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因势利导
翌日。
东宫,李牧刚刚醒来,李承乾也是迷迷糊糊,俩人在宫人的伺候下,正在用细盐刷牙。高公公便在这个时候来了,传达了李世民的意思。
“交由内务府来负责?花费也是从内务府出?”
高公公以为他心疼钱,急忙说道:“这是国之大事,礼部那边应当也会拨钱的。”
“应当啊?”李牧漱了下口,吐出水,轻笑道:“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应当便是不准,不准就是不给,这种套路就没意思了。”他接过宫人递来的手巾,擦了下嘴,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道:“好在现在这事儿不用我操心了,内务府现在归他管了,有事儿跟太子说吧。”
李承乾正在漱口,听到这话差点没呛死,赶忙道:“大哥,我不行的,我都没去过内务府,加冕这么大的事情,我如何能够担当?”
高公公也道:“侯爷,这可玩笑不得啊,太子他……”高公公也想说太子如何能行,但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这是太子,话不能这样说,改口道:“太子毕竟年少,很多事情还没有经验,加冕这等大事,还得是侯爷亲自掌握才行,陛下也是信任侯爷,才会把如此重任交给您,侯爷”
“公公这话说得可就没道理了,太子年少,我就很老么?我今年也才十八岁好不好?我之前做的每一件事儿,也都是头一回啊,事儿这东西,只有用心不用心,没有经验不经验的,经验若是错的,再多的经验有何用?”
“可是这……”
“没什么可是,你不是说经验么?那我问问你啊,加冕天可汗这事儿,以前谁有经验,大家都是头一回!”
“哎呦、”高公公急得跺脚,道:“侯爷,咱家是说不过你了,但这事儿,哎呦,这怎么话说的,您就别为难老奴了,好不好?”
“反正我已经不管内务府的事儿了,也是跟陛下说好了的,陛下也是应了的。皇帝金口玉言,总不能说出的话收回去吧?我是不管了,陛下要是信不过太子,那就找礼部去。以前没内务府的时候,不也是什么事儿都没耽误么?”
“哎呦、”高公公没辙了,看向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您说两句吧。兹事体大,出了问题,谁也担不起责任呐。”
李承乾也知道深浅,加冕天可汗一事,于志宁已经跟他分析过利弊了,这件事对李世民来说,不亚于攻灭东突厥。能得到周边国家的认可,才能显示得出天朝上国的气度。这是李世民作为皇帝的‘政绩’,是要写进正史名垂千古的,这件事若是出了差池,保准涉及到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李承乾来到李牧跟前,小声道:“大哥,我真做不了,出了问题,我也担当不起来。”
李牧侧耳道:“身为大唐太子,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不行也得行,这点道理不明白?”
“可是我是真的不行啊。大哥,我哪里懂得这些!”
“东宫不是有属官么?他们可都摩拳擦掌呢。再者说了,你不是想做大将军么?人得为自己争取啊,你净想着做不成事情,就没想过做成了带来的好处?”
“好处?”李承乾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想得这么深,听到有好处,登时感兴趣了起来:“什么好处啊?”
“你怎么就这么笨呢?”李牧痛心疾首,道:“比如说,你可以跟你父皇说,儿臣不要赏赐,只愿能在军中做一名小卒,守卫疆土,保家卫国。在人最多的时候,当着朝臣,使节的面儿说。你父皇难道会说,不行,儿啊,你就得待在东宫太平皇子?他若这么说了,脸面还要不要了?到时候那必然是应允啊,他若应允了,能让你做一个小卒么?你可是太子,最低也得是个折冲校尉,到时候领个千八百人,驰骋疆场之上,烹牛宰羊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滋味不美么?烤肉不香么?”
李承乾听得心驰神往,仿佛已经闻到了肉味似的,抿了口口水,道:“香,香啊,大哥,多谢你的点拨,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还是太年轻!”李牧一把拉过李承乾,勾肩搭背道:“你是太子,身份呢,倒是尊贵,但是也是因为太尊贵了,以至于多有不便,自己想做的事儿,处处掣肘。但是没关系,自己动脑筋,人呐,无论是尊贵还是卑贱,地位高低,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尽力去争取。你不争取,谁知道你想要呢?”
“可是我想要,父皇就会给吗?”
“给不给的,那是你父皇的事情,自己争取不争取,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两码事,不搭噶。”李牧嘴里这么说,心道:“你老爹做的事情,不就是个明证么?不给,自己拿呀!”
回想自己高中时候学过的历史,李承乾还真是这么做的,只是他的道行不行,最后一败涂地了。不过现在么,李牧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承乾经过李牧的洗脑,已经开始畅想自己带着一千骑兵驰骋草原的景象了,虽然对自己能不能搞定此事,仍然心存怀疑,但是利益当前,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当即对李牧道:“大哥,你放心,我明白了,我会尽力争取的!”
说着回头对高公公道:“高公公,请回报父皇,就说此事本宫会尽力去做,如有不懂的,会询问大哥,一定不辜负父皇期待。”
太子这样说了,高公公能说不行么?叹了口气,跺脚离去。这事儿他是定夺不了,还是得先禀告给李世民,最后看怎么处理吧。
回到太极宫,李世民也是刚刚用过早膳,听了高公公的回话,李世民笑了一下,却没有多说什么。高公公也摸不准李世民的意思,但还是不放心,道:“陛下,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朕的江山,早晚都要给太子,他既然勇于担当,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去吧,让厂卫多看着点就是了。”
高公公愣住,李世民看向他,道:“怎么了?”
高公公低头,轻声道:“老奴还是头一回听到陛下说,让盯着点。这样的事情,不是一直交给不良人来做么?”
“不良人”李世民叹息一声,道:“也盯着点袁天罡,朕最近总是觉着,他像是有点针对李牧。他俩并无仇怨啊,为何如此?”
“老奴明白了。”高公公嘴角微微勾起,转身徐行离开,心中却道,袁天罡啊,让你作死,没了陛下的信任,看你还能蹦几天,你不是能算么?可算到有这一天?
……
吃过了早膳,李承乾便召见了于志宁。于志宁闻听太子召见,心里还奇怪。他对这个太子,是着实的头疼。平日里不见回宫,回宫了,也见不着面。一个月内,他能见到李承乾两次都算是多的。即便是见面了,也说不了几句话。说了话,也是没用,因为李承乾根本就不听。
这就像是一个面对顽劣学生的老师,他有一身的本事想要教给学生,但这学生就是不学,如之奈何?学校里的老师,遇到这样的学生,还可以来个不管不问,眼不见为净,但偏偏这个学生,不想教都不行。今天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太子竟然主动召见。他忽然想起来,昨日太子好像是回宫了,昨日回宫,今日便召见,竟然没有躲着,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不管是什么事儿,今日一定要让太子听完自己的‘谏范’,于志宁摸了摸袖中的书卷,心中打定了主意。
跟随小太监来到李承乾的寝宫,小太监通传后,转身离去了,于志宁来到门口,一板一眼的行礼,随后恭声道:“太子殿下,左庶子于志宁……”
“进来!”李承乾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于志宁的话。于志宁微微皱眉,心道自己每次来,都以身作则,想让太子明礼数,但现在看来好似一点儿都没有用处,太子还是那个太子,无礼的太子!
必须得给陛下写奏章了,一定要对太子严加规范,不能再让他随意出宫了。
“太……”于志宁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忽然像是噎住了似的,完全地愣住了。怪不得一路走来,都闻到一股香气,眼前的一幕,算是为他解惑了。东宫,太子寝宫之内,竟然有人在烤肉!烟熏火燎,有碍观瞻,这都是小事儿,最大的问题是,太子竟然在烤肉!
君子都远庖厨,何况是太子乎?
再仔细看去,于志宁更是要晕厥了!太子烤肉也就罢了,他还不是自己吃,他竟然在伺候人!于志宁真想质问李承乾一句,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太子,何为太子,国之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能如此卑躬屈膝,做出如此事情来!
于志宁看向正在享受太子伺候,大快朵颐之人,提起一口气,正要斥责,忽然认出这人是谁,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儿。
“侯爷,你”
“怎么着?”李牧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又吃了一块儿,道:“我怎么了,饿了,刚刚早膳不合胃口,吃点烤肉也不行啊?”
“侯爷!”于志宁怎会不知道李牧的事迹,明白他是得罪不起的,但身为太子左庶子,他觉得自己不能畏惧权势,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出来,深吸了口气,肃然道:“下官有一句话,必须得说。侯爷虽然身份尊重,地位崇高,但毕竟君臣有别,还望自重。”
李承乾听到这话,赶忙道:“我与大哥,不论君臣。”
“太子殿下!”于志宁正色道:“您是太子,国之储君。储君也是君,侯爷是臣,君臣有别,臣没说错。太子还请放下手中的竹签,这不是您应该做的事情,有道是君子远庖厨,事有可为之,也有不可为之,臣这里有‘谏范’一卷,太子殿下看过之后,就能分得清楚了。
李承乾露出无奈的神色,低头烤肉不言语了。李牧看着于志宁举起来的书卷,抬了下手,让旁边的小太监过去接了过来。于志宁见李牧接过去,以为他想看,道:“侯爷也确实该看一看,什么是臣子应该做的事情,下官这‘谏范’,对侯爷也大有裨益。”
“是该看看、”李牧翻开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用手捻了一下纸张,满意道:“上好的宣纸,看来东宫的用度是够用了。”说着话,他扯下一张,扔进火盆儿,于志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抢前两步想要把书卷抢回,李牧看向他,道:“不能再往前了啊,距离太子十步以内,你是想刺杀太子么?”
“我、你!”于志宁气急败坏,道:“你为何撕我的书卷!”
“屁用没有的东西,留着何用?”李牧轻蔑地看了眼于志宁,道:“不如用来烤肉!”
“你这佞臣!”于志宁实在是忍不住了,气血翻涌,也顾不得惹不惹得起李牧了,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必参你,让陛下认清楚你的嘴脸!”
李牧正好吃完一个肉串,道:“我呀,就是最烦你这种貌似直臣之人。”
“什么叫貌似,我……”于志宁深吸口气,压住怒火,哼道;“我懒得与你说,告辞!”
“别走啊!”李牧笑道:“怎么又没礼数了呢?还没跟太子告退,这就走了?”
于志宁转过身来:“太子,臣告退!”
“站住!”李承乾忽然站了起来,声音转冷:“于志宁,你一向不尊重本宫,本宫念你是父皇亲选的人,不与你计较,但你今日慢待我大哥,也不把本宫放在眼中,本宫如何能轻饶你,来人”
“哎呀,行了。”李牧拦着李承乾,走到于志宁面前,道:“你呀,着急的心,我是能理解的,毕竟陛下把太子交给了你们嘛,若不培养成才,你们也交代不了。但是,我跟你说,你这样是没用处的,你得想点有用的办法,壮大太子的声势。”
于志宁愤然道:“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谏言陛下给魏王开馆之权,影响太子的人就是你!”
“我不是还谏言陛下,把内务府交给太子了么?”
于志宁嗤笑:“这岂能是你心中真实想法?内务府大权,你能交出?”
李承乾道:“大哥已经把内务府交给我了!”
第736章 身份渐明
“已经把内务府交给”于志宁震惊地看着李牧,不敢相信李承乾这话,在他想来,内务府便是李牧的最大依仗,他怎会把自己的最大依仗交出呢?
“父皇已把加冕筹备之事,交给了内务府。大哥说这件事应该我来做,帮我把差事揽了过来。”
于志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他整理衣冠,鞠躬行礼,李牧轻笑道:“怎么,脸变得这么快么?”
“下官误会侯爷了,侯爷才是真正为太子考量之人!”
李牧一愣,心道我怎么就考量了。他瞅了眼于志宁,不露声色,道:“哦?又这么说了,那你说说看,本侯是如何考量的呀?”
“如今天下有机会争夺储君之位者,唯有陛下嫡子。”于志宁侃侃而谈,道:“陛下有嫡子三人,太子与魏王年齿相仿,而晋王治尚在襁褓之中,几无继位可能。魏王素有文名,又深得陛下喜爱,乃是太子储君之位最大敌手与隐患”
李承乾不悦道:“你不要胡说,青雀乃本宫兄弟,怎会如此?若再挑拨,本宫不饶你。”
李牧却笑道:“让他说完嘛,那个谁,你继续说。”
于志宁继续说道:“所谓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正是侯爷的高明之处,若侯爷一开始便旗帜鲜明的支持太子,陛下可能会猜忌,但侯爷先支持魏王,便为自己扫清了怀疑。天下人看到侯爷支持魏王开馆,便把侯爷当成是魏王一党,但殊不知,这文学馆的作用真切说起来并不大,文人雅士,虽能掌控舆论,但毕竟只是文人而已,登上皇位靠的可不是文人的笔杆子!”
李牧挑了下眉,道;“那靠的是什么?”
“是兵马,是钱粮!”于志宁仿佛已经进入了状态,认真分析道:“如今陛下英明神武,春秋鼎盛,无论是哪个皇子,掌兵便等于是找死,故此兵马染指不得。那么,便只剩下了钱粮一项了。内务府是天下钱财汇聚之地,掌控了内务府,便等于掌控了内库财权,这对太子来说,无异于是定海神针一般。”
“先对魏王施恩,再以补偿的心态,把内务府交给太子,此等暗度陈仓之计谋,令下官佩服之至,钦佩不已!”于志宁一脸佩服地说道,李牧听得都想笑了。这就是心思深的人的脑回路了,想法这么多,什么都能自己脑补。李牧看向李承乾,正想解释一下这件事,却看到李承乾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无奈苦笑了一声,得嘞,还是甭解释了,又一个脑补的。
李承乾心里有些激动,经过于志宁这么一解释,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可以理解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就是李牧。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却事事都为自己着想。他对自己的好,不像是于志宁等人,每次都是生硬地灌输给自己他们的想法,他是默默无闻地做,在自己遇到和想到之前,把一切都铺垫好了。
“大哥”
“哎呀,什么都别说了。”李牧嘬饮了一口酒,道:“就这点儿心思,倒被于先生说了个通透,真是没意思的紧。好啦,既然陛下不想见我了,我便出宫吧,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呢。于先生,加冕的事儿,还要多指望你和东宫的属官们哟?这件事做不做得好,意味着什么,你心里想必是有数的?”
于志宁躬身说道;“侯爷已把一切铺平垫稳,若这点事下官等还处理不好,便也没脸再留在东宫了。侯爷请放心,不会出任何的纰漏。”
“那便好了。”李牧起身,李承乾要过来,他摆了摆手,路过于志宁身边的时候,于志宁把腰弯得更低了,李牧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摇摇晃晃地走了。
李牧出了寝宫之后,于志宁才起身,看着李牧潇洒不羁的背影,心中暗道:“以前没有接触过侯爷,不知细情,如今一见方知,果非凡人。太子能得他臂助,必能保万无一失了。”
……
策马从皇城出来,李牧辨认了一下方向,打算先不回家,去一趟鸿胪寺。昨天折辱了吐蕃使者,总要过去处理一下,到底是强邻,若真的为这点事儿出了摩擦,受苦的还是百姓。调转了方向,还没走出多远。忽然一匹马靠过来,李牧看了一眼,正是昨日那位吐蕃王子。
“正要去寻你,小王子等在此处,怎么,是寻仇来了?”
“不是。”吐蕃王子虽然不忿,语气中却没有多少不敬,而是说道:“我是来问你,还珠郡主的事儿!”
李牧瞅了他一眼,道:“小王子啊,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
“十三!”李牧心中暗道,果然跟自己料想得没错,这个小王子的年岁也是不大,只是长得壮,看起来像是十五六了。他笑了笑,道:“那你知道,你相中的那位还珠郡主,她多大了么?”
“比我大、”吐蕃王子说道,紧接着又道:“但是我不介意,我喜欢她。”
“王子殿下啊、”李牧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你介意不介意的事儿,且不说你的和亲之事,陛下还没有应允。便是应允了,那也是要礼部商议,要把哪位公主、郡主或者干脆就是宗室女中选择一个人嫁给你。大唐的郡主,是你能挑选的么?你当你是谁呀!”
吐蕃王子似乎没听懂李牧的讽刺,等李牧说完了,他才又道:“我不喜欢别人,我就喜欢还珠郡主!你说她是你妹妹,你帮我跟她去说,无论要多少牦牛羚羊,我都答应她,只要她肯嫁给我!”
“牦牛?羚羊?”李牧无语道:“行啦,我跟你也说不通。总而言之,你就别寻思娶郡主的事儿了。你们这回来长安呢,与其说是道歉,谈判,求亲,不如就说是来避难来了,这点你我心知肚明。我会跟陛下说明,给你一个安身之所的。至于其他的事儿,记住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大唐的公主、郡主,那都是高傲的很,岂会下嫁番邦蛮夷?”
吐蕃王子没有说话,半天,憋出来一句,道:“侯爷,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你们中原的书上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女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嫁给别人,她是否幸福美满我不知。但是嫁给我,我保证,她不会受苦的,我一定竭尽全力,爱她,守护她。”
李牧笑了起来,道:“你小子口音奇怪,说话倒是一板一眼,挺像是那么回事儿的。”李牧眼珠一转,道:“要不这么着,我帮你去问问,但是事儿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着你。你就听天由命好吧?”
“好!”吐蕃王子一句废话都没有,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俩人并肩而行,过了三道街口。李牧见过了吐蕃王子,也就没有必要去鸿胪寺了,便跟吐蕃王子告了别。回到凤求凰,李牧见到了白巧巧和张天爱,金晨出门采买还没回来。他问张天爱,张勋有没有来过,得到的答案是刚走。李牧本想找张勋聊聊,但得知他刚走,自己又刚刚到家,便也没有了想出门相见的心思,倒在床上,枕着张天爱的腿,听着她们姐俩闲聊,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
张勋是高昌王,而高昌,会盟西域三十六小国,代表它们与大唐贸易。加冕在即,张勋的应酬也越发的多了。他在长安没有宅邸,谈论事情,自然要选一个好地方。天上人间,又有面子,又有包间,两全其美,自然成了张勋的最佳选择。
二楼一处包间,张勋与众使节喝过一轮之后,借口酒力不济,从包间里出来。跟着一个伙计七拐八扭,来到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包间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包间的门打开了,张勋闪身走了进去。
“见过首领。”开门的正是此间的主人,还珠郡主李有容。她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郡主,平日里身上自然流露出皇家的威严气度来,但在张勋面前,她却非常的畏惧,连抬起头来都不敢。
“你已经是大唐的郡主了,不该这样。”张勋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而是像是老师指出学生问题所在一般,李有容不敢分辨,低着头不说话。
“最近一段时间,很久没有有用的消息了。”
“首领容禀。“李有容赶忙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陪伴太上皇在逍遥谷养病,鲜少回到长安城。但只要有机会,我就会传消息回去,绝非懈怠,还请首领明察。”
张勋打量了一下李有容,笑了起来:“不必这么紧张,我也没说不信任你,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你的命是谁给的。”
李有容抖如筛糠,颤声道:“我的命,是首领救的,随时准备还给首领。”
“倒也不必,你的命对我来说没有用,做好安排给你的事情,你的性命无忧。”张勋停顿了一下,问道:“你且把李牧回到长安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对我说一遍。”
“是、”李有容没有丝毫的迟疑,把她知道关于李牧回到长安后的事情,从前到尾,事无巨细,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听到李牧如何嚣张,如何在大理寺监牢会见内务府的人,如何申辩的时候,张勋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但听到李牧并非孙氏亲生,还有一些关于李牧身世的传闻的时候,他的眼睛却眯了起来。
一段尘封多年的记忆,渐渐浮现在脑海。他的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咳嗽了起来。
“首领。”李有容做出关心的神色,张勋却一摆手,道:“无妨,老毛病了。你做得很好,去忙吧,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就好。”
“是,首领。”李有容躬身行礼,走出屋外,轻轻带上了门。她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浸透,张勋虽然看上去,已经是一匹病虎,但他留在李有容心里的阴影,却一直不能消散。李有容深吸了口气,畏惧地回头看了眼包间的门,轻声快步走开了。
张勋没有心思去管李有容如何想,他被刚刚得到的讯息震惊了。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李牧不是孙氏的亲生,还有那些传闻。时间,地点,全都能对的上。更重要的是,张勋见到李牧的时候,就觉得这人眼熟,现在想来,李牧若真是那个孩子,他长得不是很像他的父亲,倒是很像他的母亲!
他咳嗽了两声,胸腔隐隐作痛。堂兄,听闻你远走海外,这些年不曾回中原,也是因为这个孩子么?你弄丢了孩子,无颜面对么?若你知道这孩子还活着,你会回来么?
希望你回来!如今我已做了高昌王,人生夙愿得尝。唯有一丝遗憾,便是杀死你了。你可得快些回来,让我好把你杀了,此生便无憾了。
往事在脑海中晃了一圈儿,张勋起身推开门,从包间走了出来。深呼吸了几次,走回宴客的包间,脸上又恢复了如常的笑容。
“诸位,共饮此杯。”
“谢高昌王!”
……
“贤婿。”白闹儿和张勋联袂而来,李牧的脑袋瞬间大了两圈儿。但是不理会也不成,白巧巧和张天爱两个已经一口一个爹迎了过去,李牧也只好挤出笑容来,走过去行了礼,道:“二位岳父,联袂而来,小婿惶恐啊。”
两个老丈人连连摆手,白闹儿道:“我给巧巧买过一些补品过来,这孩子的身子越来越重了,可得多补一补。门口碰见了张老哥,你们聊,我跟巧巧说点闲话。”
“您请便。”李牧看向张勋,道:“岳父,我找你也正有事儿。”
“刚好我也有一件事,想要说与贤婿知道。”
李牧奇怪地看了张勋一眼,心道我找到有事儿,我自己心里明白,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但张天爱在旁边,也不好说话,李牧便笑了笑,伸手示意了一下。
张天爱想要跟着,被张勋赶走了。翁婿二人来到仓库旁边,李牧开口道:“岳父,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如贤婿先说?”
李牧笑道:“我的事情不大,还是岳父先说吧,特意过来一趟,必是要事!”
“确实重要。”张勋停顿了一下,凑近李牧耳边:“贤婿的身世,我或知道一二。”
第737章 争执
“我的身世”李牧瞳孔一缩,想起了李绩曾经说的话,张勋是一窝蜂的首领,而他当年也是追杀过虬髯客,自己‘昏迷’的时候,母亲也提过虬髯客的名字,这样对应一下,难道……
李牧按下心中的激动,让自己显得平静,道:“不知岳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绩曾与你说过,我和虬髯客的恩怨吧?”
李牧点点头,这件事之前提起过,承认也不会露出马脚来。
张勋继续说道:“世人皆知虬髯客的名头,却鲜少有人知道他的本名。”
李牧适时问道:“他的本名是?”
“他的本名叫做张仲坚,他的父亲叫做张季龄,乃是扬州首富。他家的祖上,乃是我这一支张姓分出去的,论起辈分来,我们算是一辈,他比我年长,我得叫他一声堂兄。”
这层关系,李牧还真是不知道:“既是兄弟,义父又怎会被他打伤了?”
“兄弟不假,但没怎么接触过。再说了,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江湖上的仁义大侠,而我做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怎么可能处在一路去。”张勋感慨道:“他的名头响亮,我倒是想与他亲近,只是他的眼里,何曾有过我这样的本家?恨不得杀我而后快,那时候我也年轻气盛,不想服软,斗了几次后,梁子是越结越深,仇怨也就解不开了。”
李牧对他们之前的过往,并不是很感兴趣,把话题拉回来,道:“这虬髯客,跟我的身世,也有关系?”
张勋点点头,道:“正是跟此事有关系,当年我们探听得知,虬髯客受人所托,要送一个孩子去晋阳。这个孩子很有可能便是李建成的私生子,于是我们便打算,把这孩子截在手里,要挟李建成得到军马粮草,准备起事之用。”
“虬髯客着实厉害,我等二十余人,一路追杀,从洛阳城到灵州,都没能从虬髯客手中把孩子抢过来。在此过程中,我还受了伤,从灵州奔出,一窝蜂的另一个分舵得到我们的消息,前后堵截,终于在江边把虬髯客堵住,但他怀里的孩子,却莫名不见了。虬髯客敌不过我们人多,跳江而遁,那个孩子也自此销声匿迹,再无消息了。”
“后来我们分析,孩子应当是在灵州的一个客栈交手的时候,他趁机调包走了。但当我们回到那个客栈,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孩子的一点儿踪影。我到长安后,听闻了一些关于你身世的消息。很多信息都对的上,你可以问问你的母亲,若她是在灵州捡到你的,你应该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李牧凝眉看着张勋,道:“你的意思是,谣言是真的,我是隐太子之子?”
“若是灵州,应当就是了。”
“那我的母亲是谁!”
“范阳卢氏才女,卢巧音。据说她是未婚生子,被家法处置了。”张勋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当时在洛阳城,有两位翘楚,一男一女,男的便是李建成,女的便是这位卢巧音。她是窦建德的外甥女,帮窦建德联络各方势力,谋划事情,有女诸葛的名声,可惜最后因一个情字,不但所托非人,害了自己的舅舅,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骨肉离散。”
李牧听完这些话,基本上已经确定,李牧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多大的波澜,因为他知道此李牧非彼李牧,原来的李牧已经死了,即便这具身体的父亲真的是李建成,他也没有想要为李建成报仇的心思。
相反,他倒是觉得李建成太人渣了些。若张勋所言为真,李牧基本上可以脑补出一番画面。
当年李建成和这卢巧音都在洛阳城谋划大事,只不过李建成是为了自己的老爹李渊,而卢巧音是为了自己的舅舅窦建德。起兵之初,窦建德形势一片大好,说明卢巧音的能力非同一般。后来窦建德形势急转直下,跟卢巧音必然有关系,她这里出了问题。
那问题是如何发生的呢?
从结果反推回去,卢巧音为李建成生了一个孩子,二人必然是有感情瓜葛了。李建成在这方面的名声不咋地,据说私生子不知道有多少。那么真相不就呼之欲出了么?李建成以情谋事,而且还成功了。卢巧音为情所困,把窦建德大好形势拱手让出,李建成得逞之后,便把她们娘俩抛弃了。最终,这孩子也没送到晋阳,甚至李建成都未必想得起他们娘俩。
这么一想,李牧忽然觉得,就算自己不是穿越,就是李建成的亲生儿子,也犯不上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他报仇。如此渣男,死了正好,管他作甚?
张勋见李牧不语,以为他是震惊之中了,耐心等他缓一会儿,才道:“贤婿心中有数了么?你母亲可说过,是在哪里捡到你的?”
李牧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承认,免得引来太多是非,笑了一下,道:“还好不是灵州,我母亲说过,是在马邑城外捡到我的。”
“啊?”张勋一愣,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怎么是马邑,当真是马邑么?”
“谣言多半是假的,岳父不必当真。”李牧想把话岔开了,道:“我找岳父的事情”
还没等他说出口,张勋打断他,道:“贤婿,你听我说。”张勋的表情极为认真,李牧见他这样,也不好生硬打断,道:“岳父还有什么事情?”
“你是在马邑被你母亲捡到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晓?”
“无人知晓,就我与母亲知道。”
“那便好了!”张勋道:“贤婿,你不是在马邑被捡到的,你就是在灵州被捡到的。”
李牧听出了弦外之音,道:“岳父,这是何意?”
“贤婿!”张勋的神色变得极为认真,语气也极为蛊惑:“你看着大唐江山如何?”
“什么意思?”
“大唐皇帝之位”
听到这话,李牧明白了张勋的意思,赶忙捂住他的嘴,道:“岳父,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想害死我不成?我本来就被谣言缠身,好不容易才摆脱掉。你还提起这件事,还想把这件事坐实了,到底是何居心!”
“贤婿!”张勋拉开李牧的手,道:“你知道你为何会担忧么?这都是因为,你的生死,如今掌握在李世民的手中。因为他是皇帝!但你若是李建成的儿子,你便也有坐上龙椅的机会”
“没有!”李牧低喝一声,咬牙道:“大唐披甲之士百万,陛下如今春秋鼎盛,能有什么机会?李建成当年活着的时候,尚不是陛下的对手,即便我是他的儿子,又能有什么区别?斗得过陛下么?更不要说,我是我娘从马邑城外捡到的,本就没有半点关系!这话你千万别在说了,不为我考虑,你想想你的女儿!”
张勋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狂热的神情,道:“贤婿,男儿当心存大志。有机会坐上龙椅,成为天下共主,你为何不紧紧抓住机会?我也承认,当今陛下声威鼎盛,他在时,你确实机会不大。但我也没说让你现在就做什么,你把这事儿记载心里,暗中一点点谋划。李世民再厉害,他也有老死的一天。他若死了,他的这俩儿子,哪一个是你的对手!”
张勋低声急促道:“我不知自己还能活多少年,但我会尽力的活着,帮你把高昌稳住。待来日,高昌王位一定会传给天爱的孩子,有了高昌做跳板,你笼络住西域诸国,再借突厥助力,全力谋划,找准时机公开身份,不一定就成功不了!贤婿,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你有这样的机会,应该抓住才是啊!”
“我不是你!”李牧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道:“且不要说我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便我就是!我也不想做这种事情!”
张勋不解:“为何?若你是那个孩子,李世民便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不想给你的父亲报仇么?!”
“首先,我不是李建成的儿子。”李牧一字一句说道:“其次,便我真是,李建成只是生我,却没有养育过我,甚至他都不一定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我是我的养父母将养长大,便是尽孝道,也尽不到他的身上!”
“最后,你应当明白,你刚刚说的话,无异于造反。为了一件几乎没有可能的事情,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但搭上自己的性命,还连累妻儿也跟着不消停。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为此我宁愿不报仇。让天下不再生灵涂炭,我的妻儿老小幸福美满,如此就够了,我可不想我的儿子们有朝一日为了皇位勾心斗角,自相残杀!我只想他们平平淡淡的活着,哪怕这一生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幸福安康就好!”
张勋被噎了回去,嚅嗫了一下,道:“我也是为你好。”
“你不是为我好,这是你自己的野心!”李牧不再客气,点着张勋的肩头,道:“上次你对我说,做高昌王是你的平生夙愿,我已经帮你完成了。现在你又把主意打在了我的身上,若我真的是隐太子之子,这事儿提一提也行。但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是,此事就此打住,休要再提了。”
“贤婿!你考虑一下!”
“岳父!”李牧盯住张勋的眼睛,道:“你虽是天爱的父亲,但你若不知分寸,就别怪我狠辣无情。我能让你做高昌王,我也能不让你做。你要是不信,那你便试试看!”
说罢,李牧不再理会张勋,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张勋看着他走远,无奈叹了口气,他的谋划还没完整说出来,就被李牧噎了回去。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世上怎么会有李牧这样的人,明明有机会染指更大的权势,他偏偏避如蛇蝎。仿佛当皇帝是一件多让让厌恶的事情一样!
张勋轻轻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成为九五至尊的样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张开双臂,面对亿万子民,听他们山呼万岁,这样的荣耀,谁不想要?
李牧不想要,那是他的脑袋有毛病。但他的儿子,他和天爱的儿子,肯定会想要,他一定会想要!
张勋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李牧想不想做皇帝不重要,事情他还是要尽量的谋划,只要张天爱为李牧生下儿子,那时他还活着,他全力辅佐自己的外孙就是了。
李牧愿意与否,已然不重要了。张天爱的孩子,也算是延续了他的血脉。
待我外孙登基为帝,让他改姓张!
张勋哼了一声,平复了一下心情,也从角落走了出来。忽然,他想起李牧好像说了,也有事儿要跟他说,只是现在李牧正在气头上,也不好问了,张勋便跟自己女儿打了个招呼,从凤求凰的后门离开了。
……
李牧回到屋里头,白闹儿还没走呢。看了眼桌上的补品,李牧懒得说话,径直进了里屋。白闹儿对自己女儿使了个眼色,白巧巧跟进了屋里,看到李牧趴在床上不动,白巧巧在床边坐下了,轻轻拍着李牧的后背,李牧抬头看了眼她,又趴了回去。
白巧巧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烦心了。把要跟李牧说的话咽了回去,询问道:“夫君有什么事情,心里不舒服了?”
“娘子、”李牧嘟哝一声,抿了抿嘴,道:“我来问你,若是为了更大的权势,把全家的性命,安稳的生活,都放在台面上赌,你愿意我这样做么?”
“唔……”白巧巧想了想,道:“若夫君问我,我是不愿意的。若是按我的心思,我只想夫君做个安乐富家翁,不想夫君每日为这么多事情操心,更不要说一个‘赌’字了。只是夫君若觉得想去做,我也不拦着你。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陪在你身边。”
“好老婆。”李牧揽住白巧巧的腰,道:“你对我真好,丈人这回来,无论是干嘛,我都答应他就是了。”
“夫君怎么知道……”一句话说漏了嘴,白巧巧闹了个大红脸,看到李牧仿佛看穿一切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道:“哎呀,是为了根生的事儿,爹爹说只有根生这一个儿子,总在外头他终是不放心,所以想让你把他召回来。”
第740章 仪式
李牧枕着自己的胳膊,道:“虽说这事儿我能办,但我这个做姐夫的,当初可是答应过小舅子,现在生拉硬拽地让他回来,算怎么回事儿?到时候小舅子埋怨我,我可没法说。”
白巧巧见李牧这委屈的样儿,抿嘴一笑,道:“夫君何时在意过小舅子了,你就说应不应吧。”
李牧叹了口气,道:“也不是说不应,只是”李牧停顿了一下,看向白巧巧的眼睛,道:“长安洛阳,都不是安稳之所,反倒是定襄,虽说偏远,却还算安全。即便有一天我倒了,根生也能活,但他若回来了,可就不一定了。丈人是为了根生平安的,如此岂不是背道而驰么?”
“爹爹也不是没想到这些,但是爹爹说了。老白家的荣辱,都是靠你。若是真有一天你出事儿了,那老白家也算是完了。一家人在一起,总比离散强。要是能让根生回来,你就把他叫回来吧。”
“唔、”李牧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其实这事儿根本也不算个事儿,白根生在哪儿,对他都没什么影响。既然老丈人和老婆都这样想,自己也没啥理由非得不让回来。李牧伸手揽过白巧巧的脖颈,亲了一口,道:“好吧,正好也该给思文回信了,到时候告诉一声。”
顿了一下,李牧又想起了什么,道:“根生回来了,丈人准备怎么安排?”
“爹的意思是让他接手京东集的事情。”
李牧笑了起来,道:“我这老丈人,还真是想把京东集当成一份产业传下去了。行,就这么办吧,守着一个市集,没多大风险,也饿不着他。就是不知道根生心里咋想,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事儿就等他回来,让爹跟他说吧。”白巧巧俯下身子,李牧担心她肚子大窝着了,赶紧起来扶住,嗔怪道:“你这身子都这么沉了,动作小心些。”
白巧巧靠在李牧怀中,抱住他的腰,道:“还有最多两个月,这孩子就要出生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万一生个女娃……”
“哎呀,女娃怎么了。就不是我的孩子了么?就当真是个女娃,咱俩这么年轻,再生就是了。”
白巧巧心下稍安,忽然抬头看向李牧,道:“夫君,鸥姐姐也快了吧,有没有她的信儿呢?”
李牧知道白巧巧的性子,她只是担心,并不是拈酸吃醋,而且他也没什么可背着的,叹息一声,道:“我收到消息,她应当就在洛阳,只是洛阳城那么大,咱们也没什么势力依仗,她若故意躲着,也是不好找。不过,等此间事儿了了,再回去的时候,我有信心可以找到她。”
“若找到了鸥姐姐,可与她好好说说。经过了这么多事儿,我越发的觉得,一家人能在一起生活才是最难得的事儿。”说罢,白巧巧嘟了嘟嘴,小声道:“也不知道鸥姐姐会不会生儿子。”
李牧笑了起来,轻轻碰了下白巧巧的鼻尖儿,道:“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不是早跟你说过么,咱们家大业大的,就算十个八个儿子,我也有一份家当给他,无妨的。”
“这人生的路啊,到底还是自己走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白巧巧点点头,又解释道:“夫君,我不是在意这些,我只是想着给你生个儿子。”
“若依我心意啊,还不如生个闺女呢。”李牧拥着白巧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自打白巧巧孕期过了五月,怕碰着肚子,俩人已经好久没有共寝了,虽说做不了什么吧,但夫妻之间,相拥而眠,本就是一番幸福,李牧握着白巧巧的手,便要为她宽衣,白巧巧却拉住了衣襟,嗔怪地瞧了他一眼,道:“爹爹还在外头等着呢,再说还有天爱姐姐和晨姐姐,哪能总是我霸占着你呀。”
“唉、”李牧松开了手,白巧巧抿嘴笑了笑,在他嘴角吻了一下,整理好衣裳出去跟白闹儿说话去了。李牧翻过身去,正要眯一会儿,忽然身后掠过一道凉风,李牧伸着腰回头,看到独孤九抱着剑,靠着墙壁,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光看造型,就已经帅得一塌糊涂了。
“摆什么造型啊,过来坐。”李牧指了指桌前的椅子,道:“面具摘了,喝口茶啊。”
独孤九依言坐下,摘下脸上的面具,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李牧也要了一杯,兄弟俩喝了,又随手拿了干果吃。
桌上摆着干果蜜饯,这还是李知恩在的时候留有的习惯,现在她虽然不在,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李牧手里拿着一枚蜜饯儿,想起了李知恩吃这个东西时候的样儿,心里有点不舒服了,早知道能够大难不死,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李知恩走的。
但这事儿就阴错阳差的发生了,他答应让李知恩回去,新罗使团也通过大唐的官方渠道把这件事办了,若他现在派人去把人追回来,于国家的层面,也交代不过去。
所以,即便李牧去洛阳的时候,来得及把李知恩追回来,他也没有那么做。只是让独孤九派人过去,暗中保护,多带几只鸽子,沿途都放了道标石。
独孤九心细如发,见李牧拿着蜜饯发呆,便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道:“正要跟你说,昨日传回消息,新罗使团已经登船了,他们是从水路回去的。”
“哦。”李牧应了声,道:“路上太平么?”
“除了遇到一伙蟊贼被大个儿打发了之外,没有什么意外状况。”
“那便好了。”李牧把蜜饯丢进嘴里嚼着,岔开话题,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办好了,名单上的人,除了几个不愿意归顺之外,都已经加入了锦衣卫。”
李牧看向独孤九,问道:“不愿归顺的,你怎么处置了?”
“杀了。”
听到独孤九淡然说出‘杀了’二字,李牧心里不知怎地,忽然有些后悔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说点什么,他担心独孤九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但他这样做,却都是为了自己,埋怨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独孤九见他的神情,道:“大哥,那都是一些该死的人,若不是你有用处,我遇到了也是直接杀了,怎么,我做错了么?”
“没有。”李牧轻摇头,道:“我只是希望你别变成嗜杀的人,但该杀的人,必要的时候也得除了。”
独孤九点点头,道:“大哥,你说得我明白,放心吧,不会的。”停顿了一下,独孤九又问道:“大哥,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李牧想了想,道:“你先回家一趟吧。”
“家?”独孤九懵道:“回家做什么?”
“你有多少日子没回家了,去见见父母亲人呐。”李牧摊手道:“往后咱们就要在洛阳城厮混了,两地虽然不是很远,但毕竟也没那么方便,也是该跟你爹娘说一声,免得还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我爹知道我的身手,倒也不必”
“别磨叽了,让你去你就去。回家待个两三天,整顿一下这些新人,赶回洛阳去吧。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在这边等陛下的加冕仪式结束便回,你算是打个前站。等我回去,还有不服气的,咱就大开杀戒,总也不出手收拾他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嗯。”独孤九点点头,身形一飘,便要从窗户出去,李牧伸手把他抓住,指了指门口,道:“从门走。”
独孤九没动,而是震惊地看着李牧。李牧见他看着自己,奇怪道:“怎么了?看什么?”
“大哥你是怎么抓住我的?”独孤九看着李牧抓着自己的手,想不明白,他对自己的身法,颇为自信。以前没有跟轻功高手对决过,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但与高公公和韦福比过之后,他已然知道自己的轻身功法,在江湖上也是能排的上号的,不说前五,也是前十。
但刚刚身影动的时候,李牧却一下子抓住了的他的手腕。这怎么可能呢?他知道李牧,虽然练了不知名的内功,可是身法这一块,他是不懂的呀。
他哪里知道,李牧练过圣火令上头的轻功‘隔岸观火’,虽说后来自己废掉了,但毕竟是练过,身体的肌肉记忆是有的。这件事儿说来话长了,李牧也懒得从头到尾的解释一遍,松开独孤九的手,道:“就碰巧了,我这两下子,你还不清楚?”
“是么?”独孤九狐疑地看了李牧一眼,却也没有较真儿,李牧若能真的会一点功夫,他倒是更开心,至少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先逃命。
“大哥若是对身法有兴趣,改日有空,我可以教你。”
“那还是算了吧,你的那套我学不会。”李牧摆了摆手,又倒在了床上,独孤九见他这样,耸了耸肩,也不强求,还是从窗户离开了。
李牧为啥不想学独孤九那套呢,倒不是独孤九的身法不好,而是他是真的没法学。独孤九是李牧见到的高手中,最奇葩的一个。他没有练内功,身法更是没跟谁学过。他的对敌之术,无外乎就是一把快剑。身法与其说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条件反射。
这都是从小与人对战练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李牧可不想万一学不会,再让人不小心给捅出来俩窟窿眼儿。
……
鸿胪寺。
夜深,鸿胪寺中,大部分的使团都已经歇下。但就在这夜半时分,仍有一些人没有安寝,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墙边。一个人弯腰趴在地上,另一个人踩着他的后背,爬到了墙头上,骑着墙头往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跳了出去。
这个跳墙的家伙,便是高句丽使团的高句丽世子高宾李牧为啥不想学独孤九那套呢,倒不是独孤九的身法不好,而是他是真的没法学。独孤九是李牧见到的高手中,最奇葩的一个。他没有练内功,身法更是没跟谁学过。他的对敌之术,无外乎就是一把快剑。身法与其说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条件反射。
这都是从小与人对战练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李牧可不想万一学不会,再让人不小心给捅出来俩窟窿眼儿。
……
鸿胪寺。
夜深,鸿胪寺中,大部分的使团都已经歇下。但就在这夜半时分,仍有一些人没有安寝,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墙边。一个人弯腰趴在地上,另一个人踩着他的后背,爬到了墙头上,骑着墙头往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跳了出去。
这个跳墙的家伙,便是高句丽使团的高句丽世子高宾李牧为啥不想学独孤九那套呢,倒不是独孤九的身法不好,而是他是真的没法学。独孤九是李牧见到的高手中,最奇葩的一个。他没有练内功,身法更是没跟谁学过。他的对敌之术,无外乎就是一把快剑。身法与其说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条件反射。
这都是从小与人对战练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李牧可不想万一学不会,再让人不小心给捅出来俩窟窿眼儿。
……
鸿胪寺。
夜深,鸿胪寺中,大部分的使团都已经歇下。但就在这夜半时分,仍有一些人没有安寝,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墙边。一个人弯腰趴在地上,另一个人踩着他的后背,爬到了墙头上,骑着墙头往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跳了出去。
这个跳墙的家伙,便是高句丽使团的高句丽世子高宾李牧为啥不想学独孤九那套呢,倒不是独孤九的身法不好,而是他是真的没法学。独孤九是李牧见到的高手中,最奇葩的一个。他没有练内功,身法更是没跟谁学过。他的对敌之术,无外乎就是一把快剑。身法与其说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条件反射。
这都是从小与人对战练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李牧可不想万一学不会,再让人不小心给捅出来俩窟窿眼儿。
第738章 夜谋
李牧枕着自己的胳膊,道:“虽说这事儿我能办,但我这个做姐夫的,当初可是答应过小舅子,现在生拉硬拽地让他回来,算怎么回事儿?到时候小舅子埋怨我,我可没法说。”
白巧巧见李牧这委屈的样儿,抿嘴一笑,道:“夫君何时在意过小舅子了,你就说应不应吧。”
李牧叹了口气,道:“也不是说不应,只是——”李牧停顿了一下,看向白巧巧的眼睛,道:“长安洛阳,都不是安稳之所,反倒是定襄,虽说偏远,却还算安全。即便有一天我倒了,根生也能活,但他若回来了,可就不一定了。丈人是为了根生平安的,如此岂不是背道而驰么?”
“爹爹也不是没想到这些,但是爹爹说了。老白家的荣辱,都是靠你。若是真有一天你出事儿了,那老白家也算是完了。一家人在一起,总比离散强。要是能让根生回来,你就把他叫回来吧。”
“唔、”李牧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其实这事儿根本也不算个事儿,白根生在哪儿,对他都没什么影响。既然老丈人和老婆都这样想,自己也没啥理由非得不让回来。李牧伸手揽过白巧巧的脖颈,亲了一口,道:“好吧,正好也该给思文回信了,到时候告诉一声。”
顿了一下,李牧又想起了什么,道:“根生回来了,丈人准备怎么安排?”
“爹的意思是让他接手京东集的事情。”
李牧笑了起来,道:“我这老丈人,还真是想把京东集当成一份产业传下去了。行,就这么办吧,守着一个市集,没多大风险,也饿不着他。就是不知道根生心里咋想,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事儿就等他回来,让爹跟他说吧。”白巧巧俯下身子,李牧担心她肚子大窝着了,赶紧起来扶住,嗔怪道:“你这身子都这么沉了,动作小心些。”
白巧巧靠在李牧怀中,抱住他的腰,道:“还有最多两个月,这孩子就要出生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万一生个女娃……”
“哎呀,女娃怎么了。就不是我的孩子了么?就当真是个女娃,咱俩这么年轻,再生就是了。”
白巧巧心下稍安,忽然抬头看向李牧,道:“夫君,鸥姐姐也快了吧,有没有她的信儿呢?”
李牧知道白巧巧的性子,她只是担心,并不是拈酸吃醋,而且他也没什么可背着的,叹息一声,道:“我收到消息,她应当就在洛阳,只是洛阳城那么大,咱们也没什么势力依仗,她若故意躲着,也是不好找。不过,等此间事儿了了,再回去的时候,我有信心可以找到她。”
“若找到了鸥姐姐,可与她好好说说。经过了这么多事儿,我越发的觉得,一家人能在一起生活才是最难得的事儿。”说罢,白巧巧嘟了嘟嘴,小声道:“也不知道鸥姐姐会不会生儿子。”
李牧笑了起来,轻轻碰了下白巧巧的鼻尖儿,道:“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不是早跟你说过么,咱们家大业大的,就算十个八个儿子,我也有一份家当给他,无妨的。”
“这人生的路啊,到底还是自己走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个道理你要明白。”
白巧巧点点头,又解释道:“夫君,我不是在意这些,我只是想着给你生个儿子。”
“若依我心意啊,还不如生个闺女呢。”李牧拥着白巧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自打白巧巧孕期过了五月,怕碰着肚子,俩人已经好久没有共寝了,虽说做不了什么吧,但夫妻之间,相拥而眠,本就是一番幸福,李牧握着白巧巧的手,便要为她宽衣,白巧巧却拉住了衣襟,嗔怪地瞧了他一眼,道:“爹爹还在外头等着呢,再说还有天爱姐姐和晨姐姐,哪能总是我霸占着你呀。”
“唉、”李牧松开了手,白巧巧抿嘴笑了笑,在他嘴角吻了一下,整理好衣裳出去跟白闹儿说话去了。李牧翻过身去,正要眯一会儿,忽然身后掠过一道凉风,李牧伸着腰回头,看到独孤九抱着剑,靠着墙壁,戴着面具看不清脸,光看造型,就已经帅得一塌糊涂了。
“摆什么造型啊,过来坐。”李牧指了指桌前的椅子,道:“面具摘了,喝口茶啊。”
独孤九依言坐下,摘下脸上的面具,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李牧也要了一杯,兄弟俩喝了,又随手拿了干果吃。
桌上摆着干果蜜饯,这还是李知恩在的时候留有的习惯,现在她虽然不在,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李牧手里拿着一枚蜜饯儿,想起了李知恩吃这个东西时候的样儿,心里有点不舒服了,早知道能够大难不死,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李知恩走的。
但这事儿就阴错阳差的发生了,他答应让李知恩回去,新罗使团也通过大唐的官方渠道把这件事办了,若他现在派人去把人追回来,于国家的层面,也交代不过去。
所以,即便李牧去洛阳的时候,来得及把李知恩追回来,他也没有那么做。只是让独孤九派人过去,暗中保护,多带几只鸽子,沿途都放了道标石。
独孤九心细如发,见李牧拿着蜜饯发呆,便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道:“正要跟你说,昨日传回消息,新罗使团已经登船了,他们是从水路回去的。”
“哦。”李牧应了声,道:“路上太平么?”
“除了遇到一伙蟊贼被大个儿打发了之外,没有什么意外状况。”
“那便好了。”李牧把蜜饯丢进嘴里嚼着,岔开话题,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办好了,名单上的人,除了几个不愿意归顺之外,都已经加入了锦衣卫。”
李牧看向独孤九,问道:“不愿归顺的,你怎么处置了?”
“杀了。”
听到独孤九淡然说出‘杀了’二字,李牧心里不知怎地,忽然有些后悔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说点什么,他担心独孤九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但他这样做,却都是为了自己,埋怨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独孤九见他的神情,道:“大哥,那都是一些该死的人,若不是你有用处,我遇到了也是直接杀了,怎么,我做错了么?”
“没有。”李牧轻摇头,道:“我只是希望你别变成嗜杀的人,但该杀的人,必要的时候也得除了。”
独孤九点点头,道:“大哥,你说得我明白,放心吧,不会的。”停顿了一下,独孤九又问道:“大哥,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李牧想了想,道:“你先回家一趟吧。”
“家?”独孤九懵道:“回家做什么?”
“你有多少日子没回家了,去见见父母亲人呐。”李牧摊手道:“往后咱们就要在洛阳城厮混了,两地虽然不是很远,但毕竟也没那么方便,也是该跟你爹娘说一声,免得还以为我把你拐跑了。”
“我爹知道我的身手,倒也不必——”
“别磨叽了,让你去你就去。回家待个两三天,整顿一下这些新人,赶回洛阳去吧。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在这边等陛下的加冕仪式结束便回,你算是打个前站。等我回去,还有不服气的,咱就大开杀戒,总也不出手收拾他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嗯。”独孤九点点头,身形一飘,便要从窗户出去,李牧伸手把他抓住,指了指门口,道:“从门走。”
独孤九没动,而是震惊地看着李牧。李牧见他看着自己,奇怪道:“怎么了?看什么?”
“大哥你是怎么抓住我的?”独孤九看着李牧抓着自己的手,想不明白,他对自己的身法,颇为自信。以前没有跟轻功高手对决过,还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但与高公公和韦福比过之后,他已然知道自己的轻身功法,在江湖上也是能排的上号的,不说前五,也是前十。
但刚刚身影动的时候,李牧却一下子抓住了的他的手腕。这怎么可能呢?他知道李牧,虽然练了不知名的内功,可是身法这一块,他是不懂的呀。
他哪里知道,李牧练过圣火令上头的轻功‘隔岸观火’,虽说后来自己废掉了,但毕竟是练过,身体的肌肉记忆是有的。这件事儿说来话长了,李牧也懒得从头到尾的解释一遍,松开独孤九的手,道:“就碰巧了,我这两下子,你还不清楚?”
“是么?”独孤九狐疑地看了李牧一眼,却也没有较真儿,李牧若能真的会一点功夫,他倒是更开心,至少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先逃命。
“大哥若是对身法有兴趣,改日有空,我可以教你。”
“那还是算了吧,你的那套我学不会。”李牧摆了摆手,又倒在了床上,独孤九见他这样,耸了耸肩,也不强求,还是从窗户离开了。
李牧为啥不想学独孤九那套呢,倒不是独孤九的身法不好,而是他是真的没法学。独孤九是李牧见到的高手中,最奇葩的一个。他没有练内功,身法更是没跟谁学过。他的对敌之术,无外乎就是一把快剑。身法与其说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条件反射。
这都是从小与人对战练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李牧可不想万一学不会,再让人不小心给捅出来俩窟窿眼儿。
……
鸿胪寺。
夜深,鸿胪寺中,大部分的使团都已经歇下。但就在这夜半时分,仍有一些人没有安寝,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墙边。一个人弯腰趴在地上,另一个人踩着他的后背,爬到了墙头上,骑着墙头往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跳了出去。
这个跳墙的家伙,便是高句丽使团的高句丽世子高宾李牧为啥不想学独孤九那套呢,倒不是独孤九的身法不好,而是他是真的没法学。独孤九是李牧见到的高手中,最奇葩的一个。他没有练内功,身法更是没跟谁学过。他的对敌之术,无外乎就是一把快剑。身法与其说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条件反射。
这都是从小与人对战练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李牧可不想万一学不会,再让人不小心给捅出来俩窟窿眼儿。
……
鸿胪寺。
夜深,鸿胪寺中,大部分的使团都已经歇下。但就在这夜半时分,仍有一些人没有安寝,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墙边。一个人弯腰趴在地上,另一个人踩着他的后背,爬到了墙头上,骑着墙头往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跳了出去。
这个跳墙的家伙,便是高句丽使团的高句丽世子高宾李牧为啥不想学独孤九那套呢,倒不是独孤九的身法不好,而是他是真的没法学。独孤九是李牧见到的高手中,最奇葩的一个。他没有练内功,身法更是没跟谁学过。他的对敌之术,无外乎就是一把快剑。身法与其说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条件反射。
这都是从小与人对战练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李牧可不想万一学不会,再让人不小心给捅出来俩窟窿眼儿。
……
鸿胪寺。
夜深,鸿胪寺中,大部分的使团都已经歇下。但就在这夜半时分,仍有一些人没有安寝,鬼鬼祟祟地溜到了墙边。一个人弯腰趴在地上,另一个人踩着他的后背,爬到了墙头上,骑着墙头往下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跳了出去。
这个跳墙的家伙,便是高句丽使团的高句丽世子高宾李牧为啥不想学独孤九那套呢,倒不是独孤九的身法不好,而是他是真的没法学。独孤九是李牧见到的高手中,最奇葩的一个。他没有练内功,身法更是没跟谁学过。他的对敌之术,无外乎就是一把快剑。身法与其说是一种功法,不如说是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条件反射。
这都是从小与人对战练出来的,没有任何的套路可言,李牧可不想万一学不会,再让人不小心给捅出来俩窟窿眼儿。
第739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防盗贴保护15分钟,记得刷新。)高宾从墙头跳下,落地时候差点崴了脚,忍着痛没有叫出声,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巷子深处。转过街口,便有萧氏的人等他,但他们的人不敢靠近鸿胪寺,担心被发现,只能等高宾自己走过去。
高宾没有注意到,在他从墙头跳下的时候,在墙角阴影之中,一双眼睛盯住了他。尾随在他的身后,一直远远地辍着。三不五时地,从这人的嘴里头传出几声猫叫狗吠,或远或近也有呼应,听起来并不引人注目,但是位置的信息已然传了出去。
这个远远辍着高宾的人,也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不远处,也有一个黑衣人在注视着他,听到猫叫狗吠,这个黑衣人像是可以破解一样,调整着身形,搞来搞去,纵跃于各家的墙头房顶,展现了一手好轻功。
而在这人头上,一只墨色的热气球在缓缓飞着,热气球的吊篮中,有一个拿着‘单筒望远镜’的人,在看着下面的一切,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根据他的观察,在一个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吃虫,鹞鹰在天上。螳螂是不良人,黄雀是东厂的番子,而在天上的,则是独孤九手下的暗卫。热气球是李牧给的,涂装了黑漆,在夜色中隐藏身影,决计不会让人发现。每天都有三个热气球在天上游荡,其中一个,便在鸿胪寺上空。有任何情况,立刻跟着过去,再快的轻功,也快不过飞的,就算是真的追不上,还有两个其他方位的热气球可以协同调度,永远不会跟丢的。
……
“这就叫做降维打击。”
翌日,李牧拿着独孤九送来的昨日高宾活动轨迹路线图,颇有些得意地对独孤九说道。独孤九听不懂什么叫做降维打击,但好在他也没什么好奇心,也没兴趣问,看了李牧一眼,道:“怎么处置,要奏报给皇上么?”
“用不着,自有人去说,显出咱们来了?”李牧看完了路线图,递回给独孤九,道:“拿去存档,每天都存档,陛下那边不动,咱们也别动,反正无伤大雅的事儿。”
独孤九道:“可是大哥,如果高句丽人掌握了万石船的建造方法,对咱们不是非常不利么?”
“要是看看就能学会,这世上就没有难事儿了。”李牧倒在躺椅上,轻轻摇晃着,指着桌上的船模,这是他早上鼓捣出来的,独孤九来的时候,刚刚组装完最后一个部件。与正常的万石船相比,一个部件也不缺少,只是按比例微缩了上千倍,显得尤为精巧。
独孤九伸手碰了一下舱门,竟是能够个个独立打开,他低头望了一下,甚至能看到船舱里的桌椅板凳。
“大哥,你这东西做得着实精巧。”
“一般吧,还有瑕疵。”李牧‘谦虚’地说道,事实上,在系统的加持下,这个船模做得如激光雕刻一般精准,世间再厉害的能工巧匠,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李牧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对独孤九道:“这个万石船,部件成百上千,其中一些加工起来流程非常的复杂,若没有我亲自指导,是不可能做出来的。另外,我会把其中精妙的部分,封装在一个箱子里,然后把这个箱子设计成只要打开就会损毁,任何未经我的允许,想要窥伺其中秘密的人,都不可能成功,且让他们密谋去吧,咱们想占他们的便宜,总得给人家点希望不是?”
独孤九不懂,道:“大哥,你想占他们什么便宜了?”
“钱呐。”李牧摊手道:“造船不得要钱啊?你当我要他们十几万贯做什么?就是为了造船啊,你大哥我现在穷的叮当响,不用点脑子敲点钱,还办什么事儿了,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听到李牧这样说,独孤九拧起了眉头,奇怪地问了一个问题:“大哥你还缺钱么?”
“当然缺钱,我像很有钱的样子么?”
独孤九认真点头,道:“坊间有传闻,说大哥家财至少百万贯,我也觉得差不多。”
“哪儿有啊!”李牧倒起了苦水:“我原本的产业,酒坊、赌坊、京东集,还有这凤求凰。也就这些了吧,酒坊拆了,运到洛阳还没搭建起来,现在长安城市面上的酒,竟然是定襄那边运来的,李思文这小子倒是盆满钵满了。赌坊呢,重要的部分给了陛下,京东集给了我老丈人,就剩下这凤求凰,还不算是我的,是你嫂子的。你大哥我是真的穷啊,陛下欠了我那么多钱,他也不提还的事情啊!我看这账算是烂了。”
“得找他要、”独孤九认真说道,李牧摆了摆手,道:“得了吧,他不再找我要,我就烧香拜佛了。”李牧挠了挠头,问道:“陛下的加冕仪式,定在哪天来着?”
“本月十五,还有六天。”
“没几天了、”李牧在心里算计了一下时间,道:“抓紧时间处理一下手头的事情,然后去锦衣卫那边露个脸儿,这几日我便会奏明陛下,把锦衣卫带到洛阳去。长安城这边,还是交给东西两厂跟不良人斗法去吧,锦衣卫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我明白。”
“另外,重义那边一时半会回不来。回来了,以他的性格,也做不了锦衣卫的勾当,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就算了吧,我跟陛下说一声,你升任指挥使算了。”
独孤九想了想,道:“大哥,要不你再安排个人。”
“怎么,你不愿意?”
“我这个情况,你也知道。平日里便总戴着面具,声音又……”独孤九抿了抿嘴,道:“不适合出现在人前,大哥不如安排一个更合适的人,我负责暗卫就好。”
李牧想了想,独孤九这个情况也确实是不便。别的不说,锦衣卫指挥使,毕竟是正职,朝廷有大事的时候,需要参与很多正式场合,不可能一直不说话装酷,更不可能一直戴着面具藏头露尾的。独孤九不喜出现在人前,就算硬逼着他这么做了,他心里也不会快活。
“唉……”李牧想了想,道:“行吧,你就做你的镇抚使,只是这指挥使的缺,让谁来顶替合适呢?一般人我也信不过啊。”
“不如——”独孤九迟疑道:“让嫂子试试?”
“你说天爱?”
李牧赶紧摇头,道:“不行,她毕竟是女人,还是我的妻子,这让别人怎么说?”
“怎么就不行了?”也是巧了,张天爱刚好从外头回来,听到了后半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质问道:“我怎么就不行了,你倒是说说,我哪儿不行?”
“哎呀,夫人呐。”李牧抓着张天爱的手,哄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你冒风险么?你说你这花容月貌的,万一伤着哪儿了,我可找谁赔去?”
“少拿漂亮话哄我!”张天爱甩开李牧的手,噘嘴道:“你看不起我就明说,说这些做什么?你若真心疼我,就该让我做点能帮上你的事情,我又不是那种只想让你养在家里的戏子。”
“这话就难听了啊、”李牧赶紧打断张天爱的话,好在金晨不在,若是在呢,肯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李牧是从心底不想让张天爱掺和到锦衣卫的事情中来,但看到她这执拗的样子,又琢磨了一下,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就算让张天爱去做了,也不过是摆在明面的样子罢了,锦衣卫真正的价值,还是在暗卫上。
“也——行吧!”李牧咬着牙答应下来,没等张天爱高兴,又道:“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得把性子收一收,再冒冒失失的让我发现了,咱就没得商量。”
“好!”张天爱满口答应,但看他的态度,李牧实在是没法完全相信她。李牧看了独孤九一眼,独孤九心领神会,微微点了下头。这就表示他会暗中照应着,如此李牧还能放心一点儿。
“行吧,就这样吧。”李牧颇为疲惫地应了下来,张天爱欢呼雀跃,搂住李牧便亲了一口。独孤九转过头去,淡淡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走了。”
说罢,身影闪动,从窗户跃了出去。
张天爱坐在李牧的腿上,看着独孤九远去,羡慕道:“你这兄弟身上并无半点内息,竟然能有这样的功夫和身法,真是让人羡慕。”
李牧听到张天爱这样说,想起独孤九告诉自己,可以教自己身法的话,他把这话复述了一遍,道:“你要是想学,我叫小九儿教你就是了。”
张天爱摇摇头,道:“他的身法虽然精妙,但未必就适合我。而且我已经练了这么多年了,临时再换,就要废去原有的功法,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未免得不偿失了。再说,小九愿意教你,未必就愿意教我,你勉强他也不好。”
李牧忽然想到一件事,道:“就没有一个办法,能一个不会武功,没有内息的人,短时间拥有内息么?”
“没有、”张天爱皱眉道:“有这样的办法么?不可能吧,若是有,谁还练武功做什么,那么辛苦。”
“也是。”李牧点点头,但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几个功法的名字。
吸星**,北冥神功,化功**——好像逍遥派的内功,在这方面都非常擅长。
只是若按照金庸武侠的时间线,在初唐的时候,这些功法都还没创造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摸索,能不能摸索出办法来。若是真有办法,等巧巧生育完了之后,也把内力转给她一点,哪怕不能用来对敌,延年益寿也是好的。反正自己这边,有系统的加持,练得也快,恢复得也快。
“夫君,你想什么呢,发愣了。”
“没什么、”李牧缓过神来,笑了笑,道:“我在想,要是真有捷径就好了,你们几个就巧巧不会功夫,若是能每人分她一点,有个自保的能力,我也能放心很多。”
李牧听到张天爱这样说,想起独孤九告诉自己,可以教自己身法的话,他把这话复述了一遍,道:“你要是想学,我叫小九儿教你就是了。”
张天爱摇摇头,道:“他的身法虽然精妙,但未必就适合我。而且我已经练了这么多年了,临时再换,就要废去原有的功法,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未免得不偿失了。再说,小九愿意教你,未必就愿意教我,你勉强他也不好。”
李牧忽然想到一件事,道:“就没有一个办法,能一个不会武功,没有内息的人,短时间拥有内息么?”
“没有、”张天爱张天爱摇摇头,道:“他的身法虽然精妙,但未必就适合我。而且我已经练了这么多年了,临时再换,就要废去原有的功法,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未免得不偿失了。再说,小九愿意教你,未必就愿意教我,你勉强他也不好。”
李牧忽然想到一件事,道:“就没有一个办法,能一个不会武功,没有内息的人,短时间拥有内息么?”
“没有、”张天爱皱眉道:“有这样的办法么?不可能吧,若是有,谁还练武功做什么,那么辛苦。”
“也是。”李牧点点头,但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几个功法的名字。
吸星**,北冥神功,化功**——好像逍遥派的内功,在这方面都非常擅长。
只是若按照金庸武侠的时间线,在初唐的时候,这些功法都还没创造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摸索,能不能摸索出办法来。若是真有办法,等巧巧生育完了之后,也把内力转给她一点,哪怕不能用来对敌,延年益寿也是好的。反正自己这边,有系统的加持,练得也快,恢复得也快。
“夫君,你想什么呢,发愣了。”
“没什么、”李牧缓过神来,笑了笑,道:“我在想,要是真有捷径就好了,你们几个就巧巧不会功夫,若是能每人分她一点,有个自保的能力,我也能放心很多。”
第740章 新人新戏
火药这个东西,李牧曾经早就想拿出来,但在知道李世民的野心执念之后,他选择了忘却这个技能,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想过称王称霸、建立什么功业,火药按照历史的发展该是数百年后逐渐萌芽,此时拿出来,还是成品的、威力巨大的火药,对这个世界非常不公平。
火药会滋长李世民越来越大的野心,他现在的野心,还仅限于平定四夷。但他拥有了火药之后,平定了四夷,他也不会停止。
表面上,对大唐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但这真的是一件好事么?即便有火药,大战一起,粮草辎重耗费国力。老百姓的生活短时间内复苏不了,再者,敌人没有火药,难道还没有弓弩么?人照样是会死,李牧正在努力做的事情,是想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点儿,能不打仗的时候,尽量不要打仗。实在不可解的时候,打小的架,速战速决,尽量不要把整个国家拖进来。
所以,这火药,他不想献。回来之后,他也一句都没有提过。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李世民终于还是想起来了,他躲不过去,硬着头皮也得去解释了。
……
“这个东西叫做火药,配方在这儿。”李牧把配方写好,交给李世民,没有半点儿不情愿的表情。李世民看着配方愣愣的,他本以为,经过了上次的事情,李牧对其离心,不会愿意把配方交出来,为此他还准备了一整套的说辞,想着怎么循循善诱,好让李牧就范。
如此容易,是李世民没有想到的,这让他不禁有点质疑火药的真假来。
“陛下不必怀疑,这确实是臣当日制造那种黑色粉末所用的配方。臣把这个东西,称之为火药。”
“火药、”李世民念叨着这个名字,道:“确实是恰如其分,这个东西的威力,真有传闻中那样大?能炸开山,能炸开城门?”
“确实如此,但又不一定。”
“不一定?”李世民心道,果然有点差头,怪不得这小子如此轻易地交了出来,按下心中不悦,问道:“怎么个不一定法?”
“臣研究出这个火药,也是纯属意外。”李牧凑近李世民,小声道:“陛下当我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怎么?”
“臣在炼丹的时候,意外得到的。”
“丹?”李世民紧皱眉头,不悦道:“朕不信这等寻仙问道的事情,你愿意讲,便好好的说,不愿意讲,朕也没有逼你,用得着说这等不着边的谎话么?”
“臣可不是撒谎啊。”李牧激动辩解道;“这些材料,每一样都是炼丹之用,陛下若不信,可把袁道长找来,让他看看是也不是。”
李世民见李牧敢对峙,心中的怀疑去了三分,问道:“你为何要炼丹,难不成你小小年纪,便想着吃丹长生的事情了?”
“臣自然不是为了长寿炼丹了。”李牧露出尴尬的神色,干笑了两声,凑到李世民的耳边,小声道:“臣有四个娘子。”
李世民一下没反应过来:“四个怎么了?朕后宫佳丽三千,也没像你——”忽然,李世民反应过来了,瞪了李牧一眼,道:“年纪轻轻,就吃这等虎狼药!”
“臣知错。”
“朕没让你认错、”李世民瞅了眼左右,也小声道:“朕是想问你,有成品没?效果如何?”
“效果就是这玩意儿了。”李牧摊摊手,道:“丹药没练出来,把火药练出来了。这个东西的功用,陛下也清楚,当时就听轰隆一声爆炸声响,炼丹炉就碎了,臣当时就琢磨呀,我是按照孙神医留下的方法炼的呀,怎么能不成功呢?我就又试了几次——”
“如何?”
“炸了三次,一次没炸。”李牧颇有些得意道:“陛下知道臣的聪明,炸也不能让它白炸啊。臣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就把这个配方琢磨出来了。”
“朕不是问你这些、”李世民急道:“朕是问你,为何爆炸的效果不一定,怎么个不一定法。”
“它的不一定处有三。”李牧把来的路上编的借口说了出来,道:“火药极易燃,稍不小心,还没等炸别人,自己拿到手里都炸开了。”
“这倒不是大事儿,小心些也就是了。”李世民追问道:“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还有就是,这东西极易受潮,而且造价并不低。”这话李牧倒没有扯谎,在唐朝的时候,服用丹药是只有贵族才能够消费得起的奢侈勾当,每一项材料,价格都非常昂贵。
李世民仔细看了眼李牧开出来的单子,确实都不便宜,但他同时又有疑惑,问道:“既然这东西这么昂贵,你在骆驼谷的时候,身上也没钱财,是怎么买了这么多材料的?”
“这确实是巧合、”李牧笑着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西域、波斯那边,这些材料有不少。很多往来的商贾,都会在骆驼谷休息,他们身上带着这些东西,当时也是碰巧了,臣发现了这些东西,才定下了冒险一试的计策,没想到能侥幸成功。”
“朕也可以派出商队,专门去贩卖这些材料。只是这受潮不太好办,你说容易受潮,容易到什么程度?”
“基本上只能是现配先用。”
“这倒是个麻烦,长安城没有这些材料,从远点儿的地方运过来,路途上又担心受潮,得像一个解决的法子。”
“暂时臣是没想到什么法子。”李牧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还有个问题是,这个东西,如今臣只想到了两种应用的场景,要么,就是配好了,先放到想要炸开的地方,然后远远地点燃。要么,就是冒着生命危险,近距离地投掷,攻掠高昌的时候,臣就已经面临这个问题了,臣的一个部下,名字叫做乌斯满。他是第一个攻入高昌城的,但他却因为爆炸伤了腿,以后只能是个废人了。”
说到这儿,李牧还感慨了几声,但他眼角的余光,却是一直撇着李世民的。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个炸药,易燃,易爆,还很昂贵,即便这些都不是问题了,使用的时候,使用的人员还可能出问题,简而言之,这东西用不得。
但作为李世民,他看到了一条通往自己理想更近的路,怎么可能选择放弃。他没有再问什么,勉励了李牧几句,便让他回去了。李牧也知道,李世民不会放弃,但至少可以消停一段时间了。而且即便李世民想要自己鼓捣,现在也不是时候,内务府着实是没有钱,一时半会他也搞不起来。
再退一步说,李世民真的去做了,他也造不出如李牧使用威力一样大的火药。因为李牧给他的配方,与他使用的配方,有小小的一点出入,比例上的出入。李牧原本的火药配方,配出来的是杀人的武器。而他给李世民的配方,配出来的火药威力最多也就只相当于二踢脚,虽然声音也很大,威力也有一点,但是想要用来两军对峙,绝对是不够看的。
李牧也不担心李世民能发现猫腻,就算是发现了,他也可以说是因为原材料长途运输出现问题了,还有很多借口都可以找。
从皇宫离开,李牧来到了平康坊。
回到长安之后,金晨便跟李牧说,她想回丽春院和姐妹们叙叙旧。她跟银月在丽春院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俩很不错,虽说银月现在已经死了,但是这份情谊却是不假,李牧便也没有拦着,让她去叙旧了。
但是叙旧了几次,金晨越发的早出晚归了。这就让李牧心里有些不舒服了,难道是外头有人儿了?
虽说,他随口问一声,就能得知真相。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调查一下金晨的行踪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这事儿怎么说出口?实在是有损侯爷的威严,最后李牧还是没说。决心自己出来看一看,若真有那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他就把这人抓出来剥皮抽筋,但他估计也没有人敢,所以其实只是想过来看看金晨每天都忙些什么,为何这几日会回去那么晚。
虽说这丽春院在他决定去洛阳的时候,已经转手了。但人还是原来的那批人,李牧出入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阻拦,但其实这会儿,还没到营业的时间,是不接待客人的。
走进院儿里,李牧便听到在排演的声音,还是那一出《窦娥冤》,只是舞台上的人,与最开始那个版本已经没有一样的了,原本金晨演的窦娥,也换了另一个人,李牧站在台下瞅了一会儿,觉得舞台上的那个人,举手投足都很熟悉,便问旁边的人:“这个新‘窦娥’是什么来路,演的不错。”
“确实是演得好。”伙计说道:“几日前来的,上手就说要演窦娥。当时咱们听着,都只觉得这姑娘长得挺漂亮,说话口气不小,窦娥是谁都能演的么?肯定是不成的。但试了两场戏,您猜怎么着,人家还就真的行,不但行,还很厉害呢。跟原来的金老板比,也是不遑多让。”
这伙计也是出身教坊司的,说话有点儿墨水儿。正因为有点儿墨水儿,才更喜欢看戏。窦娥冤他看过数十遍了,每次再看到,还是觉得妙,若非跟着客人,他总要站在舞台下面,跟着哼哼几句台词。
李牧听到‘几日前来的’,心中便有了计较了。金晨这几日早出晚归,干了什么,他也知道了。台上的那个人,必然是金晨易容无疑了。
李牧试着猜道:“若没有猜错,台上的这位,应当是姓佟?”
伙计惊道:“侯爷怎么知道?正是姓佟。如今是咱丽春院的台柱,佟丽娅佟老板。明日便要开演了,大伙儿可都等着跟她混口饭吃呢。”
李牧无奈苦笑一声,那日在拜火教的地牢里头,金晨得知自己的父亲姓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回了父姓。李牧摆了下手,指了指地面,伙计会意,搬来了一把椅子,让李牧占据台下最好的位置欣赏排练。
金晨转过身来,已经发现了李牧,李牧用眼神示意金晨继续,金晨便也安下心来,继续排练着。等到这一场戏结束,所有演员下台休息,金晨才走过来。
“见过侯爷,承蒙侯爷抬爱,小女子不胜欢喜。”金晨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李牧便猜到了她的用意,这是不想拆穿身份。李牧也乐得陪她玩儿,做出一副色狼的模样,伸手把金晨扶起来,顺着胳膊,摸了一把她的小手,调戏道:“好俊俏的姑娘,可有夫家么?”
“还没有呢。”金晨话中有话,道:“心上门槛高贵,小女子高攀不起。”
“呦、”李牧忍不住笑道:“没听说还有比本侯更高的门槛的,我也不问是哪家了,跟本侯走可好?”
一下子,金晨便不知道往下怎么接了。扭动了一下,把手抽了出来,白了李牧一眼,嗔怪地哼了一声。李牧笑了两声,道:“你呀,有这个心思就跟我说么,何必一直演窦娥冤呢,再让人给瞧出来。你要是真喜欢演,我再写一出戏给你就是了。”
“再写一出戏?”金晨语气惊讶,她对此都没抱有幻想过,在她看来,一出窦娥冤,都已经是震惊四座,精品中的精品了。再写一个,还有比这更好的戏么?
“这回咱们写个爱情故事吧。”李牧声音高了点,喊道:“伙计,来,去拿笔墨来。”
“这就来,侯爷稍待!”听闻李牧又要写戏了,伙计的干劲儿都十足。有窦娥冤的珠玉在前,这个新戏就算再差,也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窦娥冤虽然已成经典,每一次重演都有人买票。但这是在没有新戏可看的情况下,若是有新戏了,谁还看台词都能背下来的旧戏呢?佟老板不愧是佟老板,魅力就是大,短短几句交谈,竟然能得到侯爷的青睐。这一部新戏出来,还不得火得一塌糊涂?
伙计颠颠跑着拿过纸笔,李牧提起笔来,稍作犹豫,落笔在宣纸上写了三个大字。
牡丹亭!
第741章 牡丹亭
牡丹亭是明代剧作家汤显祖创作的话本,刊行于明万历四十五年。那时候,戏剧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牡丹亭便是其中的一个集大成者。
如果说《窦娥冤》是一出悲剧,是一出讽刺现实的戏剧,有快意恩仇在里头。那么牡丹亭就是一出传奇的爱情故事,这部戏里头没那么多讽刺,也没有那么多的深意,它描绘的就是爱情,缠绵悱恻,生生死死也不能阻拦的爱情。它的结局是美好的,算是“大团圆”式结局的鼻祖了。
这部戏虽然好,但却不是唯一的选择,李牧把这部戏拿出来,目的很直接,他就是拿来告白的。王鸥被称为‘牡丹夫人’,这部戏名叫牡丹亭,暗喻非常明显。为了更加契合王鸥的身世,他对牡丹亭原著进行了一番改动。但为了致敬原著,他没有改动主人公的名字。
杜丽娘出身世家名门,天生丽质,有才女之名,慕名求娶的少年郎不知凡几。她到了豆蔻年华,情窦初开,对爱情有着非常美好的幻想,但由于门庭的缘故,她无法做主自己的感情,为此非常苦恼。
为了改变女儿的想法,她那当侍中的父亲杜珪聘请一位老儒孔最良来给她教学授课,这位迂腐的老先生年过七十,曾做过国子监的祭酒,满脑子仁义道德,满口之乎者也,一心一意不负侍中所托,把杜丽娘教成一个贤妻良母。
但当他在讲解《诗经》的“关关雎鸠”时候,却意外触动了杜丽娘心中的情丝,弄巧成拙,不但没有改变杜丽娘的想法,反而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数日后。杜丽娘到后花园踏春归来,困乏后倒头睡在了床上。梦中,她见到了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位意中人,意中人风流倜傥,俊俏非凡,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她提笔写就一首清平调,夸她“名花倾国两相欢”,二人情投意合,郎情妾意之下,便在牡丹亭成就了**之欢。但待她一觉醒来,情郎却不在身边,才知道是南柯一梦。
为了再见到情郎,杜丽娘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睡觉,试图在梦中再找到牡丹亭,找到自己的情郎。终一日,她又梦到了牡丹亭,但是情郎却仍然是寻不见。好好的一个姑娘,日渐消瘦,最后竟然郁郁而终死去了。
这时,其父杜珪触怒君王,被贬到太原做了刺史,临行前把女儿埋葬在她最喜欢的后花园中,把就地修成“梅花庵观”一座,嘱一老道姑看守。
杜丽娘死后,游魂来到地府,判官问明她至死情由。杜丽娘说明了过往,判官查明婚姻簿上,有她和新科状元柳梦梅结亲之事,便准许放她回返人间。
此时书生柳梦梅赴京应试,途中感风寒,卧病住进梅花庵中。
病愈后他在庵里闲逛,恰遇到杜丽娘的游魂,二人相遇,杜丽娘认出他便是自己梦中的情郎,柳梦梅也对杜丽娘一见钟情,二人私定了终生,恩恩爱爱做起了夫妻。
二人的事情被杜珪留下看守梅花庵的老道姑发觉,柳梦梅与她道破私情,老道姑得知细情,便告知了柳梦梅杜丽娘埋在何处,杜丽娘得以重见天日,复生如初。俩人随即成亲,成亲之后,柳梦梅带着她一起来到京都,参加了科举。考完后柳梦梅与杜丽娘商议,俩人成亲的事情,还是要告知父母,于是他便来到太原,找到刺史府提亲。杜珪听柳梦梅说完怒不可遏,认为这书生简直在说梦话,因他女儿三年前就死了,死人如何现在能复生,且又听说女儿的墓被这书生挖开,怒而判了他斩刑。
正在审讯正拷打之时,朝廷派人找到杜珪府上,报知柳梦梅中了状元,且是常科制科双榜状元。碍于朝廷法度,杜珪不得不释放柳梦梅。柳梦梅这才得以脱身,但杜珪还是不信女儿会复活,并且怀疑这状元郎也是妖精,于是写了奏本让皇上公断,想让皇帝处死柳梦梅。皇帝传杜丽娘来到金殿之上,请国师拿出法宝“照妖镜”验明正身,照妖镜下看到了杜丽娘的真身,是人不是鬼。于是下旨赐婚,归第成亲,一段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爱情故事,终得团圆收尾。
故事大体上,仍是牡丹亭的架子。但其中的一些细节,例如杜丽娘出身门阀、有才女之名,牡丹亭、清平调等,都能让人联想到王鸥。还有她的父亲杜珪,做的是朝廷的侍中,被贬之后还是太原刺史,很自然让人想起刚刚致仕的王珪。请的老师孔最良,无论是脾气还是秉性,做过国子监祭酒的经历等等,都与孔颖达一般无二。
至于男主人公柳梦梅,与李牧的相似之处就更不必说。李牧在天上人间作三首清平调的事情,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双榜状元更是天下皆知。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映射的是谁,自不必多说。
《牡丹亭》这部剧一共五十折,李牧先写了个梗概,然后口述,着人笔录,写了三折。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仅仅是开了个头,便叫人欲罢不能了。
李牧也没有清场,在他口述的时候,很多人都听到了。次日,长安城内便开始流传侯爷新戏《牡丹亭》。由于每个人距离远近,听到的内容多少都不等,版本也不统一,有的多点,有的少点,还有书生自己添油加醋编的,而李牧口述笔录的那份,却没人能拿到,不知惹来了多少豪门贵胄的女眷埋怨。就连皇后那边,也派人过来催促,让李牧找人誊写一份送到宫里头去,并嘱咐李牧快些把这戏写完,别叫人等得心急。
讨要的人太多,李牧被逼得没办法,索性直接让大唐日报加版面,每日连载一折戏在上头。事实证明,他小看了大唐百姓追剧的力量,牡丹亭登上版面,大唐日报便告脱销,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加印双倍仍然是供不应求。几天后才知道,原来是其他各大城豪门贵胄的女眷们,为了早点知道牡丹亭后面的内容,派人快马送报纸回去,几日之间快马都不知道累死了多少匹。
……
长安距离洛阳并不甚远,快马一天一夜即可抵达。大唐日报连载《牡丹亭》的消息传到洛阳的时候,洛阳豪门贵胄的女眷们便都开始行动了,卢姐姐则更抢先一步,她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拿到的竟然是李牧在丽春院口述的那一版,大纲加前三折戏都拿到手,如果拿来原版对比,竟是一字都不差。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
卢姐姐放下手中的《牡丹亭》手稿,喃喃念叨刚刚看到的句子,眼角多了一丝的泪痕。
容嬷嬷在她身后,听到自家小姐又哭了,忍不住想要说话,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这么多年了,该劝的话都说了,小姐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再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嬷嬷、”
伤感了一会儿,卢姐姐终于缓过来了一点儿,转过身看向容嬷嬷,道:“嬷嬷你说,这人死了之后,真的能死而复生么?”
容嬷嬷摇了摇头,道:“小姐,这怎么可能啊,您就别胡思乱想了。这都是狂悖之徒的胡言乱语罢了,瞧瞧这都是什么话,梦中预见情郎,还行那**之事,谁家的女子会这样?”
“我倒是觉得这位杜小姐勇敢率直。”
“这……”容嬷嬷想起自家小姐的经历,顿觉失言,忙道:“小姐,老仆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是知道嬷嬷的心思,你待我是极好的,不必道歉。”卢姐姐笑了笑,又捡起来牡丹亭的手稿,摩挲着上面的文字,对容嬷嬷道:“嬷嬷啊,李牧为了讨好王家妹妹,能写出这样的戏来,看这戏里头的文字诗句,无不显出情意二字。此子的才情,着实是一等一的,对王家妹妹,也是用了心的。本来我还想着,俩人差了那么多,这情意几分真,几分假说不清。现在看来,王家妹妹倒是遇到良人了。”
容嬷嬷附和道:“小姐说的是,只是、”
“只是什么?”
“老仆还是觉着,李牧此子心思异于常人,做事也是异于常人,王家小姐与他年纪又差了那么多,良配二字,或许不妥。”
卢姐姐笑了笑,道:“嬷嬷此生可遇到过心上人么?”
容嬷嬷摇了摇头,道:“老仆这辈子生长在卢家,先是伺候老夫人,后来伺候小姐,不曾有过什么心上人。”
“这就是了、”卢姐姐叹了口气,道;“嬷嬷,情这个字,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就像这戏里头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真正的情意,一瞬间便足够了,一瞬间,便可误了终身——”
容嬷嬷见小姐又开始念叨自己听不懂的话了,便识趣地装聋作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卢姐姐感慨完了,把手稿收了起来,道:“这戏啊,千万别忘王家妹妹瞧见了。”
容嬷嬷不解道:“小姐刚不是在说,或为良配么?”
“是良配,也不适合。”卢姐姐笑了笑,道:“洛阳的这些酒囊饭袋,已经要顶不住了。再过几日,李牧回来的时候,他们就要过去服软投诚了。洛阳是我继嗣堂的地方,李牧若想插手,便不可坐视不管。既然注定要做对手,便成不了一路。王家妹妹出身太原王氏,与李牧注定也成不了一路。与其日后生死难分,不如我帮她做个决断。”
“好,老仆明白了。”容嬷嬷应了下来,顿了一下,又道:“小姐,老仆还听闻,皇帝让李牧嗣了李建成的后……”
“与我何干!”卢姐姐的声音变得冷了起来,道:“李建成这个人,与我何干?”
容嬷嬷不言语了,心道,也不知是哪个,过了这么多年,还成天抹眼泪儿,与你何干,你来问我?
像是猜到了容嬷嬷心中所想,卢姐姐解释道:“我哭只是哭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至于那个人,在他离开我的时候,我已然忘了。”
怕容嬷嬷不信,卢姐姐又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你当我是为了他么?我是在等我的儿子,等我找到虬髯客,找到了我的儿子,我就把这一切都给他。他若想要皇位,我帮他拿回来,他若不想,也足够他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翁,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
见小姐又要激动起来,容嬷嬷赶紧道:“小姐,老仆明白你的心意,都是为了小少爷。”
“嗯——”像是回应,又像是自言自语,卢姐姐又拿起手稿,从头看了起来。
容嬷嬷小心翼翼地点了一根安神香,悄悄地退了出去。自送走了孩子,小姐就变得有些神经兮兮,最近这种病情越发的严重了。继嗣堂遍寻天下,找到孙思邈为她诊治。但孙思邈真挚过后,却说她没有病,只是有心结。有病,大夫能治,没病,神医也无可奈何。
连神医都治不了的病,天下哪个大夫有办法?后来便也不再找大夫给看了,每到这个时候,就点燃一根安神香,让她逐渐安静下来,睡个好觉,醒来便就好了。
只是最近,安神香好像也不怎么管用了。
容嬷嬷来到王鸥的小院儿,却发现王鸥在收拾行装。胖达瞧见容嬷嬷,开心地扑了过来,容嬷嬷虽然长得让人害怕,但对胖达却十分好,经常给它好吃的。胖达这家伙判断人好坏的标准便是从这吃上看,给它好吃的,它便当做是好人。
胖达虽说是只熊猫,但到底是个熊,它的一扑之力绝不下于一头牛撞过来,但在容嬷嬷手上,却好似撞到棉花上似的,脚下纹丝未动,显露出了一手好功夫。
应付了胖达,容嬷嬷走了过来,行了礼,王鸥与她颔首,容嬷嬷问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圣山灵池有异动,我必须赶过去应付。事情紧急,麻烦嬷嬷告诉姐姐一声。”
第742章 李世民的小目标
蛇灵总坛位于南疆十万大山中,总坛灵池,说来好听,实则是蓄养毒蛇的蛇巢。也是蛇灵教主葬身与惩戒犯了大错的蛇灵教众的地方。因为蓄养了超过千种毒蛇,当一种蛇的数量过多时,整个蛇巢便会发生异动。两三年便会有那么一次,这时候就需要身怀灵蛇之人,也就是教主坐镇灵池,镇压异动。一两个月便可平息,不算什么大问题。但若教主不能及时镇压,蛇巢暴乱,轻则蓄养多年的毒蛇死伤,重则爆发蛇潮,成百上千的毒蛇从蛇巢奔涌而出,流窜山间、苗寨,到时候死的就不是蛇与走兽,而是苗疆百姓了。
由于历代的蛇灵教主,通常都不会离开苗疆太久,因此这蛇潮爆发的事情,也很少发生。教中有记载的,也就仅有一次而已,但就这一次,苗疆便死了数万人。
后来蛇灵便立下了一个规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灵池有异动,教主就必须回到圣山坐镇灵池,苗疆乃是蛇灵的根基,容不得半点差池。
本代蛇灵教主传承出了意外,本来是作为灵蛇宿主的教主崔玉铮,没能得到灵蛇的青睐,反而与此无关的王鸥,成为了灵蛇的宿主,这本应该教主来负责的事情,便成了她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干系数十万苗疆百姓的生命,王鸥自然责无旁贷,即便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但是收到消息之后,她还是准备星夜兼程地赶过去。
这一去,路上耗费的时日,再加上平息灵池骚动的时间,总要三四个月。看样子王鸥肚子里的孩子,要生在蛇灵总坛的圣山上了。
王鸥这一走,倒也省了一番口舌。容嬷嬷心中暗道,她不露声色,应了下来,看了眼脚边的胖达,问道:“小姐此去,要带上它么?”
“这……”王鸥看了看胖达,有些犹豫。虽说胖达只是一只熊猫,但它是李牧的‘干儿子’,便与普通的熊猫不一样了。多日的相处,它已然在王鸥的心中占据了不小的位置。不仅仅是一只宠物,更多了一份感情在。
灵池异动,圣山上下必然是毒蛇遍布。王鸥不能确定会不会伤到胖达,她担心自己稍有一点儿顾不上,便会害了胖达的性命。以后若是有见到李牧的一天,她没办法交代这事儿。
“嬷嬷,能不能请姐姐代为——”王鸥正想跟容嬷嬷说,让卢姐姐替她照顾胖达几个月,但胖达仿佛听懂了似的,竟扑到了王鸥脚边,大脑袋蹭着王鸥的腿,说什么也不肯动了。见它这副样子,王鸥也说不出把它扔下的话了,吃力地蹲下拍了拍胖达的脑袋,道:“好好好,不丢下你,咱们一起走。只是,到了地方,你可得紧跟着我,不然受了伤可不好办了。”
胖达仰头看着她,萌萌的,似乎听懂了,但又像是什么也没听明白似的。王鸥见它这样,揉了揉它的大脑袋,对容嬷嬷说道:“我还是带着它吧,麻烦嬷嬷跟姐姐说,有我家夫君任何的消息,还请让人告诉我。”
“这是自然,老仆明白。”
王鸥转身上了马车,胖达爬不上去,但它仿佛能跟马儿沟通似的,两匹拉车的马竟然卧下来,让胖达上了车去。
马蹄声哒哒走远,容嬷嬷也收回了视线,她转身,抬了抬手,从旁边的树上,落下来几个人,从身手看,个个不凡。
“你们几个,沿路随行保护,切记,不能让王家小姐,看到任何关于李牧的消息。”
领头之人点点头,几个人身影晃动,消失于林间。
……
夜半,李牧惊醒!
他梦见与王鸥天各一方,再也想不到她了。他赶紧闭上眼睛,查看道标石的位置,结果却令他很疑惑。道标石竟然在向南走,而且移动的速度并不慢,算一算路程,应该是离开洛阳有上百里了。
难道胖达这家伙发情了?自己离开了洛阳,跑南方找同类去了?
“夫君,你怎么了?”身子越发沉了之后,白巧巧的觉很浅,李牧轻轻一动,她便已经醒了。看到李牧发呆,轻轻拽了下他的衣摆,轻声问道。
“没事儿。”李牧看了眼白巧巧,又躺了下来,轻轻把她搂入怀中,感受到怀里人儿的体温,李牧的心情安稳了一些,但是萦绕在脑海中的那种感觉,却依然没有消散,轻声叹了口气。
白巧巧感受到了他的愁绪,轻声问道:“夫君可是想知恩了?”
“嗯、”李牧应声道:“想她了,也惦记鸥姐姐,不知她俩现在如何了。”
“夫君,放心吧,她们不会有事儿的。”白巧巧往李牧的怀中靠了靠,道:“我真是幸运,能够遇到夫君,还能陪在夫君身边,老天爷对我是极好了。”
“别说这种傻话,能遇到你,才是我的运气。”李牧把被子拢过来,给白巧巧裹紧了,道:“根生那边,信我已经送出去了,他应当不敢不听我的话,快马的话,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嗯,明日我便告诉爹爹一声。”白巧巧握住李牧的手,闭上了眼睛,呢喃道:“夫君睡吧,先别想了。”
“好。”李牧也闭上了眼睛,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闭上眼睛进入了系统,看着代表胖达位置的道标石,缓慢地向南一点一点移动。
这么晚了,还没停下。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紧急?
目的地是哪儿呢?
……
筹备加冕大典的事儿,虽说是交给了太子。由东宫的属官来筹办,但东宫的属官,如于志宁等,仍然是打心底觉着,李世民原本的用意应当是交给李牧来筹备,虽说这个机会是给了太子了,但若想把事情办得好,还是要请教李牧才行。
另外,他们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李牧与太子往来密切些。而真实的目的,则是想让人看看,觉着李牧真正属意的人是太子,而不是魏王,确保太子的地位稳固。
李牧怎么可能不知道于志宁等人的想法,他也没有点破。历史上李承乾造反,是在贞观后期的事情。而现在才贞观五年,还有十几年。再者说,李承乾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孩子。李牧虽然对李世民心存了些芥蒂,可是与李建成并无关系,他也还没卑鄙到去引得他们父子相疑。
所以,当李承乾需要帮助的时候,李牧的帮助也是没有半点虚假的,大小事务,都给了于志宁等颇为有用的建议。而同时,李泰那边,李牧也在帮忙,文学馆招募学士,他帮忙出考题,拣选一些脑子还没僵掉的饱学之士,让他们能为《括地志》出一份力。
他的这一举动,在外界看来,还是在两头押宝。对于东宫属官来说,这可不是好事情。于志宁仗着跟李牧熟悉一些,试图提过一次话茬,被李牧察觉后,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还不敢出言反驳。他不得不承认,李牧如今在朝中,在皇帝心中的位置,足以影响储君的人选,就算不顾个人的利益得失,他也不敢去招惹李牧,为太子增加一个大敌。
李牧依旧横行无忌,看似无敌,但很少有人注意到。李牧已经开始非常少的插手朝堂中的事情,即便有一些事情,损害到了他的利益,他也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李世民也仿佛是放弃了他似的,再也没召见他参加过朝议。但也不是不召见他,只不过都是在朝议之后,在太极宫里头召见罢了。
……
太极宫。
“五子连成,陛下,您又输了。”
“不玩了!”李世民把手中的白子一扔,道:“对弈便对弈,本来是一件儒雅的事情,结果你还不会下,玩什么五子连珠,定的什么乱规则,朕如何能是你的对手?”
“哎呀,陛下慎言呐。”李牧赶紧告饶:“您这话要是给别人听见了,断章取义之下,还以为臣逼迫君上了呢。臣在陛下面前,就如同莹莹之火,陛下便是那皓月之光,如何能够比较呢?”
“少说没用的漂亮话。”李世民没好气,伸手从桌上捞过来一个折子,丢给李牧,道:“朕按照你给的配方,着人试制火药了,造也确实是造出来了,但就如你所说,效果并不稳定。也果然出现了爆炸的事情、”停顿了一下,李世民叹气道:“伤了一个,死了一个,朕已经加大抚恤了。”
李牧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李世民还是去试了。可怜这一死一伤,为此丢了性命。
“材料太贵,效果不稳定,制作风险极大。少了没用,多了还造不起——”李世民嘬着牙花子,道:“这东西,实用的价值不大呀。”
“臣也没跟陛下说过,这东西实用。”李牧给了李世民一个‘你看,我早说了’的眼神,道:“陛下,臣以为凡事儿啊,要因地制宜。在骆驼谷那边,材料好又便宜,制作火药御敌尚可。但陛下要运到长安来制作,就有点得不偿失了。陛下不妨把这东西做个威慑力,用来防备突厥,那是极好的,他们见识过,吃过亏,不敢怠慢。”
“朕与泥孰通过消息了,朕信任他。在他活着的时候,大唐与突厥的兄弟之盟,应当是问题不大。”李世民对高公公勾了勾手,高公公从桌案上,把羊皮地图拿了过来。撤去了棋盘,李世民把地图铺好,伸手先指了突厥的地方,道:“大唐西北,如今算是暂时安定,西南、”李世民又指了吐蕃,道:“看吐蕃大相的意思,当是内乱将起,也不足为虑。”
“如今可称为隐患的。”李世民的手指向上移动,落在大唐北方的广大区域,道:“河套以北,薛延陀!”
“西边,吐谷浑!”
“东北,高句丽!”
最后,李世民的手指,又落在了云贵高原:“这儿,苗疆!”
“苗疆?”
大唐的这点儿敌人,李牧基本上都心里有数。但这苗疆,确实第一次从李世民的口中听说。他依稀想起什么,却又不能确定,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李世民见他疑惑,以为他没听过,解释道:“苗疆虽已表面上效忠大唐,但却一直不服王化。但他们也不是只对我大唐如此,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他们名义上归附,但实际上却不容许朝廷管理。也不朝贡,不参加朝廷的大事,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度,说是藐视王法也不为过。”
李牧奇道:“既然这么无礼,为何历朝历代,不征伐他们呢?”
“瘴气丛生,毒虫猛兽遍布,征伐了只是浪费钱粮而已。且穷山恶水,民风剽悍,历朝历代,凡是征伐的,没有成功的。”
李牧明白了,敢情是个赔本的买卖。怪不得李世民以前一直不提起,眼下大唐这么穷。如果说只够打一仗的,他断然不会选择苗疆去打。
“陛下,李世民见他疑惑,以为他没听过,解释道:“苗疆虽已表面上效忠大唐,但却一直不服王化。但他们也不是只对我大唐如此,历朝历代,皆是如此。他们名义上归附,但实际上却不容许朝廷管理。也不朝贡,不参加朝廷的大事,自有自己的一套法度,说是藐视王法也不为过。”
李牧奇道:“既然这么无礼,为何历朝历代,不征伐他们呢?”
“瘴气丛生,毒虫猛兽遍布,征伐了只是浪费钱粮而已。且穷山恶水,民风剽悍,历朝历代,凡是征伐的,没有成功的。”
李牧明白了,敢情是个赔本的买卖。怪不得李世民以前一直不提起,眼下大唐这么穷。如果说只够打一仗的,他断然不会选择苗疆去打。
“陛下,李牧明白了,敢情是个赔本的买卖。怪不得李世民以前一直不提起,眼下大唐这么穷。如果说只够打一仗的,他断然不会选择苗疆去打。
“陛下,
李牧明白了,敢情是个赔本的买卖。怪不
“陛下,
第743章 诱之以利
“你少装蒜!”李世民白了李牧一眼,道:“你托高干打听的事儿,这么快就忘了?”
李牧露出一副挫败的样子,瞥了眼高公公,嘟哝道:“就这么点事儿,也要禀报陛下,嘴也太不严了点儿。”
高公公嘿嘿笑道:“侯爷,咱家早就说过,咱家的一颗忠心呐,是向着陛下的。”
“少在这儿一唱一和的。”李世民打断了俩人的表演,道:“朕说起这事儿,并不是要收拾他们。实际上,其中一些人与高句丽暗通款曲,正是朕的安排。”
“陛下的安排?”李牧惊奇了,这世上还有人自己坑自己的?
李世民点点头,道:“准确地说,这是你父亲和朕一起的谋算。”
李牧有点懵,他指了指自己,道:“谁父亲?臣?”
李世民不悦地看着他,高公公适时提醒道:“侯爷,您已经答应成为隐太子的嗣子,您的父亲自然是隐太子。他已被陛下追封为息王,以后您便是王世子了。”
“啊、”李牧愣愣地点头,道:“明白,了然。”
李世民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这是武德二年的事情了,当时大唐初立,四方还没平定。中原危如累卵,高句丽窥伺中原日久,总惦记着和割据一方的反王们合谋,好能在中原占据一席之地,虽说中原豪强,大都把高句丽视为蛮夷,不屑与之为伍,但还是难免有一些败类与之接触。这些事情十分隐秘,想要探听清楚非常困难。于是皇兄便提议,既然这件事避免不了,那不如就我们来主动与之接触,如此一来,阴谋变成了阳谋,省得猜来猜去,还能互通有无。”
李牧呆了一下,道:“可是这事儿是如何操作的呢?陛下又不能控制高句丽人与谁合作,万一他们不想跟陛下准备的人合作怎么办?”
“哎呀,怎么听不懂啊!”李世民急道:“高干,你跟他说!”
李牧看向高公公,高公公接过话来,道:“此事,主意是息王出的,定计是陛下定的,咱家负责联络,所以知之甚详。是这么回事儿,比方说,高句丽人想要走私毛皮获利,他们一定得找到愿意帮忙贩卖的渠道。王家给六贯一张皮,咱们的人便给六贯五钱,让他们多赚些。而高句丽人想要的东西,咱们再便宜点卖给他们。在商言商,不出差错,也绝不吐露半点儿消息,让高丽勋贵得到利益,关系网自然能够搭建起来。”
“原来如此。”李牧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一记马屁送上,道:“陛下高瞻远瞩,臣真是望尘莫及。此事说来轻巧,实施起来,想必是不易吧,得是绝对靠得住的人才行。”
“那是自然。”高公公继续解释道:“五姓七宗名头太响,目标太大,朝廷对其的掌控程度也不够,没法担当大任。所以只能从中等的门阀世家中找,兰陵萧氏乃是陛下的姑表亲,可以信赖。还有独孤阀,也与皇室沾亲带故,眼下与高句丽交易的主要两家,便是他们了。”
李牧纳闷道:“萧氏我是知道的,这独孤阀何时与皇室沾亲的?”
“太上皇是前隋独孤皇后的亲外甥,要说亲,独孤阀更胜萧氏。”
敢情都是皇亲国戚。
李牧啧了一声,李世民瞧他的样子,道:“萧氏来报,高句丽的特使,世子高宾,星夜去找萧氏密谋,想要得到万石船的建造秘法,朕已经让他们答应下来了。”
“陛下,您真的准备让高句丽知道?”
李世民不答反问,道:“难道你真的能造出万石船来?”
李牧无语道:“臣以为这事儿用不着怀疑吧,臣说过的事情,什么时候做不成过啊!臣说万石,就一定是万石,只能多,不可能少。陛下您要是真答应了,保不齐这国之重器,就给高句丽学去了。”
“你就没有防备之法?”
“有道是有的。”
“那不就结了么!”李世民没好气道:“朕自然不能给他们真的秘法,朕想的是,让你误导他们。劳民伤财四个字可懂?让高句丽花大价钱去造万石船,给他们希望,但还得控制让他们成功不了,假以时日,必引起内讧。只要高句丽乱起来,就是大唐的可乘之机。”
阴险!
李牧暗暗佩服,真是不能小看古人啊。李世民的这个战略思维,跟后世的‘冷战’有什么区别?美苏冷战期间,双方各设‘战忽局’,今儿我抛出来一个航天飞机,明天我就登陆月球,今儿我中程导弹,明儿我就洲际巡航。有些什么激光枪,电磁炮之类的,直到李牧穿越之前还是理论,但在当时,可都是花了大价钱去研究的。
最终,苏联先扛不住解体了,美苏之争,兵不血刃,告一段落。
李世民的意思也是如此,他其实并不在意,万石船到底能不能造出来。在他的思维中,估计也没有想过水陆两栖作战,他是想把高句丽误导到造万石船的事情上来,让他们在这件事上花费财力人力,此消彼长之下,为日后的大战做准备。
“臣明白了,一定想个好办法,耗死高句丽。”李牧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李世民素知李牧的阴损,不担心他完不成任务,听他刚刚对万石船胸有成竹,遂多问了两句,道:“若你真的能造出万石船,朕倒是有点感兴趣了,你造这船,初衷是什么意思?想用来干什么?若真的需要十几万贯,在朕看来,不如拿来打造骑兵。”
骑兵,就知道骑兵!李牧腹诽一句,恨不得给李世民一个大白眼。但他忍住了,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吃了亏再不长进,岂不成了傻子么?
“陛下,臣造船,不止是军事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社稷民生。”
提到‘社稷’二字,李世民的眼睛便亮了,道:“说说。”
“陛下可想过出海?”
“唔——”李世民犹疑,实则,他确实不曾想过,虽说出海这件事,他并不陌生。但那主要是因为很多南海的小国,昆仑奴,贸易等等。至于对海上的野心,李世民是没有的,在他的心里,海上都是弹丸之地,并无什么可取之处。再者说,中原乃天朝上国,自古以来都是,四周如突厥,高句丽,吐蕃等,都被称之为蛮夷了,南洋小国,连蛮夷都够不上的地方,他能提得起什么兴趣。
李牧蛊惑道:“陛下想要黄金么?”
“跟黄金有什么关系!”
“陛下想要白银么?”
李世民皱起眉头,道:“跟白银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中原虽然地大物博,物产广袤。但能做货币的金银铜等,却数量稀少。以至于历朝历代过半之时,财货被少数人囤积之后,市面上变得无钱可用,极大地阻碍贸易。但根据臣的调查,与中原之地恰相反,海上诸岛屿,金银铜的产量颇多,远的不说,就咱们东边的倭国,就有白银出产。”
“白银?”李世民呆道:“白银不就是银子?很多吗?有多少?!”
李牧沉声道:“根据臣的各方了解,虽不能达到俯拾即是的程度,但仅倭国弹丸之地,底下蕴藏的白银储量,便足可比得上大唐了。更难得的是,倭国的白银非常容易开采,无需精练,陛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可以武装数万骑兵!
李世民的眼睛里,绽放出了银闪闪的光芒,他终于对海外的‘弹丸之地’感了兴趣,他恨不得现在就派兵过去,把倭国给灭了,看那个银矿在哪儿,全都挖出来拿回来消费。
“李牧,这可是大事儿,你确定么?”
“臣确定。”李牧想也没想,就把倭国使团给卖了,道:“臣跟倭国使团的一个小和尚相识,那小和尚年纪小,心思单纯,臣套出的话,说是倭国有个叫做石见的地方,经常有人能挖出白银,就在山里头。再加上臣的一些了解,基本可以确定,在倭国有一座大银矿,应该是差不了。”
“朕得见见倭国使团了。”李世民看向高公公,高公公躬身道:“老奴这便安排。”
李牧又道:“万石船,吃水深,利于远航,早在三国东吴时,东吴便在扬州,泉州等地,与南洋诸国贸易。臣研究古籍得知,在南洋某处,有一些岛屿,一年四季都是夏天,作物可达一年三熟,瓜果四季常有。”
“又说怪话了。”李世民不信道:“怎么可能有这种地方,四季常有,岂不是仙境?”
李牧也不跟他犟嘴,只是说道:“是不是三熟,是不是常有,臣也不知道。但臣能肯定的是,真腊的稻种,确实能做到一年两熟,而且产量颇高。若是有万石船,臣便可以每年从真腊运粮食回来。海路运输,不需要太多人手,路上的损耗将会大大的降低,只要运到大唐,便可解决一部分大唐百姓的吃饭问题。”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蹙眉道:“还得拿钱买?”
李牧心道,难不成你还想抢么?
“不用买,以物易物,丝绸,瓷器,大唐的好东西太多了,都是他们没有的。咱们拿咱们便宜的东西,换他们贵的东西,拿咱们不必须的东西,换对咱们来说必须的东西,怎么说都是稳赚。”
“唔——”李世民抿着嘴想,出海的事情,他压根都没想过,对此一窍不通,李牧说得倒是很好,但是建造万石船,花费毕竟不小,若达到如此效果,也就罢了,但若达不到,损失也是不小,就不如去制备军械,扩充骑兵了。
骑兵虽是老生常谈,但却是最稳妥的选择,毕竟攻打下来的国土,连绵成片,能够掌控在手中,海外杨威,怎么说都是飞地,没那么稳妥。
“这事儿你先办着,出海的事情,等你把万石船造出来再说,别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还没造出来,贻笑大方。”李世民摆了摆手,让李牧滚蛋,高公公笑眯眯地送李牧出殿,到了门口也没停下,而是跟着李牧一起下了台阶。
李牧奇怪道:“公公送到这儿就行了,回吧。”
高公公堆笑道:“侯爷,咱家这也是要去传旨,顺路,陛下不是说了么,要见倭国使者。”
“哦。”李牧明了,没有再说什么。高公公与他并行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咱家琢磨来琢磨去,有些事儿,还是想跟侯爷说一说。”
“公公请讲。”
“是关于息王的事情。”
“哦、”李牧非得淡然,即便他现在已经知道,李建成十有**就是李牧的亲爹,但他仍然觉得跟自己没啥关系,像是听别人的事情一样。
高公公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提醒道:“侯爷,您既已答应陛下,成为息王的嗣子,那息王便是您的父亲了,应当尊重才是。”
“明白明白,这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么、”李牧笑了一声,配合道:“不知公公提及父王,有何深意啊?这样说,可以吧?”
高公公叹了口气,道:“侯爷,您真的不应该这样戏谑。陛下这回让你做息王的嗣子,绝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思索了很久,才最终决定的事情。”停顿了一下,高公公又道:“你可知道,息王定谥号前后的事情么?”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陛下登基第二年,礼部上奏,要为息王议定谥号。这是躲不了的事儿,陛下也没有阻拦,让大臣们上奏,各抒己见。有人为了迎合陛下的心思,揣度圣意,说要给息王定谥号为‘戾’,戾,暴戾也,若如此盖棺定论,后人读史的时候,就会把息王当成一个残暴无道之人,如此一来,玄武门的事情,便合情合理了。”
李牧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是洗白嘛。
“那为何没有这样定呢?”
高公公摇摇头,道:“陛下否决了,并且在朝议的时候,把这个大臣痛斥了一顿。”
李牧奇道:“这又是为何呢?”
“因为在陛下心中,虽然兄弟阋墙,但他仍然把息王视为大哥,不想看到臣子如此贬低他。”
第744章 息隐之由
“陛下曾说过,他与息王走到最后兄弟阋墙,兵戎相见的地步,绝非他所愿。而是背后又很多人和事在推,大势所趋,不得不如此,他不动手,息王也会动手,玄武门之事,既是为了天下,也是为了自保,无可奈何。”
“陛下也从未否认过,息王对大唐立国的功劳。当时国家新立,民生凋敝,陛下征战四方,所需的军用粮草却从未短缺过,这是何等不容易。自息王死后,粮草后勤便再也没有调度如当年一样过。息王的能力,陛下一向是认可的。因此在有人试图构陷息王的时候,陛下绝不肯答应。”
“嗯、”李牧点头应声,心中却想,恐怕也不尽然吧,当时的情况,李建成虽然死了,但是太子党还有一大批人在呢,比如魏征,王珪,薛万彻等文臣武将,在朝中的势力也是非同一般,把李建成彻底搞臭,必定会伤害到他们的感情,引起这些人的不满,不利于维护政权的稳定和统治集团的稳定。至于什么兄弟情深,还是省省吧,真的情深,也不会赶尽杀绝了。
“后来又提议定谥号为“灵”,陛下起初还是不同意。”
“灵?”李牧皱眉道:“这灵何解?是不好的意思么?”
高公公一副看文盲的样子瞥了他一眼,道:“《谥法》有言,无能之人身居高位曰灵,谥号为灵,意思是说息王身为太子,却德不配位。他能被立为太子,并不是因为他的才干,而是因为他出生的早,是靠着“嫡长子”的身份才当上太子的。”
李牧纳罕道:“这也不符合实情吧。”
“是,所以陛下起初不同意。”高公公叹道:“但后来陛下答应了。”
李牧撇嘴,高公公解释道:“陛下不得不答应,因为陛下的皇位,来路不正,无法正名,他得给天下人一个说法,否则他就是乱臣贼子。谥号定为灵,能够争取一些舆论支持,即便有牵强附会之嫌,也算是一个交代了。”
李牧心里腹诽,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一个身后名么?情意什么的,都是假的。把李建成描述成一个懦弱的无能之辈,比把他描述为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更容易让李建成旧部接受,不会激起他们的不满,过于伤害他们的感情。算是一个折中,让大家都有台阶下来。
“等等、”李牧忽然想起来,好像不对劲,李建成的谥号不是‘隐’么?也不是灵啊,难道还有变化?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高公公接着说道:“灵这个谥号,是定下来了,但是陛下还是心绪不宁,咱家记得当时是二月,墓志铭的碑文都已经刻好了,三月便要择选日子下葬,就在最后关头,陛下改了主意,把‘灵’改成了‘隐’。”
“这有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高公公恨不得给李牧拿来一本《谥法》,解释道:“陷拂不成曰隐;不显尸国曰隐;见美坚长曰隐;隐括不成曰隐;不尸其位曰隐;违拂不成曰隐;怀情不尽曰隐;不明误国曰隐;威德刚武曰隐。这是一个中谥,而灵是下谥。”
“哦。”李牧明白高公公的意思了,李世民最终还是顾念点儿兄弟之情了。虽然没有非常中肯地给李建成一个评价,但至少没有恶语中伤。
“可是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啊。”李牧琢磨了一下,又问道:“按你的说法,所谓谥号,分上中下,中谥应该也不止一个吧,但为何偏偏是个隐字呢?”
“这可就不足为外人道了。”高公公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自觉地退后了五步。高公公压低声音,道:“这里头的事情,所知道的不过三人,恰巧,咱家就是其中之一。”
“哦?公公如何知晓?”
“陛下最终决定更改谥号的时候,夜不能寐,挑灯读史。咱家伺候陛下,看到了陛下读的书。其中,有这么一段故事。”
“请公公解惑。”
“《春秋》中的一段:鲁国国君鲁惠公去世,下令传位于太子姬允。但太子姬允还很年幼,不能处理国政,所以由庶子,姬允的哥哥姬息代理国政,所有人都觉得,姬息代理国政,是要染指大位了。但姬息却说,他只是帮助兄弟,没人信他的话,姬息也不辩解,但只要有人问起,他便还是这样说。”
“话虽然这样说了,但信的人没有几个。大部分的人是不信的,鲁国有一位大臣叫做羽父,他就不这么想,他的想法是国君的位子谁坐着就是谁的。于是羽父劝鲁隐公杀掉弟弟姬允,除掉后患,这样他就能永久做国君了。他自告奋勇可以帮助姬息做这件事,条件就是,事成之后,他要做鲁国的太宰。”
“姬息回答地十分实诚,他告诉羽父,他本来就没打算一直做国君,之所以做了十几年的国君,是因为姬允年纪太小,没有处理国家大事的能力。现在他长成大小伙子了,也到了归还国君之位的时候了。为了让羽父相信他的话,他甚至拿出地图来,指出一个地方,说已经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小城,作为自己养老只用。”
“这羽父听鲁隐公心意已决,感到十分失望,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这姬息对亲弟弟如此回护,今日自己已经表露了不臣之心,来日他交还了国君之位,新的国君姬允还不得把他杀了?”
“为了免除血光之灾,羽父想出来一个绝妙的主意。既然兄长不愿意杀弟弟,那我就去劝弟弟杀哥哥。甭管是谁当国君,太宰他都有的做。于是,羽父又跑到姬允那里游说。姬允不知其中细情,接受了羽父的建议,让羽父带刺客秘密杀死了姬息。”
“就这样,弟弟姬允当上了国君,这就是鲁桓公,羽父也如愿当上了太宰。后来,姬允给哥哥姬息定谥号为“隐”。”
李牧恍然,心道,原来这息王和隐太子是从这儿来的。细细一想,李牧不禁道了一声‘高’,李世民这一手高啊。他把自己类比姬允,把李建成类比姬息,这是在告诉世人,其实兄弟俩都没错。会发生玄武门之变,是因为有人在中间挑唆!
早就有传言,说李渊曾对李世民说过,天下是靠他征战得来的,所以有意要把天下交给他。只是碍于他不是嫡长子,所以没能施行。若兄弟俩类比姬允和姬息,这事儿就可以有这样一个说法了。
李渊(鲁惠公)想把江山交给李世民(姬允),但李世民(姬允)年幼,只好先交给李建成(姬息),而李建成(姬息)也没想霸占皇位,是打算自己做几年,等弟弟独当一面之后,就把江山还给他的。此事有奸人(羽父)出现,挑拨兄弟之间的关系,最终导致了玄武门之变的悲剧。
故事很完美,只是少了个替罪羊。但这替罪羊也很好找,门阀、世家,随便拿来一个都说得上。
高公公见李牧若有所思,知道他明白自己话语中的意思了,尖声笑了一下,道:“侯爷,想必陛下的意思,你已经了然了。如今你做了息王的嗣子,便是修复当年错误的第一步。眼下,只是缺少一个‘羽父’罢了。”
“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还不到时候。”
李牧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公公提点。”
三两步到了宫门口,高公公笑道:“咱家也只是胡言乱语,做不得数的,咱家还要去传旨——”
李牧与高公公见礼,二人不同路,各自而行。
一路上,李牧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李世民让高公公跟他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让他配合演戏,还是说想借此敲打一下他。李世民对李建成,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兄弟之情,还是说,一切都是为了他身后的名声,所做的一切,都是一连串阴谋阳谋中的一环,若真是如此,李世民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对自己,又是一个什么安排呢?
狡兔死,走狗烹?
李牧打了个冷战,他忽然有了一种直觉。李世民对他的纵容,暗藏杀机。
“狡兔死,走狗烹——”到了京东集,李牧喃喃念叨这句话,从马上下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走路便没有看路,忽然,他感觉自己好像踩了什么东西,差点绊倒了,低头一看,原来是踩了一个人,旁边有个小和尚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哎呀,抱歉抱歉。”李牧赶紧从这人身上下来,小和尚扑过去,把这人拉起来。李牧这才看清被自己踩到的人,原来是慈恩寺有过一面之缘的玄装法师,小和尚自不必说,是一休小和尚。
“抱歉,在想事情,没看到法师。”李牧打量了玄奘一眼,道:“法师不在慈恩寺潜心研究佛法,来我家做什么?这店可是女孩儿家买东西的地方,和尚也需要香水银镜么?”
“阿弥陀佛,施主玩笑了。贫僧来此,是有事向请教施主。贫僧不知施主居住何处,所以找了一休询问,不敢进门叨扰,只好在门口等候。”玄奘歉然道:“贫僧也知,此地是女施主光顾的店面,不敢在正门惹人注目,阿弥陀佛,还请施主不要见怪。”
李牧见他态度真挚诚恳,也不好恶语相向,伸手推开了门,道:“法师与我也算有缘,什么话,进来说吧。”
“叨扰施主了。”
玄奘和一休跟在李牧身后,进了后院儿,李牧叫人搬了板凳过来,三人坐下,有丫鬟沏茶,玄奘连道不用,他不喝,一休小和尚也不喝,李牧自己拿了一盏茶,拨了拨茶叶,喝了一口,问道:“法师想要请教什么,不妨一问。知道的,我便说了,不知道的,我便不说,如果你喜欢听我胡言乱语,我也可以随便说说,真真假假的,法师自己判断就是。”
绕口令似的话,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在玄奘并非凡人,李牧这点儿障眼法,没有分散他的注意力。玄奘目光清澈,问道:“施主一言道破佛教弊端,贫僧受用不尽。但其中一些话,贫僧不能苟同。在贫僧从小的认知之中,佛法乃是劝人向善,既然是劝人向善的道理,又怎会是错的呢?”
李牧摊摊手,道:“慈恩寺的和尚如何做的,你也看在眼中,若你来跟我做口舌之辩,恕我没工夫奉陪。”
“贫僧不敢。”玄奘连声道:“贫僧也看到了慈恩寺的一些和尚的做法,确实不妥。贫僧也曾自省,行为之中,也有不妥之处。也是非常想不通,为何日夜伴随佛陀身侧,还能做出这等事来。究竟是人错了,还是佛法错了,又或者是佛陀错了?还请施主为贫僧解惑。”
这怎么解释呢?
李牧琢磨了一会儿,道:“也不能说人错了,人性贪婪利己,本就如此。这些和尚的做法,也情有可原。毕竟信佛,也不能去人欲,和尚也是人,不是佛陀,更不是神仙。至于佛陀么,也不好说他错了,毕竟谁也没见过真实的佛陀,未见其人,未见其事,又何来对错之别呢?”
“那是佛法错了?”玄奘瞪着眼睛,一副求知欲的样子,李牧心道,你这和尚指望我,我指望谁去?我又不是和尚。忽然他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好借口,清了下嗓子,摆出个高深莫测的样,道:“想知道?”
“贫僧想知道。”
李牧看向一休小和尚,道:“你该不会也想知道吧,兹事体大,你个小孩子就别掺和了。”
“我也想知道。”
“不行!”李牧板起脸,道:“这是我大唐的事儿,你个番邦小秃头想知道个屁?去外头等着!”
这个理由,小和尚无法辩驳,闷闷不乐地嘟了嘟嘴,起身走出门外。李牧瞅了眼,侧身来到玄奘旁边,道:“其实我会知道这些,与我的一段奇遇有关,我本来是这辈子不想跟外人说的,但见你如此真挚诚恳,困惑不解,也怪可怜的,我便跟你提一嘴——”
“你知道大乘佛法么?”
第745章 忽悠玄奘
玄奘法师瞪大了眼睛:“贫僧从未听过大乘佛法一说,请问施主,何为‘大乘佛法’?”
没听过就好办了。
李牧清了下嗓子,脸色也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玄奘法师见他这样,忙再拜,道:“贫僧恳求施主解惑!”
“解惑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要发个誓,今日我对你说的话,你此生都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玄奘法师毫不犹豫道:“贫僧发誓,今日施主所讲之语,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若违背此誓,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发誓,对于一个佛教徒而言,已经是很重的了。李牧见火候差不多了,才开口继续说道:“不知法师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我的事情,坊间有传言,说我是谪仙转世,生而知之——”
玄奘法师忙道:“贫僧虽然来长安不久,但施主的事情,却已经听说了不少,谪仙转世乃是道教的说法,在佛教这边,我们称之为‘慧根’。
“随你们怎么说,倒也不必深究。”李牧摆摆手,道:“不过,我确实是有点神异。”李牧停顿了一下,像是仍在犹豫要不要说,最终,他咬了咬牙,道:“罢了,既然说了,索性就说了吧。实不相瞒,我梦见过观世音。”
“谁?”玄奘法师愣住,连声问道:“施主说的可是观世音菩萨?”
“没错。”李牧点点头,非常认真,他本想再多忽悠几句,没想到玄奘竟然丝毫不怀疑,连声道:“原来是受菩萨点化,怪不得施主佛性如此精深!”
李牧登时无语,谁说这玄奘法师老实,这不也有心机么?老子哪儿就有佛性了,还精深,真是能牵强附会。不过李牧也没在意,不怀疑正好,省了不少唇舌。
“梦中,我受陛下所托,在慈恩寺办一场水陆大会,超度战死的士卒。正办着,忽然来了一个赖头和尚,后来我才知道这赖头和尚是菩萨所化,但当时是不知道的。”
“和尚手里拿着两件宝物,一件是袈裟,上有七宝,熠熠生辉,另一件是一柄禅杖,饰有九环,光彩夺目。两件宝物,看着就不凡,本侯远远瞧见了,心中好奇,正要去搭话问问,有人比我抢先了一步。”
玄奘好奇问道:“是何人?”
“正是慈恩寺的永信方丈。”
玄奘不语,李牧继续说道:“永信方丈财大气粗,看见了七宝袈裟和九环锡杖怎么可能不动心。他瞧见了,便过去问那赖头和尚,两件宝物价值几何。”
玄奘好奇道:“菩萨怎么说?”
“那赖头和尚说,袈裟价值五千两白银,锡杖价值二千两白银。”
玄奘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是和尚之中那种做学问的学者型和尚,平时虽然没有像游方和尚那样,吃了这顿没下顿,但也不算是见过大钱的,五千两白银,是他不敢想象的数字。
“永信方丈岂是傻子,见这和尚这样说,只当他是狮子大开口,当即便怒了,骂道:这癞和尚是疯子,是傻子!这两件粗物,就卖得七千两银子?只是除非穿上身长生不老,就得成佛作祖,也值不得这许多!”
听闻永信方丈竟然辱骂菩萨,玄奘连声道佛号,面露惭愧之色,道:“永信方丈不遵菩萨,实在是罪过,罪过。”
李牧继续说道:“菩萨自然是不会与他计较,将他无视了,继续向前,这就走到了本侯的面前。”
“施主买了这两件宝物?”
“倒也没有。”李牧解释道:“七千两白银,虽然不少,但对我来说,却也不算什么。钱,我自然是出得起的,只是我不是和尚,要袈裟和锡杖何用?我不过就是好奇罢了。我也问这袈裟和锡杖什么价,赖头和尚也是如之前那般说。于是我便问出了我的好奇处,问他这两件东西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值得这个价钱。”
“菩萨可说了?”
李牧点头,道:“说了。原话是这么说的:袈裟有好处,有不好处;有要钱处,有不要钱处。”
“我自然问他,何为好,何为不好?菩萨解释说:着了我袈裟,不入沉沦,不堕地狱,不遭恶毒之难,不遇虎狼之穴,便是好处;若贪淫乐祸的愚僧,不斋不戒的和尚,毁经谤佛的凡夫,得了我的袈裟,也得不到这些好处,这便又是不好了。”
“我又问他,何为要钱,又如何不要钱。菩萨又解释道:不遵佛法,不敬三宝,强买袈裟、锡杖,定要卖七千两,这便是要钱;若敬重三宝,见善随喜,皈依我佛,承受得起,便将袈裟、锡杖,情愿白送,结个善缘,这便是不要钱。”
玄奘已经听得入迷了,喃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牧说书也说得渐入佳境,继续道:“当时候我想,虽说我不信奉佛教,但陛下正为战死的英灵做法事,恰巧遇到这奇怪的和尚和这两件宝物,其中别有什么牵扯吧。于是我就跟那和尚说,若想卖这两件宝贝,我可以给他介绍一个主顾,就怕他不敢去见。”
“和尚说他敢,于是我便带他进宫,见到了陛下。但见了陛下之后,他却不提袈裟与禅杖,而是说起了水陆大会的事儿。”
玄奘有预感,要讲到关键处了,急声问道:“菩萨可是提起了大乘佛法?”
李牧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道:“着什么急,还没到呢、”
玄奘立刻住了嘴,李牧这才继续说道:“菩萨问陛下,水陆大会,讲的都是什么经。陛下一一说了,菩萨却道,这些都是小乘佛法。小乘教法,度不得亡者超升,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想要超度亡魂,必须得大乘佛法才行。”
玄奘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大乘佛法,到底有何神妙之处?”
“菩萨道: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玄奘喃喃道:“若真如此,端的是无上妙法。”
“菩萨还解释说,小乘佛教注重的是个人,如若误入歧途,便成了自私。而大乘佛教,则以普渡众生为业,只要有心向佛,便可渡之,简而言之,小乘佛法渡自己,大乘佛法是渡他人,舍己而为人。为他人方能渡自己。”
玄奘听得心向往之,问道:“菩萨可指点了这大乘佛法所在之处?”
李牧摇摇头,道:“后来我就醒了,后面的事儿,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那我去问陛下!”玄奘已然是痴了,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走。李牧赶紧拉住他,道:“你这和尚,莫不是糊涂了?这是我做的梦,又不是陛下做的梦,你找陛下能问出什么来?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我能指出慈恩寺和尚们的弊病,是因为菩萨指出了小乘佛法的弊病,那便是容易滋生自私。自私,就会贪婪。才会有那么多有违佛理的事情出现,所以,必须是要改变的时候了。”
“可是若想改变,必须得有大乘佛法才行。”玄奘显然是钻了牛角尖儿:“大乘佛法现在何处?施主为何不多睡一会儿,哪怕问清楚了大乘佛法在何处也好啊!”
李牧不悦道:“你这和尚好没道理,你怎么不怪菩萨,他要是说得快点儿,我不就记住了么?”
玄奘激动道:“菩萨怎能怪罪,施主这话才没道理!”
“哟呵,你倒是会维护。”李牧哼了一声,道:“和尚,你得感谢我,若没我这个佛性精深之人,你连大乘佛法四个字儿都不会知道。至于它在什么地方,为何我没多睡会儿,那就要问菩萨了,兴许是我的佛性只有这么多,还不够知晓佛法所藏之处。要不就是没有缘分,毕竟我不是和尚,兴许菩萨就没想告诉我呢?”
“这……”玄奘愣了一下,颓然叹气,道:“缘法、缘法,诚然如此,佛缘不够、”
“就是嘛、”李牧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又不是和尚,对不对?也许菩萨就是想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呢,要不你先回去,也许今晚菩萨就去梦里找你了。”
玄奘摇了摇头,道:“不会的,菩萨大德大能,若想托梦于我,又何必假于人手?贫僧的佛缘,比不得施主。”停顿了一下,玄奘忽然大礼参拜,李牧赶紧把他扶起来,道:“法师何必如此,你又没欠我什么,行大礼做什么?”
“施主,贫僧恳求施主,若下次再梦到菩萨,一定问清楚大乘佛法藏在何处,哪怕是十八层地狱,贫僧也要将大乘佛法请回来,一改中原大地佛教的靡靡之气!”
“有志气!”李牧赞了一声,道:“当浮一大白!法师今晚别走了,我这就着人安排席面,与法师不醉不归!”
玄奘一听要喝酒,赶忙道:“施主,酒是和尚第一大戒,绝对不可以。天色不早,贫僧还要赶回慈恩寺,叨扰之处还望海涵,贫僧这就告辞了。”
李牧假惺惺道:“酒也是粮食酿造,又没荤腥,怎么就不成了呢?法师还是留下吧。”
玄奘连连推辞,李牧只好送他离去,一休眼巴巴地看着,想问李牧和玄奘说了什么,一步三回头,李牧也没有理他,悻悻地走远了。
打发了这俩和尚,李牧刚想歇息一会儿,礼部来了人,带来了裁缝。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要给他做衣裳。马上就是加冕仪式了,这等正式场合,当然要有规矩。李牧如今被封彻侯,又成了息王嗣子,身份已然不同了,衣着服饰自然也要有变化。
若按照常理,李牧无论是三品官职,都当穿紫袍。同时他又隶属宗籍,紫袍之上,可着金线。但被加封彻侯之后,情况就不同了,彻侯为诸侯之首,按礼制,可着云纹。加上李牧成了亲王嗣子,李世民特赐蟒纹一道,这衣服便改了又改,而且还得加紧了,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李牧对这什么金线蟒纹的,倒是不很在意。若不是礼制有要求,他就穿平日里出门的衣服,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既然朝廷有要求,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非常配合地量体裁衣了。
折腾完了,日暮西垂,李牧倒在躺椅上歇着,颇有些无聊。忽然,他意识到自己为何无聊了,原来三个老婆都不在家,不但张天爱和金晨不在,白巧巧竟然也不知去了哪儿。
张天爱捣鼓锦衣卫的事儿,金晨在丽春院排戏,她俩早出晚归的李牧是知道缘由的,只是这白巧巧去了哪儿?她那么大的肚子,能去哪儿呢?
“小竹!”李牧扯着脖子喊道:“小竹,快点过来!”
小竹如今已经成了凤求凰的当家,平素都在前堂,但李牧喊她,她还是得过来,一路小跑过来,埋怨道:“侯爷,前头还有好多客人没走,您这么喊,多失礼啊。”
“什么狗屁李牧对这什么金线蟒纹的,倒是不很在意。若不是礼制有要求,他就穿平日里出门的衣服,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既然朝廷有要求,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非常配合地量体裁衣了。
折腾完了,日暮西垂,李牧倒在躺椅上歇着,颇有些无聊。忽然,他意识到自己为何无聊了,原来三个老婆都不在家,不但张天爱和金晨不在,白巧巧竟然也不知去了哪儿。
张天爱捣鼓锦衣卫的事儿,金晨在丽春院排戏,她俩早出晚归的李牧是知道缘由的,只是这白巧巧去了哪儿?她那么大的肚子,能去哪儿呢?
“小竹!”李牧扯着脖子喊道:“小竹,快点过来!”
小竹如今已经成了凤求凰的当家,平素都在前堂,但李牧喊她,她还是得过来,一路小跑过来,埋怨道:“侯爷,前头还有好多客人没走,您这么喊,多失礼啊。”
“什么狗屁好多客人没走,您这么喊,多失礼啊。”
“什么狗屁好多客人没走,您这么喊,多失礼啊。”
“什么狗屁好多客人没走,您这么喊,多失礼啊。”
“什么狗屁
第746章 决意西行
从屋里出来,李牧来到柴房,阴影处站着一个影子。
李牧生火煎药,影子站在他身后,说道:“夫人在慈恩寺见过袁天罡。”
“是袁天罡约见夫人?”
“尚不知晓。”
“查!”
“嗯!”影子应了一声,消失不见。
倒不是李牧在怀疑白巧巧,只是事出反常,太过奇怪了些。白巧巧是李牧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容不得半点差池。李牧一直把白巧巧保护得很好,不想让她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现在竟然有人打她的主意,这是李牧绝对不能允许的。
刚刚那个影子,便是李牧让独孤九挑选出来的那一批特殊的人,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犯下了大罪,无法行走在阳光下的人,所以哪怕在李牧面前,他们也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是李牧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放心地效力。等他们完成了承诺的事情,锦衣卫也会给予承诺的他们的东西,或是保他们的妻儿一世富贵,或是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又或是动用锦衣卫的力量,帮他们复仇。
就像是一场交易,非常的公平。
这个负责保护白巧巧的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功夫,独孤九亲自试过,百招之内,二人不分胜负。得过一百五十招,才会败在独孤九的快剑之下。
这样的手段,已可纵横江湖。有他在,李牧对白巧巧的安全,还是非常放心的。但有话在先,他只负责白巧巧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他不会出手,也就是说,即便白巧巧做了害李牧的事情,他也不会阻止,因为他的这张订单里头,没有那一项。
李牧不担心白巧巧会做伤害他的事情,他只是担心,白巧巧会被袁天罡利用。
药煎好了。
李牧端着要回到房间,金晨和张天爱也都回来了。三个女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聊着什么,见李牧端着药回来,二女忙问是谁得了病,得知是安胎药,俩人才放了心。张天爱便要接过药碗来喂给她喝,白巧巧哪里敢让她喂,毛毛躁躁的,喂十口还不得撒八口去,还是金晨接过碗来,轻轻柔柔地喂给了白巧巧。
李牧也插不上手,便来到门口,坐在了门槛上。张天爱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李牧歪过头去,她却坐到了另一边儿:“多大的孩子,还坐门槛儿,也不怕让人笑话?”
李牧笑了笑,拉过张天爱的手,轻轻地握在了手里。
女子属阴,多体寒,手掌也是凉的,但张天爱从小习武,她的手一直都很温暖,而且很有力量。这一点和李牧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白巧巧的手,软而绵,到了张天爱这儿,他有时候甚至会担心被张天爱把骨头给握碎了。
“夫君,你看什么呢?”
“在看天上的星星啊。”
张天爱靠在李牧的肩膀上,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来,觉得没意思,起身回屋聊天去了。李牧却仍看着天上,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忽然,黑色的天空,闪过一点儿迷蒙的光影,暗卫的热气球从上空掠过,李牧的目光随着这团影子远去,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
次日清早,李牧受侯君集的邀请,去了一趟东城的兵工厂,午间,正打算吃侯君集一顿,宫里来人,宣他入宫。
“陛下,臣来了,还没吃饭,有没有现成的搞点,搞一点来吃啊。”李牧进了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旁若无人地嚷嚷着,嚷嚷完了,才发现殿内有人,还都是熟人。有昨天刚见过的玄奘法师和小和尚一休,还有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和尚的师父,会医术的那个惠日和尚,还有一个长着一撮小胡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偷的猥琐中年人,看他的模样,也不难猜测,他应当是倭国遣唐使的正使,犬上三田耜。李牧依稀记得见过他一面,但记忆有些模糊了。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魏征也在。李泰和李承乾兄弟两个,也束手立在一边,高公公和几个小太监在旁边伺候着,人还真不少。
“给他拿点桂花糕来。”李世民对高公公示意了一下,高公公忙叫小太监去取糕点,顺带给李牧搬了个锦墩。这一屋子的人,除了李世民之外都站着,李牧坐下了,显得尤为乍眼。但是却没一个人觉得不妥,李牧的不妥之处太多了,这等小事,已然没人在意了。
小太监端来一盘桂花糕,站在李牧身旁伺候,双手托着盘子纹丝不动,李牧伸手拿了两块放进嘴里狼吞虎咽,他已经饿得不行了,哪里顾得上什么礼数了,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道:“陛下召臣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么?”
“事情倒是有几件,你快吃两口,吃完细说。”
“没事,臣吃东西也用不着耳朵,陛下说就是了。”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道:“先说和尚事,这位玄奘法师,你可认得?”
“认得认得,昨天刚见过。”李牧吃噎着了,也不等李世民赐茶,自己拿着桌上的御盏便喝,李世民只当做没看见,继续说道;“玄奘法师,不仅佛法精深,更是难得的通晓番邦文字的大才,朕与他谈论,诸多见解,颇有茅塞顿开之感。与凡俗之流不可比拟,当敬重之。”
“嗯嗯、”李牧含混地应了声,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李世民正要申斥,玄奘忙道:“陛下,洛阳侯对佛法的见解,贫僧不能及,请陛下万勿责备,贫僧羞杀也。”
李世民一愣,道:“法师这是——”
“贫僧方才提及之事,正是受到了洛阳侯的点拨。”
“点拨?”李世民顿觉奇怪,他早就知道玄奘的名声,说是佛教百年不出的人才也不为过,这样的大才,李牧如何点拨他?按下心中疑惑,李世民清了下嗓子,说出了正事儿:“玄奘法师说,这世上有大乘佛法与小乘佛法,大唐僧人之所以堕落至此,是因为他们只学了小乘佛法,而没有学到大乘佛法,他愿意去那烂陀寺求取真经,来向朕求通关度牒,此事你觉得可行么?”
李牧明白李世民的意思,前几天,李牧刚在慈恩寺搞了一回事,玄奘此时又说起取经,多少有点像是跟李牧掰手腕的意思,而李世民这边呢,帝王之术在于平衡,给一棒子之后,通常都要给个甜枣吃,他有意答应,却要顾及李牧的面子,所以问他的意见。
“那烂陀寺?”李牧心道,不应该是大雷音寺么,怎么成了那烂陀寺?这个寺可没听过,他看向玄奘,玄奘忙躬身施礼,道:“贫僧昨日回到证道院,与诸位大师谈及此事,均一致认为,若这世上存在大乘佛法,必在那烂陀寺。所以贫僧要去那烂陀寺,求取真经。”
“为何一定是那烂陀寺?”
玄奘见李牧不知道,便解释道:“那烂陀寺乃是佛教圣地,此地原是庵摩罗园,后有五百商人捐钱买下献佛,佛在此说法三个月,教化世人。后摩揭陀国王铄迦罗阿迭多在此兴建佛寺,子佛陀鞠多王在寺南扩建,呾他揭多鞠多王在东面建寺,幼日王在东北建寺,金刚王在此西建寺,中印度王在此北建寺,帝日王此东建大寺——”
“停停停、”李牧听得头都大了,印度人的名字怎么没个正常的,他懒得听了,看向玄奘,问道:“法师可听过‘大雷音寺’么?”
玄奘一愣,道:“倒是不曾听过,大雷音寺,难道大乘佛法在大雷音寺?”
李牧心道,西游记里头就是这么写的,说出来也不算是骗你,李牧清了下嗓子,道:“好像记得有这么个名字,却不知在哪里,法师可以打听打听。”说完,他看向李世民,道:“陛下,既然法师有普度众生的心,朝廷也应当支持才是。只是臣有一个捎带脚的小请求,还望法师能够答应。”
李世民看向玄奘,玄奘忙道:“施主请讲。”
“请问法师,此行是怎么个走法,是往南还是往西,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玄奘答道:“佛法自西而东传,想要寻到那烂陀寺,打听出大雷音寺的所在,必是自东而西,贫僧往西边走。”
“好!”李牧听到玄奘这样说,心里有了计较,道:“实不相瞒,我的老家,便是在西边,小时候常常见到从西边来的胡人和波斯人,听说过沙漠更西的故事,心向往之,却一直未能成行。既然法师西行,必然是要路过这些地方,还请法师将沿途一路的风土人情,所见所闻,详细记录下来,待法师回转之时,借我看看,我便也如同亲眼所见了,不知法师能否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啊,贫僧还当是什么事。”玄奘出了口气,道了声佛号:“这点小事,贫僧自无不允之理。施主请放心,贫僧每到一地,必细细记录当地所见,务求仔细,让施主知晓。”
“如此,便谢过法师了。我会准备一份心意,供法师路上花用。”
玄奘忙道:“贫僧此番西行,乃是一颗拜佛求经的诚心,必得是真心苦行,方可取得真经。若是一路悠哉享乐过去,便是不遵三宝,不敬佛祖,菩萨也说了,这样是取不到真经的。”
李牧也不强求,道:“也好,那我就仿照梦中的样式,做袈裟与锡杖赠给法师,法师若再拒绝,便是真的半点情分也不讲了。”
话说到这地步,玄奘还能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李世民对和尚的了解,要比李牧多多了。他见玄奘不肯要李牧给的路费,便知道他是打算一路化缘过去。化缘总得有个家伙事儿,便又许了一个钵盂给他。御赐的钵盂,玄奘怎敢拒绝,也一并收了下来。
打发了玄奘,接下来便是遣唐使的事情了。倭国的正使犬上三田耜已经被礼部晾了半年,头发都白了一半儿,昨日得到口谕,说是今日召见,顿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兴奋得整宿没有睡着觉,到现在眼睛都是布满血丝的。
李世民昨天也琢磨了很久,如何能够得到倭国的大银矿。白银这东西,没法糊弄,倭国虽然不知晓他们有那么大的银矿,但若知晓了,肯定也不会轻易地献出来,毕竟谁不知道白银是‘钱’呢、他们一定有所图,李世民召见遣唐使,便是想知道他们要什么,看看能不能商量出来一个对大唐相对有利的交易。
至于打,李世民冷静下来之后,倒是没想过了。他虽然对海路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倭国位于东海,在李世民的意识中,离岸的岛屿,都不值一提,一块飞地而已,大费周章地去打,得不偿失。
“你国国王派尔等过来,所为何事啊?”
李世民的态度颇为傲慢,实则也不能算是傲慢,这就像是一头猛虎在与一只哈巴狗在对话,即便猛虎已经拿出最和蔼的姿态了,在哈巴狗的眼里,还是吓人可怖的。
“舒明天皇使臣犬上三田耜参拜天可汗大唐大皇帝陛下,请收下我国国书。”
“天皇?”李世民的眼皮耷拉了下来,李承乾、李泰、魏征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小小番邦蛮夷之地的国王,也敢自称‘天皇’,都说这倭国人狂妄而自大,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
李牧察言观色,瞧见李世民不悦,登时暴怒,他抓起小太监拿着的糕点盘子,扣到了犬上三田耜的脑门上,骂道:“小小倭国使节,也敢在我大唐皇帝陛下面前放肆?天皇?你们也配,不怕折寿么?”
犬上三田耜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不敢把头抬起来,求饶道:“说错了,说错话了,是倭国国王,不是天皇,不是天皇!”
“你明明说了,还不认?看来是个巧言令色,油嘴滑舌之人,好呀,耍嘴耍到皇宫里了,本侯岂能容你?来人,把他的舌头割了!”
“侯爷开恩,下国岂敢有对大唐皇帝陛下不敬的意思。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大唐皇帝陛下如何称呼,下国就如何接受,这样行吗?”
第747章 挫其志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低了头的,李世民、李承乾等,俱都缓和了面色,正要说话,李牧却仍不依不饶:“人,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早在春秋时,中原就有礼制,天子六军,每军千乘,共六千乘;大国三军;中国两军;小国一军。如今我大唐何止万乘,自然是大国中的大国,便如此,我们大唐皇帝也只称天子,号天可汗而已。你们倭国可有百乘么?千乘才可称‘国’,一个百乘都没有的撮尔小国,也敢称‘天皇’,岂非贻笑大方么?”
“是是是,下国知罪,还望上国念在下国无知,不要怪罪。”犬上三田耜浑身战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知他是真的抖,还是假的抖,反正看起来是抖得很匀乎。一休小和尚看着也浑身发抖,但他不是害怕,他是被气的。在他眼中,李牧这便是在仗势欺人,有道是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都已经跪在地上了,还依依不饶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一休便要开口,被惠日法师死死拉住。他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轻重。但惠日老和尚却知道,如今说话的人,叫做李牧,他的权势,如日中天。即便与当朝国舅相斗,最后都是他赢了,此等人物,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你们倭国,的确无知。”李牧看似稍稍的消了点气,伸手接过了犬上三田耜手中的国书,随意看了一眼,哼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敢启奏我皇陛下?”他指着国书上的一行字,给犬上三田耜看,道:“来来来,你给我解释一下,请求更改封号是什么意思?”
“啊!”犬上三田耜急忙又叩头,道:“侯爷容禀,倭国上下,仰慕天朝上国,自天——”见李牧眼睛眯了起来,犬上三田耜急忙改口:“自王上至庶民,无不以习天朝文字为荣。此前也曾派遣使团来到中原,学习中原文化音律等。得知在中原,多称倭国为倭奴,此语稍显恶意,因此王上便想借贺上国平突厥之际,恳请更改封号。倭国近日所出,不妨就以日——”
“本”字还没出口,就被李牧打断了:“你刚刚说什么?你叫犬上是吧?”
犬上三田耜赶紧应声:“侯爷,正是下使。”
“你当这是在哪儿?”不等他回答,李牧厉声道:“这里是太极殿!”
李世民气得翻白眼,心想,臭小子你还知道这儿是太极殿,人家外人倒是没敢冒犯,你却喊起来了!
犬上三田耜跪地不敢抬头,李牧又把国书丢在他面前:“这是什么东西?国书?你们倭国的国王,是没什么正事儿说了么?要改封号啊?正当理由呢?就因为封号不好听?你当是在集市上买菜,还能讨价还价的?”
犬上三田耜弱弱地小声道:“侯爷,这称呼着实不好听——”
“如何不好听了?是怎么变得不好听的?”李牧冷哼一声,道:“这都是你们自己作的,活该!”
一休实在是忍不住了,挣脱开师父的手,开口道:“侯爷,你说这话好没有道理。”
“小孩子闭嘴!”
惠日赶紧扑过来捂住一休的嘴巴,无论一休怎么挣扎都不肯放开。犬上三田耜也露出惧色,看向一休那边,似乎非常的紧张。李牧见状,心中暗道,莫非这小子身份不一般?否则为何连身为正使的犬上三田耜都如此在意他。
但这事儿毕竟不着急,也不值得分心,李牧继续按照既定的节奏,对犬上三田耜道:“既然要问道理,那本侯便给你讲讲这个道理。你们倭国无知,没有文化,我这大唐第一才子,便给你们来一个说文解字,好好听着,记在心里。大唐乃是礼仪之邦,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听不懂道理,是你自己的事儿,从自己身上好好找原因。”
这样的话,也就李牧能说出来,李世民听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坐在桌案后装没听见,倒是魏征颇感兴趣,他对李牧的无礼,已经见怪不怪的,这回是对外人,他自然没什么意见,就是好奇李牧能说出什么来。
“倭字最早出现在《诗经》中:四牡騑騑,周道倭迟。你们就算再没文化,也应该知道《诗经》吧,《诗经》在中原称为‘雅’,而且是‘大雅’,出现在《诗经》中的章句,都是再雅致不过的,倭字指的是曲折深远之意,并无半点恶意之处。后汉朝时,倭国使者第一次见到中原皇帝,明确表明了臣服之意。汉皇念其远道而来,特赐金印一枚,上书“汉委奴国王”五个字,这里的倭,指的也是路途曲折之意。倭奴一词,便从此而来。当时使者曾言,倭国“冀其臣服”于汉朝。从此这倭字,便也有了顺从之意,也没有丝毫的恶意。此后数百年,一直相安无事,并没有什么恶意。”
“但为何到了近代,便有了恶意?”李牧逼近犬上三田耜,道:“这里头的问题,你当真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么?”
犬上三田耜冷汗淋漓,不敢抬头,道:“下使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本侯研究过这事儿,盖因前朝时,遣隋使曾上国书,言道“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的字句,倭国不臣,胆敢与中原上国相提并论,触怒了朝野上下,自此倭国之名声便持续走低了。本来对于这个前朝的故事,本侯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此事太过于荒谬,本侯实在是想象不到,像尔等这样的小国,弹丸之地,怎么鼓起勇气与中原天子相提并论,但看你口中说出‘天皇’二字,本侯明白了,前朝故事不假,汝等着实是夜郎自大,狂妄至极!”
“本侯说你们是自己作的,难道说错了么?”李牧冷笑一声,道:“不要以为你们居于海外,天高皇帝远,拿你们没有办法,听说万石船的事情了么?待万石船造成之日,扬帆出海,小小倭国,弹指一挥间即可灰飞烟灭,看你们的倭国王还怎么做‘天皇’的梦!”
第748章 倭国的谋求
李牧翻了一下国书,更加来气:“瞧瞧,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想要书籍,典章,碑刻,古董,还想派遣人员在三省六部旁观,学习?你们当大唐是什么?你们当你们自己是什么?要什么就给什么,我怎么不记得大唐欠你们钱!”
犬上三田耜欲哭无泪,李牧这顿连消带打,竟是把倭国国书中的两大诉求都禁止了,遣唐使来大唐的目的,一共就三个,改封,求学,朝贡。前两个为主要,朝贡为次要。原因是,大唐与倭国隔海相望,倭国没有大船,想要朝贡贸易,也运不了多少货物,基本上也就是使团随身带些,成不了规模。
最主要的,还是改封和求学。而改封,在之前几个朝代,都没能成行,实质上也是不指望的,最最重要的,便是求学了。
学习中原先进的文化、宗教、法制、教育,从根着手,改良倭国人,强盛国家,这是倭国上下既定的方针。
“欸?”忽然李牧发出了惊疑之声,他拿起国书仔细地看,表情变得有一丝奇怪,众人见他这副样子,都好奇他看到了什么,竟然是这副表情。
“终于让本侯看到一点有意思的了。”
犬上三田耜急忙抬头,难道说这国书上还有什么,是这位挑剔的侯爷能够接受的么?若有,那可真是太好了。如今能成一个,这趟就算不白来,也算是完成使命了,下回再有这种事情,说什么自己也不来了。谁说这是好差事,遇上洛阳侯这样的人,好差事也变成坏差事了。
“这最后一条、”李牧指着国书上头的字,给犬上三田耜看,道:“你说要献三百少女供给军中,每半年一换,这供给军中的意思——”李牧嘴角微微翘起:“是本侯所想的那个意思么?”
“这……”犬上三田耜闹了个大红脸,李牧的语气,讽刺的意味已经很浓厚了。话语中虽然语焉不详,但只要是个成年人,谁看不懂其中的意思呢?
三百少女,供给军中,还半年一换。明摆着这不就是要借种么?这让李牧想起来他穿越之前,在某门户网站的推荐新闻里头,看到过的一篇营销文章。那文章说的是宋朝的事情,宋朝时期,倭国禁止民间与宋朝来往,所以在宋朝的时候,和尚想来中原,都得需要偷渡。但却有一种船只,可以堂而皇之地来中原,不受任何的限制。
这些船只,无不载满了女子。她们来到中原的目的只有一个,寻找宋朝的美男子或者高大魁梧的男子一度春风,怀上他们的孩子。史书中称之为‘度种’。倭国人‘度种’是为了改良基因,因此必得是倭国最优良的女子才能胜任,因此这些女子,全部都不是普通人,她们大多是倭国贵族的女儿,受到过倭国最好的教育。
这些女子回到倭国之后,受到的待遇也是极好的。不会有人歧视她们的行为,相反,很多大家族为了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会重金求娶她们。她们的后代,会得到特殊的照顾,长大成人之后,还会得到一个最好的伴侣,以确保来之不易的优良基因能够健康地延续。
这是宋朝的故事,没想到早在唐朝,便开始实施了。
犬上三田耜吃不准李牧的心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想到李牧却大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少女啊,本侯是很喜欢的,若是有这一条在,前两条也不是不能商量。”
众人差点没闪了腰,什么玩意儿啊这是,刚刚还一副为国为民慷慨陈词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变了嘴脸了,为了几百倭国少女改弦更张,这要是记在史书上,还不叫后人笑话死了?
魏征便要忍不住:“李牧,你——”
话还没出口,被李世民用眼神拦住了。魏征只好忍住,继续看李牧怎么说。
犬上三田耜已经乱了阵脚,见李牧对少女感兴趣,急忙打蛇随棍上,道:“侯爷若喜欢,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下使一定择选倭国最美丽的女子,献给侯爷。”
“欸,说得什么话,本侯是那样的人么?”李牧狠狠瞪他一眼,犬上三田耜暗道苦也,难道又说错了么?没想到李牧话锋一转,道:“最美丽的女子,自然是孝敬陛下,本侯免为其难,第二美丽的就行了。”
犬上三田耜心领神会,嘿嘿陪笑道:“那是自然,下使方才没说,是不敢妄想,若陛下喜欢,下国定当竭尽全力。”犬上三田耜心里一阵激动,若是有倭国女子能怀上李世民的龙种,那还了得么?自己这趟哪怕什么事情都没办成,只这一件,功劳便是大大地了。
眼见俩人越说越下道儿,李世民不得不出声了:“李牧,说正事儿!”
“诺、”李牧赶忙答应,又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这事儿咱俩私下说,在这儿就不说了。至于前面的两条,封号的事儿别想,改不可能改。学习的事情么,那个小和尚不是在慈恩寺学么?慈恩寺乃是大唐寺庙之典范,好好学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若嫌不够,可以再派几个和尚过来。”李牧说完,对犬上三田耜眨了下眼睛:“好了,事情说完了,走吧。”
犬上三田耜正要再争取一下,忽然看到李牧眨眼,愣了一下旋即便心领神会,看来有些事儿,不能在台面上说,但这事儿却不一定不能办,只是这位侯爷,想要从中谋点利益。
倭国虽穷,但满足一人,还是能维持的。犬上三田耜现在也看出来了,大唐如今最有权势的,便是眼前这位了。巴结好他,即便国书上的三件事不能全部应允,也能完成一半儿,如此这次来唐的目的就算是成了。
“下使告退。”犬上三田耜什么也没说,恭敬向李世民行礼,然后向李牧行礼,带着一休和惠日退了出去。这次面圣,虽说没打成什么目的,但能与李牧搭上线,也是极难能可贵的了。
殿门关上,李世民盯住李牧,道;“你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还不从实招来?”
“臣一心为国啊!”李牧喊起了屈,李世民瞪他一眼,道:“别跟朕来这一套,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朕说个明白。”
“陛下问的是哪件事儿?”
“两件!全说!”
“欸。”李牧乖巧地应了一声,道:“玄奘法师的事儿,臣是故意为之。大乘佛法的故事,臣是编的,但大乘佛法的事情,却不是假的。臣诓玄奘法师西行,也不算完全诓骗了他,算是双赢。他得了佛法,我呢,也得了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东西?”
“臣已经明说了呀。”李牧循循善诱道:“陛下回想一下,臣不是说了么,向往西域风土人情,让玄奘法师沿途记录一下。”
“是这么说了——”李世民念叨着,一下恍然,道:“你是想让他做细作?”
“欸,别说这么难听么。”李牧连连摆手,道:“大唐势必要经营西域,虽说现在大家一团和气,但是保不齐哪天,就有不知死的家伙有那不臣之心,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一定打,但打之前,咱不能两眼一抹黑吧,必要的消息,还是需要收集的,派出细作,费时费力,正好法师要西行,顺道帮个小忙,算不了什么大事儿。”
“哼,就你心眼儿多。”李世民瞥了眼自己的俩儿子,心道,这样的心眼儿,我的儿子怎么就不能长一个,瞧瞧这俩东西两眼放光的样子,显然都没想到那么深。
“至于倭国的国书么、”李牧琢磨了一下,斟酌语句,道:“陛下您觉得,在回答陛下这个疑问之前,臣想问陛下,大唐疆域,多大算是够大呢?”
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把李世民给难住了。他忽然发现,好像自己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李世民琢磨了一下,道:“疆土谁会嫌小,自然是越大越好,但人力有限,朕这辈子能平定四夷,也就满足了。”
“臣再问陛下,您是想平定四夷,还是想占领四夷呢?”
李世民蹙眉,道:“这有什么区别么?”
“自然有区别。”李牧解释道:“例如,吐蕃地处高原,咱们中原人到了高原,几乎生活不了。而突厥所占之地,很大一部分是沙漠戈壁,不毛之地,万物不生,也不适于生存。而高句丽,半数疆土苦寒,冬日漫长,皑皑白雪,与中原腹地之气候大不相同。这样的地方,占之何用?”
魏征忍不住插话进来,道:“大国威服四海,难道还有不占比占了更好的道理么?”
“说着了!”李牧接过话道;“这里头便涉及到一些事儿要说明白了,道理也很简单。请魏公答我,若是占了吐蕃,吐蕃的人,你杀还是不杀?”
“自然是不杀,天子兴仁义之师,岂能妄动杀戮?”魏征话里有话,显然指的是李牧屠城的事情。
李牧也不恼,像是没听出来似的,继续道:“若是不杀,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吐蕃数百万人口,便是数百万张嘴巴,大唐占了吐蕃,就要养活这些人,怎么养活?谁来养活?”
魏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道:“原本他们也活着,怎么换了大唐统治,他们就活不了了?轻徭薄赋,休养生息,难道不比从前活得好?”
“自然不能。”
“怎么不能?”
“就是不能!”李牧直截了当地指出来,道:“试想一下,若大战起了,首先便是耗损了两国的国力,双方都要死伤,都要消耗粮草。一战之后,吐蕃国灭,大唐也损失不小。若是不占,大唐可掳掠吐蕃剩余物资填补己身,但若占了,不但没有补给,反而可能面对一国承担两国损耗,倍伤元气。”
“且,吐蕃如今还是上层贵族,底层奴隶的结构。吐蕃的奴隶,生活不如猪狗。而在大唐,基本上已经没有这样的奴隶了。若占了吐蕃,对待吐蕃的奴隶,是以什么标准?若按照从前的标准,大唐与吐蕃无异,谈何王者之师?若按照大唐的标准,从猪狗变成人,这多出来的花费,谁来填补呢?”
魏征不说话了,算账这件事上,他永远也说不过李牧。
李牧看向李世民,道:“这也是臣为何不主张打仗的原因,若非必要,在国力还不足的情况下,只要打仗,无论输赢,都是输。还有,臣想请陛下思考的事情是,即便这些问题都不出现,大唐把四夷都灭掉,纳其民,占其地,便可以长久么?”
“那西边说,大唐以西是突厥,突厥以西有西域诸国,而在西域诸国更西,有波斯,有大食,这天下何其广阔。陛下打败了现在的四夷之后,还会有更加强大的四夷,难道要连年征战无止无休么?大唐的皇帝,世世代代都要去打仗,不顾百姓的死活么?陛下,这显然是不对的。”
李世民紧皱眉头,有些不悦。他是一个战场出身的人,骨子里留着军人的热血。若不是国力牵扯,他早御驾亲征,平定四方了。但李牧现在却说,这是一件不对的事情,他即便理智上认可,心里也接受不了。
“那你说,怎么做是对的?”
“陛下,四个字,以德服人。”李牧认真正色说道:“就这倭使这件事,臣想提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臣想请陛下成立一所专供外国人读书的学馆,教化这些蛮夷。让他们学习大唐的文字,礼仪,制度,典章等等,陛下试想,若是这些番邦小国,一切都如大唐一样,那即便大唐不占领他们,他们不也如同大唐的属地一样了么?”
“等等、”李世民打断李牧的话,道:“可是刚才朕怎么听你说话的意思,好像是不想答应倭使,怎么又改主意了?”
“有分别的。”李牧解释道:“臣想给他们的是文化和礼仪,但有一些东西,臣并不想给,也不能给。”
“你指的是什么?”
“比方说,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