚歌狂惊鸿体全开朝安玉恒招手,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啧啧啧,实话都听不得了?”
“无聊。”
突出的眉骨拧成一个川字,看着两个同行者一副想要大打出手的模样,帝参冷冷丢下一句,便沉落下去。
作为西贺武道源流之一,巫神山的图腾观想独步天下,历来只有别家行走造访巫神山,而这次他破例出关来访西陵,可不是为了看别人打架的。
……
赤霞山、无双城
“所以,三位圣子是一同进入龙西地界,现在却又分开了?”
正组织人员筹备庆典的杜霆听着风媒的禀报,有些懵逼,因为按照早先的判断,此时结伴而行三位圣子应该入城。
而现在庆典准备好了,主人却不见了,杜霆莫名有些心慌,却强自镇定问道:“那现在人在何处?”
“玉恒圣子同惊鸿圣子不知为何在汉江上空打了起来,这两位的杀法、遁法都太过惊人,瞬息便不见了踪影。”
云潇潇摊手无奈道。
“安玉恒、姚歌狂不见踪影,那帝参呢!?”
“这位巫神山圣子倒是同我们判断的不差,已经入城了。”
“已经入城了?”
就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杜霆忙不迭起身,面带喜意:“快,快,他在哪儿,赶紧把锣鼓仪仗安排好,巫神山圣子造访,切不可怠慢。”
这边的杜家大长老正要下山迎客,一面带郁色的风媒却迎面走了进来,一开口便打消了
“长老不用迎了,帝参直接去了西城卫所,径直上了擂台向萧奇问萧子玉下落。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西城卫所的萧氏族人大多被帝参制服了,眼下正同萧宗师对峙呢。”
听到这话,杜霆脑袋嗡得一下。
三百四十章:厚土道体
“帝参进城就把西城卫所的擂台给砸了?”
剑眉微挑,唐罗将手中秘录放下,心中暗道:“这鲁莽的性格,可和情报中的老持沉重相去甚远啊。”
“院长放心。”
看着唐罗突然沉吟模样,杜霆还以为这是对自己工作的不满,心虚的低下头,恭声道:“老夫已将消息传给杜先生与孟总督,相信风波很快就能平息。”
“不着急,巫神山可是西贺武道源流,术道、巫法独步天下,借这个机会好好观摩下也是极好的。”
瞅瞅无比紧张的杜霆,唐罗失笑摇头,随口道:“你可去后山,问问那些已经完成第一课修行的弟子,有兴趣的可一并带了去。”
“啊...带着些弟子前去观战,这,会不会有危险?”
杜霆吓得脸都白了:“城西卫所连同萧奇在内的萧氏族人已经全都被帝参挟持,再带着些弟子去,恐怕...”
“不要因为对方是上品天宗的圣子就慌了心神。”
唐罗轻斥道:“若真有暴怒杀心,此时西城早已天翻地覆,相性完美契合的厚土道体,千年都难有一例,机会难得,带孩子们去开开眼界吧。”
……
西城卫所,刚刚改造的肃穆庭院,已然房倒屋塌。
正立面的高墙拍倒在地,让人们可以清楚看到里头的热闹。
有个身材壮硕到吓人的光头男子盘膝而坐,头面被复杂的神纹覆盖,闪闪烁烁骇人非常。
身旁杵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石蛹,困着本该是这场纳贤大会的主角们,西城卫所的统领与总督赫然在列,一个不缺。
其中最憋屈的就属萧奇,他是萧氏的少族长,从小就被萧锦林寄予厚望的接班人,因为看见其兄长萧正因怠惰而产生的眼中后果,他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严苛。
几十年如一日的高要求,让这位少族长的战力惊人,只是盗火宗师的名头实在太响,所以声名不显。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随着西陵人口膨胀,原有的卫所规模已经不足以负担全盘的工作,所以唐罗第一时间便拟定了三部总督的人选。
能与完成造神计划的唐斌、龚正并列,不光为萧氏的权利分配,更重要的是看重萧奇本身的能力。
可谁能想到,本该是登上舞台的好日子,就这么突兀地破坏了。
如果能给萧奇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发誓...
望着眼前这个武道诡异莫名的壮汉,萧奇越想越恨。
“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好像能听见萧奇的心声,盘膝而坐的壮汉声音厚重低沉,就像是土窑的闷烧:“你越是愤恨,土蛹的吸力就会越强,若是超过三个时辰还不交人,抽干灵力的土蛹就会伤及本源,即便脱困,也得耗费数年苦功重修。”
言罢,帝参起身,朝着人群中悠悠道:“十几人换一人,很公平,萧前辈以为然否。”
“族长...”
被困在蛹中的萧氏族人们听到这话,仿佛看见救星,眼神中满是希冀。
被点明身份的萧锦林施施然越众而出,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被困的族人身上,而是饶有兴致的观察着那些土蛹和帝参脸上、颈上的神纹。
“这便是黄泉后土道,果真玄奥。”
萧锦林不由赞叹道:“巫神山不愧为西贺武道源流。”
帝参神色坦然接受了萧锦林的赞誉后,神色亦有所缓和,淡淡道:“萧前辈放心,此次帝参来西陵寻萧子玉,并非为报仇怨,而是要送萧家一场天大的机缘...”
“且不着急说这个。”
萧锦林摆手打断了帝参的话,面含笑意道:“圣子坏了无双法典的规矩,眼下找你麻烦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两道遁光撕风而至,黄绿色的疫光朝着帝参当头罩下。
这是牧兽之战后孟椒第一次全力出手,已经将维护西陵和法典当作自己性命的丑汉哪管帝参什么来历。
当然,面对圣地天宗顶尖的弟子,孟椒也不会大意,这剧烈的疫毒辉光只是先手,若是对方闪避,他还有其他手段接连。
但当他看着帝参被结结实实罩住,感受到疫毒浸入功体,不由的让严阵以待的孟椒对巫神山有些失望。
“武道源流?就这?”
独眼的丑汉看着浸毒人影嗤笑道:“真是...”
“小心!”
与孟椒同时落地的杜沙在看到帝参被疫毒击中后也松弛了戒备,但当他踏足地面时,却感受到了大地的尖啸。
出声提醒的同时,灵力、血脉融合爆发,赤晶岩壁从地底掀起,拦在孟椒与帝参中间。
可坚逾精铁的晶壁转瞬便碎成齑粉,比晶壁破碎更快的,是那个沉肩冲杀过来的,面无表情的人影,目标正是孟椒。
千钧一发之际,赤晶厚甲覆盖全身的杜沙抢到孟椒身前,同冲撞过来的人影悍然相撞。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红色的粉墨沿着人影击飞的动线洒落,杜沙只感觉迎面撞上了一座万仞大山,晶甲碎裂的同时,脏腑也被震得移位,忍不住发出闷哼。
至于被护在身后的孟椒,此时已经被撞懵了,若不是卸了两道力,本就不以功体强度见长的丑汉,下场可能会比晶壁更惨。
而更糟糕的是,帝参并未打算停手,只见他左手握拳回勾,两个倒飞出去的人影便不受控制的回弹。
而等待他们的,是右臂如弓拉到满月的厚土重击。
“咚!”
已经知晓帝参厉害的杜沙哪还敢用肉身格挡,直接祭出黑光玄鼎,将两人身形反扣。
玄鼎侧面被重重一击,荡出巨声,震得围观者耳窍出血,霎时晕厥一片。
那些意识清醒的围观者终于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外来狂徒,而是头不折不扣的怪物。
这下,人们开始慌了,尖叫着四散而逃。
而在稍远一处可以俯瞰西城卫所的哨塔上,有男人弯臂兜着熟睡的小娃娃,外头的嘈杂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拦住,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男人眼睛随着被击飞出去的玄鼎朝身边人沉声介绍道:“这就是武道争锋的残酷,失了先机一步,便一错一路,同厚土道体在陆上拼斗,即便是以二敌一,也有些太过托大了。”
三百四十一章:骨气
自从浅浅出生后,唐罗便没怎么和云秀有过二人时光,哪怕女人一再重复最爱的还是自己,可心神被孩子占据却是不争事实。
更糟糕的是,有了孩子后,云秀连对商业都不是那么感兴趣了,更别提武道。
这让唐罗产生了的危机意识。
毕竟,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击破的,谁能料到同自己抢夺夫人爱的,竟是怀中这个小肉团呢。
明明说好的,呵,果然女人都是骗子!
命运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中。
暗暗下了决断后,唐罗只要有功夫就去饲育幼仔,恨不得连哺乳都代劳,毕竟只要自己拿住小肉团,云秀就只能把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上。
堪称完美!
怀着小心思的唐罗一边陪着家人,一边作为战斗讲解员,为云秀解说厚土道体这种只在书中看过的传奇事物。
“夫人你看,不论是厚土道体还是黄泉后土道,本源都是大地,只要离开地面,战力就会衰减至少九成,除非帝参起陆浮空,不然刚刚那措手不及的一下,就应该是最大的战果了,只要拖到了空战,这场仗就有的打。”
作为堂堂人间武道君王,唐罗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帝参的破绽,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毕竟整个中洲武道界都清楚,遇见帝参什么都别管,先升空就对了。
即便是最强的姚歌狂与安玉恒,也不会愿意在脚踏大地的情况下同帝参对上。
当然,衡量武者的战力,不能只看最强的一点,还要综合各个短板。
但可惜的是,听讲解的人注意力并不在武道上,云秀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些因为强者凶猛交手而震得七歪八倒,耳窍溢血的普通人身上。
“夫君抱着浅浅,妾身下去一趟。”
“你去干嘛?”
“妾身去看看那些被震晕过去的百姓。”
“不用你,不用你。”
唐罗拽住云秀道:“米白先生已经带着中心医院人手往那儿赶了。”
“这样嘛。”
云秀恍然点头后,却又要往下冲:“那妾身把这些人先搬离街区,方便施救。”
“嗨呀,这不用麻烦夫人,放着为夫来。”
好不容易阖家出来看热闹,唐罗哪里肯让云秀离开,神瞳金轮一转,那些栽倒在斗战街区的人们,便忽地消失不见。
而关心那些无辜百姓的,又何止云秀同米白。
战阵中的杜沙亦有考量,在以玄鼎抵住帝参攻击后,第一将星便有意的将战场向外转移。
所幸西卫所的地址乃是西陵边陲所以想找个无人区并不艰难,杜沙连连山壁。
而得益于这心系无辜的举动,杜沙在挪移过程中也发现了帝参武道的弱点。
如果说骤一相逢的帝参展现了无以伦比的统治力,但将其拖入空战后,情况就好起来了。
黄泉后吐道的侵略性在空战中大打折扣,一些远程的手段并不能对杜沙的晶甲造成有效打击,但同样,厚土道体的强韧程度,也让杜沙不敢贸然近身,所以打斗场面变得有些难看。
明明是全力以赴的远程手段,但因为双方的韧性过于强大,都好似不痛不痒地试探,看的人昏昏欲睡。
拉扯的久了,连孟椒都缓过来了,看着杜沙陷入苦战,便又施展毒术从旁辅助。
可不论他施展什么样的灵技,帝参统统不闪不避,任凭毒素浸体,毫不在意。
这态度气得孟椒火冒三丈却毫无办法,通过这番试探,他已经确定了帝参就是他最讨厌的那种武者类型——百毒不侵。
而这也意味着孟椒在这场战斗中彻底失去话语权,毕竟毒灵体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除非他能跟天龙道子那样走出自己的道,不然碰到帝参就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这场架打到这儿,其实就已经没什么看头了,看着三人越大越远,中心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在收拢受伤的无辜。
无热闹可看的唐罗同云秀就打算回城,当然,在经过市政厅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嘱咐,等到帝参冷静下来后,不要忘记赔偿损毁的街道与府邸。
不管圣子道子的,打坏别人家东西,也总是要赔的呀。
……
西陵如今是个拥有数百万居住人口的大城,自然不可能让帝参和杜沙无休止的打下去。
毕竟这儿的人还要生活,所以很快就有人出来调停。
会有这样想法的,大多都是位高权重的热心肠,所以人群中打头的就是驻扎西陵道场中的剑者。
他们看到城外打得不肯干休的三人,便运起百十道剑光将斗战的斩开,然后上前叫停。
看到徐氏的剑者上来规劝,两边怒火都有所收敛。
对于帝参来说,这场战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毕竟中洲上品天宗的圣子,竟连一个散修武宗都拿不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已经算是失败了。
而通过刚刚大战,杜沙和孟椒也着实拿对方没办法,这种情况下,能让对方承担责任便算尽力,自然也不会多事。
完成调停后,帝参再次入城,解开束缚萧氏族人的土蛹,并承诺赔偿了街道的损毁,杜霆兴高采烈出来缓和气氛,满心以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典礼又有了用武之地。
却又被愤怒的孟椒打断:“说闹就闹,说停就停,你当西陵是什么地方。刚刚斗战,数百平民被震得耳窍出血,难保失聪,就想轻飘飘揭过?”
“狮犬相搏,死了围观的羊鹿,自不量力,怪的谁来。”
同样是面无表情,但帝参却是凶相霸道,只当看不见周街血污。
这样的回应显然是无法让人满意的,眼看一言不合又要动手,只见一身材消瘦的中年人越众而出直面帝参:“适才大战,共有三百余名百姓被震得耳窍出血,近半数有失聪可能。这并非他们不自量力,而是没有料想到如帝参先生这样的人物竟然会罔顾无辜悍然出手!”
帝参面无表情看着来人,淡淡道:“那你待如何。”
“希望帝参先生能想办法保全这些人的听力,若是实在无法保全,便给予补偿。”
米白仰头直视帝参双眼,正色道。
或许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敢这样同自己提要求,帝参无毛的眉骨微微皱在一起,冷声反问道:“若是帝参不允呢。”
“那么西陵便不欢迎先生这样傲慢无礼的客人。”
米白毫无惧色,迎着帝参的双眼,正色道。
三百四十二章:龙兴有因
帝参皱眉望着眼前书生,心中顿觉棘手。
能够以缺陷如此大的武道风格做到天宗圣地的行走,绝不会只是个莽夫。
如果今天面前书生以为有宗师掠阵就能逼迫就范,那倒好解决,巫神山就是他的后盾。
但若是不循法例而被驱逐,脸就真丢大了。
当然,丢人的不会是巫神山,作为西贺武道源流,宗派的伟大早已被时光镌刻见证,被嘲笑的只会是他。
行走之例已有千年,还从未有过游访不成而被驱逐的例子,若他帝参成了第一个,毫无疑问会被打上无能的标签。
外人怎么评价他倒不在乎,可偏偏这次他过来西陵,是带着其他任务来的。
若是毫无建树的回山......
围观者看着场面尴尬而僵持,心态各异。
作为已经入主西陵开始招生的各个宗派来说,他们再一次看到并确认了西陵对维护无双法典的决心。
这也意味着西陵的繁荣稳定,将不会是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而同这种讲规矩有底线且潜力无限的势力合作,也会使人倍感放心。
对于卫所战士、统领来说,米白的表态很提士气,毕竟西陵同无双城一样,军政分离,虽然将星官有不低的自主权,但是四部卫所都是要遵循市政厅指令的。
换言之,他们现在都是要受米白指挥调度的。
此次城西卫所招新,本是件天大好事,却因为帝参出现变成闹剧,而最丢脸的就属他们西城卫所同萧氏一族,若是这件事轻飘飘过去了,今后还有谁会拿他们当回事。
但市政厅的议长不软,他们就还有机会扭转下形象,毕竟刚刚斗战已经看到了。
帝参虽然强,却并非没有弱点,只要战法布置得当,他们绝对能让眼前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越想越气的西城统领们以神念死死锁定帝参,只要这位巫神山圣子敢有一丝异动,他们就会倾泻以最强悍的攻击。
但谁能想到帝参紧皱的眉骨竟缓缓舒展,待脸色恢复平静,才淡淡道:“西陵确实很不一样,那些人的伤势,帝参会负责的。”
一边是天宗圣地的强壮圣子,一边是西陵市政厅中的瘦弱书生,任谁看后者都没有丝毫机会同前者平等对话。
而就是这种看起来强弱悬殊的状况,后者却能逼前者退步,虽然没有再打一场挽回形象,但这结果也足以使西城卫所战士兴奋得发抖。
真是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啊。
至少,此间众人是这样以为的。
米白已经做到了最好,逼得帝参退让,这可不是一般的面子。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事情到了这一步,应该可以了结了吧。
和事佬们因为帝参的识大体欣慰颔首、卫所的战将们散去了锁定的神念露出笑意,杜霆更是兴奋地立刻就要张罗庆典,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双方已经化敌为友,可以互道寒暄时,米白的神色并没有丝毫改变。
“那就请帝参先生先同米白前往中心医院,待解决完伤者隐忧,再举行庆典不迟。”
冷言出生浇灭了众人热情,刚刚缓和的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米白脸上,仿佛在问,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答应负责和已经负责之间,差距好似天地。
米白才没有在意天宗圣子让步的虚荣,而是理所当然的要将这件事接着往下处理。
而这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圣子已经说了会负责,还能赖账不成。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已经让步了,那么西陵这边自然也得拿出态度,毕竟这是第一位造访西陵的天宗道子啊。
“伤患已经送往医院,之后再将结果通报过来便是了,眼下先迎圣子入上城才是正事。”
杜霆看着脸色骤变的帝参,忙出来当和事佬,一边朝米白使眼色,表示见好就得收,一边打圆场道。
“杜霆长老,无双城不会因为圣子晚入一会儿就产生什么变化,但那些入院的无辜伤患,却耽搁不起。”
米白不是看不懂杜霆使得眼色,只是他心中轻重缓急的列表,与杜霆并不一致,他更明白,很多事就是因为这样的人情往来,拖着拖着便成了烂泥,所以直接拒绝道。
而这样的拒绝,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也让杜霆大为光火:“圣子孤身游访西陵,已然说过会负责,便不会食言,你休要无理取闹。”
“晚生当然相信帝参先生不会食言,更相信巫神山圣子的能量,可眼下无辜伤者就在中心医院,如果他们能够健全的回归生活,那么西陵自会以最隆重的礼节,欢迎圣子入城。”
米白并没有要同杜霆争吵的意思,而是平声静气解释道:“但在无辜伤患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帝参先生还算不上西陵的客人。”
众人沉默,谁也没有想到消瘦的书生态度竟然如此强硬,而杜霆被噎得满脸通红的。
这下,抉择便又落到巫神山圣子这边,卫所的战士再次提心戒备,生怕自家议长咄咄逼人的态度激怒这位圣子大人。
可帝参并没有暴怒,他只是深深看了米白一眼后,幽幽道:“西陵,真的很不一样。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晚生米白。”
“米白先生请带路吧。”
帝参淡淡道:“等帝参处理好那些人的伤势后,再向先生请教。”
“圣子这边请。”
因为咄咄逼人而产生的大战并未出现,看着米白领着帝参快步赶往中心医院,这场短暂的纠纷却在众人心间留下些许不灭印痕。
世人皆道西陵能有如今盛况,全赖院长修为通天,法典昌明。
但纵观西贺大地,拥有君王的势力何止双手,城、邦、郡、县哪个又没有规矩法例,但又有哪处能兴旺到这个程度。
帝参的两次赞叹,不光是他对西陵的感叹,更是对眼前这傲骨天成书生的赞誉。
……
无双城山道上,百多位年轻武者沿着山道上行,无神的双眼只盯着眼前人的屁股,就像是一群没有灵魂的绵羊。
起初听到有天宗圣子访城,这些内门弟子是很兴奋的。
因为按照如今无双学院的地位,他们的身份直接对标宗派圣地的内门弟子。
尤其是在完成见自己的课业修行后,那真是看谁都像弱鸡,这个弱不是觉得对方实力弱,而是一种属于境界上的优越感。
相当于聪明人看见农夫放着驴子不用,自己硬抗着米袋前行的那种优越感。
哪怕对方抗的米袋能压死自己,也觉得对方弃驴不用比驴还蠢。
甚至有寻见真灵的弟子戏言,若是蠢货会发光,那傍晚从山巅向下望,西陵合该绚烂万丈。
三百四十三章:道心动荡
这便是武者知见真意后的自负,以为掌握了登堂入室至理所生的傲气。
于是在听到帝参游访时,这些弟子兴冲冲随杜霆下山,想看看巫神山武道有何神妙,可如愿见到了巫神山的圣子后,一个个却似被霜打烂的茄子。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特别是作为旁观者,虽然境界上且不足,却能将帝参能为看个通透。
但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再回到杜霆长老前来询问的时候,那么不论他们心中多么好奇,都是不会再下山一步的。
毕竟武者修行哪个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光是帝参一例,他们还能安慰自己是圣地天宗底蕴,可被压着打的杜沙同孟椒所展露出的武道,亦让人难望相背,这就着实有些难受。
这种武道信念的动荡,对于他们这种刚过初境的武者来说尤为致命,这里就涉及到一个武道境界上的经典悖论。
武者须有无敌道心,可若是未见众生天地,这道心毕竟狭窄虚妄,但要是见过天地众生,又有几人能道心不移。
毕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十方全无敌终究只是幻想,难成现实。
唐罗让杜霆将他们带下山去,亦是存了让他们见见天地的心思,虽然此时斗志动摇,但未尝不是好事。
毕竟不论帝参还是杜沙、孟椒,都是属于武道风格有长短的,若是他们真看到那种全无破绽的五边形武者,才该真正绝望。
“看着”失魂落魄的内源弟子回到后山,然后愤然投入修行的模样,这趟山就没有白下。
……
西陵中心医院
远古时候,人族朝不保夕,前路晦暗,那时候中洲唯一能与妖兽争锋的,被称作巫。
这些仿妖族修行,拜妖圣图腾的战士,不光是人族的保护者,亦是医者、学者、创造者。
作为巫神山的道子,帝参或许在医术上不如门内那些专修的巫医,但用来医治这些受伤的平民,却是绰绰有余。
如细沙般的造化粘土一缕一缕飘进伤患的耳窍,将被震裂扯碎的耳蜗包裹滋润,浑厚的先天厚土之气令伤口迅速愈合,对于普通医者来讲十分棘手的问题,被巫神山的道子轻而易举的解决。
即便是那些已经被掏出破碎耳蜗的,造化粘土亦能重塑,堪称神迹。
所以走廊上,到处都能看到纳头跪拜的百姓,而帝参只是不加颜色的做着自己的事。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在城西意外受伤的三百余名百姓,就全部恢复如初。
“现在,帝参可去拜见院长了吧。”
帝参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喜怒。
而米白却是满面轻松,笑容灿然:“这是当然,杜霆长老为了迎接圣子筹备了盛大的典礼,请圣子能够多多欣赏西陵的秀丽风光。市政厅还有很多杂务,米白便少陪了。”
……
最终,杜霆还是如愿以偿的在无双城开启了盛大典礼,说是盛大,其实也就是在中央大道的两侧安排了锣鼓仪仗,学院的正门处铺就长毯,并从西陵找了些歌女舞姬,穿着巫觋的服饰载歌载舞。
看看沿路两旁骄傲狂热的百姓,开道那些跳着招摇舞步,画着拙劣巫觋仿妆,穿戴着似是而非舞姬服饰的女子,帝参的太阳穴气得砰砰直跳,若非顾及着无双城是那尊新王的道场,他定要让眼前这些轻慢的家伙知晓大地的暴怒。
无知不可气,无知还爱现,就很讨厌。
但想想入城时那个骨气比骨头还硬的书生,帝参还是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是默默将目光上抬,素颜见天默然前行。
……
帝参被迎进无双城后不久,姚歌狂也灰头土脸进了城。
安玉恒不愧为天地厚待的众神之子,自万仙山一别后,对方在先天道图这块又有精进。
演化出的图录又具备了锁气、困敌效能不说,甚至能扰乱感知,而且作用范围极大,十分克制他这种依靠感知规避伤害的武道风格,所以这战打得十分艰难。
索性惊鸿体依旧给力,这才维持住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既然分不出胜负,自然就没有接着打的必要,所以在算算帝参差不多进城后,姚歌狂就立马赶了过来。
因为速度太快,甚至连西陵的风媒都没跟上动向,直到这位惊鸿殿圣子在西陵行了好一阵,并且换了身衣服,杜威才带着人过来迎接。
“繁文缛节便不必了,速带本圣子前去拜山。”
换了一身新衣的惊鸿殿圣子健硕挺拔,冷声道。
通过与安玉恒试探性的一战,他更加倾向过于敏锐的感知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唐罗,讨教解决之法。
……
他人观花,不涉你目;他人碌碌,不涉你足。
并非所有武者都有强烈的好奇心,那些志向坚定且目标明确的,就不会因为帝参的出现而动摇心神。
比如唐天羽,这位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让第一课速度完结,因为仅凭第一课教授的内容,他看不见一丝一毫超越大师兄杨凡的希望。
这种执念使他无比专注,只想快点帮助其他师弟完成寻见真灵。
至于巫神山的圣子,强弱同他有何干系?
再比如一些好不容易铸就真灵的流浪武者,心知自己已经落后的情况下,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两天修行,亦不会下去看热闹。
反正即便再弱的天宗圣子,也是他们难及项背的存在,看了白看。
可没有好奇心是一回事,看着下山的师兄弟回来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是会关心。
这下好了,无魂的羊羔们仿似寻见出口,将在山下遭遇的绝望如雨般倾吐。
看不懂、悟不透、没信心。
寻见真灵后的武者都会认为自己在某个领域有绝伦天赋,可即便是那些以寻见以戊土为真灵的武者,也看不懂帝参武道。
更让人绝望的是,在这些弟子心里,所谓游访,就是圣地弟子上门打架。
可翻遍整个内门弟子,谁能同帝参对垒?
境界差着一个大境界不说,对方就是站在地上任凭尽施能为,也毫无获胜之机啊。
丢脸是小事,他们更怕因为自己的不争气,院长会将他们扫地出门。
三百四十四章:何畏输赢
谁教流浪出身的弟子身世大多坎坷,从不曾受到重视,即便被收入无双门墙,也是难改初心。
早已习惯被抛弃的他们,根本看不到收下一群自己这样的人对于师尊来讲会有什么好处。
以己度人,若是自己为武王之尊,门下弟子面对游访圣子却吓得两股战战,无一合之敌,也会气得要死。
更要命的是,面对其他人,他们还有放狠话的心气,比如什么只是境界高,或是资源天赋好。
可面对帝参他们却说不出这种话,且不提厚土道体的得天独厚。
即便是到了弱项的空战,黄泉后土道的玄妙亦只能让人仰望,其中关于灵力运用之高妙,灵技设计之精巧,使人叹为观止。
对杜沙不起作用,不是因为帝参的道不行,而是这个晶甲披神,操弄玄鼎的武者韧性太过骇人。
所以,当一个武者展露出最弱的手段,都是己方难望相背的强横时,再谈超越撂狠话,就属于自欺欺人了。
即便让他们到了凶境,面对帝参的情况同现在也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年轻人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变得快,从下山时的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到回山的小小绝望,中间就只出现了一个帝参。
这一点上,唐氏的弟子就强出不知道多少了。
虽然他们看着帝参的强横也咋舌,但咂咂嘴就会说,若是自家天骄在此,定教这孩子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险恶。
毕竟龙西天骄的战绩横竖摆在这,他们可不会觉得这个帝参能有多强,了不起就是尽展能为后惜败于自家天骄。
败给自家天骄么,不丢人。
所以短暂的失落后,唐家子弟就又开始练武,并把帝参的强横抛在脑后。
但流浪武者出生的内院弟子们对唐罗可没有那么强的代入感,这些人如无头苍蝇般围绕在杨凡身旁,七嘴八舌的谈起山下的凶猛。
“此人根本就是怪物,厚土道体只要脚踏大地,便有无限韧性、神速、巨力,还有诡异巫术,鬼神难敌,堪称无解。”
“糟糕的是他已上山,到时肯定会来内院,要是提出要与内院弟子切磋,后山怕是无一合之敌。”
“怕个蛋,若他整来寻衅,我们就迎上去,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堕了学院的威风。”
说到最后,绝望的弟子们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决绝的心意,却引得杨凡大笑。
“我才是内院的大师兄,帝参若是游访后山要找人切磋,那也自然是应该由我出战,你们抢什么风头。”
众人闻之大惊,有人急道:“大师兄你不能出手,哪怕我们死光了你也不能出手,你要是输了,我们无双学院的面子可就都丢光了。”
“师兄说的对,只要大师兄不出手,那么学院就不能算输,但就怕帝参强逼,所以大师兄最好找个借口,量那帝参在后山也不敢造次。”
有师弟出言补充道:“就说修行正到关键时刻须得闭关如何?”
“这太假了。尚未蜕凡巅峰有什么好闭关的,还不如说害病或是受伤了。”
众师弟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全是抖弄聪明,希望杨凡避战的法子,听得大师兄乐不可支。
“大师兄别笑了,我们在说正事呢!”
最初发言的师弟看杨凡笑个不停,有些恼怒:“你可是无双内院的大师兄,若是被帝参踩了,别人就会说学院的武道不如巫神山,这绝对不行。”
都是生死见惯的武者,若是在外头遭遇厮杀,这些全都是眉头都不会皱一皱的主儿。
之所以挖空心思想要避战,还不是因为不想连累学院风评。
听到这儿,杨凡终于收了笑意,看了眼众师弟,和声正色道:“你们觉得我输给帝参会丢人。我倒觉得,若是因为我输了,你们就觉得学院武道真不如巫神山,才是丢人。”
“不胜固然可惜,可若是无胜人之力,就怀疑自己,怀疑师门,自暴自弃,才是真正一败涂地。”
……
后山的一草一木,都躲不过唐罗的耳目。
所以在将云秀和浅浅送回屋时,他的笑容才会这般舒心畅意。
登上旋梯末阶,杜凌已在院长室门前等候多时。
“院长大人,巫神山圣子帝参与惊鸿殿圣子姚歌狂已在无双行馆下榻,准备拜见院长,请问院长想要先接见哪一位?”
曾经的市政厅三大首脑,现在只能做些迎来送往的琐事,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经世理念同如今西陵的目标相差太远,二也是因为年事已高,加上功法余毒,使人越发固执。
简单事务还看不出差距,但复杂点的事物就会暴露问题,所以现在虽然还在市政厅担任议员,但象征意义已然多过实际意义。
毕竟杜家是他的第一批家臣,唐罗也希望杜家这三位长老能够有个善终,所以也未苛责,而是将市政厅同他联络的适宜,一概交给三人,以保证三人在市政厅中的威信。
从目前的情况看,处理简单的任务,固执点儿也没有坏处,起码不会有什么春秋笔法,圆润奸猾。
唐罗一边推开院长室大门,一边回应道:“两个都不着急接见,你让市政厅拟一公告,说不日无双内院会开第二课,课题为——日、月、星。除了内院弟子外,还会增设旁听名额,所有在西陵驻扎的宗派能选送一人,徐氏每方道场一人,另外,去通知两位圣子,等内院第二课结束,本院就有时间接待他们,这段时间,他们可以在无双城和西陵走走看看,若是有兴趣的话,第二课时他们亦可来旁听。”
“好,属下这就去办。”
……
无双行馆
“原来是这样么,那么帝参知道了。”
面无表情的壮硕圣子朝杜凌淡淡道:“请回复院长,内院的第二课帝参会准时参加旁听。另外,想问问先生,院长说的多多走动,是否包括无双学院的后山内院?”
“这...”
杜凌有些愣神,仔细思索唐罗的话后,确定没有关于行止禁忌后才道:“应该,也许,包括吧。”
“多谢。”
冷声一句后便闭合的大门几乎撞到杜凌的鼻头。
圣地天宗的道子,果然高傲啊。
心中这样感叹着,杜凌又来到姚歌狂下榻的别院。
同样的消息,姚歌狂听到后却眼睛一亮,他追问道:“既然院长备课,歌狂也不好打扰。这有一事请问先生,原来赤霞山的杜家现今何处啊?”
听到姚歌狂发问,杜凌下意识便想回答自己就是杜家人,但猛然一个激灵,似是想起什么重要的时,话锋一转反问道:“敢问姚圣子,突然问起杜家,意欲何为啊?”
“你无需多问,听说杜家颇受虚空宗师器重,想来并不难寻,到时你将下落送来便是。”
也不同杜凌多话,姚歌狂的大门缓缓闭锁,转身离去的惊鸿殿圣子自然没有看到门外老汉那无比糟糕的脸色。
“这姚歌狂乃惊鸿殿圣子,此来西陵点名道姓要找我杜家,恐怕来者不善呐!”
这就像贼偷儿碰见了失物的主家少爷,且这少爷具有虎狼之威,虽然现在杜家已有靠山,但杜凌还是止不住的心绪,扭头便找到了两个兄弟,共商大计。
三百四十五章:第二课(1)
“不然将此事禀报院长吧。”
姚歌狂是什么人物,那是同安玉恒齐名的小圣王,西贺这一代最杰出的年轻武者。
如果原先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帝参的出现便成了极好的参照。
杜沙同孟椒联手,丝毫占不到便宜,而且他们毫不怀疑,若是此战无休止的打下去,失败的一定是自家两位将星。
原因很简单,人终归是要落地的,即便凶境强者已有舞空之能,神魂之力亦非无限。
若是场无限时间距离的格杀,当杜沙两人落地时便胜负分明。
杜沙已经是杜家武力的最高代表,特别是这些年投靠西陵,得了唐家的秘术神通后,杜沙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在三人看来,除非是宗师出手,不然自家这个后辈合该是同境中最顶尖的存在,只有圣地那些个武宗可以争锋。
但帝参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们原本对武道分布的判断,也吓破了三人的胆。
帝参表现出的战力几乎等同宗师,但还只是西贺第二梯队的圣子,天知道被奉为双星的小圣王,会有多么恐怖。
这样的人物叩门,凭杜家自己肯定是消化不掉的,所以杜威下意识的便提出上报。
按理说这样的想法应该是最佳应对,却没想到直接被杜霆瞪着眼呵斥回来:“若遇事只会推诿,须得上峰帮忙善后,挥霍完家族的荣宠后,杜家如何在西陵立足!?”
听到这话,杜威、杜凌相继沉默,他们得遇唐罗时,晶毒已融入神魂难分彼此,寿命大大短于寻常武者。
虽是如此,但毕竟是凶境级别的战力,且都是韧性不俗的,堪称是早期唐罗最倚重的三位打手,受命坐镇于最重要的产业。
但随着无双城这些年的进步,杜家里头除了杜沙还能跟紧唐罗脚步身居要害,其他人已经越来越跟不上这个庞然大物的进步速度了。
特别是西陵获得雨霖斋、无极府的认可后,已经没有人再怀疑西陵乘风破浪的可能性,世家同宗派的押注就是最好的风向标。
这些外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东西,他们身在其中的难道看不出来么,但看得出来又有什么用。
杜家实在人丁单薄,有出息的更少,可以预见的是,等到他们三人退去后,便会荣光不复。
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虽然道理都懂,但看着西陵越来越好,杜霆还是很不甘。
哪怕已经跟不上,都得死死扒在车门上。
这种时候立功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去自找麻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双城毕竟是院长道场,想来那姚歌狂也不敢太过放肆,我们现行接触着,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决不能惊动院长,你俩明白了么?”
……
就在杜家三位长老因为姚歌狂的问询揣摩应对之策时,西陵人的注意力则又一次被公告牌吸引。
院长要开第二课,并且准许西陵各方选送旁听名额。
对此很多宗派都十分感兴趣,因为这位无双院长实在是太神秘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其人战力通天,麓阳王曹烈铩羽而归,访不死国界同百草仙君赌斗平手,更是从万仙山域黄龙仙君和督天王巡的眼皮下,将云家人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
能有这样实力的人物,绝不可能毫无跟脚,可任凭龙洲各派阅尽典籍翻遍情报,也没有找到对上号的人物。
最夸张的是,到目前为止,竟没有人知道院长姓甚名谁。
这种神秘如猫抓般挠心,哪怕是原本对大课没什么兴趣的,也纷纷表示愿意举荐弟子前来旁听,只为一满心中好奇。
当然,有对院长真身好奇的,自然也有对课题好奇的,更有想要考教自家子弟的。
比如七曜祠的宗师雷弘在看到课题后,便招来了弟子——雷曜乾。
没有错,这个天赋资质惊人的其耀祠弟子并没有回宗,而是咬着牙和试心云阶卯上了,但可惜的是,这个凭着天资在宗派都横行无忌的年轻人,云阶最好成绩不到六十。
每日爬上摔下,都快成了试炼场的奇景了。
对此,雷弘宗师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别人只看到雷曜乾的失败,而他却看到了更远的东西。
就像烈火煅真金,一次次从云阶上跌下,摔碎的是雷曜乾身上的杂质,如果说曾经这个天赋纵横年轻人证道宗师的可能只有三层,在经历试心云阶无数次的摔打后,便上升到了五成。
这也是为什么他乐得放任自由又闭口不言的原因,毕竟这样锤炼心性的法子,若是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请问宗师唤曜乾何事?”
被叫道七曜祠招生行馆的雷曜乾等了半晌不见宗师发话,便有些不耐烦。
状态大勇,越过六十阶便在今日,却被突然唤来,多少有些生气。
看着有些气愤的年轻人,雷弘失笑念动,桌上公告纸如蝶般翩然飞入其手中:“看看这个。”
雷曜乾努努嘴将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不耐烦地低头,快速浏览全文后,迅速回绝道:“没兴趣。”
说着便将公告放下向外走,急哄哄的模样看得雷弘直摇头。
“回来。”
宗师又将年轻人叫住:“吾已将你名字推给市政厅,届时会有人带你上山。”
“不是吧大宗!”
雷曜乾苦着脸回头,大声抱怨道:“我都什么年纪了,干嘛回头学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啊!?”
“狂妄,课都没上,你便知晓院长要教什么了?”
看着眼前小子欲哭无泪的抱怨,雷弘笑骂道。
“怎么不知道了!”
被话语一激的雷曜乾上前,指着桌上公告道:“花里胡哨日、月、星,这第二课无非就是见天地。”
一下便抓住公告的核心要义,并推测出授课的内容,哪怕性子跳脱些,未来成就也绝不会低。
雷弘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却被雷曜乾敏锐捕捉。
所谓打蛇随棍上,年轻人赶忙上前,双手抱拳摇拜告饶道:“饶了我吧大宗,这种课让那些没有跟脚见识,对三境一无所知的流浪武者膜拜就好,我上去旁听个什么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