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敛财之道(限免活动加更)
李世民深以为然,叹息了一声,道:“门阀世家,盘踞千年。就算是朕,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朕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虽说朕与牡丹夫人没有缘分,但好在牡丹夫人也没有心上人,算是坏事中的好事了。”
李牧听得心里直皱眉,心说这种想法可真够大男子主义的。这叫什么三观啊,人家跟你没缘分,就不能谈恋爱了?想到这儿,李牧小心地问道:“陛下,这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如果来日牡丹夫人有了心仪之人……”
“哼!”李世民冷哼一声:“谁敢抢朕的女人?”
“呃……”李牧赶紧把嘴巴闭上了,看来这地下情,永远都浮不上地面了。
虽然觉得李牧神色有异,但是李世民怎么也怀疑不到李牧身上,道:“总之,牡丹夫人那边,你替朕多帮衬一些,有什么好的赚钱之道,想着她一点。你对待他,要像对待皇后一般的尊重,毕竟有朕在,而且朕对她的感情,你是清楚的。”
李牧支吾地答应下来,李世民拍拍他的肩膀,凑近了小声道:“替朕看着些,如果有不守规矩的人出现在她身边,速报朕知。若有人欺负她,朕许你先斩后奏。还有,切记瞒着皇后,走漏风声,朕唯你是问。”
“诺。”
李牧心中叹息,老板,若真按照你的旨意执行,回家我就得抹脖子啊。昨天晚上,臣就已经对不住你了呀!
正在这时,高公公悄悄进到殿中,向李世民施礼道:“陛下,陈国公来谢恩,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牧闻言,赶紧道:“陛下,臣告退。”
“你等会!”李世民道:“朕还有一件事要问李牧,让侯君集再等一下,也不是什么外人。”
“啊……诺。”高公公微楞,但还是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来到殿门外,侯君集赶紧过来,问道:“高公公,陛下要见我了么?”
“陈国公,咱家去替你问了,但是陛下说还有一件事要问逐鹿侯,让你再等等。”
侯君集方正的大脸上浮现出怒色,道:“高公公,这李牧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这些日子练兵疏忽了,还不知道朝中出现了如此的青年才俊,陛下何以对他另眼相看?”
“哎呀,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李牧的事迹,高公公可是知道不少。听侯君集问起,正好他也无事,便捡着他知道的,从头讲了起来。
侯君集安静地听着,神色变幻不定。
殿内,李世民问了李牧一个非常实在的问题。
“你想到充盈内帑的办法了没有?”
“呃……”李牧沉吟了一下,他确实还没来得及想,这几日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他哪有时间。但是李世民问起来,又不能不回答,不回答就显得无能,无能,就是罪。
“臣早已胸有成竹。”
“口气不小,说一个来听听。”
“陛下,臣打算在盐上面做做文章。”
“盐?”李世民皱起了眉头,道:“盐如何做文章,盐铁乃是国家命脉,你不是对朕说过,内帑就是内帑,不跟国库争利么?怎么,你的本事就只是如此了么?”
“不,陛下误会臣的意思了。”李牧正色道:“陛下,臣研究盐,并非一日两日了,臣到了长安之后,便开始研究盐了。”
“研究‘盐’?”李世民不解道:“盐有什么研究的?不就是盐么?”
“陛下先听听臣的分析。”李牧说着,起身来到了案几旁,李世民也跟了过来。李牧找了一根合适的狼毫笔,自己磨墨蘸了墨汁,在宣纸上画了三个圈。
“陛下,臣查阅了虞部的资料得知,如今我大唐的盐,并不充裕,很多平民百姓之家,还在用‘盐布’调味。臣之前在马邑生活时,也是如此。”
“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是盐的产量有限,如之奈何?不止是我大唐,追溯前代,盐的产量也一直不足。怎么,你小子有办法?”
“有!”李牧掷地有声地说道。
“嗯?”李世民正色起来,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当真有办法?”
“臣确实有办法。”李牧再次确认,他用毛笔指着宣纸上的三个圈,先在第一个圈中写上了‘海盐’二字,然后在第二个圈里写上了‘池盐’二字,然后在第三个圈里写上了‘岩盐’二字。
“陛下请看,臣的这三个圈,便是我大唐如今获取盐的三种方式。”
李世民皱着眉仔细地看了半天,抬头看了李牧一眼,道:“你写的这叫做‘字’?就这样的字,你还想考状元?”
李牧臊得脸颊通红,硬着头皮道:“臣会练的……哎呀,总之就是三个部分,海盐,池盐,岩盐。但是这三种获取盐的方式,都各有缺点。例如,海盐需要反复蒸煮,成本非常高产量还低。而池盐,虽然是天然形成,但在我大唐境内比较稀少,反而是高原地区,吐谷浑的察尔汗盐湖、茶卡盐湖等地盛产。历朝历代与胡人之间的征战,多多少少也都与这‘盐’有关,伴随着风险。而岩盐虽然可以开采,存量也不小,但却多数伴有剧毒,无法食用。陛下,臣说的可有错么?”
“没错,确实如此。”
“臣有一秘法,可彻底解决我大唐缺盐的窘境。”
李世民也是一个急性子,道:“朕不想听你绕弯子,你就直说,你有什么办法!”
“陛下可知,臣的家中用的都是细盐。”
李世民没好气道:“谁不知的你有钱,自然买得起细盐。”
“不,臣家中的细盐,都是臣买最便宜的岩盐,自己制出来的。”
“制?”李世民皱眉道:“你刚才也说,岩盐大部分有毒。再说,盐如何制?你的意思是,磨细了便无毒么?你发明了一个碾盘?”
碾盘?李牧被李世民的脑洞打败了,道:“陛下,臣发明的是提炼之法,可以把岩盐中的杂质,也就是毒物提炼出去,通过几道复杂的工序,便可以让岩盐变成细盐,任何品质的岩盐都可以提炼。臣计算过,原料和产出的比例大致为十比六,也就是说,一斤岩盐,能出六两细盐。而细盐的价钱,是岩盐的二十倍。陛下现在明白,此中的利润了么?”
“一斤劣质的岩盐,能制出六两上等细盐……”李世民在脑袋里估算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金饼,满屋子都是金饼。要知道,岩盐这东西,比煤石也少不哪去了。在西域,就是原突厥所在的地盘,靠近沙漠的地方,到处都是干涸的湖泊,湖泊底下全都是岩盐,而且因为多数有毒,几乎都是没有开采的,数量无法预计。
李世民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抓着李牧的肩膀问道:“当真?你小子可不能撒谎,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李牧无奈道:“陛下,臣敢跟您撒谎么?臣随时都能制出来,您若不信,改天有空您去臣的工作室,臣为您演示就是了。”
李世民松开了李牧的肩膀,狐疑道:“既然你有如此手段,为什么不拿出来赚钱。盐的利润,要比酒更大。”
李牧一本正经道:“陛下,臣多次说过,臣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之人,钱并不能让臣觉得快乐,唯有对陛下忠诚,为百姓做事,才能让臣……”
“行了,闭嘴吧,朕不想听。”李世民听到李牧这套说辞,脑袋就疼。虽然看起来,听起来,这小子都像是在胡扯,但是偏偏他做的事情,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见李牧说得这么笃定,李世民便也信了,感慨道:“爱卿真是朕的福将啊,竟然还会制盐,让朕非常欣慰。试想自三皇五帝到现在,哪朝哪代能让百姓都吃上细盐?一个都没有!若在朕当皇帝的时候做到了,朕也可借此名留青史了吧。”
说着,他看了看李牧,道:“卿也一样,与朕一道,青史留名。”
“臣谢陛下恩典。”李牧先恭维了一声,然后才道:“不过臣以为,陛下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些。”
“嗯?你不是说岩盐取之不尽么?为何不能让百姓都吃上细盐?”
“陛下,盐乃是国家根本中的根本。若此制盐法泄露,让周边诸国学了去,于我大唐,极为不利。所以臣以为,还是循序渐进为好。由上自下,先让官员,门阀,世家,地主等吃上细盐,那么池盐和海盐必定要降价,这样富农也可吃上池盐和海盐,而平民百姓,则至少能吃上没有毒的岩盐,再也不用盐布。这样由上及下,慢慢的推行,才是正途。而陛下也可因这细盐,获取利润,填充内帑,两全其美。假以时日,在我大唐休养生息,恢复过来之后,无惧四夷侵扰之时,再进一步推广细盐,总有一天,我大唐百姓将会人人都能吃到细盐的。
李世民想了一会儿,道:“确实如此啊,朕有些急功近利了。这经营之道,朕确实是没有你思虑得周全。也罢,那朕就不管了,交由你来处置吧。”
“诺。”
李牧应了声,又抬头道:“陛下,臣还有一个想法。”
第116章 相请不如偶遇(为第三个盟主“你找不到我的哟”加更)
李世民看着李牧的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子,跟所有人都不一样。能耐大,脾气也不小,最关键的是,他非常欣赏李牧敢于提出自己的想法,只会人云亦云者,都是庸才。李牧则不是,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还能做到,这样的人,是人才!
“你说吧,什么想法?”
“臣觉得,细盐之利,内帑取三成就好。”
李世民的眉头顿时又皱起来了,钱,在李世民的耳朵里,就是一个敏感词。因为他缺钱,他想要钱。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能一口气吞个几百万贯,因为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民生还是打仗,没有钱寸步难行。现在李牧竟然说内帑只取三成,李世民自然不会高兴了。
“李牧,你小子胃口大了些吧,就算这秘法是你的,可这天下是朕的,岩盐也是朕的,你想独占七成么?”
李牧摇摇头,道:“不,陛下,臣可以分文不取。”
“你不要?”李世民更加疑惑了,道:“你不要,那你想给谁?”
李牧认真道:“陛下,臣请问您,您要钱何用?”
“到处都有用!”李世民长叹道:“四边未定,吐蕃,吐谷浑,高句丽,还有突厥以西的薛延陀,对我大唐都是虚与委蛇。朕欲征之,但是没有钱粮兵丁,粮,有了贞观犁,若无天灾,三年之内粮可无忧,届时朕便可以着手征兵了。但是若没有钱,如何养兵?如何犒赏?民部到底是国家的民部,国库也不能让朕一个人说了算。朕欲三年内训练出一支所向无敌的万人骑兵,没有钱,如何能够做到?”
李牧心中暗道,这是个战争贩子啊!
“陛下要钱,是为了养兵。臣可以认为陛下是为了施恩于士卒么?既然如此,臣以为,不如换一种花钱的方法。”
李世民听出李牧话中有话,问道:“如何换法?”
“陛下只取纯利三成,把大部分的利,都分给对陛下忠心的门阀和家族。古语有云,财帛动人心。得此利者,必然对陛下心存感恩,而即便对陛下不满之人,为了利益,也会亲近陛下,为陛下所用。臣以为,这样花钱,要比阵前犒赏,更加有效。”
见李世民仍然犹豫,李牧又加了一句,道:“陛下,直接用钱买来的忠心,未必是忠心。但用钱施加的恩情,确是真正的恩情。臣小的时候,曾听到过一句市井之言。言曰:钱易还,人情难还。陛下分出去的是钱,换来的却是心。这比买卖,臣以为划算。”
李世民沉吟半晌,道:“言之有理,那么你觉得,这细盐之利,朕赐予谁最合适?”
“陛下既然欲征兵,那自然是关陇贵族最为合适。”
“哦?”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李牧一眼,道:“细细道来,为何最合适?”
“臣的理由有两个。为陛下计,关陇贵族能征善战。为臣自己计,此次臣出事,关陇贵族保了臣。尤其是国舅爷,他既为臣说话,又是臣的长辈,臣不能不报答。于公于私,臣都觉得关陇贵族最为合适。最重要的是,关陇贵族距离开采岩盐的地方近,可以省下可观的开销。”顿了一下,李牧又补充道:“门阀世家那边,已得了矿利了。”
李世民听懂了李牧的意思,以太原王氏为首的“亲皇派”门阀,在此次交锋中大获全胜。尤其是太原王氏,煤就出产于太原,想不得利都不行,可谓是躺着就把钱给挣了。而山东士族闹了一个灰头土脸,与李牧结下了死仇,得利的事情,他怎么肯给山东士族。
还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格啊。
李世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年轻人,尤其是有能力的年轻人,有点小毛病,怪脾气,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若李牧四平八稳,如同一个老头,他才会觉得有问题。不符合年龄的城府,总能引起人的忌惮。但是像李牧这样,心里有什么都说出来的,恨和爱都摆在台面上的,反而让李世民放心。
“好吧,谁让秘法是你的,便让你做这个人情吧。辅机若跟朕提起,朕也会帮你说话,就说是在你的一力主张之下,朕才把细盐之利分给他的。”
李牧心中腹诽,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但他不敢说出来,老实地行礼,道:“臣谢过陛下。”
“没事退下吧,崇文馆那边,还等着你上课呢。”
“啊?”李牧顿时僵住了,他没想到,绕了这么大一圈,李世民竟然还没忘了让他上课的事情,顿时悲从中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李牧索性也不要面子了,趴在地上抱住了李世民的大腿,嚎叫道:“陛下,臣今天能不能不去上课呀。陛下,臣昨天一宿都没睡好,您看臣的黑眼圈啊,眼袋都要掉地上了。臣现在很疲劳啊,您再让臣去上课,臣怕猝死啊,臣都猝死一回了……”
“这说得是什么呀,乱七八糟!”李世民哪见过这么没规矩的臣子,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挣了两下没挣脱开,实在是没办法了,道:“松开朕的腿,朕许你一天假,行了吧?”
“陛下,至少也得三天……”
“就一天!”
“哦。”李牧还是怂了下来,他怕再犟嘴,一天也没了。他把李世民的腿松开,起身行了个礼,道:“那臣就告退了。”
“去吧!”李世民担心李牧再来这么一出,赶紧把他给打发了。
李牧告退从太极殿出来,跟侯君集撞了个满怀。高公公介绍道:“侯爷,这位是陈国公侯君集大将军。大将军,这便是我刚刚说起的逐鹿侯李牧了。”
“这般年轻,就已封侯,实在是罕有。”侯君集抬手拍了拍李牧的肩膀,半点怒气也无,亲切地像是对待自家子侄一般:“得空到我府上,我请你喝酒。”
高公公笑道:“大将军不知吧,这长安最好的酒,便是逐鹿侯亲手酿制的。咱家有幸尝过一回,真的是不一样。”
“是吗?”侯君集爽朗大笑,道:“那我也得尝尝,改日送我两坛。”
李牧这时才缓过神来,侯君集!这人是侯君集!他对侯君集有印象!
造反的那个嘛!
虽然李牧记不起来他是因为什么造反,但是他记得有这么回事。但是看这家伙的四方大脸,长得就像是朱时茂似的,小品里面怎么说来着,看着就是一个正面人物,怎么也看不出是会造反的呀。
高公公见这边都说了好几句话了,李牧还楞木楞眼地瞅,赶紧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李牧这才缓过神,赶紧行礼,道:“大将军莫怪,小子昨夜一宿没睡,现在已经有点晕了。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酒好说,明日便差人送去府上,二十坛,让大将军喝个过瘾。”
李牧的疲惫,谁都看得出来,侯君集倒也没小心眼到这种程度,道:“我这个人素来也不在意什么礼数,不必放在心上。看你这么劳累,且回去歇息吧,酒什么时候都能喝,我等着你便是。”
“谢过大将军。”
高公公适时说道:“大将军请进殿吧,陛下等着呢。”
侯君集对李牧点了下头,转身进了太极殿。高公公带着他进去,又退了出来,顺手把门也带上了。见李牧还没走远,出声叫住了他。
李牧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公公何事?”
高公公来到李牧跟前,小声道:“侯爷,您对咱家不错,咱家多说一句。侯君集此人,可不似他的样貌一般,侯爷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李牧一愣,赶紧道:“谢公公提醒。”
“小事小事。”高公公呵呵地笑着,回到了殿门口。李牧转身离开,心中却在想,高公公为何要多这句嘴,这可与他的行事作风不符啊。
走到宫门口,李牧也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骑在马上出得皇城,换了马车,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厢上又开始打盹。
马车依旧行得很慢,李牧没有吩咐,李重义便默认了他是要回家,沿着朱雀大街,奔着回家的方向走。
忽然,马车停了。李牧睡得正香,被耸了一下,差点从马车里飞出来,脑袋磕在了车厢上,疼得直咧嘴,恼道:“干什么这是!怎么还停了?”
“这么大脾气呀。”王鸥掀开帘子上了车,幽怨地看了李牧一眼,道:“不想见到奴家?”
“啊……”李牧赶紧摇头,道:“哪能呢,我这不是没想到么……你怎么在这儿呢?”
王鸥自然不会说,她的眼线遍布全城,李牧在哪儿她都能找得到,只道:“我本来是要去姐夫家的,看到了马车,还以为是巧巧妹妹,就想来打个招呼,谁知道是你这个坏人,知道是你,我都不过来了。”
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啊!且不说怎么就这么巧碰上了,就算是巧合,刚刚听到声音之后,是谁直接就上车了?矜持都不顾了,还在演戏呢……啧啧,承认迷恋我的盛世美颜就这么难吗?
第117章 君生我已老
“你的气色怎么这样不好……还有这额头,磕到了?”
王鸥此时才发现李牧的憔悴,心疼地握紧了他的手。李牧示意王鸥往边上坐一点,他则枕在了王鸥的腿上。随着李牧的头接触到她的腿,王鸥整个人都绷紧了。作为太原王氏之女,家规甚严,从小到大没有跟男人有过任何的肌肤之亲。当年在洛阳九州池落水的时候,李世民来救她,她都犹豫不肯,由此可见一斑。
嫁人之后也是一样,崔家长子新婚暴毙,根本也没肌肤之亲的机会。这些年守寡,王鸥从来都是对任何男子不假以辞色,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轻纱罩面,连模样都不给看,何况肌肤之亲?
有记忆以来,与男子间的肌肤之亲,也就是昨日被李牧轻薄的那次了。现在想一想,仍然有些心惊肉跳的。如今李牧枕着她的腿,王鸥慌得连手脚往哪里摆都不知道了。但偏偏李牧这个家伙,还不怎么老实。枕着人家的大腿,还蹭啊蹭的,像是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却把王鸥弄得心慌慌,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
“你这是干嘛呀,快起来。”
“我好累啊,马上要晕了,让我枕一会儿。”李牧终于找到了他认为舒服的姿势,看着王鸥的眼睛,道:“你看我的额头啊,都磕红了,帮我吹吹。”
“吹……”王鸥见李牧额头确实有一道红痕,这么近的距离看,更是触目惊心,便开始心疼了,这一心疼,就忘了羞涩,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李牧装模作样地喊疼,立刻不敢碰了,问道:“吹吹就不疼了么?”
李牧用力点头。
“嗯……那我就帮你吹吹。”
王鸥说着,吸了口气,但是看着李牧瞪得溜圆的眼睛,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一下嘴唇,对李牧说道:“你能不能闭上眼睛啊?”
“干嘛?”李牧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又想亲嘴儿了?”
王鸥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恼羞成怒地掐了李牧一把,道:“再胡说,你就起来。”
“好好好,我闭上眼睛就是了。”
李牧把眼睛闭上,很快,王鸥便凑上来,帮他吹了吹。其实李牧磕到的地方,一点事儿都没有,再说,要是真有事,吹一吹也无济于事。他的要求,只是逗闷子而已。
王鸥又何尝不明白呢,只是陷入爱情的女人,尤其是陷入爱情的大龄剩女。智商直线下滑,平日里所有的精明睿智,在面对着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时候,全都忘在一边了。脑袋里空空,只剩下了这个男人。
李重义对马夫示意了一下,马车缓缓而行。李牧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来,让马车调转方向,去天上人间。他本来是打算先回家睡一觉,然后再去回禀李渊,但是碰到了王鸥,为了与她多待一会儿,不得不调换一下。
王鸥看着李牧疲惫的样子,心疼坏了,道:“你昨夜干什么了,怎么累成这样,没合眼吗?”
“唉……”李牧半眯着眼睛,叹了口气,道:“怎么合眼啊,吓得我一宿没睡着啊。”李牧打了个哈欠,道:“昨日抓了一个刺客。”
“刺客?”王鸥听到这话,心里便是一惊,道:“怎么会有刺客呢?刺杀谁的刺客?”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李牧正郁闷无人诉说呢,逮住王鸥这个听众,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当然还是有一些保留的,比如说藏宝图的事情他就没说,但是其余的事情,包括娜扎的身份,七座地宫宝藏的传说等等,他都没有瞒着,全都说了出来。
饶是王鸥见过世面,也被李牧说得事情惊呆了。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无以复加的感动。她没有想到,李牧会对她如此坦诚,竟然连这等秘事都告诉她。相比之下,她却有很多秘密瞒着李牧,而且一时半会,甚至永远也不能对他言明。
这让王鸥觉得很歉疚,她轻轻握住李牧的手,道:“你这傻子,怎么什么都说啊,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啊?”李牧睁开眼睛,愣愣地看了看王鸥,道:“你会对谁说啊?”
“我……”王鸥愣了一下,用力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李牧笑了起来,道:“那我要担心什么……我若连姑姑都不能信任,还有几个人能信任呢?”
王鸥更加感动,只觉得遇到这样的情郎,便是把心都剖给他都值了。但是她又对‘姑姑’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嗔道:“还叫我姑姑?”
“不然叫什么……我喜欢叫你姑姑。”李牧往王鸥的怀里挤了挤,道:“在姑姑怀里,我便觉得安稳,好像没有那么累了似的。”
王鸥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我……我没办法嫁给你,而且我也……比你大太多了。昨夜我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觉得我像是一个妖妇一样,竞对比我小那么多的你产生了感情。我是一个不守妇道的……”
李牧坐了起来,伸手把王鸥搂入了怀中,道:“你在我心里,绝不是妖妇。再说,你也不是妇啊,哪有连亲嘴都不会的妇人,你在我心里,便和那些豆蔻年华的少女没有区别。”
王鸥的眼泪簌簌而下,道:“你就会哄人,我只恨自己生得早了……”
李牧笑道:“这有什么,你比我多活十五年不就行了?”
“嗯?”王鸥止住了眼泪,她没有反应过来。
“你比我大十五岁,多比我活十五年,这有咱俩就可以一起死,往后余生,全都能在一起,不是一件好事么?”李牧捧着王鸥的脸,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道:“你说我是傻子,我才觉得你是傻子呢,与其悔恨过去,怨天尤人,不如多想想以后的日子,你说对吗?”
王鸥点点头,靠在李牧的怀里。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从未有过对李牧这般的感情,心中的慌乱,无法言说,完全没有了在生意场上叱咤的豪迈,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对未来的未知心存忐忑。
而且,虽然李牧没有说,但是王鸥也猜得到。李世民必然会问起她,对于帝王来说,他的心里已然默许了这天下都是他的,无人敢忤逆于他,虽一时不可得,但是也不会轻易放弃。但是李牧一句话也没有提起,说明这件事在他要担当下来。
可是,李世民是皇帝,李牧如何担当?有朝一日,若被李世民发现了,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恐怕……
王鸥不敢想了,但是她又舍不得离开,内心的矛盾纠结,便如一团乱掉的线,找不清头绪了。
天上人间离皇城很近,没多大一会儿就到了。此时不是饭点儿,天上人间没有多少客人,只有零散的几桌,还是看了大唐日报,对这地方好奇的富商,到这里体验一把与朝中官员一样的待遇,偶尔猎奇而已,算不得真正的客人。
李牧对此是有所预料的,所以并未觉得有什么。但王鸥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深深地担忧,这可是太上皇的生意啊,虽说李牧是代管,但若没管好,少不得会遭到责备。但她虽然做生意多年,却对着酒楼一类的买卖从无涉及,即便想帮忙,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牧叫来一个服务员,让她安排王鸥去昨日的包间歇息。他则乘着升降机来到了五层,李渊昨夜睡得也很晚,此时还没起。倒是娜扎已经醒了,穿戴整齐地坐在昨日三人说话的地方,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在读,看到李牧过来了,她把书放心,看着李牧,也未开口打招呼。
“呵、你倒是清闲!”
“思文,现在如何了?”
李牧坐到娜扎对面,看着她的眼睛,道:“请不要叫得这么亲密,你骗了他,你是个骗子。还有,为了你的事情,我今天早上差点就掉了脑袋,你不觉得应该先跟我道个谢么?”
“我不觉得。”娜扎错开视线,淡淡道:“你帮忙,又不是看我的面上,你是因为爷爷。至于思文,我是骗了他,但是与你也没有关系,你愿意说就说,不说……待我见了他,我也可以自己问。”
“见了他?”李牧被娜扎的态度激怒了,道:“见,是不可能见了。我不会让他来见你,而你,也不可能见到他。”
“为什么?”娜扎竖眉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
“呵,保住你的命的代价,就是你不能离开天上人间的范围。”李牧说罢,看到小陈公公敲开了李渊的门进去了,不给娜扎询问的机会,起身跟了进去。
娜扎愣了一下,随即轻蔑地笑了。
“圈禁么?”
她又把书拿了起来,赫然是一本《蜀书》。为西晋史学家陈寿所著的史书,它与《魏书》、《吴书》合在一起,就是后代的《三国志》,但在这个时候,三本书是分别流传的,一直到了北宋,才把三本合在一起。
娜扎看的这一段,是《蜀书后主传》,王问禅曰:“颇思蜀否?”禅曰:“此间乐,不思蜀。”
“乐不思蜀么?”娜扎喃喃地念叨,眼神有心迷茫,忽然又变得坚定,眼神也清冽了起来。
父皇,母后,孩儿不会这样,孩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第118章 人物
李牧向李渊转告了李世民的话,李渊听过之后,沉默良久。他也曾是帝王,李世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心里有数。李世民的话,在他看来,半真半假。
兄弟之情是有的,怀念也有可能。但彼时彼刻,拉满弓弦之时,李世民的心里,绝对没有任何怜悯。或许在儿时,他对李建成确实有过崇拜,但人是会变的,随着年龄的增长,野心的膨胀,一切都不复从前。
但是李渊也认同李世民的那句成王败寇,玄武门之变,谁先动手已经说不清了。若说尽是李世民策划,那如何解释李建成一方也暗藏了那么多兵马?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巧了,双方都定下在同一天动手,只不过李世民更胜一筹。若当时李世民败了,李承乾、李泰,确实也活不了。
而李世民今日放过娜扎,除了那副地舆图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必要再杀人了。娜扎是女儿身,且如今他已经控制了朝堂,就算李建成复生,他也奈何不了李世民了。此时徒增杀戮,只会留下一个恶名。
什么亲情啊,不得已啊,都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李世民真正在乎的,还是明君这两个字。
见李渊的心情有些沉重,李牧很想安慰两句,但是张开口,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这天家的事情,谁对谁错也分不清。而且就像是李世民盛怒时候说的,还是别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这趟浑水太深了,还是躲着点吧。
李牧告辞离开,李渊也未挽留。离开的时候,李牧是从另一头的滑梯下楼的,他不喜欢娜扎这个人,往后也不打算与她有什么往来,还是少照面为好。
李牧回到二楼的包间,王鸥正在品茶。她见李牧来了,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道:“忙完了?”
李牧点点头,坐到了王鸥身旁,正好有些口渴,便把王鸥茶杯里剩下的一半茶水喝了。王鸥看了他一眼,也未说什么,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但李牧却发觉有些奇怪的地方,他发现王鸥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有点‘慈爱’的感觉啊……这算什么呀,难道,因为年龄差距的关系,激发出了她的母性?
不太妙啊……
虽然在李牧生活的后世,男女关系简直是乱得一塌糊涂。但是李牧这个人,还算是一个比较正常的青年。他的感情观也属于是正常那一堆里的,他能接受王鸥,并非有什么奇怪的情节,而是他前世二十八岁,跟王鸥现在的年龄只差五岁,所以在他心里,并没有感觉王鸥比他大了很多。而且王鸥的样子,看起来也没有她的实际年龄那么大。可能是与保养有关吧,王鸥此时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因此在李牧的心里,他觉得跟王鸥谈恋爱,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王鸥这个目光,似乎就有点不正常了。
李牧慢慢地把茶杯放下,小声问道:“姑姑,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我也不知道,我又没喜欢过旁人。”
李牧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糟糕。王鸥在说话的时候,李牧一直在观察她的细微表情。她的表情,让李牧想起了前世的一个同事。那个女同事年方二九,不是十八,是二十九,比李牧猝死的时候还要大一岁。但她是个老姑娘,喜欢的人是某boys的四字小弟弟,发誓非他不嫁。
一个女性,二十九岁,寸头程序员,每天除了敲代码,就是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壁纸犯花痴。说实话,李牧看到这样的一幕,心里都为那个小弟弟擦了把冷汗。当明星,也不容易啊。
而此时,李牧发现王鸥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前世的那个同事看电脑壁纸时候的目光,还有这熟悉的‘姨母笑’,老天爷啊,不会吧?
“你饿不饿?早上吃饭了么?要不要让厨子做点东西吃,或者我带你去东市的悦来楼,那里有一个大食厨子,烤肉可好吃了,要不要吃?”
“啊……”李牧用力摇头,把声音低沉下来,显得雄浑一点,道:“我不饿,我吃得很饱,我饿了的时候,自己会找吃的,不用你来担心。”
“好好好……那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
这哄孩子的语气算什么呀!
李牧实在是难以接受,找了个借口,逃之夭夭了。坐在马车里,回想分别时王鸥幽怨的目光,李牧苦笑布不迭。果然艳福不是那么好享受的,事情奇怪的发生了,必将走向奇怪的方向。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讨厌倒谈不上,就是觉得怪怪的。
回到家,李牧是从后门进府的。因为这马车平素里都是白巧巧和李知恩在用,停在前院也不方便。李牧撩开帘子,正要从马车上下来,李知恩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
“主人!不好了,出事了!”
李牧的动作一滞,李知恩已经跑到了近前:“思文小叔子……嗯?”话说了半截,忽然李知恩皱了下鼻子,然后伸手把李牧推开,钻进了马车里面,像一只闻到了核桃味道的松鼠一样,这儿嗅一下,那儿嗅一下,最后嗅到了李牧身上,气鼓鼓地问道:“主人,你是不是见过牡丹夫人了?”
“没……有呀、”李牧干笑了起来,试图岔开话题,道:“刚才你说什么事来着?”
“你不是入宫去见陛下了么?怎么又跟她见面了?你们是不是……”
“哎呀,怎么可能啊,胡思乱想!”李牧斩钉截铁地说道,又问道:“思文怎么了?”
李知恩根本不理这个话茬,气道:“果然有问题!主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就因为我年纪小你就不喜欢吗?夫人说你喜欢年龄大一点的女子,我还只当是你说来安慰她的,没想到是真的……可是牡丹夫人比你大十五岁呢,我都没有十五岁……”
李知恩说着,竟然要哭了。李牧苦笑不已,把李知恩搂进怀里,瞪了看热闹的李重义一眼。李重义呆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带着护卫们回了前院。
李牧把李知恩从车上报下来,把手放在嘴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道:“别胡思乱想,什么叫我只喜欢比我大的女人,我是变态吗?你着什么急呀,再过几个月就好了,到时候分房睡,我一个月睡在你房中二十天,行了吧?让你要宠幸,到时候宠得你告饶。”
“!”李知恩羞涩地横了他一眼,心中却隐隐期待,确认似的问道:“真的呀?”
“真真真……快点说吧,思文又怎么了?”
“哎呀,差点忘了!不好了!”李知恩急切道:“刚刚王虎大哥来过,把思文小叔子抓走了!”
“坏了!”
李牧赶紧上了马车,没有马夫,他便自己驾车,掉了个头,又从后门奔了出去。
“不用等我吃饭了!”
“哦……”李知恩鼓了鼓嘴,小鼻子哼了一声。王鸥最近与李牧接触得愈加频繁,而且完全越过了她和白巧巧,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但是李知恩没有去白巧巧那儿告状的意思,因为告状也没用,她多半也不会去管。
罢了,谁让人家是夫人呢,地位坚不可摧。这等争宠的事情,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吧。
李知恩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拿了一个杏肉果脯丢进了嘴里。酸味涌上来,让她直皱眉头。
“也不知阿妈妮的办法准不准,提前半年吃酸东西,真的能生儿子吗?”
……
李牧驾着马车,穿过朱雀大街,来到了曹国公府。门房都认得他,见他来了,赶紧大开中门。李牧把马车丢给门房,小跑着来到大堂,只见李思文跪在地上,背后满布血痕。李绩手里拿着鞭子,怒气冲冲,李弼站在旁边想劝又不敢劝,看到李牧来了,像是见到救星了似的,赶紧迎了上来。
“李牧啊,你快点劝劝大哥。这孩子做了错事,说几句就罢了,这样打,受不住呀!”
“二叔先不要慌,我来处理。”李牧应了一声,大步走进堂内,正好李绩的鞭子又要抽下去,李牧来不及拦着,一咬牙,直接趴在了李思文的后背上。
啪!
一声鞭响!
李绩见打错了人,赶紧收回力道,但即便这样,李牧背后的袍子也裂开一道,后背上也多了一条血痕,可见李绩是生了多大的气。
“哥、”李思文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抽着冷气道:“你再不来,我可要顶不住了。”
李牧也是直咧嘴,见李思文还在笑,暗骂这小子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懒得跟他说话,爬起来向李绩行礼。
“李牧,你让开,今天我要打死这个逆子!”
“义父,不能打!”
“为何不能打!”李绩咬牙切齿道:“这个逆子,犯下了杀身之祸。他的胆子可是够大的呀,什么人都敢往长安带!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犯禁的事情也敢干?”说着,他看向李牧,怒气一闪而过,终究没有像骂李思文一样骂李牧,只是埋怨道:“你也是,身为他的兄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还与他沆瀣一气,企图蒙骗过关,一样的混账!”
第119章 圣旨到(1900均订加更)
李牧把李思文扶起来,找了把椅子让他坐了,来到李绩面前,道:“义父,此事没有及时告知您,确实是我的过失。但是那个娜扎的身份,我与思文着实是不知。思文虽然行事孟浪一些,但是在大事上,他还是不糊涂的。若知她是隐太子的女儿,思文绝不会把她带来长安,我若知她的身份,也绝不会帮着思文隐瞒。”
李牧态度愈发诚恳,道:“义父,所谓不知者不怪。思文帮助娜扎,乃是义气之举,义父怎么能说他做错了呢?”
还有一句李牧没说,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李绩是怎么知道的?
很快,他的疑惑就解开了。李绩听了李牧的话,把手里的鞭子丢到了地上,李弼赶紧走过来,把鞭子捡走了。没了鞭子,李绩总不至于像个市井流氓一样踢打吧。
“义气之举?义气之举便就是对的么?不知者不怪?不知者杀人,便就无罪了么?李牧,你应当明白,有罪与无罪,皆在陛下一念之间。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有些禁忌是碰不得的!你当我是如何知道的?”李绩瞪向李思文,气得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指着他骂道:“这个逆子啊!我本给他说和了江夏王之女,只等过了六礼,便可成婚。谁知就在刚才,江夏王府派人过来,说这门亲事不成了?我问缘由,才知道这小子闯了大祸!你却把他藏在府上,这等事情,你包庇得了他么?”
“江夏王?”李牧纳闷地想,江夏王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难道江夏王在天上人间也有眼线?不能啊,都是宫中的禁卫,不可能有江夏王的眼线。而他今日从家里到宫中,又从宫中出来到天上人间,一路之上虽然马车行得慢了些,却也没有什么太耽搁的地方,谁能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呢?
忽然,李世民浮现在了李牧的脑海中,心里咯噔一声,他想起李世民说的话,他说没想杀谁,但是还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江夏王乃是皇亲国戚,他的女儿也是皇室贵女,若李世民要责罚李思文,必然不会让皇室贵女嫁给他。
难道……
李牧赶紧把今日入宫的事情说了一遍,李绩听罢,叹气道:“李牧,你还是欠缺阅历啊!陛下素来英明而有主见,岂会因你一个孩子的话改变主张?今日你入宫或者不入宫,思文和那个女子的下场都已经注定了。而你说的话,只影响陛下对你的看法罢了。你的应对还算是得当,但是陛下绝不会因为你替思文说几句话,就不追究他的责任。当年那个胡姬是我送出去的,此事陛下并不十分知道,但是你却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如今又是思文把人带了回来,全都是我父子的干系,陛下焉能不气耶?”
“哎呀!”李牧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忽略了这一点,他以为像李绩这等谨慎的人,在李世民登基之后,会把这件事禀告上去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娜扎母子被李绩送走之后,他没想过这对母子还有回来的一天,因此几乎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如今李牧在李绩之前说了,等于是把李绩坑了。如今在李世民的心里,李绩‘欺君’之罪,恐怕是避免不了了。
“义父,这都是我的过失啊!”
李绩摆手道:“我这儿倒是不打紧,毕竟我刚立下大功,陛下不会降罪于我。但是思文这小子……唉!罢了,我这就进宫请罪,希望陛下能宽宏大量……”
正说着话,忽然门房狂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公爷,二爷,来、来了,宫里来人了!”
门房话音刚落,高公公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这是在干嘛呐,都没个人来支应着。哟,侯爷也在呐,公爷也在……啧啧,县子也在,好呀,倒省事了。”
李绩赶紧迎出来,与高公公见礼,看到他身后小太监捧着的圣旨,脸色有些僵硬了起来。
李牧也有点急了,道:“公公,这是……”
高公公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道:“侯爷,您也瞧见了,咱家是来传旨的。”
“可是陛下已经答应我……”
“侯爷,还是先传旨,有事等会再说。”
高公公面容一肃,从小太监手里拿过圣旨展开,自李绩以下,赶忙行礼听旨。
“诏曰:开国县子思文者,器识恢宏,风度冲邈,宣力运始,效绩边隅。今特赐定襄为其封地,望用心经营,造福边民。许招募流民充折冲府兵,为朕戍守边疆,望用心用命,不得擅离职守,非特召不得还朝!自见诏书起,立即打点行装赴任。诏书如右,主者施行。”
高公公念完,把圣旨合起来,递给李思文,道:“定襄县子,领旨谢恩吧?”
李思文拜倒在地,双手接过圣旨,道:“臣谢陛下恩典。”
高公公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道:“陛下口谕,让咱家送定襄县子一程,时候不早了,县子快些收拾行装吧,咱家在这等着。”
李思文抬头看了李绩一眼,李绩点了点头,虽然李思文被赶出了长安,而且是非‘特召’不得还朝。但是毕竟保住了爵位和性命,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能再过于奢求。
李弼把李思文扶了起来,去后宅收拾行装。高公公看了一眼,又拿出一份圣旨。
“大将军,这份旨意是给你的。”
李绩愣了一下,赶紧躬身,道:“臣恭听圣谕。”
高公公把圣旨展开,道:“诏曰:突厥逆乱,凶国害民。大将军李绩,出兵云中,大胜而还,此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不可不赏。特进李绩为英国公,赐金十万,良田百顷。诏书从右,主者施行。”
李绩拜下,双手接过圣旨,道:“臣谢陛下隆恩。”
高公公笑道:“英国公,恭喜了。”
“多谢陛下隆恩。”李绩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向太极宫方向行礼,感慨万千道:“我本是戴罪之臣,还未及向陛下请罪,陛下却赏赐于我,实在是心中有愧啊。”
也不怪李绩会如此感慨,国公虽然都是从一品爵位,但国公与国公之间,地位却还有差别。国公的封号,一般分为三等。第一等,为春秋战国诸侯国的国名,如齐楚燕韩赵魏秦。一般都是皇亲国戚,皇子王孙等才配享有。而第二等的封号,则是体现此人功绩的字,例如李绩的‘英国公’,而第三等,则是古时的地名,例如莱国公,曹国公,梁国公等。一个字的变化,便把李绩从第三等国公,提拔到了第二等上。仅次于皇亲国戚,绝对是一项殊荣了。
“英国公哪里的话,陛下让咱家告诉英国公。昔年往事,不足为道。英国公的忠心,陛下心中是清楚的,这道旨意,便是叫英国公安心的。”
“请公公转告陛下,李绩唯有肝脑涂地,才能报答陛下隆恩之万一。”
高公公笑眯眯地应了,李牧伸着脖子往高公公的身后看,没有看到第三份圣旨,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李绩请高公公大堂就坐,高公公道:“侯爷,陛下虽没有旨意给你,但是陛下可是特意嘱咐咱家回去的时候要到侯爷府上,传一个口谕。”
李牧起身便要行礼,高公公忙拦着,道:“侯爷不必拘礼,陛下就是告诉侯爷,明日记得上学。”
“……”
李牧深吸了口气,才没郁闷得憋死过去,道:“我一定回去的,其实陛下根本无需担心。谁不知道我这个人,最爱的就是学习,谁也不能阻止我学习的热情。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呢?”
高公公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开怀大笑了起来,道:“侯爷的话,咱家一定一字不差地转告给陛下。”
闲谈了几句,李思文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了。他的身子骨本来是很弱的,但是这半年在定襄,跟工匠们一起干活,已经捶打了出来,因此还挺得住。
李牧见白根生和王虎也都背着一个包裹跟在李思文身后,便明白了二人的意思。王虎必定是李绩安排的,李思文闹了这么一出,他再也放心不下,让这小子一个人胡闹了。王虎跟着去,便是看着李思文的。而白根生,则是因为李牧曾随口说的那句话,这小子是奔着折冲府去的。
李牧来到白根生旁边,道:“你想好了?此去定襄,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这么走了,不跟家里说一声?”
“姐夫不就是我的家人么?我跟姐夫说一声就行了。家里那边有姐夫在,我也不用担心。若去辞行,少不得又是一阵哭哭闹闹,我听得烦得很。等到了定襄,写封信回来就是了。”
李牧拧着眉头道:“你小子还会写信?”
白根生涨红着脸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跟王大哥学得写字,还读了兵书呢!”
“哟哟哟……看把你给能的。也好,大丈夫功名自当马上取,你有这个志向,我很欣慰。”顿了一下,李牧又道:“这边一切有我。”
李牧拍拍白根生的肩膀,又转头看向了李思文。
第120章 分别
兄弟俩相视无言,李牧是因为没能保李思文周全而歉疚,李思文则因给李牧带来诸多麻烦,心中有愧。沉默良久,李牧开口道:“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以后做事,须更谨慎,不能再轻易信人,遇到事情,多问问王大哥,根生也是自己人,他比你小,多照顾些,私密的事情,交给他可以放心。”
李思文用力点头,眼眶泛红。
李牧又道:“定襄是咱俩相识之地,如今变成你的封地了。你要好好经营,我教给你的酿酒法,正好派上了用处。你且先行一步,过几天我亲自制作一套酿酒的设备,连同酒曲,派人给你送去。在定襄另开一家酒坊,西域的胡人都好饮酒,买卖当不难做。如何定价,销售,咱俩也讨论过,你心中有数。根生也会酿酒,他能帮你。切记秘法不可外泄,这是你在定襄的立足之本,没有钱财,一切都难。”
李思文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李牧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难受,抬起手帮他擦拭了一下,道:“男子汉大丈夫,何以做女儿之态耶?不就是被骗了一次么?算得了什么?以后擦亮眼睛也就是了!”
李思文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李牧,问道:“哥,你觉得我错了吗?”
“你自己认为呢?”
“我就是想行侠仗义,我不觉得自己错了。可是爹打我,陛下也罚我,我……我不知道了!”
“那就没错!”李牧掷地有声道:“我常说,胸中若有浩然正气,何以畏惧人言?做任何事情,都有意外,被骗了,也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但你的初心是好的,即便错了,也不在你!”
“真的么?”
“真的!”李牧回头看了眼略显尴尬的高公公和李绩一眼,道:“到了定襄,好好读书,有好处。我若不是在定襄读了你带的书,今日怎么可能成为大唐第一诗人,受人敬仰?”
李思文哭咧咧道:“哥,你看书我知道,你作诗我也听到了,可是啥时候成的大唐第一诗人啊?是陛下封的吗?”
高公公听了,忍不住想笑,赶忙把头扭到一边。
李牧尴尬万分,敲了李思文的脑壳一下,骂道:“我怎么就不是大唐第一诗人了?这就叫做自信!人必须得自信,大唐第一诗人舍我其谁?不服拉出来比一比!”
李思文后背本来就疼呢,李牧这一敲,脑壳嗡嗡的,担心再挨一下,赶紧承认了他是大唐第一诗人。
李牧没好气地瞪着他,经这么一闹,好好的离别伤感的氛围也冲淡了。李牧拍拍李思文的肩膀,道:“来日若有机会,我会帮你在陛下面前说和的,到了定襄,写信回来。我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了,也不去送你,免得伤感。临别之际,送你一首诗,挂在墙上勉励自己,刻苦读书的时候抬头看一看,什么时候能及我十分之一,你在大唐诗坛就算有一席之地了。”
说着,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大声道:“拿笔墨来!”
李弼在旁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很给面子,让下人取来了纸笔。李牧让白根生和王虎帮忙抻着宣纸,拿起狼毫笔,饱蘸墨汁,提笔便写,颇有后世‘大师’挥毫的风范。
行云流水,稀里哗啦,洋洋洒洒,眨眼八行。
收!
李牧把笔一扔,道:“好好收藏!”
众人都过来看,纷纷皱起了眉头,李思文瞪着眼睛瞅半天,抚掌恭维道:“哥,你真不愧是我大唐第一诗人,你写的这首诗,我竟然一个字也不认识!”
李牧窘迫万分,小王八蛋竟然敢拐着弯骂你哥?虽然字是难看了点,但是也不至于一个不认识吧!李牧狠狠地瞪了李思文一眼,伸手比着宣纸上的字,逐句念道:“送李校尉之任定襄!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京。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念出诗题的时候,李思文的脸上还带着打趣的笑意,但是当李牧念到正文的时候,李思文便已经正色了起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出口之时,李思文差点又掉下眼泪,听到“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之时,才努力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李思文把墨迹吹干,小心叠好这张宣纸,放进了怀中,对李牧道:“哥,我一定把这首诗放在书房,时时勉励。再相见时,弟必定不负哥哥的期望!”
“走吧走吧、”李牧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看着你、就净是麻烦,我不送你了,赶紧走吧,一会儿天黑了!”
“保重!”
李思文对李牧说了一声,又跪在李绩的脚边,磕了一个头,道:“孩儿不肖,也请父亲保重!”
说完了,他起身,大步走向门口。高公公对李绩、李牧等人打了个稽首,也跟了上去。李弼想要去送,但被李绩拉住了。他知道,李思文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心有埋怨了,但这也是无奈,他肩负的是一个家族,当时事情并不明朗,若李世民震怒,为免牵连整个家族,势必只能把李思文交出去。打他,也不过是苦肉计而已。
李牧心里也对李绩的做法非常不满,人家是亲父子,他一个外人,能说什么呢?李思文走了,他便也告辞离开。李绩也未挽留,估计在他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
崇仁坊,天上人间。
娜扎跪在地上,她的面前站着一个手捧圣旨的太监。
“……知书识理,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心存仁孝。着即恢复宗室身份,赐名李有容,敕封还珠郡主,采邑六百户。诏书从右,主者施行。”
宣读完了诏书,这位太监赶紧把娜扎扶了起来,态度殷勤道:“恭喜还珠郡主了,陛下还让老奴带句话,陛下说,昔年之事,与您没有关系。您若当他是叔父,他便当您是子侄。皇后也说,得空可入宫进见,她将亲自介绍宗亲给您认识。陛下皇后如此爱护之人,老奴也是未有多见啊。”
娜扎、不,得叫李有容了。
李有容接过圣旨,对传旨太监道:“请代为转告,臣女谢过陛下、皇后恩典。”
小陈公公在旁边,见宣旨结束了,笑眯眯走上前去,把袖子里藏着的一块银子递了过去。这位传旨公公,在宫中的时候,也与小陈公公相识,哪里肯要。但小陈公公非要给,假意推辞两回,也就收下了。
平时有高公公这个总管太监在,像他这样的人出宫传旨的机会不多,因此油水也不多,这一块银子对他算是不小的进项了。
李有容送传旨太监到门口,却不敢跨出去,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位公公,能否打听一下,宫里可有对李绩大将军之子李思文的旨意么?”
传旨公公得了赏钱,自然知无不言,道:“这事儿老奴还真知道。老奴是跟高公公一起出来传旨的,高公公去的就是曹国公府。老奴听了个话音儿,似乎是着令李思文即刻出京,也不知因为什么,瞧这个时辰,想必应该已经启程了吧。怎么,郡主,您认得他?”
“啊、”李有容的表情微僵,道:“是旧友。”
传旨公公也未多问,上了马车离开了。
转回一楼大堂,小陈公公也恭喜道:“郡主,如今恢复了宗籍,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吧,太上皇也会为郡主高兴的。”
李有容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小陈公公正要问,李渊从二楼的包间下来,道:“孩子,是对你的叔父心存芥蒂么?”
李有容赶紧摇头,道:“父亲待我和母亲不好,把我们送到突厥,受了不知多少苦难,我对父亲只有恨意。而叔父对我却很好,不但保全我的性命,还加封我为郡主,让我享有身份和采邑。我怎会记恨他?只是……”
李有容叹气道:“皇爷爷,我为了来长安报仇,欺骗了李思文。如今他被叔父责怪,勒令即刻离开长安,而我却不能送他一程,当面道个歉,心中觉得愧疚不安。”
李渊道:“既如此,便去见一面。”说着便对小陈公公吩咐,道:“陈冠,去安排一辆马车,送有容去见李思文。”
李有容忙道:“皇爷爷,不必徒劳了,叔父不许我离开天上人间。”
李渊拧起眉头道:“他连郡主都封给你了,怎会圈禁你呢?这是谁说的话,刚才那个传旨的说的?”
李有容摇摇头,道:“是逐鹿侯告诉我的。”
李渊哈哈笑了起来,道:“肯定是那小子骗你的,他气你骗了他的义弟,故意整蛊于你。不必当真,去见一面吧,省的总是挂在心上。”
李有容闻言,才知是被李牧骗了,心中恨恨,却也来不及细想,赶紧上了马车,直奔延平门。延平门是长安西门,定襄在西,一般都走这个门。
马车行得很快,不到小半个时辰,已经到达了延平门。刚出城门,正好碰上回宫的高公公一行,两伙人见了面,才知道李思文已经走远了。
李有容撩开马车的帘子,凝望着西方天边的火烧云,久久不语。好一会,才开口对小陈公公道:“看来是无缘……咱们回去吧。”
“诺。”
马车调头,车里的李有容,捂住脸,泪如雨下。
第121章 长安夜
夕阳余晖淹没,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宫禁的时候了。
太极宫中,宫人们开始点灯。一个月前,宫中还没有这么‘奢侈’,因为穷。但最近有了马场的分润,宽绰了一些,长孙皇后便酌情采买了一批蜡烛,首先,自然是要供应给皇帝。
宫人们打开灯笼,把蜡烛点燃,然后再小心地盖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一盏灯点好之后,宫人们徐徐退去,大殿之内,只剩下李世民一人,还在看积压下来的奏折。
忽机括声响,李世民把奏折放下,看向从密道出来的袁天罡。
“事情调查得如何?”
“回禀陛下,臣已查明了。此女名唤娜扎,诓骗了李绩之子李思文来到长安,在逐鹿侯府暂居两日,随后逐鹿侯出事,她被安置到了工匠坊的闲宅内。昨日是李思文央求李牧带他和娜扎去的天上人间,随后发生了刺杀事件,没有伤到颉利,却刺伤了他的儿子叠罗支。李牧及时处理,把事情压了下来。随后审问之时,他派人搜查了娜扎的居所,找到了一块隐太子亲手所刻的玉牌。”
“玉牌?”李世民蹙眉,道:“刻了什么?”
“小陈公公秘奏,刻了‘毗沙门’三字,背后或许还有字,他没有看清。”
李世民点点头,道:“那便没错了,皇兄小字毗沙门,确实刻过不少玉牌。继续说。”
“李牧不敢做主,便拿给太上皇看,太上皇认出了玉牌,非要见娜扎。李牧初时不肯,但太上皇坚持要见,他便带娜扎与太上皇见了一面。随后太上皇要保娜扎,李牧因李思文事对娜扎厌恶,不愿保,因此与娜扎发生了口角。随后的事情,陛下都知道了。”
“仅此而已么?”
袁天罡点点头,道:“目前结合各处眼线得到的信息,拼凑起来的便是这样。还有一事,逐鹿侯府的门房,也是臣之属下。他昨日传回消息,李牧深夜回家,没有到后宅,而是歇在了工作室,灯亮到天明,不知做了什么。”
“呵!”李世民把旁边的卷轴拿过来,递给了袁天罡,道:“单看这幅图,你能看出什么?”
袁天罡打开看了一眼,道:“这是一份较为详细的会宁郡山川地理图,但若说看出什么……陛下,臣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那便是了。李牧不可能知道宝藏的事情,父皇也不可能告诉他,娜扎就更不会。李牧就算看了这卷轴,也看不出什么。因此朕相信他的话,他是被这件事吓着了,惊恐不安了一夜……也不怪他胆小,遇到这种事情,任谁都是一样,放在辅机身上,怕也是会如此。”
袁天罡把卷轴放回案几上,道:“陛下,现在已经知道宝藏在会宁郡,是否立刻派人去寻找?”
“找肯定是要找的,但是会宁郡地方也不小。这地宫的入口,必然隐秘,不易寻得……但朕想来,如此大的地宫,必依风水建造,有迹可循。若谈论风水,这天下还有比卿更在行的人么?朕想让你亲自去一趟,其他的人,朕也不放心。”
“臣……”袁天罡犹豫道:“陛下,臣非不愿效力,而是臣的身份……”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朕连性命都可托付与你,如何宝藏托付不得?你若想杀朕,朕早已死了千百次了。朕对你放心,去做便是。”
袁天罡赶紧作感激涕零状,道:“臣谢陛下恩典。”
“另一件事,查的如何了?”
袁天罡凑近李世民一些,压低嗓子道:“回禀陛下,臣昨日晚上已经派出了秘谍跟踪牡丹夫人,想来快有回报了。一有消息,臣便来通知陛下。”
李世民点点头,道:“非是朕不信任李牧,只是牡丹夫人天姿国色,难保他不会真的动心,而且也要提防宵小之徒……无奈,只好麻烦你了。”
“这是臣应该做的。”
俩人正说着话,高公公进来了。看到袁天罡在,并不觉得意外。高公公行了个礼,开口道:“陛下,老奴已经传旨了。李思文已经离开了长安,李绩的亲兵王虎随行,还有逐鹿侯的小舅子,名字叫白根生,也一起跟着去了。”
“李绩作何反应?”
“李绩惶恐不安,老奴到的时候,他正鞭打李思文。哦,逐鹿侯也在,许是在劝架,老奴看到他的背后似乎也挨了一鞭子。”
李世民笑了笑,道:“这小子虽然毛病不少,但确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对这个义弟,真是做到了情同手足一般。这么说,你在宣读旨意的时候,他在旁边了?”
“在的。”高公公忍俊不禁道:“脸色极为难看,还想与老奴理论,老奴知他嘴利,没敢接茬。”
李世民像是成功摆了李牧一道似的,语气非常愉快,道:“朕这不算是出尔反尔,朕杀人了吗?朕没有吧!李牧这小子,到底还是缺乏阅历啊。朕让他好好上一课,对他以后有好处!”
“陛下言之有理。”高公公赶紧恭维,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陛下,逐鹿侯今日又作诗了。”
“哦?”李世民也是喜欢诗文的人,对李牧的诗很感兴趣,问道:“他因何作诗啊?”
“是一首送别诗。”提起这一段,高公公就想笑,把李牧的言行全说了一遍。高公公颇有些说相声的天赋,模仿起来惟妙惟肖。李世民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这个小子,如此大言不惭,还说成是自信,呵呵,大唐第一诗人么?好厚的面皮啊!也罢,他作了何诗,说与朕听!”
“老奴早背下来了,诗题叫做《送李校尉之任定襄》。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京。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李世民笑意盈盈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好小子,果然是有诗才啊,竟然开始作诗讽刺朕了!”
“啊?”高公公懵了,赶忙道:“陛下,这诗如何讽刺了陛下呀?”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京。便是在提醒朕,李思文乃是有功之人,他戍守的是边疆,若无这样的人辅佐朕,五京之地便要燃起风烟了。这第二句最是可恶,他说他和李思文‘同是宦游人’,不就是在说朕出尔反尔么?今日朕能把李思文打发出去,明日就可能轮到他了,呵!这小子,还幽怨起来了!”
高公公赔笑道:“陛下,您是不是误会了呀,老奴看逐鹿侯作诗的时候,并无幽怨之色啊。”
“就是这个意思!”李世民笃定地说道:“大唐第一诗人,虽说是戏言一句,但就李牧展现出来的诗才来说,确实也有这份底气。他作诗,从来便是不假思索。但却无一句堆砌辞藻的废话,看来,这小子是真郁闷了……哈哈,朕让你转告的话,你转告了没有?”
“老奴转告了,逐鹿侯说,陛下无需提醒他,他这个人最爱学习,谁也阻止不了他学习的热情,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必然会珍惜。”
“又是一句反话。”李世民冷笑道:“看来明日孔颖达要有难了。”
“应该……不、不会吧?”高公公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是不敢确定,李牧做事每每出人意表,真干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是真是假,明日便知。”李世民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摆驾立政殿,皇后那儿,朕还是得去道歉啊!”
立政殿是长孙皇后的寝宫,也是长孙皇后的‘办公之所’,后宫便如同一个机构一般,也需要这样一个地方。
高公公伴驾,袁天罡自然是从密道离开。回到了钦天监的地宫,等候派出去的秘谍,按约定来说,秘谍应该早就回来了,可是如今却出了差错。
袁天罡心中烦乱,取出三枚铜钱丢出,看到卦象,心中的不安,又甚了三分。
……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郎君的这句诗,当真是写出了友谊之妙,豁达之心啊!”
一处静室内,一个轻纱遮面的女子,看着自己刚刚誊写好的诗文,啧啧称叹。
右侧廊檐下,跪着三个黑衣人,都被堵着嘴巴,在他们身后,各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女相扑手。每个相扑手,都持有一把利刃。
王鸥把誊写好的诗收在玉匣中,看了旁边的侍女一眼,侍女会意,走到左侧黑衣人身边,把他嘴里堵着的布拽了下来。
王鸥看了他一眼,幽幽问道:“你是何人派来跟踪我的?”
黑衣人闭口不答,王鸥笑了起来。女相扑手嘿呀一声,银芒一闪,利刃自黑衣人的脖子掠过,一颗人头跌落翻滚!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齐齐颤栗,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美的佳人,竟然说杀就杀,多一句都不问。
侍女又拽下第二个黑衣人嘴里的布,不等王鸥开口问,这人便道:“我说,我说……我们是……”
咔嚓!
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我最讨厌没有气节之人!”
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快要哭了,不说是死,说也是死,姑奶奶,不带这么玩的啊!
第122章 谋后世(卷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袁天罡的心越来越沉。他已经占了三卦,卦象越来越凶恶,第三卦的卦象直接就是死卦,若卦不出错,三个秘谍中,已然出现伤亡了。
甚至……
袁天罡叹了口气,把铜钱一枚一枚捡了起来,他想不出来,长安城还有那一股势力,可以与他的不良人相提并论。若说地方之上,有人能胜过不良人一筹,袁天罡并不会惊讶,因为门阀世家盘踞千年,根深蒂固,不良人毕竟才十年光景,比不过也是正常。
但是长安城,李唐入主之后,早已梳理过了几回。如今长安城的百姓何勋贵,都早已是一茬‘新人’,并不比不良人长久多少。而且在李世民登基之后,袁天罡也把不良人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到了长安,可谓是大本营,卧榻之侧,怎么会有另一股势力存在,而自己却不知呢?
没来由地,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意袁天罡深呼吸了一口气,想把这种感觉驱散,但是无济于事。就在这时,地宫入口传来脚步声。袁天罡神色一凌,赶紧迎了上去。
这迷宫的入口,唯有袁天罡和不良人秘谍知道,此时来了人,必定是有秘谍回来了。
“首领!”
黑衣人看到袁天罡,提着的一口气也散了,跌坐在了地上。袁天罡赶紧奔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但是这人却如同没了骨头一样,无论袁天罡怎么扶,他都站不起来。
“首领,别白费力气了,我、我是不行了。”
袁天罡索性把这人直接抱了起来,来到地宫之内,借着蜡烛的光亮,他才看到,这个人的样子。
只见这人可见的皮肤之上,血管根根暴起,逐渐向上蔓延,已经蔓延到了脸上,血管暴起途径之处,皮肤变为青色,逐渐又转成紫色,乃是中毒的迹象。
“首领……对方、对方是蛇灵,不可、不可再……”
话没说完,青色蔓延至黑衣人的头顶,他睁着眼睛,已经气绝身亡了。
袁天罡怔住了,他不是被黑衣人的死状吓的,而是他听到了黑衣人说的‘蛇灵’二字。
蛇灵,他也听说过。
相传,千年之前,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他能斩蛇,因为他是真龙天子。而他斩的蛇,乃是一条即将化蛟的蛇,身有道行,虽斩为两段,却不死。
无头的一段,化为山岭。有头的一段,则逃至十万大山,称为了苗地的守护神。
蛇灵一说,自此兴起。自两汉、两晋以来,历代的野史杂记都有所记载。但正史之中,却无有一字,因此到底蛇灵存在与否,世人并未可知。
袁天罡知道这些,也是早年行走江湖之时,听说过的一言半语。他本来也不觉得蛇灵是存在的,但是如今看到了黑衣人的死状,却产生了动摇。
这个黑衣人,乃是中毒而死,而且看他血管暴起,中的一定是蛇毒。
千年蛇灵之说,袁天罡自然是不信。但如今看来,蛇灵应当是一个秘密的组织,而且足有千年的传承了。
袁天罡伸手在黑衣人伸手搜寻,想找到更多的线索。忽然他的动作一顿,从黑衣人的怀里抽出了一封信。
他挪了一个烛台过来,把信纸拿出来,仔细地看。
字迹娟秀,看得出来,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但信的内容,就没有那么娟秀了。
“袁天罡,再管闲事,取你性命!”
字迹力透纸背,可见写信之人的愤怒。袁天罡看完一愣,忽然从黑衣人的袖子中闪出一道银光。袁天罡赶紧闪身躲避,手腕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铜钱,向袭来的银光打去。
铜钱掠过银光,将其击成两段掉在地上。袁天罡这才看清,竟然是一条小蛇。
忽然,手里的信纸无火自燃,火焰的颜色,便如乱坟岗上飘起的鬼火一般。
袁天罡赶紧丢掉,他看着地上的小蛇,灰烬,再看旁边的黑衣人,怔然半晌,似乎做了决断一般,转身离开了地宫,奔向宫城。
从密道出来,太极殿内,李世民不在,高公公守在这里,他竟能站着睡觉。听到机括开启的声音,高公公睁开眼睛,道:“陛下歇在立政殿了,知道袁道长可能会来,让咱家在这等着。有什么事,袁道长可以告诉咱家,咱家明日转告陛下。”
袁天罡道:“有劳公公,请转告陛下,陛下交代的第二件事,并没有查出任何异常之处。我已派了人跟着,若有异常,定及时告知陛下。另,陛下交代的另一件事,我连夜就去办,抵达之后,会立刻修书回来,请陛下放心,天罡定竭尽全力。”
高公公笑了笑,道:“咱家记住了,道长请回。”
袁天罡拱了拱手,转身又从密道走了。
高公公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
静室。
几个人正在廊下清洗血迹,三个女相扑手也不在了,只剩下王鸥和她的侍女两个人。侍女在为王鸥泡茶,泡的这茶叶,正是天上人间的‘新茶’。
王鸥手里拿着一根羊毫细笔,正在作画。虽然刚画出一个轮廓,但是熟悉李牧的人也可以一眼看出,画中的人就是他。
侍女在旁边看着,心中疑惑不解。她跟随王鸥的日子不短了,王鸥‘嫁人’,她算是陪嫁的丫头,一直过了这么多年。陪着王鸥经历了许多事情,也看着她成长到了今天。在她的心里,王鸥便是天上的仙女,没有人能配得上她,就算是当今的天子也不行。
因此她想不通,为什么王鸥会对一个毛头小子倾心。而且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就因为那几首诗么?
但她知晓王鸥的脾气,也不敢问。只是担心她这样做,会闹出乱子来。
“小姐,咱们杀了朝廷的人,朝廷会不会追究啊?”
王鸥又沾了点墨,画李牧的眼睛,看似随意地勾勒,却画出了神韵,只瞧这闪着精光的眼睛,便像是看到了李牧算计旁人的样子。
王鸥笑了笑,道:“咱们杀的不是朝廷的人,而是袁天罡的人……袁天罡手底下这伙不良人,可不是朝廷的人。”
侍女疑惑不解,道:“袁天罡已经投靠了朝堂……”
“他是隋文帝之子,怎么可能真心投靠李唐?”王鸥说着话,已经把李牧的眼睛画完了,似乎有些累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转过身来,侍女递上一杯茶,她抿了一口,赞道:“郎君真是一个妙人,这茶我也喝了多年,怎就想不到这种喝法呢?品茶便如品味人生……果真如此啊。”
侍女心道,小姐啊小姐,瞧你这副样子,你这小郎君在你心里,还有不好的事情么?
放下茶杯,王鸥又道:“袁天罡归顺的不是李唐,而是李世民。李世民确是少有的明君圣主,袁天罡也是一个有道行的人,他知道,只要李世民活着,他便不可能成事。有人图谋一时,有人图谋一世,还有人图谋后世,袁天罡便是图谋后世之人,他发展不良人,忠心耿耿为李世民办事,是为了成为李唐皇帝不可或缺的一把刀。这一世,有李世民镇着,他做不了什么,但是下一世呢?自古的王朝,哪有代代的明君,等到李唐出了一个不肖的皇帝,握不住这把刀时,就是他成事的时机了。”
“那时,他早已经死了啊?”
“所以说是谋后世么、”王鸥又拿起笔,继续画李牧的鼻子,道:“我算准他不敢在李世民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无能,因此必将为我遮掩。他在明,而我在暗,在没有调查清楚我的底细之前,他会老实的。”
侍女替王鸥委屈,道:“小姐什么事都替逐鹿侯挡了,他都不知情,也不知小姐这份心意,倒是便宜了他。”
王鸥摇摇头,道:“不可这么说,郎君才华横溢,乃是当世奇才,而我……不但比他年长,还满手血污,半点也配不上他。但即使这样,他也不嫌弃我,还肯喜欢我……为他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侍女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偷偷地叹气了。
王鸥画完了李牧的鼻子,开始画嘴巴,忽然她停顿了下来,担忧道:“这个时候,郎君应该还在工作室忙吧,也不知有没有给给他准备夜宵,万一他饿了可怎么办呢?”
侍女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她很想大声地告诉王鸥,小姐,您就甭瞎操心了,人家是有夫人的呀!
“唉,要是能给郎君送食盒过去就好了……”
逐鹿侯府。
李牧确实还没睡觉,他正在给自己缝制衣裳。功夫不负苦心人,半个时辰之前,他终于把制皮技能升到了中级,学了一个新图样。
这件衣裳,便是这个新图样了。
搁在后世,有人叫它‘貂’。
读起来是这样的:貂~儿~
李牧这件更霸道一点,乃是虎皮所制。张天爱留下的那张虎皮,被他做成了‘貂儿’。整张皮没有下剪刀,而是用缝制的技巧,作成了衣裳的形状,穿在身上,乍一看去,便像是一只老虎。
李牧一边做,一遍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他妈的,老子上辈子做不到的事情,这辈子全都要做到!
就这白虎皮的貂儿,上辈子谁穿的起!
“哈哈哈哈……老子穿的起!!”
第123章 太阳当空照
日上三竿,李牧还在睡觉。
这也不能怪他,昨日为了做虎皮‘貂儿’,他熬了半宿没睡。加上前天的缺的觉一起,身体已经疲惫到了顶点,连使坏的心思都没了,一觉睡到大天亮,怎么起得来?
白巧巧虽然知道李牧要去上学的事情,但还是心疼占据了上风,没有忍心把他叫醒。但是看现在的时辰,实在是不叫不行了。崇文馆授课,本来就只有一个上午,李牧再不起床,怕是就赶不上了。
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但去晚总比不去强。白巧巧终于狠下了心,凑到李牧耳边,轻声叫他起床。
“哎呦……”李牧昏昏沉沉地听到有人喊自己,还当是在前世,把手抬起来做出接电话的样子,没好气道:“还让不让人活啊,我才刚睡一会,有bug自己看着办,老子……”
忽然李牧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老婆,我……我做梦了。”
白巧巧笑道:“我知道,你啊,做梦就说胡话。醒了吗?你得起来了,今天要去宫里念书,昨天晚上你还念叨着。”
李牧倒在床上,耍赖道:“老婆啊,你说陛下是不是老糊涂了啊。我这么厉害,谁教的了我!就孔颖达那个老家伙?呵呵……他能教我什么?”
“你也不要太狂妄了。”白巧巧爬上床,帮李牧把内衣脱下去,李牧顺着她的力道,翻身,像个襁褓里的孩子似的,怎么摆弄怎么是。整座逐鹿侯府,也就白巧巧敢说李牧狂妄,而且李牧还不生气,不知把李知恩给羡慕成什么样了。
帮李牧脱完了衣服,白巧巧便要下床去给他拿新的。李牧低头看了眼昂首向上的小兄弟,伸手把白巧巧拉入怀中,道:“娘子,昨天晚上没办的事情,现在办一下呀?我可是记着你的事情呢,为了孩子,为了子孙后代,我今天就加个班。来来来……不要客气,蹂躏我吧,来!”
“哎呀、”白巧巧把李牧推开,道:“没个正经样,先去读书,晚上回来……再说。”白巧巧瞥了李牧一眼,这一眼的风情,让李牧心旌摇荡。
“那亲一个、”李牧噘起嘴巴,白巧巧无奈,只好跟他亲了一个。
李牧这才老实下来,把白巧巧松开。白巧巧去拿了衣服,伺候他穿戴完毕。李知恩端着早餐过来,包子,粥,咸菜。搁在后世,这是很平常的食物,但是在这个时代,可算是奢侈了。
但奢侈不在包子上,包子李牧只是改了个名字而已,这时候叫‘馒头’,他非得叫包子。府内上下也只好依他,改个称呼而已。真正奢侈的地方是咸菜,盐多精贵啊,恐怕也只有逐鹿侯府,才会舍得用盐去腌制小菜吃。
“今日我要去探望一下父亲、”白巧巧早就起了,早饭也已经吃过了。看着李牧吃东西,习惯性地跟他念叨:“我爹在城里买了一处宅子,说是以后要在城里住了。根生去定襄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我去跟他说一声。”
李牧点点头,端起碗把粥干了。李知恩在旁看着,拿手绢帮他擦了嘴。
“跟岳父说一声,下午过来一趟,我有事跟他说……罢了,下午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直接去岳父那儿吧,你在他那里等我,咱们一块回家。”
“也好。”白巧巧问道:“你知道在哪里么?”
“知道,义父打过招呼。”李牧说着,拽过李知恩又亲了个嘴儿,拿起自己的虎皮‘貂儿’披在身上,喊了声‘大个子’,从后门直接出去了。
白巧巧看着自己的夫君穿上虎皮貂儿的样子,无奈地苦笑,道:“夫君缝制了半夜,做了这么一件衣裳,穿起来太乍眼了。”
李知恩却道:“我觉得毛茸茸的很可爱呀,我也想要一件呢,不敢跟夫君说。”
“有好东西能落下你呀,没听昨天还念叨么,要当个生意来做。能拿出去卖给别人,会少了你那一件么?”白巧巧把李牧换下的衣裳拢在一起,得空的时候,她要亲自浆洗的。虽然逐鹿侯府不缺洗衣裳的下人,但是李牧的衣服,她从未假于人手,就连李知恩想帮忙也不成。在她的心里,这是妻子应该为丈夫做的事情。
李知恩吐了下舌头,跑出去安排马车了。
李牧从后门出来,骑着御赐的白马,身穿这虎皮貂儿,乍一看去,仿佛一头老虎要把白马吃了似的。而且因为他穿着虎皮的缘故,今日白马格外温顺。往日心情不好还敢尥个蹶子,今日可好,缰绳怎么动就怎么跟,老实得不得了。
路人看到这一出,纷纷议论这是何人。有人看到正脸,是短发,都知道是李牧了。李牧剃发明志的事情,已经经由‘说报人’之口传遍了长安,乃是街头巷尾的最新段子。魏征也经由此事,声望急剧下降。以前学子们夸夸其谈时,常说要做魏征这样匡扶帝王之过的臣子,但是现在谁也不敢说了。
李牧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倒是李重义有点受不住了,别看他膀大腰圆的,像是一个粗人,但是这小子内秀,太多人注意他的时候,他会觉得害羞。此时托李牧的福,便是无数目光看过来。李重义低下了脑袋,拨转缰绳靠近了李牧一点,小声道:“老大,天也不冷,你还是把这大氅脱下来吧,太乍眼了。”
“干嘛要脱?”李牧横他一眼,道:“你的老大我,必然是一个引领长安时尚的风向标的人物,时尚懂吗?时……就是时,尚,风尚也,众人模仿,即为时尚。你看着好了,用不了多久,长安城的勋贵,都将以穿我这样的衣裳为荣。而且我要告诉你,记住了,这不叫大氅,这叫做貂儿,得意袄儿、貂~儿~……你说你也是东北那嘎达出来的,咋东北话不会说呐?小老弟儿,你也不行啊!”
李重义认真纠正道:“虽在大唐东北,但是说话不是这样。”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没幽默细胞。”
“老大,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我是不是太笨了。”
“知道笨就行,至少不蠢、”李牧伸出手,道:“让你带的东西,带了没?”
“在这儿。”李重义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李牧接在手里,打开瞅了瞅,道:“毕老三的雕刻技艺又精湛了不少,你看这个幺鸡刻的,简直是一绝啊,好好好!回头赏他五贯。”
“哦。”李重义应了一声,他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身上从来没少于五十两银子。因为李牧不爱带钱,嫌重。
李重义见李牧摆弄袋子里的竹块,也不提读书的事情,忍不住提醒道:“老大,你是去念书的。”
李牧瞥了李重义一眼,道:“错,我是去玩的。”他晃晃手里的‘八万’,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个叫做麻将,叶子牌的终极进化版。所谓‘麻将一出,谁与争锋’,当世的赌具全都算上,也赶不上麻将的好玩之万一。”
李重义不解道:“既然这么好玩,为什么不先给夫人,倒要拿到崇文馆去?”
“呵!你倒是对夫人忠心。”李牧把‘八万’丢进布袋里,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如此浪费生命的玩意儿,我怎么可能给夫人啊?那不是害了她吗?先拿去祸害一下别人,看看效果,至于夫人那边……再说。”
“哦。”
崇文馆。
孔颖达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本不该是他来授课,如果把国子监比作后世的大学,孔颖达便是‘校长’。他轻易不会亲自授课,授课的人,叫做‘教授’,王普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孔颖达,昨日来了,今日又来了。刚讲了一会儿《论语》,便让学生们默写。自己却站在廊檐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坐在最前面的李承乾见孔颖达没注意到这边,把案上的纸扯下来一条,团成一个纸团儿,丢到了正用心默写的李泰案上。李泰看了李承乾一眼,小声道:“皇兄,何事?”
“青雀,你猜今日李牧会不会来?”
李泰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大哥做事一向随心所欲,说不准。”
“打个赌哇?”李承乾把屁股底下的蒲团,往李泰这边挪了挪,道:“咱俩赌五十贯如何?我赌他不会来,他要是没来,你就输给我五十贯。”
李泰看了眼天色,已经快到晌午了,换言之已经快下课了。李承乾打这个赌,跟抢钱也没什么区别了,便道:“我不跟你赌,皇兄,你的月俸又用完了?”
“唉!”李承乾重重叹气,道:“你当我像你呀,那么得父皇欢心,还有自己的府邸,用度随心。我这在宫里,东宫是我自己说了算吗?母后说要厉行节俭,头一个就从我身上节俭。我本来就没几个钱,再节俭一下,唉……”
李承乾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泰,道:“青雀啊,我看上那么一把胡人的弯刀,只要五十贯,人家就给留一日,过了明天可就不一定了,你借我吧,我太想要了!”
“我……”李泰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孔颖达暴怒的声音传过来:“李牧!你穿的那是什么?这里是崇文馆,你放肆了!”
第124章 这个学生教不了!
“咋地?穿貂不让啊?”
李牧蔑视地看了孔颖达一眼,挤开他便往里闯,看到学堂里的几个少年,一点也不见外地挥了挥手:“各位小老弟,哥哥我来了啊!都认识吧,逐鹿侯,李牧!呀,承乾,青雀,学着呐?好好学!”
孔颖达怒气冲冲地跟过来,还没等开口,李牧转过身先开口了:“老孔,我的座位呐?你该不会让我坐前面吧?”
李牧伸手一指孔颖达的位置,笑道:“太客气了啊,老孔,你说你还给我安排个大座儿,那我不客气啦!”
李牧说着,便要往孔颖达的蒲团上坐。孔颖达气得都颤抖了,感受到学生们的目光,他终于是忍无可忍了,跺脚叫道:“李牧!你太放肆了!你看看你的样子,像什么话!学生进学堂,当穿生服,便是连太子也不例外,你看看你穿得是什么?像个突厥人!”
“咋说话呢,什么突厥人?突厥人穿的起白虎皮吗?”李牧抖了抖身上的白虎皮,端的是一张难得的上好裘皮,阳光一照,皮毛仿佛锦缎一样,光亮耀眼。李承乾的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什么宝贝,简直就是为本太子量身定做一般,若是穿在本太子身上,该有多么的威武霸气啊!
“学堂是你炫富之所吗?”孔颖达有些激动,终于得着机会说出这句话了,不枉他等了李牧两天:“一口一个‘老孔’,你便是如此对待自己的授业恩师吗?”
授业恩师!
瞧瞧这四个字,多么地爽快!
孔颖达舒服地全身的毛孔都在舒张,就是这种感觉啊。不管老夫在你手底下吃多少次的亏,如今老夫便是你的恩师了!你诗文做得再好,提起来时,都会说,这是孔颖达的弟子。如此釜底抽薪地报仇,怎能让孔颖达不舒爽呢?
心情愉悦,便是看着李牧也不觉厌烦了。好徒儿,入了这崇文馆的学堂,还不乖乖叫一声恩师么?
“我呸!”
隔着老远,孔颖达都能感受到李牧‘呸’这一声的力道。他下意识地捂脸,生怕被唾在脸上。
李牧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扑棱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孔颖达道:“你这老匹夫,竟敢口出狂言!你是谁的授业恩师?脸皮怎么如此之厚?你扪心自问,你能教我什么?!”
围观的学生们都傻了。
他们知道这两天会有一个学生加入崇文馆,也知道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逐鹿侯李牧。大唐日报上看过他的事迹,自家老子下值回家,也常把他挂在嘴边。但出了李承乾和李泰之外,其他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战斗力的选手。
这可是孔颖达啊,国子监、弘文馆、崇文馆,长安三大学馆的学子,甭管自家老爹官多大,面对孔颖达谁的腿肚子不转筋?但是这位逐鹿侯李牧,竟然跳起来与之对喷,而且丝毫不留情面。
哇哦……狠人,大狠人!
更让他们惊讶的在后面,面对李牧的质问,孔颖达竟然答不上来。这太有趣了,难道堂堂国子监祭酒孔颖达,也自认为没有资格做逐鹿侯的老师么?
学生们猜对了,孔颖达还真被问懵了。
是啊,授业恩师,得授业啊。可是自己能教给李牧什么呢?诗文?人家作的那诗文,还用你教么?圣人经典?孔颖达眼睛一亮,道:“我可以教你圣人经典!”
“圣人经典,我不认字啊?我不会自己看吗?”
孔颖达厉声道:“你未见得懂其意思!我能为你解答!”
“呵!”李牧立刻反问:“我不懂,你懂?你是圣人?”
孔颖达答不上来,他再狂妄,也不敢说自己可以比肩自己的祖宗啊。
李牧冷笑一声,道:“圣人已逝,后人读其言,各有见解。不能因为你是圣人之后,就代圣人立言吧?万一你说错了,不怕圣人托梦骂你么?”
确认过感觉,又是要晕的节奏,孔颖达实在是生不起这个气了,深呼吸了一下,指了指李牧来的方向,道:“你走吧,老夫教不了你,你走!不要耽误其他人学习!”
“好嘞,你说的啊,来日陛下问起,老孔你可得承认,不是我不学,是你自惭形秽不教……”说着李牧对众学子们挥挥手,道:“回见了各位,得空去天上人间喝酒,就说李牧是你大哥,消费八折。”
众位学子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回应,也不知是被他和孔颖达的唇枪舌剑吓着了,还是没听懂‘八折’的意思。
李牧绕过即将晕厥的孔颖达往外走,刚走了没几步,又退了回来。李世民冷着一张脸,没好气地瞪李牧,道:“好小子,朕算准了你不会老实地读书,果然是这样!你就是这么读书的?你就是这么学习的?”
说到后两句,李世民已经吼了起来。
李世民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因为崇文馆距离太极宫很近。门下省在西内太极殿东廊左延明门东南,弘文馆在门下省东,齐声诵读之时,李世民都能隐约听到。
自李承乾以下,众学生赶紧起身,恭迎李世民。李世民重重哼了一声,来到学生们面前,坐在了案后。孔颖达张了张嘴,他真的很想说那个位置是他的,是传授课业的老师才能坐的,其他人不可以坐。但是如今这个局面,这话到了嘴边,实在是不敢说出来啊。
李牧来到李世民近前,耷拉着脑袋道:“陛下,臣不是不愿意学,您也听到了。老孔……啊,孔祭酒自己也承认,他没什么可以教我的。”
李世民看向孔颖达,问道:“是这样吗?”
孔颖达行了个礼,道:“陛下,臣虽然心中不忿,但却如逐鹿侯所言。臣才疏学浅,而逐鹿侯天资聪颖,非比寻常。诗文一道,他胜过臣太多,臣不敢言一个‘教’字。而圣人经典,各有各的见解,逐鹿侯说的没错,臣也不敢说臣的理解一定是对的,故此……臣不敢教逐鹿侯。”
李牧敲边鼓道:“陛下,您看,臣没撒谎吧,他不敢教。”
“闭嘴!”李世民怒道:“瞧瞧你的样子,好好的一章虎皮,让你祸害的!你没衣服穿了?穿成这个样子!这么好的虎皮,为何不献给朕?”
“额……臣疏忽了,臣再给陛下弄一张。”李牧心中腹诽,凭什么就得先给你啊。我就不能自己做个战袍?
李世民瞪他一眼,道:“朕让你来崇文馆,是为了你好。你自己说的考状元,就这样能考得上么?”
李牧低着头,‘老实’地说道:“臣觉得差不多,毕竟实力是有的,臣不是有、有宿慧么?”
“你!”李世民也生气,但是偏偏李牧说得是事实。李世民拿他也没办法,忽然脑袋里闪过一件事,心中有了主意,道:“就算诗文、经典、都没人可以教你了,但是字,你总得练吧?不然明年参加春闱,你的字就过不了关。”
“……”李牧顿时哑火了,这还真反驳不得。
李世民见他没词儿了,高兴了,道:“什么不成,你就学什么。明天开始,你随孔爱卿练字!”
“陛下,练字……臣不跟他学。”
李世民皱眉道:“你是看不上孔爱卿的字么?孔爱卿的字,虽然不算上品,但也是中正有体,教你是绰绰有余,为何不学?”
孔颖达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陛下啊,有您这么打击人的么?什么叫做不算上品,臣也是练了五十多年啊!
李牧道:“陛下已经替臣作了解释了,臣学书法,必然学最好的。既然连上品都称不上,臣为何要学?”
李世民恍然,道:“朕想起来了,你说过要学朕的书法,也罢,朕得空了,便写几张帖给你,勤加练习就是了。”
此言一出,孔颖达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是什么意思,刚刚说我的书法不是上品,转眼就自认自己的书法是上品了?就算你是皇帝,也未免太自信了吧?
孔颖达看向李牧,心里暗暗地鼓劲儿,李牧,你不是能说吗?赶紧怼他呀!该不会因为他是陛下,你就不敢说了吧!
仿佛是收到了孔颖达的信号,李牧开口道:“陛下,臣现在改了主意,也不想学您的字了。”
孔颖达微笑了起来,李世民的脸色黑了。他瞪着李牧,道:“不想学孔爱卿的字,也不想学朕的字,那你想学谁的字?说出来,让朕听听,是哪一位大家?”忽然李世民神色一变,道:“你若讨要王羲之的字帖,还是免了吧,王羲之的字帖,朕甚爱之,不能给你!”
李牧摇摇头,道:“臣若学习书法,当学欧阳询。”
“欧阳询?”李世民奇道:“欧阳询的书法确实不错,但书法大家不止他一人,你为何偏要学他?”
“陛下,臣听闻武德四年,太上皇为整治混乱的币制,废隋钱,效仿西汉五铢的规范,铸‘开元通宝’,开元通宝这四个字,便是欧阳学士书写。臣愿学他的字,正是这个原因。等臣练成之后,让天下人看到臣的字,就能想起钱,岂不是一段佳话么?”
第125章 摇身一变当老师!
孔颖达忍不住道:“满口铜臭!”
“怎么啦,我就喜欢钱不行吗?”李牧反唇相讥,道:“世人皆爱钱,你孔祭酒恐怕也难免,只不过你一贯地虚伪,不承认罢了!你敢当着陛下的面说一句,我孔颖达以后不用钱了,朝廷不必给我俸禄了,你敢说吗?”
孔颖达面色涨红,道:“我又不像你一般,有生意有买卖,我的一家老小,全靠朝廷俸禄养活,没有俸禄怎么能行?”
“哈!那你为何说我铜臭?我爱钱我就臭,你爱钱你就香?难道你用的钱跟我的不一样,你的是私铸的?”
这个锅孔颖达可接不起,私铸铜钱,虽然地方上偷偷摸摸的都有,但是这可是杀头的罪名,抓住就是死。孔颖达怎敢应下,赶紧向李世民躬身道:“陛下,臣说不过逐鹿侯,但是臣……臣绝对没有私铸铜钱!请陛下明鉴!”
李世民当然知道孔颖达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老家伙虽然古板执拗了一些,但他便如那后世钻研学问的老教授一样,个人的品行还是靠得住的,否则他也不会让孔颖达来教授太子。
李牧的这张嘴,李世民也有些头疼。这小子有理的时候得理不饶人,没理的时候也能强辩三分。从他进入朝堂,大大小小吵了十几次架,没人能从他身上占了便宜去。魏征身为贞观朝最大的喷子,也被他斩落马下,放眼偌大朝堂,竟然没一个是他的对手了。
他才只有十七岁啊!
“好了,李牧!别欺负人了。你爱学谁就学谁,正巧,欧阳询也在崇文馆,负责编纂《艺文类聚》,朕让高干去跟他说一声,你若要学,得空去拜访吧。”
“谢谢陛下恩典。”李牧对孔颖达挑了挑眼眉,孔颖达气得牙根痒痒,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李世民见李牧这瑟的样子,忍不住给他找点事儿干,道:“李牧,朕让你来崇文馆读书,乃是一番好意。但是你来到此处,却把孔爱卿逼得不敢教你……也罢,且算你天纵奇才,但是你既然来了,也不能游手好闲。你不想当学生,那就当个教授吧!”
“啊?”/“啊?”
李牧跟孔颖达同时发出惊呼,俩人对视了一眼,李牧大概猜到孔颖达要说什么,这次没有跟他抢,让孔颖达先开口。
孔颖达也不客气,躬身道:“陛下,且不可如此啊。臣承认李牧有才,但他的才能,与……与常人不通啊。若让他来教授学生,恐怕学生也会沾染他的习气,学业可就荒废了!”
李牧本想推辞,但听到孔颖达这样说,顿时有些不乐意了,改口道:“老孔,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大唐第一天才教学生会比你差吗?”
孔颖达额头的青筋蹦了两蹦,实在是忍不了了,怒视李牧,道:“谁封的你大唐第一天才?你怎可如此的厚脸皮?人贵有自知之明,你是有几分才气,但你懂为师的道理么?不懂如何为师,便乱教学生,此乃误人子弟也!”
说着,孔颖达回视诸位懵逼中的学生,道:“你看看这里的学子,除了皇子便是勋贵之子,若出了偏差,你担待得起?”
“哈哈哈!”
三声冷笑,孔颖达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这三声笑,他太熟悉了。三声冷笑之后,李牧便要开始喷人了。
果然,李牧冷笑过后,脑袋一歪,斜睨着孔颖达,说出的话开始难听了起来:“老孔,我还当你有什么高论,敢在我面前提为师之道。枉你是孔圣后人,竟连‘有教无类’的道理都不懂吗?圣人为师,还挑学生么?皇子怎么了?勋贵之后怎么了?既然是学生,便如市井之徒的子侄一样,就只是学生而已。真正的老师,什么人都能教!你看看你,还有一点做老师的样子吗?挑学生不说,还怕出偏差,老师的能力若是够,怎么可能出偏差?!”
孔颖达没想到李牧连自己的本专业都要质疑,气得脑壳嗡嗡地响。自打遇到李牧以来,孔颖达的骄傲基本上都被他给打击没了,唯一还剩下的,便是这教书育人四个字了。老孔家的传家本事,千百年来世人从来没有质疑过。今日不但被质疑了,而且还是李牧质疑的,让孔颖达一腔热血涌入大脑,简而言之,上头了!
“好、好好好!李牧,听你这番话,你必然是懂得为师之道了?那好,你来教。你要是能教得好,我这个国子监祭酒不干了,让给你!”
李牧忽然笑了起来,道:“老孔啊,你该干还是得干,不然你怎么养活一家老小啊。我就不跟你抢了,户部侍郎我都不干了,还差你这个国子监祭酒么?”
他竟然不稀罕,他、他不稀罕!
孔颖达只觉得眼前发黑,险些又要晕厥过去。当着自己的学生面前,遭到如此屈辱。孔颖达最后的倔强已然有了崩裂的迹象,喟叹一声,眼眶发红。
李世民看不过眼了,道:“李牧,孔爱卿虽然爵位不如你,但是他的年纪在那儿,你当有一些尊重。这样吧,也不要打赌了。以后……崇文馆学馆便加一堂课,你想教什么,便教什么,朕看效果就是了。”
众学子一听,顿时在心中叫苦了起来。每天一上午的课业,都要了他们的命了。再加一堂课,岂不是连下午都要念书么?
“不!”李牧一挥手,道:“陛下,不用加课。在臣看来,孔祭酒传授的学问,只不过是启蒙之学而已。而臣研究的东西,乃是大道,只学启蒙之学的人,是根本学不会的。因此,要臣教可以,但是臣只教能提前完成孔祭酒学业的天才。若是连孔祭酒教授的课业都不能提前完成的人,是没有资格学习臣的大道。”
“你小子可真是狂得没边了啊!”李世民怒气反笑,道:“好,李牧,竟然你把话说得如此狂妄,那朕要看看,你打算教什么?也让朕长长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大道!”
“那就请陛下上眼了!”李牧半点不怯,手往虎皮大貂里面一伸,用力一拽,拽出了一个布袋。他把布袋打开,麻将露了出来。
李世民伸手拿出来一个,看到上面刻着一个‘六万’,皱眉道:“这是何物?”
学生们也都伸着脖子来看,李牧把麻将倒在案上,介绍道:“陛下,这本是臣打算献给皇后的东西。乃是臣的最新发明,唤作‘麻将’。但如今臣既然要教这些学生,便从这第一课开始吧。”
“献给皇后?”李世民又拿起一个‘二饼’,奇怪道:“这些竹块上面的图案不尽相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回禀陛下,此乃一种赌具。”
“赌具?”李世民倒没有生气,博弈之戏自秦汉以来,便是民间娱乐的方式之一。到了隋唐,更是风靡一时。民间已有赌坊,赌筛子,猜单双,甚至还有赌隔壁家婆姨生男生女的,只要是可用‘猜’的事情,全都可以赌。李世民虽不好赌,但闲来无事,也会跟妃嫔们玩两把‘叶子牌’,权当消遣之用。只是唐朝的赌具,远没有明清时候的玩法多,因此也有些枯燥乏味。
听李牧说着‘麻将’乃是赌具,李世民倒也有些期待。但这里毕竟是崇文馆,拿赌具来教学生算怎么回事。李世民把‘二饼’放下,道:“李牧,是否太过于胡闹了些,朕让你教学生们本事,难道赌算是本事吗?”
“陛下,您有此问,乃是因为不明白这麻将其中蕴含的道理。臣发明这麻将,乃是源自一段经历,而这段经历陛下也知道,便是臣做乡勇运粮……这麻将中蕴含的道理,便是与此相关!”
“运粮?”
李世民听得满头问号,道:“你先给朕解释一下,朕怎么看不出这麻将中还有这些东西?”
李牧从麻将中挑出了拿出来一个‘一饼’,道:“陛下请看,这张牌,叫做‘一筒’,也可叫‘一饼’。它的意思可作两解,嗯……陛下可见过粮囤么?”
“朕戎马十余年,怎可能没见过粮囤?别卖关子,直接说来。”
李牧把‘一饼’展示给李世民,道:“这张牌,唤作‘一筒’时,便是从天上看粮囤的样子,陛下请看,是不是这样?”
李世民接过来端详了一下,点点头,道:“粮囤为圆筒形,确实如此,叫‘一筒’倒也贴切。那‘一饼’又是何意?”
“就是一张饼的意思。”
“……”李世民没好气地瞪了李牧一眼,道:“继续说。”
李牧又拿起幺鸡,道:“这张牌叫做‘一条’,也唤作‘幺鸡’。幺鸡其实说的是麻雀,臣运粮的时候,常听起仓管吏说,这管理粮囤,首要防烟火,其次便是麻雀。麻雀这种鸟,繁育能力极强,一年可生几窝。若看管不周,麻雀繁衍开来,粮食便要被它们吃光了。这幺鸡的意思,便是形容麻雀吃成了雏鸡那么大,称之为幺鸡,抓住就会打死了挂在粮囤旁用来吓唬其他麻雀,因挂起来的样子像是吊了一条干肉,便唤作‘一条’了。”
第126章 真香警告(为第四个盟主“顽主小王”加更)
李世民笑道:“还有这种说法?倒也有趣,那这‘万’字,又作何解?”
李牧拿起‘一万’,解释道:“陛下,这‘万’字,也作两解,可当人数,也可当钱数。当人数时,对应前面的‘筒’,也就是粮囤,一万人,吃一个粮囤。当钱数时,则作‘一万个铜钱’,寓意为打仗需要的钱财。”
李世民点点头,道:“确实合理,打仗么,离不开钱粮。”
李牧又把‘幺鸡’拿起来,道:“陛下,这‘幺鸡’,还有第三个意思。‘幺鸡’是麻雀,民间将‘麻雀’称之为‘家贼’,因此这‘条子’,也可称之为‘贼牌’,一条便是一条贼寇的性命,九条便是九条贼寇的性命。也可作此解。”
“确实有趣。”李世民拨弄了一下,道:“这还有字,是什么意思?”
李牧把字牌每个挑出一个,摆在一起,东南西北一拨儿,中发白一拨儿,解释道:“古有‘诸葛亮借东风’,行军打仗者,都知道‘风’对战争的影响,因此这东南西北,便叫做‘风牌’。因风向天定不可捉摸,因此若以风牌获胜,赢钱更多。”
李牧又指向‘中发白’,道:“这‘中发白’,称之为‘箭牌’,顾名思义,与弓箭有关。在战争中,弓箭乃是远距离杀伤的武器,乃是重中之重。这个‘中’,用红色漆图,寓意为‘射中’,敌人挂彩,自然是红色。而这‘白’,意为没有射中,白射。而这‘发’,则是发放赏金,领赏发财的意思。”
“我把这一套牌取名‘麻将’,‘麻’是麻雀的‘麻’也指‘贼寇’,而‘将’则指的是玩牌的人,经过‘将’的运筹帷幄,最后取得胜利,故此称之为‘麻将’。”
“没想到有这么多说法,朕倒是有兴趣了。”李世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日也到了下学的时候了,不如这样,李牧,你来教教朕,这东西如何玩法,朕也看看是否真的如你所说,值得一学。”
李牧摇摇头,道:“陛下,这种游戏,俩人玩不了,须得四个人。而且要有输赢才好玩,不然就没意思了。”
“输赢?”李世民问道:“既然涉及一个‘赌’字,确实要带些输赢才好,那你说,赌什么?”
李牧挑了下眉,看了孔颖达一眼,道:“那自然是‘铜臭之物’了。”
“你就别拿话挤兑孔爱卿了。”李世民对高公公吩咐道:“去拿些钱来,算朕赏给孔爱卿的。朕一个,孔爱卿一个,李牧小子一个,还差一个……”
李世民正打算让高公公凑个数,李承乾跳了出来,道:“父皇,儿臣也想凑个热闹。”
李世民皱眉道:“你年纪尚幼,怎好贪赌?不行。”
李承乾心里念着弯刀,怎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道:“父皇,听大哥说了这游戏的玩法,儿臣与诸位同学也都心里痒痒,便让儿子凑个数吧,大哥刚才不也说了,麻将便是第一课么?早晚也要教给我们,儿子先学了,不也是好事么?”
“这……”
见李世民仍然犹豫,李承乾只好看向李牧,道:“大哥,你说呢?”
熊孩子,这会儿知道叫大哥了。李牧不动声色,道:“陛下,若太子殿下拿出自己的月俸来参与,也未尝不可。只是臣有一句话说在前面,赌场无君父,输了可不能赖账,否则不算大丈夫。”
“哈哈!”李世民知道李牧这是在激将,但也接了下来,道:“朕会跟你耍赖不成?只是这赌具是你发明的,规矩也是你定,谁赢谁输,岂不都你一人说了算么?”
李牧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递给了李世民,道:“陛下,这便是臣编写的‘《麻将经》’,上面有臣刚才介绍的内容,还有麻将的玩法,如何算输赢等等。有据可查,陛下可以安心吧?”
李世民把小册打开看,李承乾和孔颖达也凑了上去,不由他们不上心。等会他们也要下场,这可是赌钱,谁想输呢?
只见这小册印刷精美,头几页确实如李牧所说,介绍了他发明麻将的起因,以及各种图案代表的意思。然后便进入了正题,介绍了麻将的玩法。什么叫洗牌、码牌、如何掷骰子,怎么抓牌,行牌的顺序,何为‘碰’,何为‘吃’,何‘杠’,怎么算‘听’,怎么算‘胡’,哪个叫‘清一色’,哪个叫‘混一色’,啥是‘大三元’,啥叫‘大四喜’等等一切李牧知道的玩法,全部都记录在了里面。
最后,便是赢钱的算法了。虽然有些复杂,但好在李牧给出了图解,这样胡什么牌面,直接对照即可,不用经过复杂的计算。
《麻将经》一目了然,倒也没有什么可质疑的了。这时高公公去取了钱过来,只有五十贯。李世民二一添作五,给了孔颖达五十贯,自己留了五十贯。李牧本来就是为了削这群崇文馆的‘凯子’们来的,当然是带了钱。但他带的是金子,从怀里掏出来往桌上一放,重量就不一样。李世民扫了他一眼,道:“平时出门,你便带这么多钱么?”
李牧笑了一下,道:“陛下,臣的情况您也知道。臣没有儿子,也没啥亲戚,挣了钱都不知道往哪花,因此就大手大脚了点。绝对不是故意炫富,出门的时候,随手抓了一把。”
这话可有够气人的,但是没辙呀,人家说的是实话呀。李承乾看着李牧的金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谁知做太子的苦哇,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三人的赌资都已经齐备,便都看向了李承乾。李承乾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一块银子,放在了桌上。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家当,五两。
李牧笑了,道:“太子殿下,你这点钱,能玩几把呀?要不还是让别人玩,我看越王像个有钱的,你让让,让越王来玩。”
李泰听到这话,便把荷包掏出来,果然要比李承乾的鼓很多。李承乾一看这架势,赶紧伸手拦着李泰,道:“我已经坐在这里了,要想赶我走,也行,等我输光了再说!”
李牧只好看向李世民,李世民也不好让自己儿子灰溜溜地下去,便道:“开始吧!”
“好,那便开始。话说在前面,咱们底注一钱银子,也就是一百文。如何算‘番’,《麻将经》里面已经写明了,都没有疑问,咱们就开始洗牌。”
“来吧!”
李承乾搓了搓手,学着李牧的样子把手放在牌上搓牌,孔颖达也是一样,李世民却不动。李牧看了看他,问道:“陛下为何不搓牌啊?”
“朕等你们洗牌就是了。”
李牧心中暗暗鄙视,皇帝了不起啊?玩麻将也要人伺候?
他也不强求,只道:“陛下,麻将这东西可是不能假于人手的,谁知道骰子往哪边扔,万一别人替您码牌,出来的全是臭牌,输了……呵呵,可怪不着旁人啊。”
李世民一听,也把手伸了出来,涉及到了一个赌字,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免俗啊。
这时一个崇文馆的教授,从学堂旁边经过。听到有哗啦啦的声音,忍不住好奇探头观望。见李世民和孔颖达还有太子,与一个穿着虎皮的少年围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排竹块,每个人手边都放着不少钱财,吆五喝六的架势,似乎是在赌博?
他抬头看了眼檐上的牌子,没错啊,这里是崇文馆学堂啊!
啥时候改赌坊啦?
立政殿。
长孙皇后处理完了后宫的事务,忽然想起李世民下旨封‘娜扎’为还珠郡主的事情,便问旁边伺候的女官,道:“还珠郡主今日来谢恩了么?”
女官答道:“回皇后的话,奴婢一直伺候皇后,未离开半步,还不知道消息,也许是来过了。皇后若想知道,奴婢去太极宫问问。”
“罢了,本宫自己走一趟吧。”长孙皇后说着,便起身向殿外走去。女官和一应宫人依仗跟随在后面,一起向太极宫走去。
从立政殿到太极宫,刚好要路过崇文馆。长孙皇后忽然听到崇文馆传来嘈杂之声,便停下了脚步。向里面望了一眼,问旁边女官,道:“这个时候学堂应该已经下学了吧,怎么还有人吵闹呢?”
“皇后稍等,奴婢去看一看。”
女官说着,来到近前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李承乾输了个精光,要被李牧赶下去。悄悄听了一会儿,回到长孙皇后跟前,道:“禀皇后,陛下与太子,还有孔祭酒和逐鹿侯,似乎在赌钱。太子输光了,逐鹿侯正赶他下去,让越王接替。”
“赌钱?”长孙皇后俏脸寒霜,道:“简直是胡闹!竟然在崇文馆赌钱,陛下真是……不行,本宫要去看看!”
长孙皇后说着,怒气冲冲地往崇文馆走。仪仗紧紧跟随,等到了近前。正在玩牌的四个人兀自还没察觉,现在是三家输一家赢的局面,李牧面前的铜钱和银子已经堆成了小山,而他自己带的钱,动都没有动过。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李世民看到长孙皇后,赶紧道:“皇后来得正好,正好承乾输光了,你来玩两把……”
长孙皇后痛心疾首:“陛下!您怎可玩物丧志!还带着承乾?”
第127章 目的达成
一个时辰后。
李牧满头大汗,提起一只‘东风’,小心地瞄了长孙皇后一眼,长孙皇后也在盯着他,脸色波澜不惊。
“东……”
李牧看到长孙皇后神色一动,赶紧又把‘东风’收了回来,拽出一张‘北风’打了出去,洋洋得意道:“哈哈,你们以为我要打‘东风’么?真是太小看我了,如今的牌面,东风只出了一张,我打了东风,很容易被‘碰’,但是我打‘北风’就很安全,‘北风’已经出了两张,难道说,还能有人‘单吊’北风不成么?”
孔颖达就是那个要‘碰’东风的人,闻言激动道:“逐鹿侯,你怎可‘悔棋’啊,你都把‘东风’拿出来了,咱们都看见了,你又拿回去算怎么回事,不行不行,你把‘东风’打出来,我就差你这个东风‘听牌’了。”
李牧顿时叫道:“什么叫‘悔棋’?先不说咱们玩的是麻将不是棋,就算是棋,也得子落地才算吧,我刚才落地了么?我就拿出来给你看看,让你知道我有东风,我就是不打怎么了?”
李世民听得脑袋疼,他已经输了四十余贯了,心情烦躁,道:“你们俩能不能不要吵了……孔爱卿,抓牌!”
孔颖达仍有些不甘心,想与李牧理论,但李世民说话了,他不得不伸手抓牌,就在这时,突然就听长孙皇后道:“且慢!”
三人一起看过去,长孙皇后伸手把李牧打出的‘北风’拿过来,放在自己的牌旁边,然后把牌一推,道:“本宫恰好是单吊‘北风’,逐鹿侯,你又点炮了。小三元单吊北风,按你的《麻将经》所言,八八六十四番,点炮输双倍,一百二十八番,一番一钱,十二两八钱,给钱吧?”
李世民和孔颖达一看就傻了,他俩现在剩下的钱,也不到十二两八钱啊。虽然不是点炮的,不用给出双倍,但是六两四钱对他俩现在剩下的钱数来说,基本上也是清洁溜溜……纷纷怒视李牧!
李牧的嘴咧成了一个‘一’字型,叹了口气,从自己的钱袋里面拿出一两金子,然后又捡面前所剩不多的零钱,挑出了二两八钱,递给了长孙皇后。
“不玩了、不玩了!”李牧把钱递到长孙皇后手里,便开口叫道:“玩了两个时辰了,累了,不玩了!”
长孙皇后把李世民和孔颖达的钱收过来,听到李牧的话,道:“不成,李牧小子,你怎可耍赖啊。刚才是你劝本宫玩的,现在见本宫赢钱了,便不玩了,算是什么道理?”
李牧看了眼孔颖达和李世民面前,这俩人一直在输,如今孔颖达面前只剩下几个铜钱,李世民那边也好不哪去,约莫能有三钱银子?
李牧找到了借口,道:“回皇后的话,非是臣不玩,而是孔祭酒也输光了,陛下也没多少了。如今三家输您一家赢,总不能赶尽杀绝吧,还是缓一缓,明天再战吧。”
长孙皇后看了看李牧面前的钱,道:“你不是还有钱么?别蒙骗本宫,算算这些零钱,你可没折本。”
李牧苦笑道:“皇后,您没来之前,臣赢了五十多贯,您来了之后,也不知怎么了,臣连着点了八炮,地动山摇啊……这钱更是如流水一般输给您……不玩了不玩了,皇后您要是要钱,臣直接把钱给您得了,还省的陛下埋怨臣连累他一起输。”
李世民赶紧道:“朕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陛下您都瞪了我二十多回啦!”
李世民尴尬地清了下嗓子,道:“朕没有!不过你也算有自知之明,总连累别人算什么事……罢了,朕乏了,朕也不玩了。”
孔颖达见李世民也不玩了,长长地松了口气。李世民已经赐了他五十贯,怎好意思再要,再玩下去,他就要搭上自己的俸禄了。
长孙皇后看了看旁边的‘钱山’,心道也差不多了,便道:“好吧,既然你们都不玩了,那本宫找杨妃她们玩去。承乾啊,母后搬不动,你帮母后拿一下。”
“好嘞!”李承乾像个狗腿子似的,把外袍脱下来,把‘钱山’搂到钱山上,美滋滋地抱了起来,倒像是自己赢得一样。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日长孙皇后赢钱了,心情必然非常不错,讨要一些零用,非常有可能应允,自己搭进去那五贯也就不算什么了。
皇后的仪仗离开,女官来收拾麻将,李世民皱眉道:“这麻将也要拿走?”
女官道:“陛下,皇后说,这麻将本是逐鹿侯要献给她的,自然要拿走。陛下若想要,让逐鹿侯再给您刻一套。”
李世民怎好跟自己老婆抢,摆了摆手,女官把麻将收拾走了。
剩下三个男人,心情都有些萧索。
李牧把钱装进钱袋,唉声叹气。李世民看看面前的几钱银子,再看李牧面前那堆,没好气道:“你叹气什么?你又没输钱,倒是把朕和孔爱卿坑了……”忽然李世民竖起眉毛,怒道:“朕怀疑你是故意的!”
李牧苦笑道;“陛下,臣怎么会故意啊……臣都说了,赌场无君父。臣连陛下的钱都敢赢,为何会故意输给皇后?难道陛下觉得,臣惧怕皇后而不惧怕陛下么?皇后确实是厉害啊,臣佩服之至。陛下,臣斗胆多说一句,皇后这便是女儿身,若皇后是个男人,必是一位大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李世民点点头,道:“这话倒是没错,皇后的智谋,远超常人,就连朕,也要多多依仗她。”
孔颖达不发一语,他小心地把几枚铜钱捡起来,今天本来是得了五十贯赏钱的,如今只剩下这几个铜钱了……也罢,回家路上买几个梨子吃吧。
李泰一直在旁边看着,心里已经痒痒得不行,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这麻将能不能送我一套啊,我也想玩。”
李牧扫了李泰一眼,道:“青雀,你当大哥我是个闲人么?每天净捣鼓这种东西?”
李泰懵了一下,心道,难道不是么?
李牧哼了声,道:“想要麻将,去跑马地旁边的京东集杂货铺买,要多少有多少。”
李泰吃了个瘪,不敢再问。其余众学子也默默把‘京东集’三个字记在心里,打算到家就派人去买一套回来玩。
孔颖达及众学生告退离去,李世民把李牧留了下来。
“李牧,京东集是怎么回事?”李世民蹙眉问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京东集?”
“陛下,这几天事情多,臣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李牧今天绕这么大一圈,便是要说这‘京东集’的事情。麻将只是一个引子,无论是献给长孙皇后,还是在学堂玩,最后都是要引得李世民注意,最后引到京东集上去。
“陛下,可还记得,臣与宿国公谈论马场的份子的时候,曾经允诺要补偿于他?当时便说,要组织一个小市集,方便来马场看比赛的人买东西,顺便收一点租金。因东城已有东市,且这个小集市规模很小,达不到‘市’的程度,为做区分,便起名叫‘京东集’。”
李世民点点头,道:“朕记得,确实有这么回事。”
李牧又道:“宿国公又反悔了,说这市集的租金收不几个钱,不足以弥补他的损失……臣无奈啊,只好用一成份子跟他换。现如今,马场的份子,臣只占两成了。”
李世民听到这话,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当初马场建成的时候,本来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他硬要了三成。让李牧的份子从五成五变成了三成,已经让给了程咬金一成。如今程咬金反悔,李牧又让出一成,只剩下两成了。程咬金倒是没损失了,里外里把李牧坑惨了。
李世民叹道:“程爱卿这个脾气……朕也拿他无奈啊,这件事朕又不好出面,倒是委屈你了。”
李牧听到这话,在心里‘呸’了一口。陛下啊,您还说程咬金呢?您好哪儿去了,直接一个‘委屈’,便把这件事坐实了,我现在不想委屈都不行了!
李牧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陛下,这是臣应该做的,无妨……谁让臣视金钱如粪土呢?只是,这京东集如今名不正言不顺,臣损失了一成份子倒是无妨,只求陛下能给京东集一个名分……陛下,能否在京东集设一个市令?人选臣也想好了,臣分身乏术,也没啥亲戚,幸有臣的丈人在,他本就是市井出身,经营市集再好不过。”
“这有何难。”李世民正愁没法弥补李牧呢,封个小官又不用给钱,正合他的心意,便道:“朕就封你的丈人做京东集的市令……七品!一应赋税所得,全都归你所有,权当弥补你的损失,如何?”
“臣感激涕零!”李牧惺惺作态,心中却喊了声‘yeah!’,绕来绕去,目的总算达成了,老子真他妈是个天才。
顿了一下,李世民又缓缓开口,道:“李牧,还有一件事,朕要告诉你。”
李牧见李世民的神色严肃,心里便知道不是一件小事,也正色了起来,问道:“陛下,是什么事?”
第128章 敲竹杠
“今天上午,朕见过你的义父了。”
李牧不动声色道:“想必义父是来谢恩的吧……昨日陛下晋义父为英国公,臣刚好在场。”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他不是来谢恩的,谢恩是个幌子,他是来试探朕的。”
试探?还是臣子试探皇帝?这可不是一个好词儿!
李牧赶紧道:“陛下切不可误会啊,义父的忠心可鉴日月,绝对不会是那种试探君父的小人……”
“你先不要着急。”李世民打断了李牧的话,道:“你先听朕把话说完……”
李世民停顿了一下,道:“你的义父李绩,朕一直是信得过的。否则朕也不会在即位之初,四边不稳之时,命他戍守并州,防备突厥。但是你义父这个人,生性过于谨慎了。他今日来见朕,除了谢恩,便是想回到并州去,求朕应允。”
李牧愣了一下,转念想想,便反应过来了。
李思文是李绩的儿子,如今他做错了事情,还引出十几年前李绩曾帮助李建成的过往。虽然李世民没有过度惩罚,甚至还加封了李绩。但是,李绩心里还是不放心。他来请求李世民把他派驻到并州,便是一个试探之举。并州为‘汉九州’之一,乃是守卫中原的军事要地。再往北、或者往西,都是原属突厥的地盘。突厥虽灭,但还是有很多游牧部落,不可小视。
这么重要的地方,皇帝一定会用自己最信任之人戍守。而且,戍边的大将,必掌军权。若皇帝对一个人心存猜忌,他敢用么?不怕造反?
李绩便是用这个方法,来试探他在李世民心中的位置。若李世民应允了他,说明皇恩依旧,他便可以安心。但若李世民不允,哪怕他没有猜忌之心,按照李绩的性格,怕也会惶惶不可终日。
李世民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说李绩是在试探他。
李世民观察李牧的神色,便猜到李牧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开口叹道:“李牧,朕心中很是难过。朕想不明白,为何天下人都如此猜疑朕的一言一行呢?李思文做错了事情,朕责罚于他。朕做错了吗?朕还担心李绩会多想,加封于他,没想到还是不能让他安心,反过来还要试探朕的心思……朕便真的像一个城府深沉之人么?”
这问题怎么答?
李牧不禁心中叫苦,这就是一个必错题。你说是,李世民会不满,你说不是,好像又把他当成了傻子。
李牧才不会回答这么蠢的提问,道:“陛下,臣以为这与城府无关。陛下身为天子,乃是皇帝。皇帝的一言一行,都牵动天下。义父心中有所惧怕,乃是人之常情。臣昨日不也是失态么?臣想,换作任何人,恐怕也会担忧吧?”
李世民笑了笑,没有吃这一套恭维,而是问道:“朕没有马上给他答复,如今朕来问你,你觉得朕应该让你的义父去并州么?”
“唔……”李牧沉吟了起来。
李牧之前在工部的时候,曾在虞部看过山川地理图。这并州之地,乃是很大一片区域。上古时代,天下分为“九州”,豫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冀州、兖州。武王灭殷商之后,将徐州合并入青州,将梁州合并入雍州,以冀州之地分出并州和幽州。自此九州没有梁、徐,而有幽、并。
这并州之地,在汉代时,领太原、上党、西河、云中、定襄、雁门、朔方、五原、上郡等九郡。李唐的龙兴之地晋阳,和产煤的朔州,太原等地,全部都在并州。
李绩出任并州,按照目前的大唐版图来说,至少管理着大唐‘七分之一’的地域,也不算委屈了他。但以朝堂而论,那就是大大的不利了。以后假如三省六部出缺,肯定不会优先考虑封疆之臣,李绩想要进入中枢,这算是一个阻碍。
但李绩的想法,李牧也能猜到几分。李世民若让他去了并州,一来说明对他还是信任的,他也不用再担心当年的事情。其二,定襄收归之后,又复立成了折冲府,正好也在并州的管辖之内,他出任并州,便成了李思文的上司,也能多少照应一下。
而对李牧来说,除了这两条之外,若李绩在并州,他的采矿大业可就有了内应了。李牧一直担心在地方上没有影响力,与太原王氏等谈判时没有依仗,但若李绩在并州,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李牧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陛下,若您问臣的意见,臣的意见是,陛下当准许义父去并州。”
李世民不露声色,继续问道:“理由呢?”
“陛下,臣于公,有两个理由,半公半私一个理由,陛下想先听哪个?”
“先说于公的吧。”
李牧肃然道:“陛下,臣的义父,乃是一个正直忠义之人。早年他事李密,后李密自大兵败,不得已投降,义父掌握瓦岗寨兵马和属地,本可自立,或以兵马属地献给太上皇,做自己的进身之阶。但他却仍然坚持把这些兵马和属地算在李密头上,为李密谋取封赏。这样忠义的人,臣以为可以信任。”
“而义父归顺大唐以来,也从未做过任何反叛的行为。当年玄武门事,义父虽没有站在陛下一方,却也没有站在隐太子一方。臣问过义父,义父答曰,他效忠的乃是皇帝,当时的皇帝是太上皇。因此臣不觉得义父做错了,反而觉得陛下应当信任这样的臣子,如今义父灭突厥立下大功,正应了臣所想,臣的义父乃是忠直之臣,只要陛下信任他,他必不会负了陛下。但他性格的缺陷,却无法弥补。若陛下不让他去并州,他必惶惶不可终日。陛下也会因此失去一员大将,对陛下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而反观并州,乃是要冲之地,陛下也需要一个能坐镇的人戍守。陛下登基之时,便用臣的义父坐镇并州,为何当初用他,而如今却不用了呢?臣以为,陛下当初的选择,正说明在陛下心中,义父乃是最佳人选,如今应该也是一样,这是臣于公的第一个理由。”
李世民点点头,道;“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矿!”
李牧掷地有声道:“陛下还记得‘煤’么?产煤的朔州和太原,都在并州辖下。臣虽然提出与太原王氏等门阀合作,但是在地方上,朝廷的影响不如门阀是事实,臣本就担心合作会出现蒙蔽的情况。若义父在并州盯着,必将大大减少朝廷被蒙蔽的可能性,也会在谈判的时候,为朝廷增加筹码。”
李世民的眉头皱了起来,这第二个理由,便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李世民对门阀世家,有着天然的不信任。而李绩恪守中立多年,这点李世民是看在眼里的。他相信李绩不会与太原王氏同流合污,如此,确实能在地方上起到一些作用。
但他仍未表态,而是问道:“那个半公半私的理由呢?”
“呃……”李牧有些不好意思,道:“若义父能坐镇并州,也能方便臣做些买卖。不瞒陛下,臣最近搞了一些小玩意,都算是一些奢侈品吧,打算卖给有消费能力的‘高端人群’,例如门阀世家的少夫人啦,地方大族的小姐啦,就是没什么用,却又很贵的一些东西,并州有两大门阀,几十个大族,对臣来说,可是不可缺少的市场啊!”
“又有新东西?”李世民对李牧赚钱的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立刻道:“你小子不要忘了,如今你还担着内帑令呢?你可不要只顾着自己赚钱,忘了朕的内帑!”
“当然不会忘啦!因此臣才说是半公半私么?”李牧赔笑道:“陛下放下,臣做的买卖,都有陛下一份。”
李世民这才颔首,道:“这还差不多,好吧,朕就给你一个面子,这便下旨,着令李绩为并州大都督,明日赴任!”
李牧赶紧起身下拜,道:“臣先替义父谢过陛下恩典了。”
“你啊……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李绩收了你这个义子,算他得了个便宜。”李世民说着,起身把李牧扶了起来,道:“去吧,好好替朕办事。还有……这个麻将啊,朕想要一套玉石雕刻的,作收藏之用。想必……你不会让朕失望吧?”
敲!竹!杠!
玉石麻将,你可真敢要啊!
李牧刚想回绝,但看李世民的神色,如果不答应,似乎是要出事,急忙挤出一丝‘开心’的微笑,道:“为陛下效劳,臣自然是乐意之至,臣马上就安排,三日之内,一定让陛下看到玉石麻将。”
李世民满意地笑了起来,拍拍李牧的肩膀,道:“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说罢,大笑而去。李牧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几次狠,也没做说什么。李世民走出几十米,停下问身后的高公公,道:“高干,你帮朕瞅瞅李牧那小子的表情?脸黑了吧?”
高公公伸脖子瞅了一眼,幸灾乐祸道:“陛下,黑了,好一副心疼的样子,在那儿跺脚呐!”
“敲李牧的竹杠,朕就是开心啊!玉石麻将,肯定花他不少钱!”
高公公赶紧拍马屁:“陛下英明!这等主意,老奴想都想不出。”
“哈哈……”
第129章 戏精
日暮西垂,李牧从宫里出来,来到了白闹儿在长安城的宅子。
其实是白巧巧不了解,白闹儿所谓‘买’的宅子,其实是他自己盖的。就在京东集的入口处,杂货铺的后院。这件事白闹儿在做之前,已经跟李牧打了招呼,因此李牧听白巧巧提起时才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还没到地方,离着老远,李牧就被人发现了。二狗听说李牧要来,一直在集市入口附近等着,看到李牧的影子,赶紧颠颠地跑了过来,帮李牧牵马。
“侯爷!您终于到了,小的在这儿等了一个下午啦。”
“等我?”李牧低头看了二狗一眼,道:“对了,上次忘了问你。我记得你是在西市混饭吃,怎么最近一直跟着我丈人啊?”
“小的已经不在西市了。”二狗解释道:“上次您杀了狗御史,白爷为了救您,在长安城东西两市广撒‘英雄帖’,不少能人都归了白爷的麾下,小的也是一样。现在跟着白爷讨饭吃。”
“白爷?”李牧的嘴差点咧到耳朵根,真是好笑,白闹儿如今也混成爷了?还‘英雄帖’,长安东西两市的英雄么?看到二狗,李牧就能想到他招募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了。
无非是,鸡鸣狗盗之徒!
不过李牧却没有半点瞧不起的意思,他在大理寺监牢的时候,就有一个叫‘鼓上蚤’的人来为他传递消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李牧想起了此人,便问道:“那个‘鼓上蚤’,便是我那丈人招募的么?”
“是的,他如今是小人的手下。”说着,二狗还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道:“白爷听说小人与侯爷认识,对小人委以重任。如今白爷麾下,小人坐的是第二把交椅,底下的人都称小人‘二爷’。也是巧了,小人名叫‘赵双喜’,双就是二,外号便是二,座次也是二,呵呵呵……”
“哎呦,原来是二爷当面。”李牧调笑他,拱手抱拳,道:“失敬了啊,二爷!”
二狗吓得变了脸色,扑通跪在了地上,叩头不止,连声道:“侯爷可折煞小人了,小人怎敢当侯爷叫一声‘二爷’,小人就是侯爷的走狗,侯爷千万别再戏弄小人了,哎呀,小人当死!”
“开个玩笑,那么认真干什么。”李牧拿马鞭敲了敲二狗的脑袋,道:“你是个机灵的人,办事也妥帖,我这丈人啊,逐渐也老了,难免糊涂,你在他身边,也有个照应……”李牧看着二狗,忽然问道:“二狗,我问你一句,你自己可知道,端的是谁给的饭碗?”
二狗一愣,旋即大喜,赶紧磕头道:“侯爷,小人心里明白,小人端的是侯爷给的饭碗。”
“脑子还算是清楚!”李牧又敲了敲他,道:“得了,起来吧,等会给你个好处。”
“诶!”二狗欢天喜地的爬起来,喜滋滋地继续为李牧牵马,连裤子上的尘土都不拍去,仿佛是什么荣耀似的。
杂货铺紧挨着集市入口,没几步便到了。这集市刚建,还没几个商家,自然也就没几个客人。李牧一行又都骑着高头大马,加上李重义的块头,甚是乍眼,早有人通报给了白闹儿。
白闹儿正马场的管事人程钱说话,听到李牧来了,赶紧什么都扔下了,来到门口迎接。李牧从马上下来,看到程钱,招手让他过来,耳语了两句,程钱顿时瞪大了眼睛,看了李牧一眼,像是火烧了屁股似的,把腿就往马场跑。
白闹儿一愣,忙问道:“贤婿,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急成那样?”
“唉!”李牧长叹了口气,看了白闹儿一眼,转身往里边走,道:“进去再说。”
白闹儿赶紧跟上,李重义和护卫没跟着,而是守在了杂货铺门口,二狗也醒目地留了下来,市井之徒,最重要的便是眼色,听了不该听的话,可是要出麻烦的。
进到后院,来到厅堂,白巧巧和李知恩也从里屋出来了,看到李牧脸色有些难看,白巧巧便问,道:“夫君,又出什么事了?”
李牧看了白闹儿一眼,道:“没有什么大事,破财了。”
“啊?”白巧巧忙问:“怎么破财了?”
李牧长叹口气,从怀里摸出一道圣旨,展开,瞥向白闹儿,道:“白春接旨!”
唐时制度与明清不同,传旨之人,并非全都是太监。只有在京城,皇帝下的旨意,由太监传达。出了京,都是由属地的某个文官兼任传旨官。就算在京城,也不全是太监传旨,分性质不同,也有各司官员传旨的,干这个活儿最多的,便是礼部员外郎。
白闹儿已经吓懵了,他听到‘接旨’俩字,脑袋就嗡嗡地响。他这辈子,何时曾想过自己也有接到圣旨的一天!还是白巧巧反应的快,她接过诰命的旨意,知道如何接旨,小声跟白闹儿说了一下。白闹儿这才慌忙去寻屋里正在做针线活的王氏,把线笸箩从她手里抢出来,拽着出来按在地上,骂道:“该死的婆子,娶了你算是倒了血霉,一点也不济事,巧巧她娘在时,可比你强百倍……”
“糟老头子,你原来可不是这么说的……”王氏刚要反驳,忽然看到白闹儿挤眉弄眼,一抬头看到李牧在,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
李牧把他们的样子收在眼里,也懒得去说,清了下嗓子,道:“聆听圣谕,不得喧哗!”
白闹儿和王氏赶紧拜在地上,额头触地,屁都夹在裤裆里不敢放了。
李牧朗声道:“诏曰:朕闻东城跑马地左近有新兴市集名为‘京东集’,便于商贾,利于百姓。朕心喜之,乃问于逐鹿侯。经逐鹿侯推荐,命白春为七品市令。望尽心竭力,不负朕望。诏书从右,主者施行。”
李牧念完,把圣旨合上,递给白闹儿,道:“拿着吧,市令大人。”
“臣谢过陛下恩典,陛下大恩大德,白闹……啊,不,臣白春没齿难忘。”白闹儿哐哐地磕头,王氏虽然听不太明白,但也知道自家男人当官了,也跟着磕起了头来。
李牧往旁边躲了一下,看着白闹儿红肿的额头,道:“行啦,赶紧起来吧,圣旨还要不要了?”
“要要要!”白闹儿赶紧爬起来,拿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才把圣旨接到手里。像捧着一个金疙瘩的似的,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白巧巧也为自己的爹高兴,但看李牧的面色还是不太好,便问道:“夫君,爹当官了,不是好事么?你怎么不高兴呢?”
“高兴什么呀!”李牧没好气道:“知道这官怎么来的么?这是我用两成的酒坊份子,再加上一成的马场份子换的!夫人,你知道这是多少钱么!”
李牧说着,一只手捂着胸口做痛心疾首状,另一只手指颤抖地指着白闹儿,道:“要不是你爹,非要当官,我能损失这么多钱吗?!”
白巧巧一听,脸色惨白了起来,立刻道:“不行!爹,这个官你不能当!”
白闹儿也是一脸歉然,但看白巧巧要来抢圣旨,赶紧后退一步躲开,把圣旨抱得更紧了。
白巧巧急得跺脚,道:“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无论是酒坊还是马场、一成份子都价值千金!别说是七品的官,便是五品、四品又如何?有夫君在,你还愁没有吃穿么,非要当什么官!你可真是要把女儿气死了!”
李牧耷拉着眼皮,在一旁吃瓜看戏。他倒不是故意作弄白巧巧,他主要的目的是敲打白闹儿,也能让白巧巧对他更好一点,顺带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白闹儿的不要脸程度,白闹儿这个人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他见白巧巧这么说,竟然给白巧巧跪下了!当爹的竟然给女儿跪下了!把李牧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女儿啊,爹这辈子就想当个官,求求你了,贤婿都帮爹办成了,你就别插手了行不行!”
白巧巧也只好跪下,哭道:“爹啊,你怎么这样逼我啊……”
李知恩急得没办法,想把白巧巧扶起来,她也不起,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牧。
李牧心中暗道,不行了,不能再看戏了。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赶紧松开捂住胸口的手,过来把白巧巧抱了起来,瞪了白闹儿和王氏一眼,道:“都起来,哭哭啼啼地想什么样子!”
白巧巧还要说话,李牧拿出做丈夫的威严,道:“陛下的旨意都下了,还能更改么?娘子,你若替为夫着想,就让为夫省点心,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一句话把白巧巧感动得痛哭流涕,一头扎进了李牧的怀里。李牧轻轻地拍着白巧巧的后背为她顺气,嘴角忍不住地想要上扬,这一幕,恰好被旁边的李知恩看在了眼里。
小丫头疑惑地盯着李牧看了一会儿,霍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偷偷对李牧做了个鬼脸。李牧递过去一个眼神,李知恩撇了撇嘴,用手比了一个蜜饯的形状,意思是告诉李牧,这件事想要封口,得用蜜饯才能解决。
李牧赶紧点头应下来,沉声对刚刚爬起来的白闹儿说道:“事已经定了,更改不了了。但是话,我得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