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锦囊妙计
解兴华刚才还念叨着,这一路上虽然日头晒得难受,好在是有惊无险,竟连那纪进才谈之色变的沙尘暴都没遇到,也算是幸运。
解兴华现在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这特么的真是乌鸦嘴呀!
“这不是普通的沙尘暴,这是黑沙暴!苍天保佑!”安力满趔趄的跑到一个沙丘上望了望,嘴里喃喃的道。
说完又跑回骆驼身边,从骆驼背上取出一块毡布卷平铺到地上,而后跪倒在毡布上双手抚胸闭眼喃喃自语起来。
“顾老爷,这老头在嘀咕啥?这沙尘暴都来了,我们是不是该跑路了?”解兴华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老头还神神叨叨的。
“老夫看,他应该是在祈祷吧,我们都没有在沙漠行军经验,还是听他的吧。”顾佳瞅了瞅越来越近的黑线,抚着胡须道。
安力满一通嘀咕,而后趴伏在毡布上双手手心朝天,五体投地的对着沙尘暴方向行了大礼。
“骆驼是跑不过黑沙暴的,我们还是祈祷能活过今晚吧!”安力满重又把毡布卷起道。
“你这是什么话,老子雇你当向导,可不是来沙漠送死的,你……”解兴华一听这话便火了,上前两步揪住安力满的衣领道。
“小解,不得无礼!”顾佳赶忙上前劝阻。
“来的时候我便说过嘛!沙漠里头是有可能遇到沙尘暴的嘛,你就算杀了我也躲不过,我也不想碰到沙尘暴的嘛,我也想活的嘛!”
安力满见状摊开双手,示意沙尘暴与他没有关系。
这一下解兴华等人也没了脾气,一行人在安力满的指示之下,赶紧拉着骆驼寻了一处隆起的沙丘背面,将骆驼围成了圈。
此时黑沙暴已经近在眼前,卷起的沙粒打的众人睁不开眼,安力满在自己的骆驼身边趴下,又从行囊里捞出那块毡布批在身上,身体缩成了一团。
众人也有样学样,只不过解兴华担心顾佳,特意吩咐四五个得力手下将顾佳围在了中间。
片刻后,沙尘暴滚滚而来,满天的黄沙遮住了本就快要黑的天色,就连习惯了风沙的骆驼都闭眼将头扎进了腹部。
解兴华本来想问安力满沙尘暴大概会刮多久,但嘴一长开声音就被吹散了,还吃了一口沙子,见众人都没动静,只好重又趴在了地上护住口鼻。
风呼呼的刮着,耳边出了呼呼的风声,便是沙尘击打在身上的啪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四处一片漆黑,沙尘暴仍旧在肆虐,但风力明显已经变小,沙子几乎已经将人埋了一半,只余后背还露出来。
边上的土丘突然动了一下,安力满眯着眼睛瞅了瞅四周,见众人都睡着了,竟顶着风沙站了起来。
安力满小心的避开以顾佳为中心的众人,走到自己的骆驼身边,骆驼仿佛能听懂命令般抖了抖身上的沙子站了起来。
而后安力满又接连拉起了数匹骆驼,呼呼的风声遮掩了安力满的动作……
……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解兴华使了好大劲儿才从身上厚厚的沙子里挣脱,活动了一下酸疼的筋骨,解兴华站了起来。
“天亮了,沙尘暴过去了,都起来吧!”解兴华走到顾佳所在的位置,边刨挖边道。
众人被唤醒后,边拍打着身上的沙子,边庆幸着能躲过这场天灾。
“怎没见安力满?”顾佳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见周围并未见向导,下意识的问道。
“大人,咱们的向导不见了,还丢了……丢了九匹骆驼!”小旗官陆福明清点完骆驼后急急的前来禀报。
“什么?”解兴华一听便毛了。
“稍安勿躁,兴许他只是探路去了。”顾佳有点不敢相信,毕竟这是在沙漠里,人多力量大,没人会傻了自己单独横穿沙漠。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左等右等,解兴华气得刀都拔出来了,扬言要骑骆驼去追安力满,顾佳以解兴华不熟悉沙漠担心迷路拦下了他。
“安力满定然是半夜趁我们都睡下逃走的,如今再追又怎能追上,唉,老夫看他为人淳朴,还以为……”顾佳毕竟没在大明经历过这些,一时也很气馁。
“顾大人呀,这叫穷山恶水出刁民,都怪我老解,那老头是我寻来的,如今他跑了,请大人责罚!”解兴华下了骆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战刀呈向顾佳道。
“此也不是你的错,快起来吧,着人清点一下物资。”顾佳扶起解兴华道。
也许安力满是图的财,但对众人来说那些茶叶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一路西行的幌子而已,只是顾佳或许不在乎那些货物,但却很在意食物和水。
在沙漠里,没有水活不过两日。
“大人,食物大多都是各自携带,只有一大袋肉干与货物放在一起,还有就是……水,咱们的水一直放在后头那几头驮着货物的骆驼身上。”总旗官柯元飞一脸沮丧的道。
“我看那安力满肯定是跟昨日那军官串通好了的,昨日咱见那群士兵的眼神都不太对。
勾篮子,老子若再见了那老头,非一刀劈了他不可!”解兴华恨恨的道。
汤若望和于勒大致听明白了二人的对话,知道他们的货物被那个坏老头偷走了,也站在一边谴责着,并询问顾佳是否继续前进。
“事已至此,老夫看,还是先商议一下行程吧。”顾佳到底是读书人,心性比解兴华等人要沉稳。
此地处在沙漠的中心靠西一点,若继续往西走大约还需要两三日才能走到吐鲁番城,但由于失去了向导,对前头的路不熟悉,容易迷失方向不说,饮水也肯定不够。
虽然肩负着刘鸿渐的任务,但顾佳不想冒险,讲武堂休学一年,时间上肯定来得及。
解兴华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安力满既然敢这么干,吐鲁番城内肯定有靠山,他们这么贸然的去吐鲁番城危险不说,能不能撑到那里还是未知。
经过一番商议,众人一致同意先原路返回哈密城,毕竟他们知道后头哪里有海子,不至于因为缺水陷入险境。
只是解兴华心里憋闷,犹如一口浓痰卡在了嗓子眼,沙漠里跑了四天,竟被人这么摆了一道,任谁碰到这窝囊事儿都受不了。
好在安力满只是拉走了托着茶叶等货物的骆驼,一行人商议好行程,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踏上了归程。
一路上倒是再没碰到沙尘暴,只三日便又赶回了哈密城。
“顾大人,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让指挥使大人知道了,定然要笑话咱!”解兴华坐在客栈内,喝了一口久违的烈酒不爽的道。
“依我看呀,这事儿应该吐鲁番人负责,王爷不是说过吗,犯我大明者,虽远……虽远必诛!”总旗官吴蓬恶狠狠的道。
“对,得让吐鲁番人知道咱大明的厉害,这哑巴亏不能吃呀顾大人!”柯元飞接着道。
“小的刚才带人去了那安力满的家,压根就没有人,那老头肯定是躲在吐鲁番城中。”方大刚也帮腔道。
顾佳抚着胡须沉默不语,本着出门在外能忍一下便忍一下,但士气如此,倘若他强压下去,定然让众人心有不满,一时竟为难起来。
“我想起来了,梁大人与我交接时,曾给我三个锦囊,说是指挥使大人写的,让我遇到难以抉择之事时打开。”解兴华突然一拍脑门大声道。
“那还等什么,快拿出来看看!”顾佳一听也来了兴致,山长大人虽然平时有些惫懒,但这些年来的表现用雄才大略、运筹帷幄来概括也丝毫不为过。
解兴华闻言再不迟疑,从行囊内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刘鸿渐给的锦囊,众人都十分好奇,就连顾佳都起身去看。
解兴华微微颤抖着打开了第一个锦囊,只见纸条上赫然写了一个大字:
干。
第701章 先锤了他再说
一个干字,值得推敲,以至于包括顾佳在内都被刘鸿渐的锦囊妙计给整懵逼了。
“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让咱们,干他们?”解兴华右手抓挠着乱糟糟的络腮胡,他一向很崇拜刘鸿渐。
“小解不可胡来,此地不是大明,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如何敢在哈密闹事?休要误了大事!”顾佳自然不允。
虽然这锦囊十有八九是山长大人搞出来的,也只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山长大人能弄出来这么一封锦囊。
这要是诸葛孔明在世,得知有一后辈如此糟蹋他的锦囊妙计,不死也要给气死。
但即便是山长大人的命令,哈密城可是只吐鲁番部的士兵就有一万来人,就靠他们这二十一个人怎么搞?
痴人说梦嘛!
“顾大人,前年俺带着这帮兄弟去察哈尔时,指挥使大人曾对俺说过一番话。”解兴华少有的凝重。
“哦?他说了什么?”顾佳一看这浑汉子如此认真,不由得也好奇起来。
“指挥使大人原话:
记住了,出了大明,若遇到敢于欺诈同胞之人,先锤了他苟日的再说,不管他官大官小,不管他什么来头,挨了打不还手的人,别跟着我刘鸿渐混,老子丢不起这人!”
解兴华说完一脸的兴奋,在绝对实力面前,快意恩仇,就是这么简单,这也是他崇拜刘鸿渐的最大原因,做事情不喜欢磨磨唧唧、拖泥带水。
“这倒是符合山长大人的脾性,山长大人呀,就是这么一路莽撞着走过来的,也真是吉人天相了。”顾佳小声嘀咕道。
“可大人这锦囊妙计也……也太简洁了吧,俺老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干不过哈密城的一万士兵呀!”解兴华皱着眉头十分的心烦。
吐鲁番汗国并不算大,士兵不过三万余,上规模的城池也只哈密、吐鲁番两座,其余诸如沙洲、赤斤甚至连驻扎的士兵都没有几个。
“若这真是山长大人的意思,那山长大人可真称得上诸葛再世了。”顾佳笑着去整理床铺上的行囊。
“顾大人何出此言?莫非?”解兴华不知道顾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解的问道。
“呵呵,你看看这是什么?”顾佳从行囊内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解兴华道。
解兴华疑惑的打开信封,只一看那鲜红色的大印便觉心里一突突。
“顾大人呀,指挥使大人真乃神人也,竟然这都能料到,卑职这便去一趟肃州,老吴、老方你们两个跟着我去,其余人保护好顾大人!”解兴华将书信重新叠好,兴奋的道。
“也不急于一时,待明日天亮了再去不迟。”顾佳劝谏道,这群年轻人太过好斗,这让顾佳感觉自己真的上了年岁了。
凭良心讲,被人这么摆了一道,顾佳心里不憋屈那是假的,说不得回了讲武堂便要被那几个老东西嘲弄一番。
“俺等不了了,俺们这就去寻几匹快马,如果行程顺利只需三日俺便能回来,到时候老柯你们几个可得寻个安全的地儿,顾大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俺唯你二人是问!”
解兴华说完搓了搓手,跟同样兴冲冲的吴蓬、方大刚出了屋子。
一年多没见血腥了,憋得紧呢!
……
嘉峪关参将罗士忠很蛋疼,前两天好不容易送走的那帮子**子,如今不仅又返回,还信誓旦旦的跟他要兵,要兵不说,还一张口就是一万。
虽然那姓解的锦衣卫拿出的书信确实是摄政王殿下的,虽然那信的一角还盖了陛下的私印,但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参将。
嘉峪关距离甘肃镇只有一百余里,快马往返不过一日多,但那个姓解的就是不给他前去甘肃镇通知吕总兵的时间。
“罗参将,调兵令你也看了,如果没有问题,便赶紧去点兵吧,本官今日便要带兵杀回哈密,为指挥使大人出这口恶气!”解兴华重又将书信收回叠好,这玩意儿可是宝贝,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书信内容也极为简单,西行的长官顾佳、解兴华执此信可往任一大明驻地调兵一万,用于解决沿途的困难。
刘鸿渐不是李老二,让人唐僧取经连个帮手都不给,兵贵神速,为了增加分量,刘鸿渐还专门让朱慈也加盖了私印。
“解大人,征集一万士兵至少要大半日时间,况且您还要求至少一半为火器部队,再加上相应的补给,这几乎要掏空嘉峪关的城防,此事事关重大,必须……”
罗士忠简直无语,明明是你们吃了憋,偏偏要说是给摄政王殿下出气,天底下还有这般厚脸皮之人吗?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解兴华打断。
“前怕狼后怕虎,到最后就变成如狼似虎,本官不管,明日一早大军必须出发,火器不能少,最重要的便是手榴弹和加农炮,补给只需带够三日即可,余者咱们就地取材。
至于这边的城防,你真是笨,今天晚上便可以通知附近军镇调兵来防嘛,出了事自有摄政王殿下担着,再者说,如今谁还敢招惹我大明?”
解兴华在察哈尔嚣张惯了,虽然在品级上他这个副千户跟人家参将差了好几级,但一个是边将,一个是内臣,还是专门搞监察的内臣,高下立见,而且他还带着圣谕。
“这……好吧!”罗士忠见事不可为,值得郁闷的下去紧急集合,并期盼派往甘肃镇的哨骑能早日将此事告知吕义。
第二天一大早,解兴华、吴蓬、放大刚三人都睡了个好觉,伸着懒腰刚出门就吓了一跳。
城下校场一排排、一队队皆是整整齐齐的大明士兵,很显然这些士兵比他们起的可早多了。
“解大人,该说的都已经跟兄弟们说好了,此次行动以解大人您来统兵,一切责任……”
“传本大人令,出发!直奔哈密城!”解兴华只听到了罗士忠的前半句,直接一拍城墙冲一旁的传令兵道。
嘉峪关尘封许久的大门被咯咯吱吱的打开。
哈密,这个两百年来几次易手最终脱离大明的城池,在顾佳西行戏剧式的开局中,终将面对大明的怒火……
……
第702章 土鲁番愿降
由于嘉峪关毗邻土鲁番,又与叶尔羌相近,肃州的边军一直以来不敢懈怠训练,上头发的粮饷足,甘肃总兵吕义自然不肯让士兵们闲着。
如今的九边士兵不仅全部更新换代成了前装线膛枪、手榴弹、钢制加农炮,就连盔甲也从原有全部换成了更为灵活且防御力兼顾的钢制片甲。
一路上肃州参将罗士忠一直忧心忡忡的,毕竟他们的行动并未得到朝廷正式的公文和调兵令,只是因为一纸加盖了刘鸿渐以及朱慈私印的书信。
贸然攻掠邻国在大明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大明以儒学治天下,而儒学讲究出师有名,否则于礼不合不说,还会为天下人诟病。
直到一日后得到甘肃镇总兵吕义的军令,罗士忠才放下了心中担忧,吕义的命令很简洁,全权配合顾佳与解兴华,出了事情他吕义担着。
吕义不像罗士忠般前怕狼后怕虎,他出身闯军,本是一穷二白的农民,能在闯军覆灭以后当上这总兵,全赖刘鸿渐的不拘一格与信重。
他知道顾佳与刘鸿渐的关系,也知道顾佳在讲武堂的地位,他家老二还在讲武堂里受训呢,听说已经入了皇宫虎贲营。
那还有什么说的,必须不折不扣的跟着郡王殿下干呀!
罗士忠的一万肃州守军斗志昂扬,只两日时间便到达哈密城下,哈密守将迪里冷巴眼睛都直了。
土鲁番虽然百年前因为哈密这座城池征战不休,但之后数十年来与大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大明不宣而战,迪里冷巴哪里有时间布防。
“……%&!#”迪里冷巴趴在垛口冲城下的明军高喊。
“你说啥?本官听不懂!宋千户,把你的加农炮拉出来,给本官把城门轰开!”解兴华没听懂哈密守将说的鸟语。
即便听懂他也没打算搭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管他三七二十几,先撸了再说。
轰轰轰轰轰
久违的大明炮火重新开始轰鸣,哈密在半小时以前还城门打开迎接各地客商,守将迪里冷巴根本就没来得及封死城门,三十门加农炮只一轮攻击,哈密城的城门已经不复存在。
罗士忠一声令下,大明五千铁骑一窝蜂似的冲入了哈密城。
由于事先便得了顾佳的嘱托,大明士兵入城后便高喊着降者不杀的口号,奈何哈密守军压根听不懂,在明军登城墙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这可把大明士兵们惹火了。
“马力,告诉兄弟们,上手榴弹,炸他丫的!”负责攻击西侧城墙的千户官韩立高吼道。
土鲁番士兵虽然连遂发枪都没有几只,但从城上往城下射箭还是给明军造成了伤亡,这是明军将领所不能容忍的。
好在是除了哈密守军,城内的百姓以及各地的商人都没有敢闹事的,更多的明军士兵涌入城内,只两个多时辰,哈密守军的抵抗宣告瓦解。
“老吴,跟顾大人他们联系上了没?”解兴华一入城便急急的问道。
城内倒也说不上乱,只是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解兴华最担心的还是顾佳。
“好着呢,顾大人被纪进才安置在了那妓院里,过得估计比咱们逍遥呢!”吴蓬打趣道。
“闭上你那臭嘴,顾大人乃是读书人,怎会如此?”解兴华瞪了一眼吴蓬,随即心里又开始犯痒痒。
“解大人,敌将迪里冷巴被俘虏,哈密城守军已全部投降!人数正在统计,我估计至少得有六七千人。”罗士忠兴奋的道。
大明与哈密城的渊源罗士忠自然知道,哈密卫早在两百多年前便是大明的疆域,如今被他罗士忠重新夺回,此番功劳必然少不了他的。
“恩,不错不错,攻取哈密城罗将军功不可没,本官容后便写信上报指挥使大人,劳烦罗大人尽快收集城内余粮,以供我大明士兵们吃用。”解兴华打了个哈哈道。
“敢问解大人,那些俘虏如何处置?”罗士忠又拱手道。
虽然在品级上罗士忠比解兴华高出了好几级,但罗士忠丝毫不敢放肆。
“严加看管,莫要给他们吃饱,等本官与顾大人商议后再做处置。”解兴华见顾佳忧心忡忡的从城内前来,说完便迎了上去。
二人为了不被人注意,直接入了一处民房,解兴华一边喝着酒一边告诉顾佳,待征集到足够的骆驼,大军便要横穿沙漠去攻打土鲁番部的国都土鲁番城。
“小解呀,咱们如此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顾佳眉头紧皱,因为被土鲁番人给骗了,就去灭国,这对顾佳来说,有点太霸道了。
“顾大人不可短视呀,哈密卫本就是咱大明的疆土,你看那些哈密守军,都太面了,即便大明不出手,也早晚沦为罗刹国的农奴。”
更何况指挥使大人说过,不仅哈密是大明固有的领土,那土鲁番也是,这话解兴华没说,因为他也不是很理解。
“如今咱们已经夺回了哈密,那土鲁番首领定然已经将大明视若仇敌,倘若斩草不除根,以后哈密势必仍旧战乱不休,到时候指挥使大人又要受朝臣们弹劾……”
见顾佳沉默不语,解兴华知道这位大叔是在纠结,只好又解释道。
“唉,既然事已至此,此事便由得你来负责吧,只是过了土鲁番,万不可再如此草率,还有,我等还要去欧罗巴,你便不要抛头露面了,以免被有心人探知。”顾佳叹了口气道。
解兴华自然不敢将顾佳的话当作耳旁风,他一面让罗士忠整顿军队,一面着人快马去土鲁番城,通知土鲁番首领速速交出安力满,并开城向大明投降。
告知土鲁番首领大明攻打他们的原因虽然是马后炮,但该做的还是要做,至于让土鲁番首领开城投降,纯粹是解兴华大言不惭。
土鲁番城乃是土鲁番部的第一大城,城内有百姓三十几万,士兵更是有两万多,而且大多还是参与过与叶尔羌部征战的精锐。
反观大明这边,士兵只有一万不说,还要长途跋涉横穿沙漠,战马也无法胜任沙漠行军,哈密城一时也没那么多骆驼可供驱使。
只是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罗士忠还在四处征集骆驼的第六日,土鲁番首领送来书信。
书信的内容是用大明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只有一句:
土鲁番愿降。
第703章 这瓜真甜咧
罗士忠看到这盖着土鲁番汗国大印的书信有点懵,他首先想到的是阴谋。
土鲁番汗国一直被近邻叶尔羌压榨、甚至吞并,苟延残喘到现在,靠的就是承诺,当然,这承诺是加了引号的。
顾佳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本来他就对贸然攻伐哈密耿耿于怀,现在人土鲁番大汗不仅不谴责追究,反而诚恳的前来投降,这事儿搁谁谁肯信?
倒是解兴华这厮没心没肺,见二人紧皱眉头沉默不语,一边拍着使者的肩膀夸赞土鲁番大汗识时务,也不管人听不听得懂,还着人口述书写了回信。
大致意思是,大明欢迎土鲁番部的加入,但是想加入大明那是要有诚意的,可不只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解兴华这人性子虽然糙,但也知道这时候提哈密就是往人伤口上撒盐,人家都没提,他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儿。
只是大明的军队已经行到了半路,土鲁番那是必须要去的,如果请降信是真的,那大明的军队就以巡防的名义去溜达一圈,顺便以增防为名接管土鲁番城防。
如果请降信是假的,那也无所谓,变成真的不就行了吗?
“指挥使大人曾对咱说过,弱国无外交,落后就得挨打,二位大人还有何顾虑,如今咱大明国力正盛,这土鲁番屁大的地方,又被叶尔羌如此欺辱,归附我大明也是情理之中。”
解兴华将那土鲁番使者打发走,旋即又从腰间取下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最近他是喜欢上哈密城这独有的骆驼奶酒了。
这玩意儿跟他在察哈尔时常喝得马奶酒还不一样,喝完后浑身跟鼓足了劲儿似的,就想找个人去练练。
“弱国无外交,落后就得挨打……果真是王爷说的吗?”顾佳喃喃的道。
话的意思虽然简单明了,但听起来却又发人深省,一旁的罗士忠也陷入了沉思。
恰好在这时粮秣官来报,一万余匹骆驼终于征集完毕,请示是否即刻开拔。
整个哈密城也不过五六千匹可供行军的骆驼,为了筹集到这批骆驼,粮秣管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
顾佳瞅了一眼罗士忠,又瞅了一眼解兴华,前者由于吃到了哈密的甜头面露兴奋,而后者由于酒喝多了,脸红的塞关公,给他匹骆驼单枪匹马都敢去攻城。
作为这一万士兵的统帅,顾佳自然不会不考虑士气,毕竟先前担任着兵部的高级官员,顾佳一声令下全军向瀚海沙漠行去。
三日时间过了瀚海,行至火焰山下。
五月的中旬天气已经格外热,更何况还是在这火焰山下,顾佳、罗士忠不断的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解兴华嘴里嘟嘟囔囔的咒骂着活见鬼。
五月中旬即便是在察哈尔也还没到热的时候,他现在算是明白大明当年为啥放弃土鲁番了,这地儿除了沙子和蚊子,就是热的浑身冒油,有什么好的。
亏他自己还撺掇着顾、罗二人前来受罪,后悔呀,后悔!解兴华拧开酒壶冲着太阳往自己嘴里倒酒,奈何酒刚才就被喝完了。
“tnn的,要是现在谁给咱弄上一壶酒,咱愿意将全部身家都送他。”解兴华冲后头的士兵吆喝了一声。
“解大人,军中是不允许私自携带和饮酒的,您就是将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也没有呢!”罗士忠和善的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
跟解兴华相处了几日,罗士忠也算是明白了,这解兴华所谓的身家不过是身上装的几两碎银子,还是厚着脸皮从顾大人那儿磨来的。
只是同时他也佩服解兴华的魄力,真个做到了只要朝廷需要,留下全部家当立马从察哈尔净身出户。
“咱要喝酒,你那水温了吧唧的咱不喝!”解兴华所骑的骆驼上自然有水,只是这么热的天儿,那水早被晒成了热的。
“解……”
“报前方十里,发现不明骑兵,人数有三千左右!”正说话间,哨骑从西边奔来,见了三人下骆驼跪地道。
“速命神机营张轩列阵,罗参将,两侧护卫的骑兵营就拜托你了。”事急从权,顾佳毫不犹豫的下令。
毕竟是在大明疆域之外,还是这种酷暑之地,虽然不明军队只有三千,但顾佳仍旧不敢马虎。
“顾大人,那咱呢?咱的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解兴华一听要开撸本来还很兴奋,但发现好像根本没他什么事儿,马上便急眼了。
“呵呵,小解莫要急躁,这支部队未必是来打仗的。”真到了节骨眼,还是顾佳沉得住气。
果然,过了一刻钟,西边哨骑终于传来确切的情报,前头的部队不是别人,正是领着护卫亲军前来迎接的土鲁番大汗马速。
少倾,自土鲁番军队中行来十数个壮硕的士兵,这些士兵个个身着鲜亮的盔甲、腰配明晃晃的弯刀,当先而来的是个面色黝黑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这人未着甲胄,一身红绿相间的缎子长衫,由于天气太热上半身已经脱到腰间。
“罪将土鲁番马速前来迎接天使!”这人行到距离罗士忠还有十数步的距离时便下了骆驼右手扣胸弯腰行礼。
“马将军不必多礼,既然尔等已决定归附我大明,那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此地据土鲁番城还有多远?”罗士忠下了坐骑,拱手回礼道。
由于顾佳等人还有要事在身,人前还是决定不露面,罗士忠受宠若惊的以一个参将的身份充当了大明的统帅。
“回禀天使大人,此地名曰火州,距离土鲁番城已不足百里,哦对了,罪将途经火州时从当地拉过来一车瓜果,火焰山炎热异常,恰好可解诸位大人之渴。”
马速说完一挥手,自后方行来一辆架子车,车后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类似后世哈密瓜样的水果。
解兴华一听有瓜吃,一拍骆驼便以罗士忠亲卫的身份行至木车后头,一个土鲁番士兵讨好似的抱起一个大的递给了解兴华。
解兴华一拳头将那瓜砸开,随即又掰开一块狠狠的咬了一口,而后咧嘴冲罗士忠道:
“老罗,这瓜真甜咧~!”
第704章 孺子可教也
“这人乃是我的大舅子,是个粗人,马将军莫要在意。”罗士忠尴尬的道。
解兴华这一嗓子直接让罗士忠想骂娘,心说不是你们让我充当统帅的嘛,这才只是吃到几个瓜蛋子就露出马脚了?
还有一点让罗士忠更加蛋疼,对于土鲁番的请降他一直心里打鼓,谁知道这瓜是不是被下了毒?
这解大人心还真是大呀!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明白,我明白,此是火州这边特产,天使大人尝尝。”马速的大明语说的极为流利,看来也明白在大明是靠着关系生存的道理。
他从下属手里接过两块,见罗士忠无动于衷,知道这位大明将军心中还在生疑,自己直接咬了一口道。
罗士忠性子沉稳,只是拱手道谢仍旧没有吃,但也并未阻止手下人吃。
顾佳上了年岁自然不会如解兴华般急不可耐,他只是有点惊讶,土鲁番虽说是个小部落,但到底是察合台汗国的主脉,何以会如此轻松的归附大明?
即便是要归附,此地距离土鲁番足足有百里,你一个堂堂土鲁番大汗,犯得着亲自跑一百里,来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火焰山迎接吗?
答案是肯定的。
一路上马速带着两三千人在前头开道,大部队紧随其后直奔土鲁番城,并且于当天晚上到达土鲁番城。
马速一声令下,历经千年的古老城池城门大开,罗士忠自然不含糊,当即一挥手,由三千人组成的掷弹兵手里提溜着手榴弹冲向了城墙。
管他是真是假,这城防必须拿到手,只要拿下这城,就不是你土鲁番大汗说了算了。
掷弹兵乃是大明复杂地形战斗力最强的兵种,火枪兵与骑兵适合打野战,类似于抢占城墙的战斗,火枪兵限于弹丸装填速度无法形成密集火力。
但掷弹兵就不同了,只要手臂力气大,青铜选手上了城墙也是王者,哪里不服朝哪里抛手榴弹就是。
只是罗士忠料想的爆炸声并未传来,在大明军队接管城防的时候,土鲁番士兵同一时间下了城墙,并在城中一片营地内扎营。
土鲁番城内的驻兵并不算少,只看营地至少得有两万多人,但拿下了城墙不止罗士忠,连顾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此番急行军由于大明的加农炮会拖慢速度并未携带,反而是手榴弹带了不少,又是占据四周的高墙,绝对的万无一失。
罗士忠心间大定,带着亲卫跟着马速直入城主府,甚至脸上都带上了笑容。
一万士兵不仅收复了哈密,还顺带征服了整个吐鲁番,战损与这功劳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说不定回去后朝廷里嘉奖的圣旨就已经下来了。
“天使大人,我吐鲁番部是带着诚意归附大明的,为此,我马速愿意献出所有,只恳求大明能保护我的族人!”
见罗士忠坐定,一路都未多说话的马速起身下跪,言语间眼中竟含着泪。
“马将军快快请起,土鲁番究竟遇到什么难事,还请马将军直言,既已归附我大明,大明自然不会让治下的百姓们受欺辱。”
罗士忠见年轻的马速如此做派,心里虽然已大致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仍旧没有明说。
“大人,是叶尔羌!叶尔羌不除,我的族人将永无宁日!”马速恨恨的道。
几十年以来,土鲁番与叶尔羌征战不休,土鲁番势小,一直被叶尔羌大汗压着打,土鲁番甚至还曾被叶尔羌吞并过。
叶尔羌汗王阿黑麻汗暴虐而疯狂,且叶尔羌不论从疆域上、还是兵力上都比土鲁番要强盛,马速的父亲沙汗一直苦心经营着不利的局面。
阿黑麻汗知道沙汗的决心,他并不想得到的土鲁番势一片焦土和沙漠,是以一直在等待机会。
直到三年前沙汗因旧疾复发魂归长生天,蠢蠢欲动的阿黑麻汗终于露出了獠牙,而好巧不巧的是,几乎是同一时间罗士忠带着肃州的大明军队拿下了土鲁番部哈密城。
马速闻听此言当即晕倒,一个叶尔羌已经让他招架不住,倘若在与大明起战事,土鲁番不复存焉。
忠诚的部下一直守卫在他的身边,他托着虚弱的身体上到城墙上,看到他的族人冲他行礼,而后他又去了他父汗的墓前。
痛定思痛之下,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像那蒙古草原上的乌珠穆沁部般,归附大明吧!
大明是个强大的国家,叶尔羌那六万大军在庞大的大明眼里,就是蝼蚁般。
乌珠穆沁部靠着忠诚赢得了自己的地位,同属于蒙古四大汗国后裔的土鲁番也不比别人差。
之所以能下定这个决心,全是因为沙汗临死前对他说的那句话,身为大汗,保护族人不被欺辱和屠戮才是第一要务。
“叶尔羌吗?”罗士忠撸着胡须沉吟道。
“指挥使大人说,那地儿也是咱大明的。”身后充当罗士忠亲卫的解兴华小声道。
叶尔羌汗国东临土鲁番,南临乌斯藏,西南毗邻卡契,西方毗邻布哈拉汗国,北方则是哈萨克人,其绝大部分领土在后世都归新疆管辖。
而叶尔羌作为察合台的另一后裔一直持续到了违清康熙年间,被准格尔部的葛二蛋所消灭。
罗士忠没搭理身后的解兴华,但对于马速的请求自然没有异议,毕竟如今人家已经归附,大明在拿到领土的同时自然担负起保护百姓的责任。
但罗士忠到底是老资格的将领,在拿到了城内土鲁番兵的调兵权后,才肯答应马速。
而在暂时商定好城中之事后,顾佳与罗士忠联袂写了一封奏疏,将西域的情形一五一十的上报朝廷。
罗士忠一整晚都没睡好,叶尔羌部的六万军队已经打到昆迷失,顶多再有两日就将兵临土鲁番城下。
他必须一边统筹肃州兵与土鲁番兵协同作战,还一边联系哈密守军、乃至甘肃镇的吕总兵火速派兵来支援。
用解兴华的话来讲,吃到大明肚子里的东西,那指定不能吐出来。
一个多月后,距离土鲁番千里之遥的大明天子朱慈,接到了来自锦衣卫的密信,看完便一脸兴奋的拍了桌子。
几乎是先后时间,远在南洋的刘鸿渐同时看到了那封奏疏,以及朱慈的密信,刘鸿渐看完只说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而后着人研磨,提笔写下十二个大字:
他族逼处,故土新归,是为新疆!
此是后话解兴华、罗士忠等人无从得知,如今的顾佳心急如焚,西行之事因为安力满前前后后耽误了半个多月。
好在是最后因祸得福,安力满也最终被罗士忠拿下,一应来不及销赃的货物也被追回,罗士忠为顾佳一行人找到了更可靠的向导。
只第二天,一行人重又踏上了西行之路。
而在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因为南洋剧变掀起了轩然大波……
……
ps:历史小科普,乌斯藏,今西藏。卡契,今克什米尔地区,哈拉汗国,今乌兹别克斯坦。
文中出现的火焰山与火州,乃是大明当时的称谓。
ps:简单说下这几天断更的原因,第一天是因为喝了两瓶啤酒晕乎乎的没办法写,第二天住的这地儿断电、断网、断水,手机也没信号的那种。
第三天来了电,键盘进水坏掉了,这里要吐槽下花了三百块买的樱桃键盘,太娇弱了,一进水就坏,当天晚上一气之下在京东买了两款国产键盘作为备用,几十块的那种,本以为第二天就能到,就能更新,奈何……由于当时门市没人就先让送快递的放隔壁,去取的时候隔壁人下班走人了……
七月啊,诸事不顺,个中倒霉事就不提了,大家理解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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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南洋失衡
京城,皇宫。
端午节的节庆已经过去好几日,宫里关于安国郡王当日的惊人举动一直不绝于口。
却说那日宫内为庆祝端午佳节,朱慈专门在乾清宫外空地举行了一场射柳比赛,射柳比赛是个古老的娱乐方式,上可追溯至春秋。
其娱乐方式却极为简单,在场上插上柳枝,驰马射之,中者可得赏。
参与娱乐的也都是内臣,都是为了博皇帝一笑罢了,奈何朱慈好像还挺上心,不仅亲自张罗,甚至在当天还专门换上了劲装。
起先几个小太监挽弓搭箭没有一个射中的,朱慈按捺不住起身亲往,司礼监庞大海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朱慈那等射艺竟然两箭全射中。
朱慈开心之余,便撺掇安国郡王刘鸿渐也露一手,可老刘哪里会这玩意儿,自然谦虚的推辞。
然而那庞大海不知哪根儿筋不对,又添油加醋的好一顿说辞,搞得刘鸿渐倘若不露一手就怎么怎么样似的。
最后刘鸿渐实在是不想听这没鸟的家伙聒噪,直接掏出一把ak,突突突的打的场上直冒烟,一梭子子弹不仅把柳枝都打没了,还将外头的虎贲军给引了过来。
庞大海直接被吓傻了,刘鸿渐这厮使坏,有一颗子弹贴着他头皮飞过去,把庞大海的帽子都给掀飞了。
他不想装逼的,但实力不允许,倘若真的用箭羽去射,指定是把箭羽射没了也别想射中。
射柳游戏结束后,是朱慈临时加的打靶比赛,这厮早在半个月前便开始练习枪法,可最终还是败在了信仰大力出奇迹的刘鸿渐手里。
而后刘鸿渐变成了宫里的谈资,宫里人都传言安国郡王会变戏法,当然也有传言刘鸿渐活不久的,毕竟敢当面让皇爷没面子的都是活的不耐烦了。
刘鸿渐对此一笑置之,作为一个后世的钢铁钛合金直男,阿谀奉承这四个字压根就没出现在刘鸿渐的字典里。
好在是朱慈也没当回事,毕竟他心里清楚刘兄确实比他强,否则也不可能帮他父皇荡平那么多的叛乱。
端午节刚结束,意气风发的朱慈就对反对科举改制的官员做了最后的清算。
建极殿大学士、户部尚书倪元璐致仕。
中极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孟兆祥致仕。
工部尚书范景文、户部右侍郎吴甘来、督察院左右都御史施邦昭、孟真致仕。
这还只是内阁及六部等重要衙门官员的变动,余下低级官员但凡仍旧顽固不化的,朱慈也不治其罪,全部以致仕了事。
用刘鸿渐的话来说,大明这家企业,小朱是董事长,他是ceo。
好公司是不缺员工的,你不听话辞退你就行了,大明人才千千万,但国有控股的大公司只有这一家,还怕没人入职吗?
内阁的位子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想进去,自然得有人离开才成,比如时任督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史可法同志,左等右等终于补了内阁的缺儿。
倪元璐、方岳贡、孟兆祥等数个老臣刚从东厂监狱出来的第二天,朱慈便颁发了关于内阁、六部等重要官员的任职旨意。
史可法如愿以偿,以督察院左副都御史迁刑部尚书,并接替孟兆祥入阁为中极殿大学士。
礼部左侍郎程志迁礼部尚书,接替倪元璐入阁为建极殿大学士。
兵部右侍郎王家彦接替范景文迁工部尚书。
新的班底无意是东宫旧臣的胜利,崇祯皇帝当年留下的老班底大部分被迫离去,内阁中仅余下李邦华一人。
当初在李邦华府上慷慨陈词的东阁大学士张天禄选择了妥协,以张天禄为首的东工人集体偃旗息鼓无异于釜底抽薪。
倪元璐、方岳贡等人成了背锅侠不说,连带着隐忍的李邦华也被绑上了耻辱柱,一个不敢死谏、贪生怕死、为人不齿的官迷。
事实上真正理解李邦华的,只有科举改制的始作俑者安国郡王刘鸿渐一人,李邦华这个固执的老头,他之所以忍辱偷生,或许就是想看看他跟朱慈能将大明带向什么方向。
但这都不重要了,大明这艘巨轮的发动机已然开始轰鸣,接下来便没有什么能阻挡其步伐。
科举改制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经学、工学、理学、兵科的比重被写进大明律,各地官府按照朝廷旨意开始督办新式县学、府学。
朝廷经历跌宕起伏的大换血,终于又重归于平静。
然而这平静只持续了没几日,因为锦衣卫自南洋带回来的一条消息,朝廷重又引起轩然大波。
郑家匪军在途经吕宋时,被荷兰、大、小弗朗机三国夹击,惨败!
郑家旗舰安庆号被击沉,郑芝龙本人也被炮弹击中当场殒命!
据锦衣卫带来的讯息称,郑芝龙率领的舰队乃是郑家的主力,意欲过南洋赶赴日本平乱,经此一役,郑家水师损失过半,郑家群龙无首再也无法与荷兰军舰叫板。
南洋,失衡了……
消息刚传到朝廷时,并未引起百官们的多大反响,毕竟大部分官员对海洋之事并不怎么感冒,甚至还有几个官员高兴的恭贺朱慈,说是郑氏匪徒已覆灭,大明又除一边患云云。
唯有朱慈眉头紧皱,因为刘鸿渐曾对他说过,倘若郑家在南洋支撑不住,紧接着大明海域将要直面的,将是所有欧罗巴国家的侵袭。
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大明的北洋水师,准备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了吗?
朱慈懒的听朝堂上那群腐儒的聒噪,当即便退朝紧急召见了内阁所有成员议事,包括安国郡王、武英殿大学士刘鸿渐。
对于郑家的突然落败,刘鸿渐心里也是一阵突突,尤其是郑芝龙的死。
说实在老郑这厮虽然不怎么识大局,但在海战方面还是很能打的,凭着老郑家的木头船,愣是三次击败被后世称为拥有十七世纪中叶最强海军的荷兰战舰。
当然,此时的台湾之战还未发生。
只是你老郑败的也忒快了吧,本来想着郑芝龙至少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这样北洋水师还能继续韬光养晦积攒战舰、训练水师。
可老郑家一倒,北洋水师势必就被推到了南洋的风口浪尖。
因为所有想觊觎南洋的国家都明白,想称霸南洋,只打败郑家是不够的,还必须过了明廷这一关。
目前北洋水师在编三万两千人,其中有一万还是三个月前才征的新兵,真正有战斗经验的只有参与过讨伐郑家老巢安庆的万把人。
这简直是给刘鸿渐出难题,要知道北洋水师能走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水师不比陆军,从征收到参战需要更多的训练和学习。
这个过程很可能长达一年以上,还有便是战舰,这玩意儿不仅耗资巨大,而且建造周期长。
即便是号称国力最强、战舰最多的荷兰海军,台湾海战时最先进的主力战舰也只出动了十二艘而已。
但对于大明来说,并非是国力消耗不起,实在是训练周期太长了,北洋水师一旦有失,短时间内很难弥补南洋的空洞。
大明水师从无到有,不容易。
“说说吧,郑家因何要冒险远洋日本?又是如何被外番国击败的?苏禄的郑家水师如今还有多少人?”
刘鸿渐冲站在殿内一角的锦衣卫一连问出了三个问题。
……
第706章 友谊?屁都不是
这自南洋来的锦衣卫不过是个百户官,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朝皇帝、全体内阁成员都目光灼灼的等着他答复,以至于这见识过南洋大风大浪的锦衣卫也紧张的不得了。
经过这锦衣卫结结巴巴的一通解释,所有人终于大致了解了南洋郑家的遭遇。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起海盗事件说起,郑家虽然失去了大明这座靠山,也失去了大明的生意。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靠着几十年的资金积累以及充足的战船、水师储备,在南洋依旧是一霸,否则一众欧罗巴列强也不可能让郑家加入到分食东南亚的阵列当中。
郑芝龙虽然将郑家总部设在南洋的苏禄,但其至少有一半的生意来源于日本国,而且德川家自发布锁国令后,只允许郑家与日本做海上贸易。
即便是荷兰国的货物也必须经过郑家的手,这简直让已经称霸大西洋、印度洋的荷兰国如鲠在喉。
两个月前,满载着货物的郑家商船自日本国驶往苏禄,在途经五岛海域(冲绳岛)时遭到海盗袭击。
残忍的海盗不仅将货船全数扣留,并将八艘大船上的两百多水手全数杀死,还将头颅挂在了船舷之上,任海鸟啄食。
郑芝龙闻听此事自然大怒,他称霸南洋二十多年,在南洋的地界儿莫说被劫掠,就是真碰到海盗见了他郑家的船都要躲的远远的。
后经查劫掠郑家商船的乃是当年为明廷剿灭大明海域海盗时的漏网之鱼混江龙侯三。
这么多年来郑家在泉州安平养尊处优,早便将这侯三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哪儿知道这才刚搬家就被一个当年的喽倒打一耙。
郑芝龙担心如若放任不管,以后郑家在日本海、大明海的威望会大受损失,甚至以后会有更多的海盗觊觎郑家的商船,他决定率领郑家水师赶赴日本海域剿灭侯三以儆效尤。
但这一决定遭到了郑家老四郑鸿奎、以及郑森的反对,郑鸿奎认为以如今郑家的实力,根本不足以震慑到日本海甚至大明海的海盗。
而且贸然的将水师调到日本海,会导致苏禄大本营的空虚,郑森也担心周边的强敌会趁虚而入。
只是郑芝龙脾气倔的很,但凡是拍了板的事情,便容不得其他人来改变,尤其是涉及到郑家脸面的事情。
外加上郑彩、郑兴、郑明等人的支持,仅仅在消息传到郑家的六天后,郑芝龙便征集了郑家近半的水师力量,八百多艘大小战船、四万余水师士兵,浩浩汤汤的杀向日本海。
经探查侯三手中海盗船不过三十余艘,根本犯不着郑家如此兴师动众,但郑芝龙此去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示威。
让日本海、大明海以及南洋诸多势力都见识一下,郑家是不好惹的,否则侯三便是下场。
几十年来郑芝龙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毕竟相对于给每艘郑家商船都配备战船护卫来说,出去溜一圈彰显一下郑家的武力成本更低一些。
郑芝龙当年每年数千万两的收入,可不就是靠着给各地商船发旗子收取到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针对郑家的阴谋而已。
郑芝龙率领的郑家水师过吕宋海域,刚到达吕宋与琉球的中间海域便遭遇了荷兰、大小佛郎机三国战舰的夹击。
一方处心积虑,一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防备,三国战舰自三个方向千炮齐鸣,直接将郑芝龙打懵了。
郑芝龙的主力战舰与大明北洋水师一样,还是以一号福船做的底子,可装配大小火炮共五十门。
但福船是典型的三帆大船,体型巨大转舵困难,在三面夹击之下成了称职的靶子。
而三国联军的战舰加一块不过才五百余艘,主力战舰更是只有不到两百搜,但差距就在这儿。
以荷兰战舰为例,荷兰的新式战舰不仅又大量的二层甲板,装有五十到八十门各式火炮,更有更加先进的三层甲板战舰,装配火炮达到史无前例的九十门。
而且大西洋洋流远比南洋要复杂的多,欧罗巴国家战舰上的风帆动辄数十面,这保证了欧罗巴战舰能适应各种风向的航行,只要各风帆配合恰当,即便是逆风战舰仍旧能保持相应的速度。
郑家几年前原本在金门沿海也曾仿制过荷兰海军的战舰,但好巧不巧的是,在那一批战舰刚刚建造完毕,便被荷兰人横冲直撞的全部击沉在了船厂内。
自此郑家在仿制西式战船的路上一蹶不振。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三国的战舰不仅搭配的火炮多,射程还远,同等规格的火炮至少要比郑家火炮的攻击距离远上数丈。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经历过三十年战争的欧罗巴三国联合起来对郑芝龙舰队展开炮击。
郑芝龙顾前不顾后,顾左又顾不得右,最后只得命令全体水师士兵不惜一切代价朝南突围。
但三国此举就是想一举歼灭郑家水师的主力,哪里肯放过郑芝龙,只要郑家水师股足了劲儿朝一个方向冲,三国战舰便调配更多的战舰将郑家重又打回去。
靠着转舵灵活、火炮攻击距离远的优势,三国海军牢牢的将郑芝龙包围在东宁岛海域。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日夜,整整两日夜时间,郑家水师除却十数艘开浪鸟船凭着夜色和灵活的体型逃出了包围圈,其余全部战船悉数被击沉。
郑芝龙的旗舰安庆号,在第一日晚上便遭到了荷兰海军的重点打击,郑芝龙本人被炮弹直接打了个对穿,当场殒命!
郑芝龙战死后,郑彩、郑明、郑兴相继接下水师的指挥权,两日夜的屠戮中,郑家水师不论是郑芝龙,还是后来的郑彩、郑兴、郑明都数次拒绝了荷兰人的招降,悉数战死东宁岛。
包括刘鸿渐在内,在听完这锦衣卫的阐述后,全部陷入了沉默。
“荷兰人的野心不止是郑家,他们想要的还有南洋这片流淌着黄金白银的航道。
皇上可知,国与国之间,当靠什么来维系关系吗?”刘鸿渐叹了口气,反问道。
“朕想,应该是友谊吧,只要我大明与其建立贸易,他国受了利润,必然对大明感恩戴德。”朱慈思考了一下,随口道。
他刚尝到海洋贸易的甜头,在他的观念里,既然那些外藩人想做生意,大明也需要贸易来征收关税,这简直是一举两得的事,他想不明白为何要大动干戈。
“呵呵,大明确实是个讲究礼仪的国家。”刘鸿渐轻笑道,言语间却有一丝没来由的轻蔑。
如果每个国家都按指定好的规矩来,这世界当然不会有任何战争发生,但即便是看看后世,这世界又何时太平过?
交关税哪里有没关税挣的多,做生意又哪里有直接抢利润大,再看看自两宋到现在,跟华夏人做生意的外番国,哪个不是贸易逆差?
这些海军实力比大明要强上不少的、已经开始向帝国主义过度的国家,又怎么能容忍做赔本的买卖?
“但是皇上需谨记,咱们这礼在海洋里行不通,在荷兰人那里也行不通,在欧罗巴那边更行不通,友谊在国与国之间屁都不是,能给予大明最大庇护以及长久安定的唯有两个字,拳头!”
刘鸿渐握紧拳头掷地有声,包括朱慈在内,内阁的全体成员都对刘鸿渐行注目礼。
朱慈重重的点了点头,新组建的内阁诸位阁老虽然心里有不同意见,但都自觉选择了保留意见。
内阁,已经逐渐的被二人排除在决策之外,成了大明统治中心的旁听者、执行者,亦或是参谋班子。
“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应对此事?”朱慈面色凝重的问道。
首辅李邦华看了看刘鸿渐,又看了看次辅韩郁,没有搭腔,倒是新任户部尚书张天禄起身来对着朱慈弯腰行礼。
“皇上,臣以为,郑家水师虽然惨遭重创,但其在苏禄仍旧有不少战船和士兵,我大明水师只需驻防东南沿海,静观其变即可。
郑家一直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郑芝龙战死,苏禄那边的郑军余孽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到时我大明水师只需坐收渔利……”
张天禄翘着两撮胡子滔滔不绝的跟朱慈讲起了自己的‘独到’见解,在他看来郑家实在是太可恶了,每年获利数千万两,竟然没有全部落入自己的口袋。
不止时张天禄,朝中大多数官员都对郑家人没有丝毫好感,起初他们还不信郑家一年能从海里挣那么多银子。
直到刘鸿渐组建了大明海关,四个关口四个月只进出口关税便挣了八百万两,文武百官闻听此言几乎咬牙切齿。
只是张天禄话还没说完,便被刘鸿渐打断。
砰刘鸿渐一巴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上。
如果不是碍于情面,他真想指着这姓张的来一句,卧槽,你特么是个沙雕吧?
“张大人的意思是说,皇上应该眼睁睁的看着苏禄的汉民被欧罗巴人屠戮吗?”
第707章 养兵千日
苏禄这地方被郑家经营了少说也有十几年,这期间为了谋生而远洋过去的汉民不在少数,外加上郑家举家迁移,那边的汉民就更多了。
刘鸿渐只是有些痛心,儒家既以仁义治天下,怎么这仁义在短浅的利益面前就没了?
这就好比小时候跟隔壁家孩子闹了别扭,自己呢又没办法跑人家里去教训他,现在从外头来了一伙儿强盗,直接把他给杀了。
你心里还会很爽吗?
“王爷此言差矣!臣只是……”张天禄正说的起劲儿,被人打断正想恼,却发现打断之人是刘鸿渐,便重新缓和了语气。
但奈何话没说完,再次被打断。
“我等是汉人,汉人不应该看着同胞被屠戮,即便他们有罪,这罪也只能我们来治,还犯不着让外人来干涉!”刘鸿渐语气到也没多激烈,只是心中还是默默的诽谤了一句,差你个大头鬼。
他发现他对这些朝臣也过于苛刻了,毕竟这些熟读诗书者并不是跟他一样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他自己清楚郑森的志向,包括老郑郑芝龙,这人虽然糙了点,但对大明也不是没有贡献的,保了朝廷沿海二十多年无虞还不够吗?
至于人家收保护费,谁让你朝廷不去收呢,你不收,还不让别人收?
只是这些道理他刘鸿渐明白,但想要跟在座的阁老们说明白那可就费劲了,他没那么大耐心。
“刘卿的意思是,朝廷应发水师前去支援郑家吗?”朱慈冲尴尬不已的张天禄摆摆手,示意其坐下后轻声问道。
他觉得刘鸿渐对自己的老师有点苛刻,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刘鸿渐当年也当过他的老师,虽然好像也没上过什么课。
“救当然得救,但也不能直接过去。”刘鸿渐抚摸着刚冒出胡茬的下巴作深思状。
新入阁的建极殿大学士程志还待替老上司张天禄说些什么,刚站起身来,庞大海便悄摸的走到朱慈面前递上去一封书信。
朱慈看了一眼,递给了刘鸿渐,刘鸿渐认真的看了一遍,放在了内阁议事的桌子上。
“都看看吧,我收回刚才的话,皇上,臣认为北洋水师是时候下南洋了。”刘鸿渐郑重的道。
之所以刚才说不能直接过去,全是因为郑家固然要救,但这必须郑家先提出来,朝廷首先要有大义,而后顺便招降郑家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郑芝龙战死了,作为郑家嫡长子,郑森的觉悟刘鸿渐是相信的,并且郑森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信是通过海事衙门的渠道传来的,总税务官黄道周带来了比锦衣卫更加详实的关于东宁海战的情报,顺带着还带回了郑家的求援信。
东宁海战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针对郑家的阴谋。
混江龙侯三儿也不过是个小角色,其身后乃是发迹于辽东的曹三喜曹家,当然,最后的幕后黑手定然还是荷兰佬。
曹三喜前两年在辽东被刘鸿渐摆了一道一直耿耿于怀,他担心被清算,遂将发展重心放在了日本国。
只是日本国也不好混,大半的销路都被郑芝龙给占了,而且德川幕府也更信重郑家。
恰逢此时同样因为郑家而在日本国、南洋不得发展的荷兰佬找上门来,曹三喜、荷兰佬就像那狼与狈,混到了一起,直接成奸了。
可怜郑芝龙,一代枭雄,因为失去了伟大祖国的庇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真教个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凶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郑家的求援信执笔人并非郑森,而是郑森的四叔大明的武举人郑鸿奎,只不过盖的印章有两枚,一枚郑鸿奎,另一枚则是郑森。
“罪臣郑鸿奎冒死百拜以闻:
郑家短视而枉顾国朝之期,此是郑家之过也,然今有不义之徒曹三喜,暗中勾结荷兰等外藩国,联合设计谋害家兄,以至郑家逢此大难。
家兄芝龙临去前曾言,生为大明人,却不为大明思谋,悔不当初。
罪臣与内侄郑森商议,若国朝不弃,郑家当为朝廷犬马。
罪臣以郑家历代先人为名起誓,倘若有违,可共诛之。
……”
内阁成员各自拿起书信看了一遍,信重又回道了朱慈手中。
郑家将书信交于海事衙门,自然知道黄道周乃是安国郡王之人,而相比于曾经臭名昭著的锦衣卫,郑家还是更愿意相信黄道周。
“商人无国,圣人诚不欺我。”张天禄阴阳怪气的说了句,说完还不忘往刘鸿渐那边瞅一眼。
心说,你安国郡王不是推崇商贾兴国吗?这曹三喜身为辽东巨商,却暗中与外藩人勾结,这又怎么说?
商人真的可以兴国吗?呸,兴国还是要看我辈儒生才是,张天禄冷哼一声如是想。
“王爷,下官听闻您曾与那郑家小子郑森有旧,不知这郑森为人如何?”礼部尚书程志附和道。
言语之间的意思傻子都明白,你刘鸿渐如此主张朝廷支援郑家,怕是因为郑森乃是你的结义兄弟吧,即便以后真将郑家招降,那这郑家到底是姓朱,还是姓刘?
程志这句话看似是问刘鸿渐,其实是说给朱慈听,其用意不可谓不歹毒。
“程大人,你是在质疑本王吗?”刘鸿渐没有回答程志,而是挑眉反问道,眼神说不出的冷冽。
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等小人得志般的表情,在大明浪了这么久,官越做越大,反而要受这等气,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跳梁小丑,敢再放肆,便让你尝尝本王的厉害。
“好了好了,诸位爱卿莫要为此再作争辩,朕意已决,苏禄之汉民亦为大明之百姓,朕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惨遭外藩人屠戮。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刘卿,北洋水师几经训练,是该出去让外藩人见识一下了。
就是不知倘若同时应对荷兰、大、小弗朗机,我大明水师有多少胜算?”朱慈起身当了一把和事佬,又冲刘鸿渐道。
朱慈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雄才伟略,但凭良心,身为大明天子,谁不想再现成祖皇帝船队下西洋时的盛况,万众盈朝、四海拜服……
“回皇上,臣没什么胜算!”刘鸿渐很干脆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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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血书
刘鸿渐的话直接让朱慈右脚一软差点跌倒。
什么话?什么叫没什么胜算?
但凡是个有眼力见的将领,在这般场合都不会这么直白的坦诚相见,你不要面子,皇上还要面子呢!
只要不是个傻子,这个时候肯定是表忠心的好时机,什么臣定然不负声望,替陛下荡平不臣、贼将在大明水师面前不过土鸡瓦狗尔……
刘鸿渐在崇祯皇帝眼里是国宝级的存在,即便是在朝臣们眼里、朱慈眼里,刨除那么多缺点,大明战神的名头也是公认的。
朱慈是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刘兄竟然会这么说,一时尴尬的站在当场,卡壳了……
内阁次辅韩郁也被刘鸿渐的犀利言辞吓得一哆嗦,心说王爷你可别再发疯了,随即与首辅李邦华对视一眼,李邦华无声的摇了摇头。
刘鸿渐见到众人的反应,心里也有些失望。
凭良心,他说的也是实话,在座的这些大爷可能不知道,莫说大、小佛郎机这俩货,仅仅是荷兰国的海军实力,怕是都是执牛耳。
要知道十七世纪中叶荷兰国的海军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是欧罗巴之最,不仅打败了曾经的西班牙无敌舰队,还是整个欧洲三十年战争的受益者。
拥有各类战舰近三千艘,各类大型商船六千余艘,用于捕鱼、内陆运输的小型商船数以万计,并拥有八万多名堪称世界上最优秀的水手……
可以这么说,十七世纪中叶的荷兰,与后世二十一世纪的米国佬地位等同,凭着东印度公司的财力,以及遍布各地的殖民地、军事据点,横行于大西洋、印度洋……
荷兰人的两千艘战舰可不是跟郑家似的,相当一部分都是旧船、残次品,滥竽充数者占了很大的比重。
至少在战船之上,不得不承认,大明与荷兰的差距已经被拉开,这种差距不仅体现在排水量上,还体现在火炮威力上。
“王爷您历经百战而未尝一败,只要您统帅大明水师,屈屈一荷兰小国又岂是我大明的对手?王爷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呀!”
新任中极殿大学士史可法出言帮衬道,他也觉得刘鸿渐说的有点过了。
这几年的变化史可法看在眼里,他觉得大明即使不能称天下最强,但如此高看欧罗巴一小国是在有些说不过去。
“唉,史大人,海事可不比陆地战争,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刘鸿渐叹了口气道。
他也算是见识过大海力量的人,知道指挥陆战和海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境地,想驰骋大海,首先就得了解海洋各地的洋流、风向,以及如何应对大的风暴。
若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凭着船坚炮利就贸然出海,大自然的力量就会教你什么叫敬畏。
但刘鸿渐懒得解释,这群人兴许见过大海,但肯定没真正感受过海洋的力量。
或许以后有机会,应该让小朱召集文武百官,集体来一次出海十日游,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浪外有浪。
“皇上,荷兰国船坚炮利驰骋海洋久矣,北洋水师却连大明海都未出去过,臣也未曾有什么航海经验,臣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是以臣不敢妄言。
只是雏鹰再小,也当去搏击长空,臣既担着重任,自不会看着我大明百姓受外藩人屠戮,郑家不会令皇上失望的,他们值得朝廷去救。”刘鸿渐盯着朱慈笃定的道。
郑家的战船或许不怎么地,但郑家的水手确实刘鸿渐最看重的,这些水手们在郑芝龙的带领下,凭着那些破旧的福船愣是两次击败荷兰殖民者。
而且两战皆是靠着人海战术,不惜以小船发动自杀式攻击,这等魄力和勇气,刘鸿渐喜欢。
大明如今有天津、龙江两个宝船厂,同时开工之下,早已经改变了先前人等船的窘境,只是好的水手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训练出来的。
倘若能将郑家救出来就不一样了,自己的这个把兄弟早有报国之志,他的那个四叔定然也是这般想法,否则也不会闲得无聊去考那什么武举人。
所以北洋水师还是要出动的,他只是不希望朝廷官员总是以一种天朝上国的天然优越感来面对海事,官员们若都不肯务实,不肯正视自己,早晚要摔大跟头。
还有一事也一直让刘鸿渐耿耿于怀,本来想着拿出了图纸,后装枪炮就能很快的研制出来,可如今过去两三个月了军械所连底火问题都没解决。
甚至于为了鼓励匠人,刘鸿渐将赏金开到了一万两,军械所的火器匠人们几乎没日没夜的反复试验,雷汞这东西愣是没有研制出来。
本来想着倘若这玩意儿弄出来,大明不论是水师还是陆军都将无所畏惧,奈何情势比人强,计划赶不上变化。
“父皇曾言,外事不决问刘卿,海事自然属于外事,朕对此知之甚少,全以刘卿之意处置便可,只是朕有一个要求。”朱慈少有的凝重。
“朕不管荷兰国如何,也可以不管郑家,但朕要求刘卿你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大明需要你,朕不想一个人战斗!”
朱慈突然背过身面向南墙,南墙上崇祯皇帝的画像赫然悬挂其上,他面容和蔼眼光深邃,似乎在审视这一切。
其实在朱慈眼里,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汉民遭外人欺辱,不过是间接的支持刘鸿渐而已,大明的改变他也看在眼里。
谁是大才,谁是庸才,朱慈又不傻。
“臣,遵命。”刘鸿渐也是少有的对朱慈的背影行了拱手礼。
他感受到了朱慈的关心和尊敬,一如当年出征前崇祯大叔的模样。
“兵部、户部要配合北洋水师,做好粮草弹药补给,倘若有任何纰漏,朕必重处!”朱慈没有转过身,但话显然是对内阁其他人说的。
“臣遵命!”
……
战争拼的不仅仅是人,还是钱、是国力,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多少国家是被无休止的战争拖垮的,没有任何人比刘鸿渐更明白。
人员调配集结、战船、炮弹补给、军事动员,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回了西山后,刘鸿渐就被一系列的杂事缠身。
按照计划,刘鸿渐将在三日后,率领亲卫营赶赴山东威海,在那里,北洋水师一万八千将士枕戈待旦,等待他的到来。
当天晚上,西山郡王府收到了一封书信,很明显这应该是与黄道周的信一起送来的,只是这封信是给刘鸿渐的私人信件。
刘鸿渐刚拆开了信封心里便一咯噔。
那是一封血书!
第709章 如愿以偿
“弟大木躬身以拜:
东宁海战,吾父惨遭荷兰人、弗朗机人围攻,战死异地。
郑兴、郑明、郑彩,还有杨耿、陈晖两位叔伯,都死在荷兰人手里。
更有甚者,弟听闻荷兰人将他们的尸首悬挂于桅杆之上……
弟心中绞痛,夜不能寐,唯向苍天起誓,与荷兰人不共戴天!
兄长为大明之郡王,有陛下之信重,普天之下,唯有兄长可为大木报此大仇。
若兄长肯帮郑家,大木此生愿为兄长肝脑涂地,以为报答!
弟大木敬上。”
这封血书很明显曾经被打湿过,干涸的宣纸上四处可见水痕,而这水痕极有可能是痛失父兄的郑森的泪水。
“这傻家伙。”刘鸿渐苦涩的轻笑道。
荷兰人恨郑芝龙是有理由的。
当年郑芝龙满大洋流窜的时候,是荷兰人招纳他做了翻译,而后郑芝龙学会了荷兰人做生意的那一套,直接踢开荷兰人单干。
这厮虽然不怎么识字,但却极会察言观色,特别是在语言方面,据历史记载郑芝龙至少会五种语言,葡萄牙语、荷兰语、日语、卢西塔语等。
本来郑芝龙不过是小打小闹,也碍不着荷兰人什么事儿,可没曾想日本国华人大佬李旦死了,郑芝龙作为其干儿子直接继承了李旦的巨额家产。
又过了两年,日本国又一华人大佬颜思齐也死了,郑芝龙取了人家姑娘,又得了一份儿巨额家产……
而后靠着这底子,招兵买马,明着跑商船、暗着打打劫,驰骋南洋将荷兰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这还不至于让荷兰人如此恨他,原因之一是荷兰人觉得郑芝龙太霸道了,荷兰人自己的商船入南洋还要给郑芝龙交保护费……
这其实也不是导火索,最让荷兰人难以接受的是,郑芝龙靠着跟德川家的关系,独揽了已经禁海的日本国的对外贸易。
而荷兰人想跟日本国做生意,首先要先给郑家交保护费,而后货物要先经郑家的手,才能运抵到日本……
总之,老郑作为一个汉人,能将荷兰佬整成这样,也是牛逼。
但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也正是因为这个选择,才导致郑家有如此境地。
他不该背叛大明,至少在他刘鸿渐掌兵的档口上。
刘鸿渐也很同情这个许久没见的把兄弟,说心里话,小郑对他还是很够意思的。
在南jing城的那些日子,二人出去喝花酒从来都是小郑结账,用刘鸿渐的话讲,富二代要有富二代的觉悟,不能坑他这个富一代。
而在大局观上,特别是海事之上,刘鸿渐觉得整个大明除了他这个博古通今的bug,就属小郑最明白。
就连掌管海事衙门的黄道周都比不了,这厮如果真的有能耐,就不至于混成满身打补丁的穷苦老汉了。
因为老郑的错误选择,整个郑家连带着二十余万汉民陷入危机,这其实并不是刘鸿渐想看到的,当初将郑家赶出泉州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当初不那么办,很可能与郑家开战的便是北洋水师了。
兄弟是肯定要救的,刘鸿渐将血书叠好,示意下人取来笔墨,当即写了一封回信。
信的内容很直白,先是怒斥郑森不够义气,既然拜了把子,他的仇就是他刘鸿渐的仇,并让郑森不要冒进,只需固守苏禄,等待援军即可。
将信交由锦衣卫加急送往南洋后,刘鸿渐出了客厅向内院行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内院两处偏房都未掌灯,唯有正房的灯还亮着,刘鸿渐刚进屋便发现屋内坐满了人。
“夫君可是忙完公事了?快净了手吃饭吧,雪丫头半个时辰前就抱怨肚子饿呢!”孙秀秀赶紧起身来迎。
“哪有!明明是小雪和小雨在喊饿。”杨雪娇笑道。
“雪儿姐姐羞不羞,哪里有拿自己孩子当挡箭牌的,嘻嘻。”坤兴拉着凌雪和凌雨的小手也起了身。
“不是跟你们说了,不用等我,饿了就吃,管他什么时辰,莫要亏待了自己。”刘鸿渐说完自顾自的坐在桌边,他是真的饿了。
平时他经常不准点回家,几个老婆也不这样的,毕竟有孩子在,饿了自己吃饭就是了。
吧嗒了几口菜,刘鸿渐忽然发现孙秀秀、杨雪、坤兴都坐在桌边没怎么动筷子,特别是孙秀秀,不是给三个孩子夹菜,就是给他夹菜,自己压根没吃。
“我说你们三个今天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跟为夫说?”刘鸿渐有些纳闷。
“是夫君有什么事儿没跟我们说吧。”杨雪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三人中唯有杨雪性子直爽,心中藏不了事儿,杨雪说完,孙秀秀还扯了扯她的袖子,嗔怪她不该多言,但杨雪依旧低着头不吭气儿。
“你们都知道了?”刘鸿渐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完便放下了筷子。
准是大棒槌嘴不严实,刘鸿渐心道。
不过也难怪,明天就要动身去威海了,大棒槌肯定要跟他婆娘马秀兰说道,马秀兰可是与孙秀秀关系最要好,又岂能不来诉苦。
沉默,屋子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爹爹,娘说你又要出远门了,你答应傲天要在家呆好久的。”刘家大少爷扒拉的满脸都是饭粒儿,抬头奶声奶气的说道。
已经两岁多的刘傲天俨然一个兴师问罪的小大人。
“乖,去跟小白一边儿玩儿去。”刘鸿渐没心思哄小孩儿,示意一旁侍候的小白将孩子带了下去。
最难消受美人恩,对于面前的三个老婆,刘鸿渐是真心觉得对不住她们,每次远行都是为了打仗,打仗这事儿偏偏最让他三个老婆担惊受怕。
好在是孙秀秀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想来几人饿着肚子也要等他回来,就是为了全家人吃个团圆饭吧。
离别在即,本来刘鸿渐想来个大被同眠,但却被孙秀秀和杨雪同时拒绝,刘鸿渐知道二人的意思,直接进了坤兴的屋子。
一番yun雨过后,终于如愿以偿的坤兴丫头乖巧的趴在床头,静静的听着一旁刘鸿渐浓重的喘息声。
“夫君,你这次去南洋,会经过泉州府吗?”坤兴突然小声问道。
“啊?”
“姐姐说,下次你回来时,记得把泉州府的另外两个姐姐带回家。”
第710章 你们准备好了吗
“姐姐说,下次你回来时,记得把泉州府的另外两个姐姐带回家。”坤兴见自己夫君有些恍惚,细声细气的道。
“额……”刘鸿渐直接被坤兴的话惊呆了。
第一次在外头偷腥就被发现了,任谁心里能平静,而且他这一次还偷了俩,这要放在后世,肯定是被原配拉扯着去mzj拿绿本子了。
不能啊,家里这几个老婆平日里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天了也就在西山外头逛一逛,又怎么能知道远在泉州的事儿?
刘鸿渐那是百思不得骑姐,但见坤兴脸上并无怪罪的神色,而且很明显这事儿三个妮子应该是都知道的,只不过是派坤兴过来传话罢了。
“小九呀,你秀秀姐没说别的吗?”刘鸿渐转过身来露出个蜜汁微笑,顺手还替坤兴拉了拉毯子。
是的没错,官场上霸气十足、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安国郡王刘鸿渐殿下心虚了。
这事儿即便是在大明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儿,按照大明的礼数,纳妾是纳妾,偷腥是偷腥,事儿虽然就是那么个事儿,但性质不一样。
“姐姐说既然是刘家的人,又怎么能流落在外,姐姐还说夫君你不该瞒她。”坤兴也是个听话的女孩儿,乖巧的如实告知。
刘鸿渐听完心里才安心不少,他从来没觉得地位高了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沾花惹草。
董小宛和李香兰这两个活在诗情画意中的江南姑娘,全是因为他当时酒喝多了没控制好下半身,两个姑娘中意于他的才情和志向,而刘鸿渐却觉得自己在诗词上不过是个文抄公罢了。
倒也不是刘鸿渐不喜欢她们,温柔、婉约、知书、达理,还处处为他考虑为他着想的姑娘,谁会不动情呢?
他只是不想欠那么多情债罢了,奈何举世独浊我独清,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那你呢,我的小九会吃醋吗?”刘鸿渐收回心神,伸手刮了刮坤兴的俏鼻道。
“没有呢,小九为什么要吃醋呀?我知道京城的达官显贵们都会有好多个妾侍呢!”坤兴不以为然的道。
虽然才十七岁,但毕竟是生在皇家,坤兴自然知道围着他父皇转的那些皇亲国戚的情况,别说其他人,她朱家随便一个族叔纳妾最少的都不下十数个。
对此坤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先入为主害死人,好在坤兴是个容易知足的姑娘,她觉得她是幸福的,因为夫君很宠她。
“小九现在只希望能给夫君生个孩子。”
……
第二天上午,刘鸿渐作别了家人,率领着直属的郡王卫队出京城奔天津而去。
亲卫营两千人直属于安国郡王,乃是先帝崇祯钦定的天下独一份儿,历经削藩靖难后,大明即便是亲王都不允许有超过三百的卫队,足见这份恩宠。
亲卫营平日除却部分士兵轮值守卫山顶的郡王府,余者驻防在西山山脚下,战时则近身保护刘鸿渐的安全。
作为刘鸿渐最早的班底,亲卫营自然拥有全大明最精良的装备,最后保留下来的三十支akm全数在亲卫营服役。
经过不断地改进革新,亲卫营逐渐形成了拥有三十个akm狙击手、两百个刀盾手、三百个掷弹兵、六百个关宁骑兵组成的掷弹骑兵、九百余火枪手的综合型部队。
这支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近战、远攻、突围、防护无所不包,刘鸿渐为了训练这支部队还用上了后世抗战神剧里训练特种部队的招式。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常在朝廷浪,总是被人惦记,他刘鸿渐可怕死着呢!
傍晚时分,刘鸿渐到达天津宝船厂。
按照既定的计划,恰好宝船厂新下水的数艘舰船要运往北洋水师基地威海服役,刘鸿渐连带整个亲卫营直接乘船去威海。
当晚,执掌天津宝船厂的墨翟设宴接待了刘鸿渐,对于这个为复兴大明海军做出突出贡献的墨家传人,刘鸿渐是由衷的欣赏。
也就是墨家兼爱非攻的思想已经潜移默化于墨家传人心里,换作其他人,被祖国抛弃两千年,又有几人能做到依然热爱自己的祖国,怕是早便怀恨在心不能释怀了。
刘鸿渐自然不会让墨家失望,之所以没走陆路,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墨家。
经他的提议,朱慈首肯,墨翟因功被敕封帝国伯爵、赐太子太保,他此来便是为了传达这一消息的,只因为当初他答应过墨翟,只要尽心为大明谋福,该有的都会有。
墨翟感激涕零,当即喊来自己的两个儿子朝着京城的方向跪地谢恩,并向刘鸿渐承诺,天津宝船厂将会继续扩建船坞,预计一年后舰船产量可以翻一番。
第二日一大早,刘鸿渐带着亲卫营登上了八艘全新的一号、二号战舰,一路沿海南下,只两日便到达山东威海。
刘公岛,北洋水师基地。
基地经过一年时间的加紧修整已经初具规模,威海北岸炮台三座,皆为上下三层的大型炮台,南岸依然是三座大型炮台,刘公岛上的炮台就更多了,足足有六座。
整个威海炮台群共配置大小火炮共计三百六十余门,各炮台皆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建造极为坚固。
北洋水师已经不是一年多以前那个仅仅有数十艘战船的小作坊了,历经一年多的训练,两个宝船厂没日没夜的赶工、以及军械所、户部无条件的配合。
如今的北洋水师有各类士兵三万两千余,各类舰船三百八十余艘。
其中训练一年以上的士兵两万一千余,舰船中主力一号福船二十四艘、二号福船四十六艘、三号哨船八十四艘、四号冬船……
但一个设施完善的大型海军基地一年是完不成的,除却最紧要的炮台、码头、船坞,刘公岛如今连提督衙门都没建起来。
要知道北洋水师以及战舰从无到有只历经了不到两年时间,这期间多少人为此奔波,征兵、建船厂、招募船匠,所有能加快效率的的地方在刘鸿渐的命令下一路绿灯通行。
个中艰辛只有刘鸿渐这个掌舵人知道,他对目前的进度还是十分满意的,这效率若是让欧罗巴人知道足以惊掉他们大牙。
没有强大的军事保证、没有充足的财力支持和取之不尽的人口基数是不可能完成的。
“大声的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刘鸿渐豪气干云,突然冲着一排排的水师士兵高吼道。
第711章 星辰大海
“兵锋所指,无往不胜!”戚元弼手举战刀高呼道。
“兵锋所指,无往不胜!”北洋水师行营内两万将士齐声高喊。
声浪一波盖过一波,此起彼伏,直冲云霄,刘鸿渐骑着马好一阵摆手才止住了高昂的士气。
“北洋水师的将士们,你们不是总羡慕边军能有机会建功封爵吗?
现在机会来了,而且很可能你们将要面对的,还是号称天下第一的海军,道士可不要吓的打哆嗦。”刘鸿渐拍马到戚元弼所在的阵列前调侃道。
戚家三兄弟虽然都在北洋水师任职,但老三戚元弼性格粗莽,不参与战略、战术的制定,而是自领一军负责先头冲锋。
“哪儿能啊提督大人,咱就等着打仗呢,当兵的不打仗,还不如回去抱着老婆孩子种地去,你们说是不是啊?”戚元弼身后一大嗓门扯着嗓子道。
这些水师士兵大部分参与过去年驱逐郑家的战斗,知道刘鸿渐不是迂腐之人,也敢开玩笑。
后头的士兵们闻言皆哈哈大笑,倒是戚元弼蹭了蹭鼻子面色很不爽,但两个兄长就站在刘鸿渐身后,他也不敢放肆。
“少废话!你们将有三天的时间来准备,三日后,想跟着本王建功的留下,否则自去找戚副提督领取遣散费,不丢人。
勇敢者、想要建功者,加入北洋水师、加入我们的战争,本王带你们赢得想要的一切。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刘鸿渐声音高亢,同时目色从一排排的士兵面前扫过,而后停在了队伍中央,话毕,行营内一片平静。
这平静中又有一股别样的气氛在泛滥,加入战争、加入北洋水师、赢得一切,封官、晋爵、荣耀以及所有的一切……
提督大人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在大明的整个军事系统中是出了名的。
所有人的目色变得灼热,盯着刘鸿渐仿佛是在看一个刚出狱的美女……
“解散!”刘鸿渐大吼一声,当即带着数个亲卫以及水师的高级将领们向行营内最大的一处院落走去。
玛德,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刚才他也是一时兴起,即兴的就想起来后世某网游的著名广告词来。
还别说,这效果还真是不赖,士气可期。
征服海洋继而征服世界,这是他在后世想都不敢想的事,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再也不是个混吃等死的穷矮胖矬,他现在要开着战舰去南太平洋撒点野,要去用炮弹教荷兰佬怎么做弟弟,要去拯救陷入危难的国姓爷。
海洋啊,本王必定要把你征服。
临时提督府衙内早已坐满了北洋水师的将领们,刘鸿渐以下是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戚元功负责战略统筹,戚元辅则负责舰队的总后勤。
再往下则是主力战舰的舰长,足足有四是多人,以至于临时提督衙门的临时会议室压根就坐不下。
好在是军队系统没那么多讲究,一群人或坐着、或站着围了一大圈儿。
“郑家之事乃东北曹三喜、荷兰人联合操纵,曹三喜身为汉人不思为国效力,反而为一己私利勾结外藩人,实属汉奸。
东北曹家那边已由东缉事厂的人前去查抄,而我们任务则更加重大,前往苏禄解救被围困的汉民。
诸位都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刘鸿渐简明扼要的跟在场的诸位说了下南洋的事,虽然消息早已传到这里,但刘鸿渐认为有必要再重申一遍。
北洋水师这次的第一要务是解救苏禄的十几万汉民,以及被困且悲痛欲绝恨不能手撕荷兰佬的把兄弟郑森,而后才是考虑其他。
北洋水师目前士气正盛,有信心是好事,过于自信就成了自大,骄兵必败,古来不知多少以少胜多的战役是因为占优势者大意造成的。
莫说北洋水师不是占优势的那一方,即便是,胜负也很难说,海战不比陆战,有太多的不可预测性。
当年大元的水师横跨日本海去攻伐倭国时强不强,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那又怎样,遇到毁天灭地的风暴潮照样被一锅端。
要不然后世的鬼子们为啥总是喜欢叫什么神风特攻队、神风机动组,全是因为这个。
所以,即便是士气可佳,但身为统帅仍然要保持清醒与冷静。
“提督大人,这是卑职制定的行军计划。”戚元功递过来一封文书道。
按照计划,北洋水师将出动各类舰船三百一十六艘、水师士兵一万八千六百三十四。
水师从威海出发,一路沿海向南,过宁波、福州到达泉州,在泉州湾停留整备,以作最后的补给,而后继续往南航行直达苏禄群岛。
行程计划写的很详细,甚至连到达各地的时间都计算在内,刘鸿渐看完点了点头。
“禀提督大人,舰船检修、各式武器弹药补给、以及军粮等的调集需要三日时间,卑职已经知会登莱巡抚李会星,三日后水师定然可按时。”戚元辅接着回禀道。
“禀提督大人,从苏禄传来的最新情报是在一天前,郑家如今依靠坚固的炮台在抵挡荷兰联军,负责接洽的郑家人说,短时间内荷兰人不可能攻破郑家的炮台阵线。”
说话的这人叫高城,北洋水师侦查署第一任长官。
北洋水师配有专门的侦查部门,战时这个部门将与锦衣卫对接,获取到最新的战况,出海时则担负起整支舰队的哨卫工作以及侦查工作。
“恩,给郑森回话,务必让他做好保密工作。”刘鸿渐沉声道。
刘鸿渐不是没想过打打偷袭,但北洋水师这般大的动静,想隐瞒也不现实,只是消息这东西越是真真假假的反而效果越好。
由于手下人办事实在是滴水不漏,作为统帅的刘鸿渐反而清闲了不少,接下来的两日,他带着亲卫将整个水师基地逛了个遍儿,顺带还不忘交代负责建造提督府的工部官员他的特殊要求。
三日后,三百余艘舰船、一万八千余水师士兵离开了驻守将近一年的基地,向着南洋,扬帆。
……
第712章 琉球地图
六日后,泉州府。
即便是先前有过好几次的航海经历,刘鸿渐仍旧没完全适应海上航行。
这时的船可不比后世,稳定性、平衡性查不说,底子还是木头的,浪稍微大点刘鸿渐总担心龙骨受不住。
虽然头上担着水师提督的名号,但刘鸿渐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旱鸭子,这是唯一一个北洋水师将士们能调侃梯度大人的话题。
他已经好几日没睡成好觉、没吃上好饭了,吃也不敢多吃,大船摇摇晃晃他担心吃多少吐多少。
白天还好点毕竟有太阳照着,不那么黑,到了晚上可就惨了,船上不仅没有电灯,就连油灯也是奢侈品。
晚上睡觉时刘鸿渐不知掉到地上几次,后来不得不听从了大副卜家耕的建议,将自己跟床绑到了一块固定在了屋子的一角。
整整六天时间,刘鸿渐感觉至少得瘦两斤,当他重新踏上泉州府的陆地,一时竟恍若隔世。
天终于不摇晃了,刘鸿渐站在泉州安庆的自家豪宅门口喃喃的道。
府上丫鬟得知家主前来,高兴的撩起裙摆朝院子内跑,想将喜讯告诉两个女主人。
刘鸿渐慢慢步入院子,此去经年,院中景致一如往昔。
少倾,董小宛和李香君挽着手自致远园方向走来,步履仍旧那般轻盈,一如她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老爷,你回来了。”董小宛的眼睛宛若月牙,两个酒窝在昭示她心中的欣喜。
“是呀,回来了,苦了你们两个了。”
……
北洋水师预计在泉州府停留补给两日,刘鸿渐深知这一点,但家事国事哪个重要自不必说,更何况来日方长,等战后就可以带她们回家了。
两日时间是如此短暂,二女知道刘鸿渐很快就要离去,两日里使出浑身解数,将刘鸿渐侍候的舒舒服服,以至于让他觉得,在海上丢掉的两斤肉又回来了。
“老爷出征在外,一定记得照顾好自己,妾跟婉儿妹妹在这儿等你回家。”李香君为刘鸿渐整理着衣物,边忙活边温婉的道。
“是呀老爷,你都多大了连做饭都不会,可不能跟你的那些手下沾惹毛病呢!”董小宛俏生生的道。
她性子灵动,知道刘鸿渐不喜欢太过古板的女子,是以言语间很是随意。
“婉儿休要胡言。”李香君将行囊包好放在桌子上道。
董小宛对李香君吐了吐舌头,而后取出好几盒点心珍而重之的交给刘鸿渐。
此番远征说不定要在海上飘个把月,能在漂泊的时候吃上一盒点心实在是件美好的事情。
董小宛精通厨艺,做出来的点心不仅精致,而且味道极合刘鸿渐的口味,还兼顾营养,一直很得刘鸿渐的钟爱。
“老爷外头有一个姓戚的大人,说是有急事找您。”刘鸿渐还待与二女再说会儿话,院子外头突然跑来一女婢。
刘鸿渐随即出了院子,来者乃是戚家老三戚元弼,老大老二都在忙活,唯有他在。
原来一个时辰前,一个叫何斌的人在泉州知府的带领下拜访了他,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至于是什么紧急军情,任是戚元弼怎么问,那何斌也不说,非要见了刘鸿渐本人才肯如实禀报。
若不是这人是泉州知府带来的,戚元弼都想当场将这人轰出去,但事关军情,为了保密戚元弼只好亲自来跑一趟。
闻听此言刘鸿渐也不含糊,好在不差这一会儿时间,刘鸿渐直接带着亲卫去了衙门。
屋内坐着两个人,一人是泉州知府孟良臣,年约四十多岁,另一人便是何斌,与孟良臣年纪相仿,一身黑色绸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何斌一见戚元弼跟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知道是正主来了,赶忙起身相迎,泉州知府也站了起来。
“你是何斌?找本王何事?”刘鸿渐见只是个奸商模样的老家伙,顿时好感全无。
说不得又是想找他谈生意的,毕竟如今西山商合的生意已经在整个大明铺开,但凡是西山商合盘下的生意,鲜有赔本的。
以至于有得知他行踪的商人,总是找各种理由想来结关系,刘鸿渐对此是烦不胜烦。
“禀王爷,草民所来者,是为给王爷送一件大功劳!”何斌神神秘秘而又信誓旦旦的道。
“哦?大功劳?多大的功劳?本王身上的功劳还少吗?”刘鸿渐听完一乐。
他越看这何斌越不像什么好人,两撮八字胡像极了唐伯虎点秋香里的那个对对子的师爷。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准是想骗钱。
“王爷请看这个。”何斌从腰间取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布帛,郑重的交给刘鸿渐道。
他很清楚,想赢得这位大贵人的信赖,只靠说好听话那是不可能的,必须拿出他的诚意,以及这诚意的分量。
刘鸿渐接过布帛慢慢在桌子上展开,发现这布帛竟是一张地图。
地图看样子是专人手绘的,但作图的人很明显有些水平,哪里是山、哪里是河、哪里有村落画的一清二楚。
刘鸿渐眉头紧皱,越看这图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是琉球岛的全图?”刘鸿渐大惊失色。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手里的地图绘制的就是台湾的地形图,而且描绘之详细,沿海各地的炮台位置标的清清楚楚,连岛上的两座欧式城堡的位置都还专门打了记号。
在地图的右下角甚至还对这两座欧洲菱堡的布防做了解释。
这简直太令刘鸿渐震撼了。
这次南下之所以没有考虑琉球,一大原因就是因为琉球太难打了,已经盘踞多年的荷兰佬将台湾岛布置的滴水不漏。
要冲位置建造炮台,为了形成战略防御圈,还在台南地区建造了普罗民遮菱形城堡,与西南方向沙洲之上的热兰遮菱形城堡呼应,组成了琉球的防御阵线。
若是没有详细的情报,整个南洋几乎没有哪国的舰队能攻破这道防线。
第713章 围魏救赵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面前这个何斌实在是太令人生疑了,他跟这人素不相识,而且也没听手下人说有谁认识的,就这么的就敢拿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来找官家?
按照刘鸿渐的猜测,这厮八成是为了钱,否则他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若是为了钱到好说了,如果能用银子把琉球收复,刘鸿渐做梦都能笑醒,问题是这图是哪儿来的?
还有那些欧洲菱堡的布防图,是真是假不说,这东西如此机密,又怎么会被他拿到手?
“回禀王爷,此图乃是鄙人托一个擅长绘图的朋友所制,至于菱堡的布防情况,恕在下直言,鄙人对那热兰遮城以及普罗民遮城了如指掌!”何斌捋着稀疏的几根山羊毛正色道。
按照何斌所讲,他本是琉球荷兰人手下当通事,说白了就是个翻译。
专门负责荷兰商船与大明之间的接洽工作,又因善言辩长交际,逐渐接触到了琉球的荷兰驻军高层,历经五任琉球总督,直到跟着目前的琉球总督欧瓦特。
但身为大明人,他深知琉球的大明百姓过着怎样的日子,荷兰人压迫大明百姓,让他们干整个岛上最重的活儿,还克扣工钱,一有反抗立马血腥镇压。
何斌那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同是华夏子孙炎黄后裔,他实在是不忍自己过着好日子,同胞却陷于水深火热。
于是乎他利用手里的职权给琉球的百姓们以优待,比如贿赂伙夫让做工的百姓们吃饱,比如经常施舍银两给吃不上饭的同胞。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后来何斌的行为引起了琉球总督欧瓦特的怀疑,意欲除掉他这个害群之马。
何斌走投无路连夜乘船逃往福建漳州府,又感念那些受苦的同胞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花重金请人根据自己在两座菱堡城堡的记忆画下这副布防图。
他曾去找过漳州知府但没有受到重视,后来听到消息说北洋水师要来泉州,所以赶紧就带着使命前来求见。
“所以,你是个爱国义士?”刘鸿渐听完后眉头紧皱。
“不敢当,不敢当!”何斌闻言眉毛一挑赶紧谦虚道,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
“你觉得咱来谁更像个傻子?”刘鸿渐目光灼灼的盯着何斌,十分玩味的道。
“这……这个……”何斌一听话头不对,愣了一下不知如何答复。
“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还不说实话,呵呵,那便锦衣卫诏狱走一趟吧。”刘鸿渐面色平静的道。
何斌的故事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但也正是因此才让刘鸿渐心里打鼓。
若如他所说,他一直身居琉球高层,那么荷兰佬再不好,人毕竟养了你十几年,给了你富足的生活,你就因为他们欺负大明老百姓,然后就背叛旧主了?
人又没有欺负你,你咋就有那么高的觉悟?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吗?
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觉悟这么高,又岂会去给荷兰佬当狗腿子。
大明受欺负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有谁咋地,大家独善其身,不去欺负别人就万事大吉了。
事实上,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这何斌确实一直在跟着荷兰佬做事,也确实很受目前在任的荷兰驻琉球总督欧瓦特的信任。
但何斌同情琉球百姓以及帮助琉球百姓对付荷兰人的事就是扯淡了。
这厮是个商人,确切的说是个失败的商人,干啥啥赔的那种,最后一次破产后跟着荷兰人当了通译。
在琉球呆的久了后来他发现,那些荷兰佬十分的信任他,包括外商与荷兰人贸易时,也经常交给他来盯梢。
这可是个肥差,要知道与外国贸易是要找中间人重新过秤的,毕竟买卖双方都不信任对方的称,用后世的说法就是公平秤。
这在古代的对外贸易中是个不可或缺的差事,小郑他老爹郑芝龙曾经就干过这个工作。
何斌利用手里的权力收买了执掌这公平秤的人,与其合伙来坑荷兰佬,二人因此都发了财。
可是后来坏事了,那管秤的贪心不足,偷偷的自己吃独食导致事情败露,还被荷兰佬给当场抓走了。
何斌一看,完犊子,回家收拾了细软当夜便独自逃离了琉球,竟连家人都没顾上带走。
也不是他不想带,他的住所周围都是荷兰佬,一个人出去还好说,拖家带口的准被一锅端。
他前脚刚到漳州便得知消息,自己的家果然被荷兰佬抄了,老婆孩子也被关了起来。
自己安全了以后,何斌却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老婆孩子来,但他一没有兵、二没有权,除了身上带着的票子,拿什么去拯救老婆孩子?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事儿。
他本来想着靠着这图能将自己的老婆孩子救出来,顺便再混个差事,讨点银子花,但漳州知府压根不肯见他。
好赖是银子能使磨推鬼,泉州知府硬是带他见到了大明最有权力的王爷。
听说这王爷还很年轻,还想着好忽悠,但看这阵势,特别是那似乎能看破人心的冷厉眼神,让何斌觉得自己好像是透明的。
“王爷恕罪!小的其实只是想救回自己的家人,但这布防图确实是真的,倘若有假,但凭王爷处置!”何斌终于是没坚持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而后一五一十的将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埋头在地再也不敢抬头,虽然久居琉球,但锦衣卫的名头他还是听说过的。
“哈哈哈哈!你特娘的真是个人才!”刘鸿渐自然看出了这地图的真假,心中暗爽之余爆了粗口。
又询问得知荷兰人为了应对郑家,将琉球的战舰全部调走,目前琉球只有六千荷兰军,不仅没有船,士兵还有不少是从其他几个殖民点调过来的。
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呀,咋就让他给遇上了,玛德,不来个围魏救赵都对不起他这些天看的兵书,刘鸿渐心中暗道。
ps:何斌,福建南安人,郑成功正是靠着何斌献上的菱堡布防图以及台湾海峡水路图收复了台湾,只不过那是在十四年后。
关于何斌其人,有人说是爱国英雄,但寒寒认为这不是真的爱国,其主要原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爱国的性质是被动的。
这就跟魏忠贤是不是大明功臣是一样的,魏忠贤因为权力陷害东林党,间接延续了大明的寿命,但你能说他是因为爱国吗?
个人观点,不喜勿喷。
第714章 不宣而战
只是刘鸿渐心里又有点愧疚,问题很简单,他把琉球收复了,郑森咋办?
人家郑森就是因为收复了琉球才成为民族英雄的,现在被自己截了胡,以后见到人家怎么好意思?
但转念一想刘鸿渐便想通了,说白了这天下之间知道后世历史的只有他一个人,谁是民族英雄在琉球没有收复之前,谁也不知道。
兴许等自己统帅大军解救出把兄弟郑大木后,这小老弟已经感恩戴德了。
“这么说你是想让本王帮你将家人解救出来吗?”刘鸿渐重又趴在桌前一边观摩海图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真是如此,望王爷成全。”何斌十分老实的回道。
现在何斌是真的不敢再放肆,能将家人救出来就不错了,反正他又没付出什么,不过一张布防图而已,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就是请人作图花了足足五十两银子,这让他有点肉疼。
“这布防图对本王来说十分重要,若本王能拿下琉球你便是大功一件,顺便救出你的家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在大明可有安身之处?以后有什么打算?”刘鸿渐放下布防图突然关切的道。
“啊?鄙人如今住在东兴客栈,至于打算,鄙人目前还没有想好,王爷此言……”何斌说到此心中窃喜不已。
“那正好,暂时你便留在营中吧,待我北洋水师兵发琉球时,你随军为向导。”刘鸿渐不容置疑的道。
何斌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黑了,荷兰佬的军队有多强没人比他更清楚,虽然目前琉球并无荷兰战舰,但要冲位置全是荷兰人修的炮台。
战舰对炮台,何斌从未听说过有战舰能赢了的,外加上那两座恐怖的要塞式的菱堡……
但刘鸿渐哪儿管他如何想,一声令下早有亲卫拉着何斌下去休息,而刘鸿渐则着人去给两个小老婆传话,告诉她们他暂时不走了。
三天后,在泉州北洋水师营地里,全体北洋水师高级将领们又开了一次作战会议。
只不过这次会议来了几个老相识,海事衙门总税务官黄道周、泉州总兵秦拱明、副总兵秦佐明、海务巡防司杨六、杨七、钟斌悉数到场。
要收复琉球,只凭战舰是不够的,打登陆战水师自然不擅长,势必要运兵过去,而距离此地最近的驻军莫过于泉州的秦家兄弟了。
外加上琉球大部为山地地形,秦家兄弟手下的白杆兵最擅长的便是山地战,去打荷兰佬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秦家兄弟一听有仗打,哪里管什么琉球、荷兰佬,当即拍马便赶了过来,最近一年哥儿俩一直在沿海的各处要冲修建炮台,二人早便觉得无聊了。
而担任海务巡防司长官的前海盗头子杨六、杨七、钟斌,刘鸿渐交给他们的任务是,待北洋水师启程去琉球后,自南北过往的荷兰商船不问缘由立马扣留,反抗者杀无赦。
三人闻言表情立马丰富了起来,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兴奋,这是特么要干老本行了,抢他丫的,而且还是官府的命令,哎,也不对,咱本来就是官府的人。
“黄大人,你当密切注意各海关关口,但凡发现可疑的人立马抓起来,宁抓错,不放过。”刘鸿渐见黄道周眉头紧锁,随口道。
沿海各关口由于距离琉球很近,与荷兰人一直多有贸易往来,必须严密监视。
“是王爷,只是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黄道周拱手道。
“直说!老黄你可不像扭捏之人。”刘鸿渐调侃道。
“王爷,这是最近两个月以来关税征收的账目,王爷请看。”黄道周取出账目递给刘鸿渐。
刘鸿渐哪里有心思看那密密麻麻的账目,他本人对黄道周还是很放心的,毕竟这人简直就是海瑞的翻版,不仅自己不肯贪,还不允许别人贪的主。
现在他们是在讨论收复琉球的事,刘鸿渐心里十分不爽,这老黄是来捣乱的吧。
“最近两个月进出口关税征收总额是两百九十四万两,比之前两个月要少了五十万两,原因是因为南洋陷入混战,各国商人为了降低风险,选择了少出海或不出海。”
黄道周见刘鸿渐不肯看账目,自顾自的道。
“我说老黄,本王现在没心思管税务,这事儿你给朝廷写奏疏去。”刘鸿渐一摆手不耐的道。
现在屋子里可是坐着几十号大大小小的官员、将领,全是因为琉球的事,大家伙儿都有事儿要忙,哪里有空听你将税收。
“王爷稍安勿躁,下官长话短说,这收上来的两百九十四万两白银,其中有将近一百万两是直接或间接从荷兰人的贸易中征收的。”
黄道周见刘鸿渐的忍耐力快到头了,立马提高了语速哒哒哒的将话说完。
他是想告诉刘鸿渐,倘若与荷兰人开战,大明税收将承受巨大的损失,到时候他没办法向朝廷交代,关于海务,朝廷里的那些外行可不像刘鸿渐这般明事理。
而且黄道周其实不怎么支持刘鸿渐收复琉球,他相信这事儿就算摆在皇上面前,皇上也不见得会同意。
问题很简单,老朱和小朱都是过过苦日子的皇帝,你让他们俩选择,是选一个没什么税收、没什么人口的小岛呢,还是选择每年多出来近一千万两白银的税收呢?
答案自然是后者,这是毋庸置疑的。
“无妨,此事本王会向皇上解释的,至于税务,本王以后会让你收个够的。”刘鸿渐十分肯定的道。
他知道黄道周的担忧,税收这事儿不在于一时,与国家大义相比,都是小事儿。
事实上倘若他知道黄道周亦或是老朱、小朱真实的选择,估计也不会多吃惊,这事情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古人是没有后世人那么在乎一小块领土的,更很少为了一片地方大打出手,因为成本高不划算,更因为古人没有受过系统的爱国主义教育,后者才是重中之重。
但刘鸿渐不一样,哪儿个地儿是中国的,他心里门儿清,他可不管什么成本,赚更多的回来就是了。
总之,是中国的,要拿回来,不是中国的,也要拿回来。
“那…王爷,与荷兰国开战,朝廷是否应该派使者前去通禀。”黄道周迟疑了一下道。
自古以来师出必有名,以仁义、以礼教治国的儒生十分看重这一点。
“老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什么叫不宣而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