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大理印象
老僧缓缓摇头,说道:“我本已以为突破命运了,看来一切却在冥冥之中仍有定数。
我们共用灵力,她死便是我死,没有什么悲伤的,只是没有死在那阳光下的花海里颇为遗憾。
你可愿将我们带去怒江边吗?那是她的故乡,我希望她能再看一眼。
我不想与别人再讲此事了,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也没有时间了,我要为她诵经续命。”
夏一诺眼中含着悔恨的泪水点点头,坚定的对老僧说道:“一定,我,我一定完成这个承诺。”
第二天一早,夏一诺用老僧给的银两买了一辆马轿车,拉着老僧和小姑娘,在朝阳中向南方匆匆而去。
小姑娘坐在夏一诺身边,看着他坚定而忧郁的神情,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夏一诺看着前方,说道:“我要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不辜负所爱的人。”
一路晓行夜宿,不敢有片刻的耽搁,十天后,马轿迎着春色踏入了大理国境。
满眼花红柳绿,到处生机盎然,一幅多彩的画卷渐渐映入眼帘。
在道路两边的山坡上,开满五彩的野花,水田里映着湛蓝的天空。
山尖藏在云中,天空仿佛低了下来,一朵朵大大的云彩,感觉一跳起来就可以摸到。
夏一诺边浏览着风景,边给小姑娘讲述了老僧与蓝色凤尾灵蝶的故事。
小姑娘静静地听完,感叹道:“生命在最美丽的时候终止,才能让美丽永恒,我能理解蝶儿的想法。”
夏一诺为了完成对老僧承诺,没有先上圣应峰寂照庵而是向西而去,准备先到怒江边将他安葬,这也是小姑娘的想法。
马轿从大理城边苍山圣应峰下路过,向西南边的茫茫远山前进。
小姑娘仰头,看着那座云水间的高山,神圣庄严又宁静从容,蓝天白云下,雄阔山脉上浓重的绿色,让眼睛长时间望着它也不厌倦。
她感觉,这绵长的山壁,像是母亲展开臂膀拥抱孩子那一瞬间的样子,从容自然、厚实安详。
她真想一头扎进这久违的拥抱中,感受她臂弯里的温暖、安全、慈爱,也许还有一缕**。
山顶的圣应峰,被多变淘气的云朵遮挡的若隐若现,那云朵就像是一群贪吃的孩子,在母亲的围裙下,跑来跑去就是不走。
和煦的阳光,仿佛是母亲对这群环绕膝下孩子们的奖励,云朵终于跑远了,小姑娘看到了被白雪装饰起来的圣应峰。
那山峰出现时,仿佛有声音传来,像母亲对远行孩子细致的叮咛,像黄昏母亲唤孩子快快回家,像夜晚母亲在床边低声的哼唱着歌谣。
小姑娘望着望着,被陶醉的流下泪来。
刚刚走进群山的上坡路,马车就被一群拿着长刀弓箭的黑衣南蛮拦住了,看打扮应该是颖族人。
他们凶神恶煞的叫喊着蛮语,把刀架在夏一诺的脖子上,他心道不好,看样子是遇到了山中的南蛮劫匪了。
一个蛮人走近马车,掀起马车轿帘,吼叫着让里面的人出来,小姑娘欠身出来,一下被那个无理的人扯下了面纱。
夏一诺非常生气,不顾刀箭,气愤的冲了过去将那人推倒,张开双臂用身体挡在小姑娘前面。
蛮人们一下子挥舞着长刀围了上来,那无理的蛮人爬起后,居然跪在地上害怕的说着:“咪惹,咪惹,阿姆达。”
夏一诺不敢相信,身后的小姑娘居然和那蛮人用蛮语对起话来
接着,所有的蛮人都慢慢放低了刀,看得他莫名其妙。
蛮人拿出了酒囊,自己先喝了一口递了过来,小姑娘说道:“你也喝一口。”夏一诺接过也喝了一口。
随后,在蛮人的带领下,马车向山中走去,小姑娘高兴的对夏一诺说道:“我居然能听得颖语,看来我真的在这里待过呢。”
夏一诺对小姑娘回报一个微笑,问道:“哦,那他们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小姑娘小心的轻声说道:“他们是颖族的一个部落,今天晚上要在这里集会,说我是鲜花族的女王,我看情况很危险,应了下来。一会儿那个正主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说完吐出一截舌头,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夏一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自信的说道:“几个蛮人问题不大,一会儿走到岔路上,你赶马车跑,我能拖延一阵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又戴起了面纱。
两人赶着马车跟在几人后面,路上的颖人却越走越多,只得被他们簇拥着拐进了一处山坳。
一块大空地中,已经聚集了很多的蛮人,打扮全都是留着像独角一样的颖族人。
他们穿着黑黑的衣服,围着黑黑的斗篷,犹如一大群乌鸦落在地上。
远处还有一座高台,上面端坐着一人,身边站着两个人,衣服一白一花。
夏一诺紧张起来,他想到大理国和颖人的矛盾,近年来时有磨擦,感觉到不妙。
果然,那些人看到夏一诺的汉人打扮,纷纷投来了仇视的目光,渐渐的围了上来。
几个高瘦的颖人挡在了马车的前面,夏一诺呵呵一笑,准备打马逃离,回头一看后面的路也被堵死了。
小姑娘见状摘下面纱与那群人交流起来,气氛渐缓,夏一诺松下一口气。
这时,身后的人群分散开来,只见一个壮硕的纹面女人,在一群披着艳丽毯子的蛮人簇拥下走了过来。
夏一诺一看便知,这是正主来了,看看天空,仿佛感觉老神仙在诚心诚意的戏弄自己。
那纹面女人比普通的男人长的还高,黑褐色的面部正中纹着一只黑蓝色的巨大蝴蝶,手里握着一只长柄的平头长刀,穿着一件鲜红色的小坎肩,露着两个膀子和脖子,胸部鼓鼓的。
脖子上带着骨头穿起来的项链,赤着足,下身围着一条艳丽的毯子,露出半截结实黝黑的小腿。
高大女人打量了一下小姑娘,说了一句蛮语,蛮人们一拥而上,把两人绑了起来,还将老僧也拖了出来一起架走。
随后,三人被绑在三根木桩上,面前架起了口大锅,又牵来了一头牛。
一个围鲜艳毯子的男人走近前来,跳了一段舞,用标枪从牛的前腿胁部一下刺进。
标枪抽出,一股鲜血溅出很远,牛哀叫一声,细细的四肢再无力支撑巨大的身体,跪倒下去,一众蛮人欢呼起来。
夏一诺自言自语道:“应该不是请我们吃煮牛肉的吧。”
小姑娘说道:“不是的,这叫剽牛祭祀,他们晚上要攻打大理城,本来只是杀牛的,不过那个女王说要将我们一起杀死,祭神。”
夏一诺:“啊”了一声,挣脱了一下被绑双手,但无济于事。
老僧叹息道:“命数啊,对不起了两位,让你们陪我们一起去极乐世界。”说完老僧闭起了眼睛。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说话。
牛终于死去了,流了一地的血,眼睛却还圆圆的瞪着,仿佛心有不甘。
杀牛的蛮人换了一把匕首,走近前来,看了看三人,那个女王说了一句什么,他先向老僧走了过去。
夏一诺想到还有带老僧去怒江边的承诺没有实现,吼叫起来:“先杀我,先杀我。”
蛮人没有理会他,扯开老僧的衣服,露出了他干瘪的胸膛,老僧还是没有睁开眼,也没有悲伤的表情。
夏一诺知道他可能在和蓝蝶说话,忙飞出了灵力与他们道别。
只听老僧说道:“蝶儿,这里的景色让你失望了吧?”
蓝蝶落在老僧的肩头,说道:“其实我有法术,可以使这里开满鲜花的。”
说完,蓝蝶微微扇动翅膀,围绕绑着三人的木桩飞舞了起来,所过之处,绽放出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花朵。
那个行刑的蛮人头上身上也长出了鲜花,手中的匕首变成一只花篮,吓得他把花篮掉在了地上,人不住的倒退。
蛮人们惊叹声此起彼伏,呆呆的看着这一奇景,有的甚至跪下磕头。
小姑娘说道:“我们可能有救了,蛮人说老僧得到了山神的庇护。”
夏一诺正在高兴,高大的鲜花族女王提着刀走上前来,迈过地下的花篮,说了几句什么,蛮人又疯狂叫起来。
小姑娘说道:“但是,这个女王说我是骗子,是毒蛇,还是要杀我。”
夏一诺对那个女王吼了起来:“她不是毒蛇,我是,你杀我吧!”
小姑娘红着脸说道:“女王不会杀你,她要在今晚和你洞房。”
夏一诺大惊道:“什么!”
第170章 夜袭大理城
正在夏一诺瞪着高大女人的伟岸身形,无能为力,急得直咧嘴的时候。
坐在高台上的那三人走了过来,想近距离看看这枯木开花的奇景。
那个穿白斗篷,扎白头巾的青年惊叫了一声音:“一诺?”
夏一诺转头一看,居然是在飞龙城中走失的小树,马上央求道:“快救救这个小姑娘,她是我老婆!”
小树马上制止住女王准备刺出的长刀,说了几句蛮语。
这时,三人中一个打扮如鬼魅的人,也上前说起了蛮语。
小姑娘翻译道:“这个小树说,我面带红斑天生就是鲜花族的女儿不应该杀,应该放了我们。那个打扮和鬼一样的是他们的大祭司,说你我都是不祥之人,如果不杀死我们,也不能放走。”
两人争辩半天,那个同来的老者说话了,两人扶胸低头,不再争执。
小姑娘道:“看样子他是颖人首领了,他说先把我们绑着,如果今晚不成功就杀死我们。”
“太好了!那成功了呢?”
“用我们祭天谢神。。。”
夏一诺长叹一口气,感觉横竖是活不成了,看了看小树,感觉世界真是太小了,相信他肯定会救下自己的。
又看了看那个祭祀,他长着像颖人一样的宽额头,高鼻梁、小鼻头、大鼻孔,面颊黑瘦,嘴叉很大。
和那些拿着武器的精壮颖人不同,他很单薄,那仿佛刀削下去的肩膀上,挂着的宽松衣服,被他穿起来咣咣荡荡的,一副眸子倒是很亮,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三人被解了下来,关进那辆马车中,小树来到关押三人的马车前,笑着说道:“一诺!可以呀!几日不见都娶老婆了!”
夏一诺看了一眼羞红了脸的小姑娘,两人对视一刹那,深情自不必说。
扭回了脸对小树说道:“呵呵,看样子你更厉害啊!”
小树为难的笑笑,说道:“那天埋伏郭威,没想到遇上了真要抓他回去的颖人,他们误把我当做了白颖族的幸存者,把我带回了这里,到这之后只能装下去了,呵呵。”
随后,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同情的说道:“我发现,颖人其实挺好的,他们热爱自然,对人真诚,团结勇敢,也很勤劳,日子却过的非常不容易,但是仍然很照顾别人,我被他们感动了,才留了下来。
反而汉人经常欺骗他们,瞧不起他们,难为他们,甚至抓他们去做奴隶。你知道吗?他们换一斤粮食要比汉人多五倍的物品才行。”
小姑娘问道:“颖人自己不种粮食吗?”
小树说道:“想种啊,可是大理国限制颖人购买任何铁器。
我知道后建议颖人找巴蜀国换,虽然路远,但是东西便宜多了,我负责带路和谈价钱。途中要经过怒江,那里是鲜花族的地盘,我通过谈判也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就是那个女王,她叫美人蕉。
只一次就从巴蜀买进了粮食和大批的武器,取得了颖族大土司阿尔的信任。他知道我以前还在飞龙国当过兵,让我负责训练颖人士兵,就这样,我做了他们的大将军。呵呵。”
夏一诺听完,有些不解的说道:“你带领他们打大理国,杀汉人也不太好吧。”
小树摇摇头:“不是我,是那个叫阿才的大祭司提出的,他说他下咒,咒死了大理的大将军沈树军,现在正是时候。
并且大理国也太欺负颖人了,居然让他们每年按男丁数,每人交一百斤水果,十斤野山茶,一头羊,十只鸡。你可知道,颖人自己都没那么多东西,这是逼死人么!
阿尔大土司才决定听大祭司的,干脆先下手为强,今晚攻进大理城,杀了段氏一族。
目前已经集结了二万多人了,这里只是一部分,鲜花族听说也来参加攻城了,他们近年来也被大理国欺负。”
夏一诺迷茫的问道:“可是我听说,大理段王以贤王之名著称啊,怎么会如此对待颖人?”
小树说道:“原来汉颖关系是很好,几百年也不曾有过战事,但是那个郭威挑起了汉颖矛盾,蛊惑当年白颖族的土司刺伤了段王,后来,世子段兴为父报仇,屠光了白颖族,中间也错伤了别的颖族部落,就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自那以后,段王一直在南圣寺养伤,再也没出现过,都是段兴代父处理朝政,他不像段君王那样仁厚,主张用武力征服颖人。”
夏一诺微微点头,大概了解如今汉颖之争的情况了,突然又惊恐问道:“那美人蕉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和我洞房?”
小树看了看小姑娘,呵呵笑道:“鲜花族如今还是用母系族牒,走婚的,颖人还有**节呢,风俗而已,你小子入乡随俗吧。呵呵。”
夏一诺想到那个比自己还高大的女人,面目痛苦起来,小姑娘撅起了小嘴,扭过头去,明显很不高兴。
夏一诺见到,又问小树:“他们把老和尚弄哪里去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他时日无多了,我答应他把他葬在怒江边的。”
小树说道:“怎么会有危险,颖人崇拜自然,喜爱鲜花,肯定会好好待他的,他今天这个是法术么?”
夏一诺和小树解释了一番,被人叫走了,临走的时候他郑重说道:“晚上攻城时,你们在我边上,我找机会放走你们,祭天是要将你们两个烧死的。”
小树走后,小姑娘眼睛眯了起来,用娇柔的声音说道:“好羡慕那遍地开花的法术啊。”
“对了,我教你查看灵力可有结果了?你有机会可以向蝶儿学啊。”
小姑娘为难的说道:“哦,看过了,我的灵力有一大片,根本数不过来。”
夏一诺点点头很欣慰,想到晚上的事情却又发起愁来,看来要自救才行,不然可能要连累到小树了。
夜晚,夏一诺和小姑娘被绑着双手带到了小树身边,看到颖人们已经聚起齐正的队形了。
他们身上穿着藤甲,脸上涂着油彩,打着赤脚,装备虽然简陋,但一个个的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带着几分杀气。
他们按着刀枪弓盾的武器分队列站好,看来在小树的指导下,已经不再是各自为战,有了一定组织和兵种的建制。
想来在战斗中小树也会在阵形和战术上有所作为。
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吹响,那个阿尔大土司在高台上说了些什么,蛮兵们高举武器整齐的吼叫起来。
阿尔转过身将今天杀的牛头骷髅举向空中,白森森的牛头骨在月下的火把中,显出了凝重恐怖的气息。
蛮兵们又吼叫了起来。
小树走上高台,抽出刀指向天空,说了一句简短的蛮语,蛮兵们安静下来,转身一队一队的向大理城方向走去。
刀兵在前,弓兵最后,夏一诺跟在小树身边,走在他们后方,阿尔被四个人抬着,走在最后。
路上没有点起火把,也没有一个蛮兵说话,夏一诺不由得为大理城的段氏捏了一把汗。
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了大理城下,在月色下的大理城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美丽,城墙也不显得多么雄伟。
在月光中,好像一只沉睡的大水牛卧在地上,犹不知灾难的降临。
一队刀兵排成蛇形出动了,他们把刀都叼在嘴里,后面几人手中握这一只长长杆子,快速的通过了城前月色下的白地。
他们依次蹲在城门侧的城墙脚下,当一队三十人都跑到那里的时候,最后一个到位的蛮兵站起,将手中长杆竖了起来,刚好可以够到城垛间的凹口。
他边上两个蛮兵扶稳了长杆,一名蛮兵嘴叼着刀,沿着长杆子爬了上去,一步一蹿,好像猴子一样灵活,没几下就爬到了城垛中,接着其他人也这样陆续爬了进去。
过不多时,城门慢慢的开了,小树一挥手,一队队的蛮兵鱼贯而入,随后自己也走进了城门。
光滑的石板路上,反射着惨淡的月光,蛮兵赤着脚走在上面不发出任何响动,偶尔一两阵狗叫,也会被吵醒的人们,认为是家里进了野猫,翻身又睡去。
像野猫一样无声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向两边黑暗的墙影中隐去。
“啪啦、啪啦”
阵阵有节奏的声音由远及近,大理城中的巡逻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过来。
蛮兵们没有急着冲上去,待巡逻队走到人群正中时,一枝箭闪耀着青芒射了出去,正中第一个大理国士兵的咽喉。
他手里的长枪掉到地上,双手捂住喉咙,使劲努着眼睛,也没有喊出一声,痛苦的倒了下去。
紧接着,四周隐蔽的蛮兵们一拥而上,将剩下九个巡逻士兵全部杀死,中间没给一人留有机会喊出声音。
队伍继续前进,又这样杀了一波巡逻队,才走过这条宽阔的大街,稍无声息的来到了大理王宫下。
第171章 谁输谁赢
王宫的墙比城墙略低,大约有一丈五高,可以清楚的看到墙上的守卫头盔,他们在不停的走动着。
小树的唇上长出了不算浓密的胡须,眼神在阴影里坚毅无比,已脱去了稚气。
他攥紧拳头,抬手向前一摆,一队弓箭兵跑出来站成一排,向墙上射出一排箭。
一个大理士兵发现了,刚喊出一声:“敌。。。”箭头就准确的穿过了他的喉咙。
小树站了起来,吼了一声,刀兵们举着长杆子,冲向了宫墙。
与刚才不同,这队蛮兵三人一组,头一个蛮兵背后背着刀,与后面两人同时提着一根杆子。
在接近宫墙时,背刀蛮兵向空中一跃,身子横了起来,后面两人依旧端着杆子向前跑着。
杆子立了起来,背刀蛮兵手握杆头,双脚不断的在宫墙上蹬着,几下就被送上了宫墙。
这时,王宫内由近及远,响起了一阵阵的锣声。
攀上宫墙的蛮兵,抽出背后的刀与冲上来的四人战在一起。
五把刀在墙头的火光中上下翻飞,不住的闪动,刀锋碰到一起,传到墙外依然乒乓作响,那蛮兵终是不敌,被人砍中,倒了下去。
但是,后面不断的有人被这样送上宫墙,十几个人上去后,开始与被锣声唤来的大理士兵交战在一起,控制了宫墙上一小块阵地。
三架长长的梯子出现在这块阵地的墙面上,接着,梯子一架架的向两侧延伸,支到宫墙上,像凭空长起的飞龙珠树窜向城头。
盾兵们像壁虎一样,在墙上依附着向上攀爬。
小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在街道正中,淡定的发出一道道指令,远处也有一个个传令兵跑来向他汇报。
小姑娘翻译道:“蛮兵已经控制了城中的南城门和王宫的四个门,并且顶住了来救王宫的援军。小树告诉他们,一定要守好刚才进来的南门,让他们加紧进攻王宫。”
夏一诺蹲在墙角中,看到小树这镇定自如的指挥模样,已经有了几分仇大哥的样子,为小树感到高兴,同时也为大理段氏的命运感到悲哀。
但,这份担忧明显太早了,墙上的大理士兵将普通的箭,改为火箭,射在攀墙蛮兵的藤盾上,顿时一团火燃了起来,蛮兵把盾扔掉,仍坚定的向上攀爬。
一枝箭带着火焰,射中了他的胁部,蛮兵停顿了一下,仍没有放弃,反而吼叫着爬的更快了。
又一火箭射来,插穿了那蛮兵的脖子,他才直挺挺的向下坠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打在石板上的声音,一队大理骑兵从东侧的街口杀了过来。
小树眉头皱了一下,他向蛮兵们吼了一句,只见那鲜花族的美人蕉带着人冲了上去。
那些蛮兵穿着简陋的藤甲,手中高举着长柄梭标,向骑兵们投了出去,骑兵不是重骑,对尖锐的梭标没有什么抵御能力,立刻被戳穿了两个,从马上向后飞去。
第二波梭标又从蛮兵手中飞出,翻滚着飞向了空中,一个骑兵挥刀打偏了一只,却被后面两只梭标插穿了身体。
梭标不断的收割着骑兵的生命,但是没有阻拦住双方不断拉近的距离。
骑兵冲至近前,鲜花族的蛮兵们毫无惧色,挥舞起长柄平头刀,在美人蕉的周围与骑兵们混战在一起。
喊杀声渐起。
美人蕉此时如果不是散着长发,有鼓鼓的胸部,没人会认为她是个女人。
她利用自己的身高和手中的长刀,将骑兵砍的人仰马翻,每次挥动长刀,还要大吼一声。
“嗨!”
夏一诺想到要与这样的女人洞房,感觉到万分恐怖,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对小姑娘说道:
“我们跑吧,他们现在应该是顾不上咱们了。”
夏一诺掏出小树刚才偷偷塞给自己的匕首,挑开绳子,猫着腰,拉着小姑娘沿着街边的阴影趁乱跑开。
小树给夏一诺匕首的时候对他说道:“你放心的走吧,阿尔不会对我如何的,不然也不会让你们留在我身边,这是施恩御人的权谋之术。”
就在此时,从城南方向接连打出三只带着哨响的烟火,拖出长长烟尾,尖锐刺耳。
王宫的门开了,从里面不断杀出了挎着宝剑,拿着手弩的侍卫,向小树方向冲来。
小树看到,没有慌张,拿出刀来吼了两声,一队盾兵挡在前面,一队弓箭兵,齐刷刷的射出了箭雨。
那些侍卫明显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很轻松的用剑拨开了箭雨,向攻城蛮兵射击弩箭。
弩箭射完,也已冲到盾兵的前面,盾兵用藤条编成的圆盾,挡在身前,用手中的刀不断挥砍。
藤盾对弓弩有防御作用,对付剑就不行了。
那些侍卫用刺拨挑旋的剑法,将盾兵的盾轻松刺透或旋飞。
没了遮挡,蛮兵不是大理王宫侍卫的对手,被一个个的杀死。
夏一诺见到盾兵的阵形被一排排的砍倒,眼看就要杀到了小树的近前,不再跑了。
对小姑娘说道:“咱们这么跑了对小树太不仗义了,你还记得剑法不,上去帮帮他吧。我看这些侍卫明显不是你的对手。”
小姑娘摇摇头,夏一诺说道:“那些招式我不会,我给你念念招名吧。落花飞樱!落梅留香!落雪菊残!劈雨斩风,破云见月,碧天飞虹!”
小姑娘闭起眼睛,不断的重复着这些招式的名字,手腕慢慢的上下翻动,最后睁开眼睛为难的说道: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
此时,一个蛮人士兵来报,小树淡定的脸上,升起了一片阴霾。
小姑娘说道:“不好了,段兴不在宫中,他带人将阿尔土司围在城外了。”
夏一诺说道:“小树肯定会撤退回去救土司的,我们要快点出城才行,我背你,咱们从房顶上跑出去。”
小树又是一声高喊,一队长枪兵跑向了大理侍卫,对用剑的侍卫进行攒刺,一寸长一寸强,算是暂时压住了阵脚。
小树向王宫方向看去,攻城的蛮兵被王宫里杀出来的侍卫团团围住,城上不断射出火箭将他们一一射杀。
犹如一群困在浅水中的鱼在垂死挣扎。
小树见到已经无法再救,又下了一道命令,蛮兵们以他为中心,向来时的方向且战且退。
夏一诺和小姑娘站到房顶上,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才发现全城都在交战。
大理士兵和蛮人士兵们缠盘在一起,一堆堆一片片,杀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
他都不知道带着小姑娘向哪个方向跑才安全。
南门!那是现在肯定还在颖人手中的门。
夏一诺看了一眼脚下的小树,他成熟起来的外表下,那颗心仿佛也是冷的了。
长枪蛮兵分批次的掩护小树撤退,拦截追击,坚守不退。
最终淹没在大理士兵的人海中,再被无数的大理士兵踩过。
夏一诺发现,那些尸体都是背向天,面冲地,没有一个人退却。
小树没有看到这些无畏的蛮兵,他连头都没有回一次,直奔南门而去。
来到南门外,只见阿尔土司身边只剩下五十几个蛮兵保护,被段兴团团围困,已经岌岌可危了。
小树一声怒吼,自己带头冲了过去,蛮兵阵形向一把尖锐的梭标冲进了圆形的大理兵阵中。
激烈的刀剑碰撞声,在两军交界处响起,惨淡的月光下无数火星迸射出来。
段兴举起剑大声吼道:“亲卫营!”
从段兴的身边跑出百十个手拿弓弩,挎着长剑的大理士兵。
他们跑到跟前,一排弓弩连射,将阿尔面前的一排蛮兵射倒,拽出长剑冲了上去。
火把忽忽闪动,从每个士兵的脸上扫过,只是一瞬间,再次照回的时候,同一地方的同一个人已经换了一副表情。
夏一诺在城头上看着。
事后,他才明白,生命在那一瞬间已经逝去了。
交战因为阿尔土司被俘,渐渐停止了下来,双方站开两丈的距离,开始东西方向对峙。
两方从城里杀出来的士兵,快步的向自己的一方靠拢。
段兴用剑指着阿尔土司,大声对小树方向说道:“蛮人!你们的土司已经被我捉住了,快把武器扔掉,投降!”
蛮兵们鸦雀无声。
阿尔大声吼了几声,小姑娘翻译道:“不要投降,水是砍不断的,颖人是杀不绝的,颖人要像那大山一样屹立不倒,要像奔腾的怒江一样记住仇恨。”
颖人群中跟着喊叫起来:“屹立不倒,永记仇恨!屹立不倒,永记仇恨!”声音越来越整齐。
段兴呵呵笑了一下,举高长剑,说道:“哼,一群土匪山贼,我送你见佛祖吧。”
一声惊雷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住手!”
众人随声看去,只见天空中飞来一团柔和的光。
待那光团飞近,原是一位如仙女一样的巨大女人,发着神圣和庄严的光,从天而降。
那发光的仙女有三丈高,不是虚影而是实体,虽在光团之中,能看清眉眼口鼻,衣着打扮。
无一处不是显示着庄重肃穆与祥和宁静。
第172章 苍圣神尼
待她落在两军之中,人们纷纷向后退去。
从仙女的光团下方走出三个人,一位老尼、一位老僧、还有那个叫阿才的祭司。
夏一诺感觉到非常奇怪,这三人是怎么弄到一起去的?
但是细一想也就明白了,既然段兴能想到来劫持阿尔土司,那小树也能想到让阿才带人去劫持南圣寺的老君王段思英。
那发光仙女用直击人心灵的蛮语,温柔的说道:“贫尼是圣应峰寂照庵妙慧。”小姑娘颇为自豪感翻译道。
夏一诺惊叹的说道:“哇,这就是苍圣神尼喽!”
段兴,一副标准的王室打扮,穿着一身闪亮的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幽光。
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旁,吃惊的问道:“你何时成了南蛮的帮凶,快快放了我父王!”
老和尚就是段王段思英,虽然是大理的君王,他却是一身出家人打扮,一披袈裟,头顶还有结疤。
他与段兴虽是父子,但眉目间的神情却是大不一样,他两条长眉一皱,大声说道:“无理!蛮兵下毒偷袭南圣寺,是苍圣神尼救了我。还不快快见过苍圣神尼!”
段兴和大理士兵立刻鞠躬,向苍圣神尼行礼。
苍圣神尼用汉语和颖语交换着说道:“我用颖语说话,你们听的懂,我们汉语说话,你们也听的懂,大家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好好谈谈呢,非要动刀动剑,牺牲生命来解决问题吗?”
段兴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神尼难道忘了当年颖人刺杀我父亲的事情吗?”
阿尔说道:“杀人偿命,我们没有意见,可是你却带人随意屠杀我颖族兄弟,还限制我们发展。”
段王对段兴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增加新的仇恨了。兴儿,将土司放开。”
阿尔被人放开,他慢慢走到神尼前方,恭敬的向神尼行了一礼,说道:“我也想放弃仇恨,但是大理段氏收我们很多赋税,还不卖我们铁器农具,我们活不下去,只能造反了。”
段兴也走上前来,愤慨的说道:“铁器农具不都被你熔炼成刀剑,血洗大理城了吗?!”
阿尔说道:“我们和汉人和平共处了几百年,那时也没有限制铁器,你难道不反思一下自己么?”
段兴气愤的说道:“那时你们纯朴,但现在呢?暗杀!下毒!沈将军不是被你们下毒害死的么!今天不也是你们主动攻城的么!是你们先发起了战争,不要回过头来怪在我头上。”
阿尔也气愤的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收取那么高的赋税,限制我们交易铁器,我们怎么可能会反!”
夏一诺打了个哈欠,看着刚刚升起的太阳,说道:“哎!又说回来了,天都亮了,看来这架是吵不清楚了!”
苍圣神尼平静的说道:“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吧。”
说完,只见段兴和阿尔同时飘起,与那巨大仙女光团一同向东北方飞去。
太阳从东方渐渐升起,首先将苍山照亮了,如一面放置在水边的大镜子。
仙女的身形从太阳和苍山之间飞过,影子映在苍山的向阳面上,硕大无比,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她的话,也在人们心中深深刻出一道印迹,士兵们都放低了刀剑,仰望着这壮丽的一幕,想象着当年长辈们说过的,汉颖和睦共处的情景。
过了一个多时辰,从人们瞩目的方向,仙女又飞了回来,但是由于天色已经大亮,包裹着她的光团已经不再那样明显,只是淡淡的一层,边缘上还能看到柔和的光晕。
三人落下,仙女的身形渐渐的缩小,与苍圣神尼合为一体,阿尔和段兴两人向神尼鞠躬行礼。
天亮了,夏一诺才看清神尼的样子,只见她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若不是头发有些灰白,说三十也行。
一身朴素的褐色佛衣,将她的身形完全遮挡起来,让人感觉非常严肃庄重,一张慈祥的脸上,除了嘴角再没有皱纹。
她的眉毛很长,还是黑色的,像两条柳叶,一双眼睛微睁似闭,没有一点杀气,真难把她和当世第一修灵强者的名头联系在一起。
神尼说道:“既然你们都看到了世界的和谐之美,达成了共识,就各自回去吧,希望汉颖世世代代和平共处。”
两人互相施了一礼,各自回到自己的阵营中,带着自己的部族离开了。
夏一诺与小姑娘对视一眼,说道:“会不会带他俩去了仙境啊。回来问题就解决了?”
小姑娘瞪着大眼说道:“我的门派好厉害啊!我们快去寂照庵吧。”
夏一诺心想,反正老僧那里一时无忧,不如耽搁半天,问到小姑娘的身世也好。点头同意,两人向圣应峰方向跑去。
一路上,小姑娘兴奋的跑着,脸上浮现出和平时不一样的复杂表情。
她为自己门派有那么正义、伟大的人物而自豪骄傲,也为马上能找到自己的身世而高兴不已,还担心自己父母的情况和一切的未知。
而现实并没有满足她这份企望。
夏一诺等在庵门口,见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进去,却失落的走了出来,忙上去安慰道:“怎么?你的父母不在世了么?”
小姑娘摇摇头说道:“不是,是庵中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我,我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对这里的一景一物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小姑娘轻轻趴在夏一诺胸前,一下子没了力气。
这时,从庵中跑出来一个小尼姑说道:“空静法师十几年来一直在颖人区传道,掌门说也许你是她的徒弟,让你去找她问问看。”
小姑娘立即从夏一诺胸前跳出来,又恢复了来时的样子,拉着夏一诺跑向山下,马上又转过身来,向小尼姑行了礼:“谢谢师姐。”
然后又匆匆忙忙跑起来,一来两回带出了旋力,莫不是夏一诺腿脚灵便,早就被她拉倒了。
两人又跑下了山,夏一诺看着小姑娘美丽的侧脸,充满希望的眼神,急切的心情,感觉她好像要从自己手中飞走了。
他将不禁拉紧的手放松了下来,安慰自己道:“也许刚才看到神女飞天,想多了吧,小姑娘这么在乎自己,怎么会自己飞走呢?
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练成苍圣神尼那样的神功呢?她还会和自己相爱在凡间么?就算相爱相守到终老,自己身上的魔种会缩短寿命,自己灵力又那么的弱,最后肯定也会死在她前面的。
如果,那天真的来到时,我要对她说什么呢?”
夏一诺边跑边想:“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即将找到身世的小姑娘,她天真善良还将武功盖世,而自己却依旧如此平庸无能,甚至总让人陷入危机。别无他途,唯有变强!”
汉颖关系由于神尼的出现已经缓和很多,两人打听到小树的寨子,进入颖寨。
夏一诺感觉到自己又被黑色淹没了,房子是乌黑的,人的衣着是乌黑的,就连鸡和狗都是黑色的。
找到了小树,夏一诺问道:“颖寨里为什么全都是黑色的?好压抑啊!”
小树说道:“因为这里就叫黑颖啊。”
夏一诺摸了摸门框,说道:“这是什么木头做的?像烧黑的碳一样!”
小树说道:“木头没什么特别,只是刷过松油之后就会变黑,防虫防裂防雨。”
夏一诺把手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松枝的香味,说道:“对了,神尼把阿尔土司带到了哪里?他们一回来就不吵吵了,是不是仙境?”
小树摇摇头,说道:“阿尔土司说,不是仙境胜似仙境,那是望海国的加榜梯田,飞到那里的时候,日头已经出来了,薄雾被神尼轻轻拂散,神尼托着他们在梯田顶上盘旋。。。”
加榜梯田
一望无际的梯田,反射着一轮新的朝阳,将载满梯田的大山变得像一颗铅色重彩的宝珠。
那弯弯的水田,依山形而建,像一道道美女笑起的嘴唇,那样的润泽。
苗汉两族的百姓们,从梯田中间的木房子里走出来,相互问好,相互礼让,大家一起聊着天,走向一片片梯田。
铅银色的水田间穿插着绿色的堤坝。
因为人们的进入,大山仿佛有了生命,一圈一圈的水纹在人们脚下出现,人们隔着水田边干活,边互相问候,欢笑声此起彼伏的飘荡在山间。
神尼又带他们飞到县城上空,汉苗两族人走在街道上也是互相问候,互相礼让。
孩子们拿着零嘴儿跑在大人的身边,是那么欢快无忧,女人们忙碌中也不忘记嘻嘻哈哈的笑几声,老人们深吸一口水烟过瘾后,享受的靠躺在竹椅上,一切是那么和谐悠闲。
神尼问道:“段世子,你可见到了刀剑?”段兴摇摇头。
“阿尔土司,你可见到了仇恨?”阿尔也摇摇头。
“那,我们能回去了吗?”神尼问道。
“回去,回到过去,回到我们和平时候。”两人点点头。
小树讲到这里,也陷入了回忆,说道:“我记得小时候,汉颖之间就是那样和谐的,大家过的像一家人一样。”
第173章 长生教的影子
寂照庵中,清新简朴,却处处是景色,一树一花皆被比丘尼们细心呵护,显出不恋凡尘的心性,慵懒清雅。
一间极简的房中,除了墙上的一幅木刻画,连桌子和床都没有,段王与神尼对坐在蒲团之上。
段王打破了沉默:“谢谢你,帮助我们化解了这多年的仇怨。”
段王推过一只锦盒,继续说道:“这是天母净露丸,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东西了。”
神尼表情平静如水,说道:“我已经渡过定元期羽化境界了,在蜕茧期,这些仙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谢谢你。”
段兴求教道:“蜕茧期需要什么仙药?还请神尼明示,我尽力找寻。”
神尼轻叹道:“蜕茧期是了断世间因果,脱离肉身的阶段,不是药力能解决的事情,需要还债。”
神尼妙慧不想再谈论自己的修行,话锋一转,道:“你虽一心向佛,但是不应该忘记自己尘世间的责任,何处都是修行,不一定在庙宇之中。”
段王道:“神尼教训的是,但如今的事情已经不是我,可能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了,汉颖的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神尼不解此意,诧异问了一声:“哦?”
段王说道:“当年,我初做大理国君的时候,汉颖全加起来不过五十万人,如今已经八十多万了,难免不发生土地之争。
长生教利用了这点,在我们之间挑唆,让我的政策无法推进。
当年我欲效仿加榜梯田,大力在颖族地区开展农业。但是战事一起,再开垦他们的土地,不犹如抱薪救火么?事情便一直耽搁到现在。”
神尼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说道:“段王宅心仁厚,不亏贤王美喻,执政十数年可是使人口增长那么多。可是世子处理起事情,颇有些急躁,还请段王从旁多加引导。”
段王说道:“让神尼费心神了,小儿年纪轻做事鲁莽,我定当从严管教。”
神尼不再说话,段王拿回了锦盒,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神尼还礼没有起身,待段王出去后,她看着墙上的那幅苦行僧的木刻画像,久久不语,陷入沉思。
大理王宫
段兴在宫中,听着大臣草拟的旨意:“我佛慈悲,大理段王旨,凡汉颖苗彝等各族皆一视同仁,释放所有奴隶,开市于南,公平交易,再无禁忌。着农具五万副,稻种三百万株,赠予颖族各寨,以示恩典,着火把节之时进贡稻米千担,无再有它。钦此。”
张保满道:“世子殿下,飞龙国为夺回天雄城将岁贡涨了两万担,望海国涨了一万担,只取颖人千担税赋,臣以为太少了。”
段兴叹息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想到颖人那贫瘠的山间梯田,说道:“改为一万担吧,速速张贴到各处,特别是寂照庵的门口,不得有误。”
段兴又道:“张保满,你那里除了要准备三百万株稻苗,还要安排人手,监督他们种植。不得有误。”
张保满为难的说道:“世子,那原有的梯田已经废弃多年缺少维护,要重新修缮。水稻不同于别的作物,要等水将水田泡透,才能种植,不然水渗了下去,苗就干死了。堤坝必须要夯实,如若不然一场雨下来就全冲毁了。臣请世子先不要发他们稻苗,而是先全面修复梯田,才是。”
段兴听到张保满为了万担粮食嗦半天,皱起眉,不耐烦的说道:“全权交你去办吧,再代表我告诉颖人,万担粮食是今年必须交的赋税,是汉颖友好的象征,不要再拿些山鸡野兔来充数了。也不要为这事再来烦我了。”
张保满跪下,郑重的说道:“臣遵旨。”
段兴对下首一个年轻人平和的说道:“沈殿臣,你父亲的死。。。就不要纠结此事了,沈将军的职位由你来继承吧。望你不要辜负我大理上上下下的希望。”
沈殿臣跪下行礼道:“臣谢世子殿下。”
颖族部落中
阿才祭司写好了一封信,用火漆压好,面露阴沉的对一个人说道:“务必亲手交到教主手里。”
那人出去,阿才尾随出来,看到夏一诺和小姑娘坐在马车上,与小树挥手道别,觑起了眼睛。
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是郭威那样的蠢货。”
小树告知他们,空静法师已去鲜花族的寨子游历,他们带着老僧一起去往怒江边,准备将他安葬在那里。
蜿蜒的山间小路上,两人坐在车外,沐浴着春日里的阳光,温和柔媚,嗅着山间的花香,芬芳宜人,望着山野梯田间的草穑,迎风轻摆。
夏一诺说道:“万幸啊,汉颖和睦了,不然我都不敢去鲜花族的地面上。”
小姑娘嘴角微微一翘,眉毛向上一挑,嘲弄道:“人家女王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不乐意起来了!”
夏一诺正色道:“我当时就想着士可杀不可辱,她要那般对我,我就为你殉节守道。”
小姑娘轻啐一口,被逗的笑了起来,说道:“莫不是你瞧不起人家?嫌弃人家贫瘠,要是飞龙国的公主呢?”
夏一诺假作深思状说道:“要是飞龙国公主看上我?那我要考虑一下了,年轻貌美有权有势,哎呀,好为难呢。”
小姑娘的眼中放出杀气,歪头瞪着他,两只手臂抱起来,嘴唇撅的老高。
夏一诺把手扶到小姑娘手上,说道:“我还是选择你,你比她更美,更厉害。”
小姑娘哼了一声说道:“哼!骗人!你都没见过她!师父说的对,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夏一诺听到小姑娘提起了“师父”,又记起了与她初见时,同住的那间小小的黑屋和天天吃的粗糙高粱粥,知道她偶尔会从语言中流露出自己根本记不起来的事情。
夏一诺不忍心见到,她拼命想也想不起来的焦急样子,将手伸向小姑娘,温柔的说道:“开玩笑的,我只是喜欢看你生气时的好笑样子!”
小姑娘奇怪的问道:“我生气是好笑吗?不是吓人吗?失败啊!让你尝尝本公主的厉害!”
说完,小姑娘展开双臂,伸向夏一诺的胳肢窝。
夏一诺松开缰绳,双手举高说道:“我投降,你生起气来好吓人啊!”
由于他没有扶任何东西,被小姑娘一阵捅,双脚朝天被山路颠下了车。
山野间,传来了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夏一诺的脖子被摔的僵直向一个方向,不能扭动。
小姑娘用树枝布条为他做了一个脖子托,卡在颌下,不能左右看,直能目视前方,转个头要从腰连带着肩膀一起转过来才行。
夏一诺赶着马车,心道:“小姑娘生起气来明明就只是可爱啊!人还是不能对所爱的人说瞎话啊,不然遭报应啊!可爱就是可爱,不是可怕!好在几天后就兽化了。唉,有没有必要把脖子加强一下啊,这应该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了吧。
可是改造的太粗,肯定影响美观了,是不是可以增加骨骼的密度和肌肉的强度呢?先用灵力把骨骼都打上小洞,再兽化重新长起来会更结实,恩,自己腿上的骨头断茬上都有过度增长的痕迹。
再把所有肌肉之间加入些肌腱,应该是可行的。这也算是公输大哥说的新型材料吧,呵呵。唉哟。。。”
由于笑的过劲儿,夏一诺抽动到了脖子,疼叫了起来,又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天雄城中
刑修凡立在下首,正座上坐着戴着蒙纱斗笠的先圣,他边上立着面目冷酷的蛙蛙。
刑修凡说道:“先圣神武盖世,为本教取得了大鹏之翼,小可无以回报,甚是汗颜啊。”
先圣说道:“小事一桩,那大鹏鸟若不是被我千年前练箭时射杀的太多,原本不用这么麻烦的。巨龙可有现世的消息了吗?”
刑修凡恭敬的答道:“回先圣,还没有任何消息,但,那龙蜕已经出现几十年了,巨龙出现也该为期不远了,到时还要有劳先圣张弓搭箭,辛苦一番。”
先圣呵呵一笑:“呵呵,一只长虫都杀不了,老刑这些个后人啊!”
刑修凡面露尴尬道:“愧对先祖,愧对先祖。”
先圣又说道:“也不怪你们,这老刑弄的花样太多了,搞这么麻烦,真的可以复活他么?”
先圣听说复活刑天,要十样东西感觉非常奇怪。
刑修凡郑重说道:“根据羊皮古卷和先祖偶尔托梦,是这样交代后辈的。”
先圣站了起来,蛙蛙出手相搀,刑修凡马上站到一边,先圣慢慢向外走去,路过刑修凡说道:“我们说好的事情。。。?”
刑修凡马上深揖一礼,说道:“先圣叮嘱,小可绝不敢忘。真是一直未占卜出结果啊。”
先圣不由得遗憾的叹了口气。
刑修凡一直把先圣送出门,一个教众送上一封密信。
刑修凡待先圣走过拐角不见,才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教主长生:贤王之心原计划失败,属下将继续寻找机会。另,寂照庵苍圣神尼即将羽化升仙。颖地发现夏一诺踪迹。”
刑修凡觑眼深思片刻,唤来勾长老和白歌讴,将密信交给他们说道:“你们去一趟大理。。。”
第174章 老僧的心愿
夏一诺和小姑娘将马车赶到怒江边,一片花海逸园出现在眼前。
夏一诺梗着脖子,掀开轿帘说道:“大师,你看此处行么?”
老僧一直闭着的双目微微睁开,抬起干瘪的眼皮,枯涩的眼睛被泪水润湿,映出无数种颜色,嘴角上扬起来,露出一颗仅存的牙齿。
夏一诺将微笑着的老僧搀扶下车,缓步走向花海。
小姑娘要跟着来,老僧说道:“姑娘,你陪着蝶儿玩一会儿,让我与这位公子说几句话吧。”
小姑娘乖乖的点点头。
老僧边走边说:“蝶儿也很满意,你看,它已经飞过去了。”
夏一诺调出灵力,看到了透明的蓝蝶在花丛中飞上飞下,时而旋转翻腾,时而任由风将它吹起。
江边出现了一道彩虹,不知道是不是它施的法术,让它的翅膀变得五颜六色,煞是夺目。
它飞过的地方,花儿开的更鲜艳,更茂密了,原本就烂漫多彩的花海,现在犹如一大捧花束,密密匝匝的。
彩蝶的尾部,还有些灵晶挥挥洒洒飘落下来,一闪一闪的反射着阳光和彩虹,整个画面美得让人陶醉。
老僧道:“你看到蝶儿尾部洒下的灵晶了吗?”
夏一诺说道:“恩,很漂亮,像一条飘动的彩带。”
老僧说道:“那是原本属于我的灵晶,我正在与它剥离。”
夏一诺惊讶的问道:“啊!为什么呢?”
老僧站住脚步,望着在花间起舞的蝶儿,缓缓说道:“你看蝶儿欢快的样子,再看看我这枯槁残破的身躯,你认为它和我死在一起,会快乐么?我现在正在和它剥离,它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不是么?”
夏一诺说道:“你们不是要一起到极乐世界去嘛?也许到了那里,你将恢复年轻时的样子了。”
老僧摇摇头,低眉叹息道:“孩子,也许有那样一个世界。
也许那只是人们长久以来,为了慰藉自己对已逝者的思念,幻想出来的地方。
我虔诚的信奉佛法,但是不敢相信世界之外,还有那样一片乐土,若真如那样,人又何必轮回于人间呢?又何必在生活中尝尽疾苦呢?”
夏一诺悔恨的说道:“哎!都怪我多事。”
老僧向江边继续走去,洒脱的说道:“你不必自责了,我本就时日无多了,即便是进入灵虚境也不能延长人的寿命。只是为了保住蝶儿的灵魂罢了。”
走到江边,看着怒江中滔滔的江水,老僧继续说道:“这里有本书《悟灵修》,上面有拘魂魄的法术,你代我照顾蝶儿好吗?”
夏一诺看着老僧递过来的书,却犹如看到一把血淋淋的匕首,他看看远方,正在和小姑娘灵力一起玩耍的蝶儿。
向老僧说道:“我即便是答应了你,蝶儿也会恨我的,它更会恨你,会认为你抛弃了它。”
老僧没有放下拿书的手臂,坚持说道:“在人世间,不是生离就是死别,能殉情的又有几人,没有人不贪恋这美丽的世界。
让蝶儿活的更久些,它才能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才能体会到我此时的决定是因为爱它。你自当是帮我完成一个最后的心愿吧。”
夏一诺诚恳的说道:“大师,我的灵力非常弱,真的帮不了你的。”
老僧有些紧张,用企盼的眼神看着夏一诺,说道:“只要你答应,我将灵力全都加持给你,同源的灵晶是不会对你的魂魄造成伤害的。”
夏一诺缓缓接过那本书,郑重的看着老僧说道:“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老僧见夏一诺接过那本书,终于松下紧绷的神情,微笑说道:“孩子,当你懂得,爱情最幸福的时刻,是付出和奉献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对的了。
蝶儿?总有一天也会明白我对它这份寄托。
它来到这个世界太短暂了,还没有时间感受到世界的美好,就要随我这老头子一起死?!你知道吗?那怕它比我多活一天,这样做也是值得的。”
夏一诺庄重的说道:“大师,我差不多理解你了,但是那百日颖毒呢?”
老僧说道:“我在剥离时,已经将毒全部带在我灵晶上了。这你放心,蝶儿只要能坚持修炼就不会有事。
倒是我的灵力进入你的魂舍后,可能会影响你的身体,你可有办法去除吗?”
夏一诺接过书,郑重的向老僧鞠了一躬,说道:“那毒对是我没有作用的,您只管将灵晶都给我吧,我会保护好蝶儿的,您放心吧。”
居然又答应了一个如此沉重的请求,夏一诺内心有些不安,只得安慰自己道:“有了老僧的灵力,我就强大起来了,一定可以帮他保护好蝶儿的。”
老僧报以微微一笑,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幻想着蝶儿忘记自己,永远生活在这美丽花丛间的样子,说道:“我真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悟灵修》中的拘魂法术也不难,可以将魂魄拘于自己的魂舍,也可以拘于法器内,夏一诺对自己的灵力仍不自信,打算将蝶儿拘在聚灵碧中。
然后是法术,书上说可以用强大的灵力强行拘魂,或是用法术迷惑,再用自己的灵力封住法器。
与老僧商量后,两人决定还是用骗术。
法术,一时半会儿,真的学不会。
他们准备明天骗蝶儿飞进聚灵碧,说可以洗去毒素,老僧装作不小心掉入江中,夏一诺怕蝶儿去救,好心将它保护起来。
用这样一个牵强的善意理由,希望蝶儿能接受。
书中还介绍了一些灵力共存方面的知识,让夏一诺理解了为什么吴神御要以身死的代价,来争取尚江雪同意接纳自己,原来灵力之间也是可以相互伤害的。
夏一诺明白了,为什么老神仙只能进入自己的魂舍,因为只有血脉相融、两情相悦、意念相通、灵力同源等几种情况才能让灵力不相互伤害。
夏一诺庆幸自己没有飞入过别人的魂舍,不然以自己的灵力程度肯定会被别人伤害的。
他又突然想到,为什么蛙蛙可以进入自己的魂舍呢?她不知道这个道理吗!险些弄死我了啊!这个衰女!一定要远远离开她才是。
老僧教了夏一诺一首经文《增一阿念经》,与他异口同声的诵念,达到灵力同源的效果,将自己的灵晶飞进夏一诺的百会穴。
果然,灵晶入魂舍后,可以由夏一诺支配控制了。
夏一诺灵力弱的优势,此时体现了出来,没一会儿就将自己混浊灵力都镀上了佛性。没有产生排易反映。
两个人忙碌了一天,终于把事情弄清楚了。
老僧说道:“在我身死之前,你一定要将蝶儿的魂魄拘来,不然它将与我一起死去。
“那你们的灵虚就毁了。”夏一诺遗憾的说道。
老僧说道:“没关系,我已经将我两个的灵晶分开了,它的灵虚还会保持下去。
等它将我忘记后,你将它放入一只普通的蝴蝶体内,有了身体,它就可以继续修行了。”
老僧微微一顿,看着夏一诺说道:“不过那样它很可能还会在寒冬死去,我希望你能接受它,让它在你的魂舍中修炼,等你们达到化羽境定元期,它就可以有不死之身了。”
夏一诺僵着头,无法点头很尴尬,只能口头答应下来,但他感觉此事非常难。
修行是一方面,更难的是感情这个东西,不是短时间就能轻易磨灭掉的,蝶儿怎么会轻易忘记老僧与自己往事呢?
正在这时,一群画着油彩的颖人趁着夜色,举刀摸了过来。
夏一诺正在适应老僧的灵力,飞在周围碰巧发现,大叫一声:“不好!”
夏一诺正预将灵力飞出攻向颖人,老僧抓住了他的手臂摇摇头,说道:
“到时候了,这可能是天意。”稳步的走了上去。
夏一诺瞬间感觉,要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
果然,老僧边向前走,边说道:“蝶儿,我们保护一下这两个孩子吧。”
蝶儿飞出老僧灵舍,身形比原来小了一半,冲向了一个颖人,那颖人被蝶儿的灵虚击中胸口,犹如被打了一拳,身体向后倒飞出去。
蝶儿自己的灵虚也被震碎了一些,从透明的翅膀上淅淅沥沥的掉下了一些灵晶碎片。
老僧见到转过头来,对着夏一诺叫道:“你快带她走!”
夏一诺明白,老僧的意思不光是带着小姑娘,而是带着蝶儿一起走。
他用手将小姑娘探出的头,按回马车里,举着聚灵碧,催动灵力冲向蝶儿,想将它包裹起来。
颖人们纷纷向夏一诺吹出一枝枝吹箭,夏一诺见到,马上高高的跳起躲避,几枝箭钉在了马车上。
小姑娘的灵力也飞了出来,看到这一幕,说道:“你干什么!”催动出更多的灵力挡在夏一诺前面。
夏一诺说道:“我当然是在救它,你快赶着马车走!”
小姑娘说道:“你去救大师,我保护蝶儿。”
说罢将自己强大的灵晶飞向蓝蝶,为她加起了一层护罩。
夏一诺见有个颖人越过老僧,向马车奔来,忙打了一下马屁股,马车跑动了起来。
“他们有毒箭!我一会儿救了他们追你!”
小姑娘看到车身上,毒箭的尾羽还再不住的抖动,此时听话的缩回了头,随马车走了,她对夏一诺的话总是无条件相信的。
老僧翻身回来,死死抱住那个颖人,说道:“快,快!”
夏一诺将蝶儿强行收进聚灵碧,被裹住的蝶儿在夏一诺的灵力中嘶嘶直叫,不断挣扎,慢慢的消耗着灵力,灵虚慢慢变小。
老僧的背上,被颖人砍了一刀,他依旧抱着那人的腿说道:“蝶儿,不要挣扎了,跟这个少年走吧。”
第175章 死在花间
小姑娘赶着马车向远处跑去。
夏一诺用灵力全力控制着聚灵碧,不让蓝蝶飞出去。
蝶儿说道:“我可以打过他们的,放我出去!”
老僧道:“你将他们打死,灵力也耗尽了,快走。”
蝶儿嘶叫道:“与你死在花间,我不在乎!”
老僧说道:“现在没有阳光,没有一朵花是开着的!”
蝶儿叫道:“我爱花,但我不能抛下你!”
老僧被一名颖人不断的用刀插进后背,夏一诺闪躲着颖人攻来的刀和吹箭,自顾不暇。。
老僧吐出一口血后,暗淡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仿佛被激怒了,又仿佛是回光返照。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数片灵晶随着他体内的鲜血四溅出来,打在每个颖人的身上。
老僧眼中流着血泪,勉强笑了一下,倒了下去。
颖人全部被杀死,夏一诺也不用再跑了,他上去抱起老僧,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他发现老僧却死得安详,很平静。
蝶儿用非常生气的语气,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一起死去!”
夏一诺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让蝶儿满意,平静的说道:“我只能救一个。”
蝶儿说道:“你胡说!我们是可以打过他们的!明明是你想将我拘禁起来!”
夏一诺现在才有资格体会到,力量的强大并不是万能的。
自己现在有了强大的灵力,至少强过蝶儿的灵力,但是蝶儿并没有屈服,她反而屈从于一个将死的孱弱身体。
不,老僧的身体虽弱,但是他的心却无比真诚,超脱了自我。
蓝蝶是被他忘我的精神感动了,它从未屈从于谁。
夏一诺突然认识到,人世间,强大的力量只能起到压制作用,如果要取得真心,必须真诚的付出自己的真心。
蝶儿仍不断的嘶鸣,不断的尖叫道:“你说啊!你说啊!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是出卖老僧的想法?还是让自己显得邪恶?夏一诺犹豫起来。
无可奈何。
他只得听着蝶儿悲愤的哀鸣不再回答。拖着腿,一步步的走上路基。
他不知道又该如何面对小姑娘,欺骗她?自己做不到,告诉她实情?蝶儿会听到,等于出卖了老僧,辜负了他的嘱托。
此时此刻,夏一诺真希望再有一枝毒箭射向自己,解脱如此痛苦选择。
缓慢的走在山间路上,感觉时间过的很快,天色已经亮了,他看到了小姑娘乘坐的马车,静静的停在山腰间等着自己。
她站在车边焦急的看着这个方向,见到自己出现,马上跑了过来,将失落的自己抱住。
小姑娘将头埋在夏一诺的胸前,柔声说道:“没救下大师是么?你不要过于伤心,尽力就好。蝶儿也一起去了么?”
夏一诺将手放在小姑娘的头上,摸着她的长发说道:“我正在为此事苦恼,蝶儿被我救下了,你现在说的话蝶儿可以听到。它怪我,没让它和大师一起死,说我拘禁了它,我不知道做的是对是错。”
小姑娘抬起头来,表情上没有吃惊样子,柔声的说道:“你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夏一诺知道小姑娘天真烂漫,但绝对不傻不笨,问道:
“你是不是也怪我这样做,但我没办法,我只能救一个,只能顾一头儿,我不能和你说太多,怕蝶儿接受不了。”
小姑娘指指夏一诺脖子上的聚灵碧:“她在这里是么?”
夏一诺点点头,小姑娘说道:“也许我可以劝劝她。”
夏一诺向小姑娘摇摇僵硬的头,这个动作十分滑稽,两人却笑不出来。
他摆摆手,指了指身后,指指自己和小姑娘的嘴,他不敢说出让蝶儿惦记老僧的话,提醒小姑娘也不要这样做。才郑重的取下项链,交给小姑娘。
小姑娘都能看明白,点了点头,手捧着项链向马车走去。
夏一诺的灵力还附在聚灵碧的封口处,他怕蝶儿飞出来,不敢收回灵力,虽不想偷听,可是也没有办法。
他从马车上拿出一把铲子,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去,埋葬老僧,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蝶儿还没有稳定下情绪,依旧大叫着,放它出去。
小姑娘捧着项链,坐在车辕上,用灵力轻声的说道:“蝶儿,被人爱是不是很幸福,让人难以割舍?”
蓝蝶说道:“这不是爱,这是抛弃,他抛弃了我。而你们都是帮凶!我恨你们。”
小姑娘说道:“你肯定不知道我的身世,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忘记也许是对我最好的保护,我每十三天失忆一次,不记得爱也不记得恨,只能通过日记来找到回忆。”
蓝蝶打断小姑娘。
“你不要和我说你的事情,你有人爱,而爱我的人已经死了,你叫我如何忘记?”
小姑娘说道:“我知道,我能体会到你的心,它像灵晶一样,碎成一片片的,我感觉得到你的痛苦。”
蓝蝶说道:“你怎么可能理解,他在寒冷的冬天救了我,让我回到这美丽的地方,他为我做的一切,只有我能体会。”
小姑娘说道:“他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也接受了,可你想过用什么报答他吗?”
蓝蝶说道:“我和他一起死,难道还不够吗?”
小姑娘说道:“这不够,更不算,他做这一切是为了让你活着,而你偏偏要去死,你是报答他还是报复他?他泉下有知,是会高兴还是难过呢?”
蓝蝶说道:“他是个骗子。”
小姑娘说道:“不,用自己的生命骗你活下去的人,是忘我的真诚。他爱你,这是不用争辩的事实,为爱的人牺牲是伟大的,不接受这份爱才是无情,是懦弱,是吝啬,是亵渎。”
蓝蝶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我从未想过与人结合,接受了他,已等于放弃了自由,奉献了自己。他却一死了之了,带走了我的心。
我的心已经死了,如何让我再活下去?你明白了吗?我接受了他的爱,他死了,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小姑娘知道夏一诺也在听,轻声问道:“一诺,大师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
夏一诺说道:“有一片灵晶给蝶儿。”说完将那片灵晶飞了过去。
已逝老僧的声音传了出来:“蝶儿,当你没有出生时,我就在屋中,为这个世界诵经祈福,当你化蝶高飞时,我依旧在屋中,为这个世界诵经祈福,当你从大理飞到中原的时候,我还在为这个世界诵经祈福。
当见到你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祈福多么有意义。
对不起,蝶儿,我没有信守原来的诺言独自离去了。
让我们重新做个约定好吗?我继续为世界祈福,你代替我看遍这美丽的世界,并让它更美丽可以吗?”
许久没有声音,小姑娘说道:“让它静一静吧。”
夏一诺埋藏下老僧,打起了马车,两人坐在车上无声的驶向了鲜花族的部落。
路上,夏一诺在想,昨晚偷袭的人到底为谁而来?没有先杀老僧,肯定不是他,马车跑开也没有追,所以也不是要对付小姑娘,那么几人一直只对自己挥刀吹箭,肯定是为了对付自己了。
但是为什么呢?自己刚来到这里,谁也没得罪啊,难道是长生教?最有可能就是他们了,自己骗了勾长老,埋伏了他,只有他对自己恨之入骨,并且偷袭颖人的尸体不见了。
看来要多加小心了,颖族部落里肯定还有长生教的人,当年郭威离开后,他们一定潜伏了下来。
他们会不会破坏汉颖和平呢?不得不防啊,我要马上通知小树,他也许能猜到是谁。
夏一诺把马车上的吹箭拔下来小心的用布包好。
思考了一路,终于来到了鲜花族的寨子,他们已经变得很友好了。进寨子就和夏一诺喝酒。
夏一诺知道这是礼节,没有推辞,逢酒必干,没几下便喝的头昏脑涨起来。
之后参加了鲜花族备下的丰盛晚宴,就不记得后面的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在小姑娘身边醒来,揉着快要裂开的头,问道:“对不起,我这酒量太差了,你可是空静的徒弟?”
小姑娘还是摇摇头,说道:“不是,但是她说,我肯定是寂照庵的嫡传弟子,剑法招式精熟准确,从内功的程度来看,我最少练了十多年了。哎,这个记性,真得好折磨人啊。”
夏一诺说道:“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小姑娘说道:“很容易啊,她平常就在这里就给人治病,教人识字,传播佛法。随时可以见到的。”
两人走出房子,不远处的村中央,先见到了美人焦,她冲夏一诺深情的笑着。
夏一诺回避了她炙热的目光,问道:“小姑娘,她的眼神不对啊!怎么好像要吃了我!”
小姑娘哼了一声,说道:“你昨晚一直盯着人家看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夏一诺停下脚步,望天回忆,是有这么回事。自己脖子扭了,所以才一直盯着对面的美人焦,一定是让她误会了,这语言又不通,怎么解释啊!
阴凉处,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尼,在教孩子们学习汉字,待到孩子们散了,夏一诺走上前去恭敬行礼道:
“在下夏一诺,见过空静法师。”
空静还礼,夏一诺问道:“敢问空静法师,小姑娘的失忆病不知可有治疗手段?”
空静说道:“贫尼岐黄之术粗浅,昨夜想了一晚,也不知如何医治,因为根本不知道她食的什么毒。”
夏一诺道:“苍圣神尼可有办法医治么?”
空静道:“家师从未学过医术,恐怕也难有办法。”
第176章 是谁杀了他
夏一诺失望的行了一礼说道:“谢过师太。”正准备转身走开。
空静说道:“但是,我有办法控制她的病情,让她的失忆病不会再恶化下去。”
夏一诺高兴的说道:“那太好了,现在她已经是十三天失忆一次了,在下谢谢师太。”又恭敬的深揖一礼。
空静说道:“你不必客气,她肯定是我寂照庵的人,我责无旁代。”
接下来的几天里,空静为小姑娘进行了全面的医治,又是吃药又是针灸。虽然没有治好,但是能控制住病情也让两人很高兴。
在小姑娘的请求下,空静又将葬花劈雨剑的大概招式教给了夏一诺,让他在小姑娘失忆后打一遍,方便小姑娘记起,夏一诺认认真真的学了个七八分,基本上形似了。
两人不但感激空静的医治教导,更佩服她的为人和志向。
原来,空静在汉颖冲突的第一年就来到颖族区,颖人反感汉人,但是不会难为驱逐佛门中人。
空静依仗这个身份,极力的促进汉颖沟通,希望通过文化和医术,让颖人接受一些平和的思想和理念,缓解矛盾。
文明的传播,不像军事占领那样快速见效,她一做就是十几年,在她循序渐进的引导下,颖人已经改变了许多的落后观念。
在空静的介绍下,部分颖人山寨还学习了的种植、饲养、将作、织布等技术,使颖人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没有让生活的质量下降更多。
夏一诺问小姑娘下一步的打算,小姑娘说她的病要治疗一段时间,无事之时帮空静教教小孩也挺好。还有,这里的女人都纹面,让她感觉到很自在,不用再带着面纱过日子了,感觉很放松,她打算在这鲜花族多待些日子。
夏一诺表示同意,现在确实是没什么着急的事情做,不如在这个风景美丽的地方过上几天舒服日子。
夏一诺还想着,即便是与小姑娘在这里长相厮守,也将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是,想到长生教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就踏实不下来了,决定马上找小树沟通一下此事。
来到小树的山寨,这里已是一片齐心协力大生产的景象,在汉族官员张保满的带领下,颖人们放下了刀枪,拿起了锄头铁铲,在山坡上修缮起梯田来。
大家干劲十足,喊着号子,并着膀子干。
夏一诺虽听不懂他们喊的什么,但是看着他们抡着锄头齐刷刷的样子,受到感染,也不禁想挽起裤管,光着膀子,与他们站成一排,在泥泞的水田里吼叫流汗!
在一群用木头桩子夯堤坝的汉子中,看到了小树,他赤着的脊背明显比别人白嫩些,但是他却是最卖力气的一个。
夏一诺想,也许,他在劳作时也想表现的像个领头大将军,给人们做出表率吧。
也许,是他根本不喜欢做将军,而更喜欢当个农民吧。
因为,他此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冷竣和严肃,而是洋溢着轻松和喜悦。
一个嗓门很高的人呼嚎了一声,带着劳动的众人,唱起了颖族山歌,歌声朴实纯厚,顿挫有力。
一个老汉走到夏一诺身边,用汉话说道:“劳作时流汗不过出点水,干活时的喘气不过是吹口风,有水田的地方我们就插秧,有山林的地方我们就打猎。幸福的生活哪里来,全是用双手干出来。
小子,还敢回来?不怕我点你的天灯祭神么?”
夏一诺仔细一看,原来是阿尔土司,呵呵一笑,心道:“与小树说,不如与你说更好。”
恭敬的行了一礼,夏一诺说道:“不怕了,汉颖和平了,土司大人也看到段王的告示了吧。”
阿尔黝黑的脸上皱纹密布,像这群山之中的山谷一样深。若不是穿着上与众不同,和普通的颖族老汉没什么区别,他笑着说道:“看到了,你来找阿树的?”
夏一诺说道:“是的,不过找他不如找你说更好。”
“哦?”阿尔表示很奇怪,但是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夏一诺郑重说道:“我发现了长生教的踪迹,他们很可能会来破坏汉颖和平,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这重建的梯田,段王只要求万担水稻的赋税,只要破坏了水田,颖人交不出粮食,汉颖之战必将再起。”
阿尔的笑容消失了,锐利的眼神又出现在沧桑脸上,方才和蔼可亲的颖族老汉形象荡然无存。
他挺直了腰板,换上了一副不怒自威的表情,让夏一诺在这和煦的阳光中感觉到了凛凛杀气。
他盯着夏一诺的眼睛,问道:“是谁?”
夏一诺说道:“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有五个颖人,前几天晚上偷袭了我们,老僧为了救我们与他们同归于尽了。
等我再回去看,那五个颖人的尸体已经不见了,我在那里发现向江边拖动尸体的痕迹,我想尸体肯定被扔进江里了。但这说明了他们还有同伙。
我们来的时候,没进过大理城,直接被劫持到那个山坳中,所以没有汉人知道我们来此,五个颖人到死也没喊出一句汉话,因此不会是汉人假扮的。
想来想去,我与汉人颖人都没有仇怨,只有与长生教有过结,他们的长老从中原时便想杀了我。
阿尔土司,颖人中已经有人投靠长生教了,如果任其发展,也许还会出现当年刺杀君王的事情。战争将给整个颖人部族带来灾难。
这是他们那天对我射来的吹箭!应该有毒吧。”说完,夏一诺将包裹着吹箭的布包,交给阿尔。
阿尔的眼睛觑了起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吹箭,又闻了闻,目视着干活的颖人们。
良久,阿尔土司说道:“我知道了”转身走了。
夏一诺不知道他这么说,是指知道了这件事,还是指知道谁是长生教的,但感觉自己卸下了一个包袱,浑身自在轻松起来。
干脆挽起了裤腿,脱了上衣,加入到劳作中去。
整齐的号子声,响彻在山坡上,颖人们投来鼓励的微笑,融化进他的心房。
默契的配合,共同劳作的汗水,让夏一诺感觉此时有种身在故乡的感觉,无需语言,只有朴实的笑容。
还有为生活更美好的目标。
它们让人感到温暖,给人无穷的能量,有如春风,有如美酒。
晚上,在颖人热情的招待下,夏一诺又喝多了。
再次醒来,喝过身边放好的一碗清水,夏一诺走出房子,伸个懒腰,却发现寨子中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恐怖。
一阵女人沉痛哀伤的歌声传来,高扬低抑,带着哭腔,情真意切,哀怨悠长。
夏一诺感觉,肯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寻着歌声走去。越走人越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哀伤挂在人们的眼角上,夏一诺发现他们好像都哭过,或正在哭。
走进人群,发现三口大锅,锅边的牛羊猪都被屠宰了,妇女们正在收拾,却没了往日厨灶边的欢声笑语,就连碗盘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好像怕吵到谁。
整座颖寨哀怨的宁静,让人非常压抑。
走进一所黝黑的大房子中,夏一诺发现房中的每个人都在哭泣,中间躺着那位死者,是阿尔土司。
阿才祭司围着阿尔的尸体,念唱着哀悼的古朴曲调,小树跪在一旁,满脸挂着泪水,用拳捶着地,闭着眼睛摇头痛哭。
夏一诺走上前去,对阿尔土司郑重的鞠了三次躬,跪到小树身边小声说道:“小树,你不要太过悲伤,怎么回事啊。”
小树抬眼一看是夏一诺,哭着说道:“怎能不伤心,我两手空空来到颖寨,是阿尔土司给我建了房子,把他的军队交给我指挥,对我无比关心和信任,对我像父亲一样好啊。”说完又哭了起来。
夏一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心想,这么巧么?昨天刚告诉阿尔长生教的事情,晚上他就死了?
会不会是他找到了投靠长生教颖人,被人杀死的呢?夏一诺看看悲痛的小树,认为一定要马上让他知道这件事。
夏一诺和小树一起回到房间,他看看四周无人,关起门,对小树说道:“阿尔土司昨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就死了?”
小树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一大早他的家人来报丧,说是死在了山寨外,阿才祭司说,看样子是被银环蛇咬死的,阿尔是被山神召唤走的,他将去天堂里享福了。”
夏一诺说道:“会不会是被人杀死的呢?”
小树略一犹豫,忧伤的说道:“应该不是,他身上只有蛇牙的痕迹,其实他身体一直不太好的,为了颖人的生活操碎了心。我想可能是他看到了汉颖和平了,一下放松了紧张的神经,才不小心踩到毒蛇的吧。”
夏一诺说道:“有没有可能,请大理国的仵作来验验尸体?”
小树惊愕道:“你在想什么呢?颖人怎么会让汉人解剖土司的尸体!你想让激起颖人的愤怒吗?”
夏一诺说道:“我总感觉土司他死的太巧了,昨天我刚和他说过颖人中可能有人投靠了长生教,他便死了。按你说的,他应该继续紧绷起神经才对,怎么可能会去踩毒蛇?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第177章 段王的决定
小树摇摇头,说道:“颖人没有这个传统,人死要留下全尸,就算明知道有人谋害,也不会允许外人碰一下的。再说汉人仵作验出什么东西来,你认为颖人就会信吗?他们肯定会认为这是汉人的阴谋。算了吧。”
夏一诺说道:“凶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阿尔昨晚接触了什么人?”
小树遗憾的说道:“太多了,几乎是全寨的人,但是他一个人到寨子外却没人看到。”
两人陷入了沉默,各自发愁。
小树还在回忆着与阿尔土司的点点滴滴,而夏一诺却在想着如何查明阿尔土司死去的真相。
许久,夏一诺看着躺在床上的小树,说道:“如果给阿尔土司进行一场佛门葬礼,你说,他们会同意么?”
小树说道:“不好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夏一诺说道:“空静法师懂得医术,可能查出阿尔被害的证据,她在颖族地区有很高的声望,由她来做一场法事,不会招致颖人的反对吧。”
“不好说,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小树无奈说道。
夏一诺说道:“阿尔土司死了,谁会继承大土司的职位?”
小树说道:“原来是由段王指定,这回怎么弄不好说,可能会是阿尔的儿子,也可能是别的寨子的土司吧。”
夏一诺说道:“你还能继续当他们的将军吗?”
“也不好说。”
“那你认为谁会极力反对这样做呢?”
小树细细琢磨一番,说道:“阿才祭司是肯定反对的,这样做等于挑战他的权威,你要知道祭司在颖人葬礼中有很重要的地位,全程都要在他的安排下进行。”
“如果苍圣神尼来做呢?”
“那肯定行,汉颖对神尼都很崇敬,她说的话,没人会反对。”
夏一诺跑回到鲜花族,将这些想法对空静法师说了,空静说道:“没有可能了,师姐来告诉我,她老人家又闭关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也不能保证做法事的时候能查出什么,医术和验尸是两回事,还是要仵作来作比较保险。”
夏一诺说道:“师太可愿为我写一封信吗,我想去求段王,然后由他下旨安排一场法事,表达对阿尔的尊重,再安排仵作装成和尚,从中检查。”
空静与老段王段思英有些交情,答应了夏一诺的请求,为他写了一封信。
夏一诺马不停蹄的赶往南圣寺,他必须要在阿尔火葬前完成此事(火葬是颖族丧葬传统)。
来到了南圣寺,三塔围绕的天龙浴观音的石像,栩栩如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见到了段思英,夏一诺道明来意,段王说道:“孩子,你这个想法很巧妙,但是没有任何意义,还可能影响汉颖和睦。”
夏一诺不解,段王继续说道:“就算阿尔是被长生教害死的,你通过尸体未必能查出谁是凶手,凶手隐藏在暗处,若是我们让仵作假扮和尚,被长生教的人发现,当场告诉颖人,你想想,那会是什么结果。”
夏一诺沉默不语,向段王行礼,转身失落的向外走去,不停跑来跑去的疲惫感瞬间袭来,他拖沓着双腿,缓缓走着。
段王说道:“等一下,你为什么对汉颖的事情如此关心?”
夏一诺转过身来,说道:“我的家乡,天雄城,被长生教占了,周围出现了许多兽化鬼,百里荒芜,一个人一只鸡一只狗也看不到,原本美丽的田野上,现在全是杂草,都长到官道上来了。
与颖人的劳作让我找到身在家乡的感觉,我想在这里生活下去,不想见到汉颖战争,那会让这里也变得和我的家乡一样荒凉。”
段王点点头,说道:“孩子,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也应该是汉颖两族百姓的想法,我去送送阿尔这个老朋友,陪你走一遭吧。希望可以找出凶手。”
夏一诺不解,呆立在门口问道:“您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您不是说没有意义吗?”
段王笑笑说道:“如果用我做鱼饵,便有意义了。”
夏一诺恍然大悟,段王继续说道:“长生教一直不是想得到我的心嘛,但是又恐于南圣寺中的武僧和寺外的侍卫,我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必定会集合所有力量来杀我。”
段兴听说此事,坚决不同意。
世上哪有让自己父亲当诱饵的道理,去也是段兴这个当儿子的去。
段王说道:“你去没用,你还没有成为一个贤王,他们不会对你出手的。”
段兴道:“那就调集一万侍卫同去。”
段王摇摇头:“那么大的阵势去颖地,先不说颖人会不会误会,那长生教怎么还敢出手杀我呢?最多,我只带八个武僧。”
段兴急忙高声说道:“怎么可能,绝对不行!那样肯定要出事的!”
段王忧虑的说道:“你还是不相信颖人啊。。。”
段兴有些埋怨的说道:“当然了,他们永远都是那么的贪婪、懒惰、狡诈、好斗。父王当初对他们就是太仁慈了,他们才敢像如今那么放肆。”
段王感慨道:“那是因为他们比我落后太多,如果他们和汉人一样懂得许多知识和技术,衣食富足了起来,他们会成为大理国富强起来的基石,颖人的土地要比汉人多五倍啊。
你要做一个贤王,而不是普通的汉人,在你眼里不应该有汉人颖人的分别,他们都是你的子民。”
段兴忧心忡忡的说道:“如今局面才刚刚稳定,就算长生教不对你下手,你能保证颖人中就没有对你有仇恨的吗?他们攻城那天也死了不少人的。”
段王说道:“也许有,但不会很多,大部分颖人也向往和平,他们将成为保护在我前面,最坚实的壁垒。
不要再说了,汉颖和睦是大事,就算我死了,你也必须坚持下去。
记住,一旦成为君王,就必须要担负起君王的责任,以德治下,放下自己的偏见与傲慢。”
段兴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段王坚定的说道:“没有必要。”
夏一诺带着段王来祭奠阿尔土司的消息,回到了颖寨。
颖人认为,人死是天大的事情,多远的亲人朋友都要回来。亲人朋友的亲人朋友也能来最好,来的人越多,死者家属越有脸面。
他们知道段王要来都非常支持,颖人感觉受到了尊重,除了一位老土司,没人反对。
夏一诺拉着小树,找到这位老土司,恭敬的向他行礼,问他为什么会反对,老土司的回答,让两人直从脚底板到后脑勺,一直抽筋。
他说道:“颖人中,有一小部分人坚定的反汉,成立了反汉盟,他们不反对汉人的知识和技术,但是非常反感汉人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年刺杀段王的土司阿吉哲南,就是坚定的反汉盟。
在这种时候,段王只带八个人来颖地,本来是表示对颖人的尊重和信任。
但这种态度,在他们的眼中可能被理解成非常狂妄自大的行为。
我怕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伤到段王影响了汉颖和睦。”
夏一诺看看又变得冷峻的小树,说道:“安全方面,已定由你负责,你可不要让这种事发生啊。”
老土司对沉默的小树,说道:“其实,所有的老人都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这也是没人和你抢掌兵权的原因。
如今,没人能分出谁是坚定的反汉盟。这十多年来,所有的颖人都在汉颖磨擦中表现出反汉情绪,坚定的反汉盟隐藏在其中,已经无法分辨了。”
夏一诺问道:“你感觉反汉盟会冒着颖人被汉人报复的风险,再次刺杀段王是吗?”
老土司点上水烟,说道:“是的,汉颖磨擦这十多年,让颖人的生活水平下降了很多,汉颖的重新和平,让所有颖人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希望,忘记了反汉盟的存在。
但,反汉盟其实是有很坚定信念的一群人,他们对汉人已经彻底失望了,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他们一直信仰着颖人的传统宗教,对生死看的很淡,他们认为死去不过是新的开始,是回归自然的一种形式。”
夏一诺说道:“他们有什么特征?可以区分出来吗?”
老土司说道:“早些年前,是很好区分的,他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会打上一只太阳三座山一条河的纹身,代表随时可以去死,回到自然中去。
但现在,这个纹身很多人手上都有,它成为了对汉人战斗前一种决死的仪式。”
小树终于说话了:“是的,颖族士兵手臂上,大部分都有这种纹身,如果我将这些人调开,只用没有纹身的士兵保护段王呢?”
老土司抽过一口烟,说道:“那也不一定保险,这次的攻城战中,颖人死了很多。你知道,颖人的心思比较单纯,万一被人蛊惑,做出任何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人人都可能成为对段王的威胁,小树的头大了起来,感觉一筹莫展,刺杀将防不胜防。
夏一诺问道:“反汉盟有组织吗?有没有定期的活动或固定的活动地方?如果抓住他们的头子,是不是可以控制住局面?”
老土司说道:“这些我都不知道,因此,感觉他们应该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你们可以从这里下手,如果控制了他们的头子,也许这次祭奠活动会一切顺利的。”
夏一诺又问老土司道:“近年来,还有颖人提到过长生教吗?”
老土司回忆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当年郭威打着长生的幌子到处蛊惑人心,大家都记得。不过自从刺杀段王的事情出现后,就没人再提了。”
小树和夏一诺对望一眼,感谢了老土司,回去了。
第178章 反汉盟的头子
沉重的黑色格调。
悼念逝者的气氛,让整个颖寨不但压抑,而且显得恐怖,汉颖和平后的笑脸,骤然消失在原本祥和的寨子中。
走过街巷,夏一诺感觉颖人都在瞪着他这个汉人,他也看着谁也都像反汉盟。
两人回到小树的房间,研究起计划来,一致认为反汉盟和长老教很可能就是一伙人。
因为听尼赛合巴说过,长生教已经进行了改革,郭威对他说,“长生教推行理念很多,凡是别的教义有的妙处,我们都尊重并吸收为己用,因此我们并不排斥其他宗教。”
因此,长生教可以隐藏在颖人反汉盟之中,并不会被颖人们察觉。
但是,小树已然承担了这次段王来颖寨的保护工作,就要尽全力做好。绝不能让他被刺杀,夏一诺给小树打气,两人核计起来。
两人想到,既然颖人士兵都不可用,可以借用鲜花族的女兵来保护段王。
一来,鲜花族与大理国较远,离巴蜀国较近,因此没有对大理段氏有很久远的仇恨,只是在近年大理国扩张土地的时候才产生了磨擦,中间不会存在坚定的反汉盟。
二来,鲜花族女兵很多,并且都纹面,好区分,不可能被颖人混进来。
三来,年轻女兵与颖人没有血缘关系,可以保守整个保卫工作的秘密,如果反汉盟要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被因为裙带关系倒戈。
小树想到,还有一项最难防的事情,就是各山寨的土司们,难保他们之中没有坚定的反汉盟。他们与段王亲近时,如何防范刺杀呢?
夏一诺说,这倒不难,可以用灵力进行事先的检查,避免土司身上携带任何利器。
夏一诺认为,最难防止的方式是下毒,颖人自己就很善于用毒,更别说后面还有个长生教了。
小树表示同意,必须要段王一口水一口吃的,都不能在颖寨吃了,为了段王的安全,他相信颖人土司们不计较这些事情。
保卫段王的事情聊的差不多了,小树负责去找阿尔的儿子及几个老土司商量当天祭奠的事情,将这些想法告诉他们。
夏一诺决定,还是要冒险验一下阿尔的尸体。
段王要来的消息还没有正式的送来,但是阿尔的尸体不会马上被火葬了,已经放到宗祠中,这是可以去深夜验尸的好机会。
虽然,验尸的结果,对这次钓出长生教没有任何意义。
但,夏一诺总感觉可以找到长生教在颖人中的证据。还可以避免其他支持和平的颖族土司们不再被毒杀,使颖人们认识到长生教可能利用各种机会破坏汉颖和睦。
阿才听说段王走出南圣寺只带八个僧人,高兴得一晚上没有睡好觉。
平日千方百计找不到机会下手,今夜无眠,定要为如何杀掉段王,取得贤王之心,设想一个完美的计划。
阿才原名叫郎才,是被汉人领养的颖人,从小就在大理城生活的他,过着衣食不愁的生活,父母虽不是亲生的,但是也非常喜爱他。
可他在同龄的孩子中,却一直受到排挤。
孩子们总是管他叫南蛮野人,偶尔男孩子们加他一起玩的时候,他也只能负责扮演被欺负的对象,被孩子们围攻,最后打倒。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是被抱来的,是真的南蛮。
长大一些,在他万般逼迫下,养父母带着他,来见了一次亲生父母。
那里的生活条件,让他吃惊到全程没有说出一句话,直到回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
他不敢想像,自己在那样一个人羊同住的茅草房子里,天天吃些黑乎乎的东西如何活下去。
他开始自闭起来,再也不敢和孩子们一起玩了,只有天黑时,才敢去看一眼天空上的月亮和星星。
养父是个药师医生,教他读书识字。
书,成了他在天天待在家里最好的陪伴,只是十几岁时,他就读过了很多的书。
专注,使他的记忆力、理解力凸显出来,诗词歌赋倒背如流,说话引经据典,可以出口成章。
养父母以他为傲,渐渐地,他找回了当年丢失的自信心。
但,多年前,那间黑暗的茅草房却还一直装在他的心里。
养父告诉他,他是个才子,不愧对才这个名字,希望他现在能为自己立一个人生的志向,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为大理国做出自己的贡献。
通过读书,他对世界有了不少的了解和认识,但是,从来没告诉养父母,他从书中读悟出来的东西。
“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
这句话,让他感受到汉人对南蛮的鄙视,和蛮人自身的落后。
他不知道自己算是汉人还是颖人,是该为了颖人摆脱落后而努力,还是为了汉人能完全统治颖人而努力。
不知道心里应该向着哪一方,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
思想的斗争,让他对那间黑暗茅草房里的亲生父母,愈发挂念和好奇起来。
才决定偷偷去看他们一次,远远的观看,不走近。
他怕弄脏自己衣服,更怕相认后的尴尬场面。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去。
到底自己的心是向汉还是向颖,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
这是他在人生的交叉口,懵懂期最大的困惑。
谁知道,一不小心,在树林里,踩到了一条银环蛇(神经性毒素,云南亚种毒性列亚洲第四),毒蛇咬到了他的腿。
他大声的呼救起来,但是他知道没用了,自己没救了,肯定将会被毒死。
昏迷之前,他看到自己生父那黑黢黢的脸和那双粗糙的手,还有关切的眼睛。
郎才被救活了,以他从医书上看到的知识,他认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没想到,他的生父居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通过这次的经历,他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那就是,无论汉颖,他们都有自己悠长久远的文明。
他决定要把颖族的历史和文明编撰成一本书。让汉人知道颖人不都是落后的,他们也有几千年的历史。
在这茫茫大山中生存下来,绝不是偶然和幸运,而是勤劳和智慧。
并且也让颖人知道汉人的知识和技术,让他们的生活渐渐的好转起来。
这是一个伟大的想法,他为自己这个决定感觉到自豪,为能可以预见到的汉颖文明、文化、技术各方面共同发展感到兴奋。
但这无疑也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当他十多年埋头苦干,走遍茫茫大山,付出了所有青春,书籍终于编纂成功,公布于世的时候,却受到了无比沉重的打击。
大理官员和民间,根本对颖人的文明和文化历史嗤之以鼻。
最终,他多次碰壁之后,才懂了为什么。
汉人官员只是想统治颖人,根本就不在乎不尊重他们的历史和文化。
颖人的落后,让汉人百姓可以保持高高在上的感觉,能给他们带来很好的优越感,官员的执政压力也相对变轻,这是官民的普遍认知。
所以,颖人是必须存在的,但不能让颖人和汉人共同发展起来。
走遍了颖人的山寨。
让郎才看到了颖人的纯朴、勤劳、勇敢、团结、和热爱自然,重视亲情的品德。
不被汉人社会承认和接受,甚至遭到嘲笑,让他认识到了汉人的自私、狭隘、猜忌、自视清高和嫉贤妒能。
他认为颖人的落后和无知是汉人一手造成的。
通过医术方面的才能,他在汉人颖人中取得了不小的名气,也因此,得到长生教的关注。
正当他为汉颖的事情愁眉锁眼,几乎绝望的时候,刑修凡出现了。
他对郎才说了几句话,让郎才看到了帮助颖人和拯救汉人的道路。
“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
所以,不要气馁,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是悟得了道,只是方法不对。
一本书不可能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一个人也不行,只有现实的驱动,才能让人们都向一个正确的方向前进。
你加入长生教,坚定你所有的理念和信仰,借助更多志同道合人的努力,让颖人进步在汉人前面,才能让汉人重新认清自己,这对汉颖都有好处。
段思英!他是个非常虚伪的人,表面上贤德,其实背地一直在干着限制颖人发展的事情,杀死他,取得他的心,让天下人都看看,那是多么黑。”
就这样,郎才凭借自己的才能,成立了断水堂,坐上了堂主的位置。
之所以取名断水,是取自一句颖人谚语:“水是砍不断的,颖人是杀不绝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名字,断水堂历经两次洗礼也未断绝。
第一次,二十年前,诬陷段思英的计划失败后,断水堂被发现,只有几个人跑了出来,若不是勾窃勾长老的提醒,肯定被一网打尽。郎才的身份暴露了,大理国到处通缉他,他只能到颖族山寨里混日子。
第二次,三年前,总教派郭威带着献生堂来帮助他,但是郭威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不听他的劝告,没有长远的眼光。没来多久,就想一朝杀死段思英,引起了颖族大暴乱,汉颖都受到了重创,郭威甩手走人了,给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第179章 蓝蝶说话了
唯一的庆幸的是,郎才因这个机会,坐上了颖族大祭司的位置。
任借着这个祭祀的便利,他笼络了一些颖人中的反汉派,重新建立起了断水堂,只是不叫这个名字,而叫反汉盟,自己怕暴露身份,只与盟内单线联系,并且每每见面都带着面具。
两次失败的教训,让他懂得,光靠颖人自己发展很难超过汉人,他必须让汉人失去和平发展的环境才行。
做到这一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杀光大理段氏一族。
他对汉人的思想了解再清楚不过了,失去了段氏的统治,大理国会为了争夺这个君王的位子打的天翻地覆,汉人的社会将停滞不前,或者倒退。
为此,他派了一个汉人教众,用百日颖毒杀了大理将军沈树军。
而段王的饮食是完全独立的,很难下手,即使毒杀了他,也不一定接触到尸体,无法取得贤王之心。
近日,他又毒杀了阿尔,因为阿尔已经怀疑到他的身上了。
他趁阿尔不注意下了毒药,深夜又把他的尸体运到了山寨外,伪装成被蛇咬到的假象。
阿才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长生教的极端思想迷惑了,忘记了自己的理想和初衷。迷失在简单粗暴的,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万恶深渊之中。
如今,段思英只带八个人来,阿才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有鲜花族女兵保护又怎么样!
阿才已经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极为恶毒的办法,杀掉段思英和段兴。
夜深人静的时候,阿才的房间漆黑一片。
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三个人凑在火灶的边上,离得很近,正在小声密谋着什么。
勾窃的脸,上半部分被窗框挡住了,只能看到他的嘴动:“如果这样做,你会不会有危险?”
阿才的右半张脸被月光照得惨白:“有可能,但是为我教大业,值得冒险。白护法此去,更是九死一生。”
白歌讴戴着一只面罩,月光照在他左侧气愤的脸上,他冷冷的说道:“郎堂主放心,暗杀不能光靠计谋,实力才是最好的保证。勾长老,夏一诺那个小子现在就在颖寨里,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勾窃说道:“白护法稍安勿躁,取得教中圣物要紧,如今把他捉来,谁来看管,关押在哪处呢?惊动颖人怎么办?等取得贤王之心,大理必乱,我们到时候在捉拿他不迟。”
白歌讴气愤的埋怨道:“一个小畜生,教主还非要活捉!”
勾窃说道:“此人罪大恶极,毁了怯尘堂,还险些毁了屠龙堂,我们必须将他带回去审问。他一个半大小子,若无人指使,怎么敢处处与我教作对?教主卜谋算无遗策,考虑周全,我等奉命行事就是了。”
白歌讴咬着牙,狠狠的说道:“他要是又来坏我们的事呢?”
阿才说道:“长老、护法不必担忧,我发现这小子酒量极差,我让盟中兄弟,天天晚上把他灌醉就是了。”
鲜花族领地
夏一诺回到鲜花族,在月圆之夜,强化了自己的骨骼肌肉,清晨来到,兽化结束。
他感觉非常好,找到一棵树用力挥打过去,碗口粗的树当即被折断,他感觉到有些酸麻,内窥一看,手臂骨骼却半点事也没有。
一直没有说话的蝶儿,突然说道:“你为什么要破坏它?”
夏一诺很高兴,蝶儿终于肯说话了,忙说道:“哦,我只想试试自己力量,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对不起,惊吓到你了。”
蝶儿说道:“不,是你无缘无故夺去了树的生命,让我伤心,我听到了它痛苦的惨叫。”
夏一诺忙将那树扶正,将它的切口兑好,脱下衣服,紧紧的缠住了树的断口,边干边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树也会痛苦,这样能救活它吗?”
蝶儿说道:“树是很顽强的,不像花朵那样脆弱,我为它施了法术,它可以活下去了。”
夏一诺试探的问道:“我带你去看看那片花海好吗?”
蝶儿说道:“嗯。”
夏一诺叫上了小姑娘,飞奔向花海。
站在老僧的坟前,夏一诺说道:“我把他埋葬在了这里,他死的时候很平静很安详。”
蝶儿没有说话,夏一诺和小姑娘一直陪它站在花海中。
许久之后,蝶儿说道:“你打算禁锢我到什么时候?”
夏一诺说道:“我只是向大师保证不让你随他死去,没有想禁锢你,你如果答应我不死,随时可以出来。”
蝶儿说道:“我想,他说的对,他在一间小屋中孤灯下,枯坐数十年,为了这个世界诵经祈福,却没机会看一眼就走了,留下了遗憾。我与他心意相通,我可以作为他的眼睛,代替他看尽这美丽的世界。”
小姑娘看着花海,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这个世界不但属于人,还属于世间万物,有花有草有树有山有水还有你,才能变得美丽。”
夏一诺收回了挡在聚灵碧口的灵力。蝶儿飞了出来,灵虚很小,只如普通蝴蝶那般大小了。
它轻轻的飞落在一只花上,默默说道:“有花有草有树有山有水,有我,才美丽。”
夏一诺说道:“我去帮你捉一只蝴蝶吧,大师说过,你进入一只蝴蝶的身体,可以继续修行,等修炼到化羽境界,就可以永生了。”
蝶儿说道:“每只蝴蝶都有自己的灵魂,我强占它的身体,会让我不安的。”说完,蓝蝶飞向空中,任由风把它吹的忽高忽低。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追上它,小姑娘说道:“你可以住到我的魂舍中来。”
夏一诺拿出《悟灵修》交给小姑娘,说道:“应该不行,你的灵力与它不同源,并且太过强大了。蝶儿,当初你是如何进入大师魂舍的?”
蓝蝶说道:“当初?我进入大师的魂舍之前,只剩下一丝灵识,是因为他为我诵经超度,加持在我的灵识上,我的灵力和他的同源了,才飞入他的魂舍。”
小姑娘看向夏一诺埋怨道:“你为什么不和大师学那段经文!”
“学了呀!”
“教我。”
夏一诺委屈的说道:“教会你,你也不可能短时间让你所有的灵晶镀上佛性。”
小姑娘发愁,焦急的问道:“现在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绝不能让蝶儿死!”
夏一诺看看小姑娘,又看看蝶儿,向蝶儿飞出一片灵晶说道:“我的魂舍中,有大师的灵力,他将大部分都给了我,是同源的,可以为它续命。”
蓝蝶吸收了那片灵晶,挥动了一下翅膀,好像很开心,没有说什么,飞向了远些的花丛中。
小姑娘用《悟灵修》敲了一下夏一诺的脑袋,生怕蓝蝶听到,小声对着他,恶狠狠的说道:“你快想想办法啊,人家好不容易不想死了!你却告诉人家活不了多久!?我现在真想把你脖子再拧断!”
夏一诺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感觉到一丝凉气,也小声对小姑娘说道:“那只能住到我的魂舍了,我天天念经当和尚,让蝶儿灵力与我同源,以后要羽化也只能和我一起进入虚灵境界。”
小姑娘横眉怒目的小声说道:“你怎么这么自私了?救人要紧!”
夏一诺为难的说道:“我们愿意,蝶儿不一定愿意啊,它不愿和别人结合,你忘记了?我才没敢提出来的。”
小姑娘看看不远处的蝶儿,飞舞花间,自由洒脱的样子,又看看夏一诺黑黑的脸,想到他兽化时的样子,也面露难色了。
“也就是我不嫌弃你!蝶儿可能真的不会接受这个提议的。”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坐在花海中,犯起来愁来,感觉如同强行把一只鲜花戴在一头蠢牛的头上。
“真让人为难。”
两人不敢现在向蓝蝶提出,进入夏一诺魂舍中修炼的想法,生怕被蝶儿一言拒绝,事情再无转机。
良久,小姑娘深吸一口气,说道:“只能让它先爱上你了!”
夏一诺听到这句话,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百思不得其解的看向小姑娘。
“我给他们下了毒,又为诺言禁锢了它,刚放它出来,它不恨我就不错了,你还想让它爱上我?!”
小姑娘坚定的说道:“是的,只有这一个办法!我想明白了,蝴蝶的眼光和人的眼光不同,它们热爱的是自然,会被真诚打动,从今天起你不但要学习经文,还要虔诚的热爱自然。天天给它诵经,它要是死了,我就不理你了。哼!”
蓝蝶本不是佛性灵力,但是由于被老僧的佛法加持赋予了第二次生命,已经转化为佛性。
现在虽然是虚灵境界,但是由于没有身体,不能修炼,再无法产生灵力,将在灵力用尽时死去,仿佛水面上的浮萍,水干了,也就死了。
蓝蝶既然不想死了,夏一诺便将老僧的灵力全部给了蓝蝶,以后每天,夏一诺开始虔诚的诵读老僧教给他的《增一阿念经》。
让自己的灵力和蓝蝶同源,自己再产生的灵力,虽然依旧混浊,却因为诵经也带上了佛性。
虽然少,但他希望在蓝蝶不能自己修炼之前,能为她提供灵力维系生命。
就这样,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夏一诺已然走上了佛法修灵的道路,曾经彻底放弃的他,为了别人,努力的修行着。
小姑娘为了让蝶儿多看些景色,忘记烦恼,常常拉着夏一诺结伴出游,让它在花间山野中,自在的飞舞。
在寨子中时,她除了帮空静大师教小孩子读书识字,没事就和蓝蝶聊天,谈理想,谈世界,谈一切美好的东西。
或拿边上的夏一诺开开玩笑,为它宽心,为它解忧,一人一蝶成了无话不说的挚友。
第180章 节日和习俗
蓝蝶还住在聚灵碧中,每每听到夏一诺诵经,便感觉到十分安祥平静。
但是,灵虚却一片片的缩小,夏一诺产生的混浊灵力根本无法维持它虚灵的消耗,它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在世界中生存下去,却已经对这美丽的世界,产生了难以割舍的眷恋。
夏一诺向空静说了蓝蝶的事情和想夜探宗祠中阿尔遗体的想法。
空静说,蝶儿的事情,是世间因缘善果,如果能帮助它活下去,是无尚的功德,自己会诵经加持些灵力为蓝蝶续命。
对探查阿尔遗体的事情,空静持反对看法,她和段王的想法一样。
认为没把握查到凶手,没有必要去因此冒险。只准备如期前往阿尔的葬礼,和段王一起送送这位老朋友。
夏一诺不便强求,但仍不死心,总感觉阿尔遗体中藏着什么秘密。但自己对医术和验尸一窍不同,若是冒着颖人愤怒的风险去做,很可能白跑一趟,还惹来麻烦,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在鲜花族的日子里,赶上了鲜花族盛大的节日鲜花节。
鲜花节这天早上,人人都认真地打扮起来,特别是姑娘们。
她们穿起了节日盛装,带着祭品和食物,手捧一束束的鲜花,从寨子里出来,唱着歌儿来到仙女洞。
仙女洞前的祭台四周,挂着许多经幡、唐卡、彩旗,男人们开始吹唢呐、打鼓、敲锣。少女们将祭品和鲜花、松枝放在台上。
祭品、鲜花是敬献给仙女的,松枝象征着吉祥如意、万古长青。
整个祭祀活动按传统,进行的庄重热闹。
之后,人们围坐在山坡上,将准备好的食物摆在地上,吃喝起来。
他们边吃边喝边唱,踏起欢快的舞步,山坡上充满了古朴而隆重的气氛。
这也是节日的一部分,向仙女表示,我们生活的很美好。
晚间,青年男女们燃起篝火,在篝火旁,他们对唱情歌、欢快地跳舞,通宵达旦。
夏一诺和小姑娘拉着手,坐在一起,默默的注视,什么情话也不敢说,怕蓝蝶伤心,什么情话也不用说,全在心里,眼神里,在满天的星斗里,在明亮的月光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离阿尔葬礼还有三天的时候,美人蕉带领着几个族人出发了,空静和小姑娘坐在马车中,由夏一诺赶着,走在鲜花族队伍的后面。
美人蕉那天攻城也受了伤,在空静法师的医治下,已经好转。她肩膀上扛着长柄大刀,路过马车时,对夏一诺飞了一个媚眼。
夏一诺混身打了一个冷颤,急忙转头,又抻到了脖子。
未进颖寨,已先看到了那一片片被修复好的梯田,一汪汪的水田,反射着天空和大山的影子,颖人们已经在梯田中插秧了。
他们站成一排,弓着身子,从腰后的篓子里拿出一把秧苗,放在左手中,右手分出一根,按进水田肥沃的软泥中。
插过三四排,一个颖人站直了身子,冲着天空长嚎了一声。
空静掀开车帘惊喜的问道:“已经开始插秧了么?我听到了插秧号子。”
夏一诺一指前方,说道:“是的。”
那个人嚎过了又弯腰继续插秧,然后又有人直起腰来嚎一嗓子,小姑娘问道:“这就是插秧号子?他们为什么嚎叫?”
空静法师笑着说道:“长时间弯腰插秧,腰受不了,腹中浊气也排不净,因此,插十几只便要站直,让腰休息一下,把腹中的浊气吼叫出去。这是劳动者的智慧。”
小姑娘说道:“唔,我一路坐在车中也是憋闷得很,我也嚎一下。”
她双手放在嘴边,“啊!”的喊了起来。
此时,已接近颖寨,寨中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一阵犬吠打破了宁静和谐的画面。
鲜花族的女兵们,从前方传来了阵阵笑声,夏一诺在车辕上也跟着偷偷笑出了声。
小姑娘生气的说道:“你敢笑话我!蝶儿我们揍他!”
一阵粉拳挥起,对着夏一诺的后背捶了起来,蝶儿从聚灵碧中飞了出来,用两只触角放出一股电流,把夏一诺电的抖了起来!
小姑娘解气得大笑起来。
空静看到摇摇头,笑着说道:“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不要欺负黑蛋了。”
蝶儿这才放过了夏一诺,小姑娘转头对着空静问道:“为什么颖人叫就没事,我喊就招来狗叫?”
空静摸摸小姑娘的头顶,笑着说道:“你又不是寨子里的人,狗儿们不熟悉你的声音,出于看家护院的本能,当然叫了。”
夏一诺心道:“不知道小树准备得怎么样了?到时候一定要提醒他,把狗看好,惊吓到段王,产生误会就不好了。”
马车进入颖寨,只见各家各户都在向自己的房子上涂抹着松油,远远传来一股松香的味道。
小树正带着女兵们在寨子中心,举着一匹长长的白布,操练着什么。
段王亲自来祭奠阿尔土司的旨意下达到颖寨,到正式前来足足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小树成了颖寨中最忙的人,他负责全程的守卫工作,和大理国的沈殿臣对接,周密的安排一系列行程步骤,生怕哪里出现纰漏,被反汉盟钻了空子。
段兴听说颖人中有反汉盟的事情,对父王的安全更加不放心。无奈旨意已下,段王又百般坚持,只得亲领一万兵马在颖寨之外接应,与沈殿臣约好如有惊变,以烟哨儿为号,迅速带兵入寨救援段王。
小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军中待的时间可不短,作为仇继飞的亲卫,在他身边学习了很多有用的东西,将保护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
从段王进入颖寨,到祭奠过程,火葬结束,送段王出寨,已经演练了数遍。
为防反汉盟偷袭,决定那天将所有的颖人安排在各自寨子里,相互监督,段王离开之前,谁也不能擅自离开。
段王祭奠全程,只有土司级别的颖人才能参加,周边的人则全部为鲜花族的女兵。女兵们将在宗祠周边的房子周围,建立起数道防线。
段王进寨之前,坐在一顶带着帷幕的马车中,马车由沈殿臣驾驶,马车没有窗户,四壁内皆用铁板挡住。
八个武僧将马车拱卫起来,形成一道屏障,防止灵力偷袭。
再派鲜花族的女兵前后各二百名,保护马车。
段王马车进入颖寨,用两道鲜花族女兵人墙,来形成一条通道。女兵们面向外,双手撑起一匹白布,段王从白布下走进宗祠,可保不被远处弓箭暗器射中。
段王来到宗祠中,与被灵力搜过身的土司见礼,祭奠仪式开始,由段王首先对阿尔祭奠送上祭品,之后是各寨土司。
接下来,将阿尔的遗体移至颖寨中间的空地,献上牛猪羊三牲,大祭司阿才跳一段祭祀舞蹈。
进行火葬,火种为一只火把,段王在阿尔身下的木柴上,放下这只火把,火葬开始。
火葬进行时,众人站在搭建起一圈白布遮住的棚子下,围成一圈观礼。段王则在八名武僧的密集保护下站到火化结束。
鲜花族女兵,站在这群人的外围,围成一个大大密密的圈子保护。
火化结束,段王从白布棚下,像进来时一样,站在女兵撑起的白布下,上马车,驶出颖寨,回到大理士兵的保护中。
全程由空静和八个修灵武僧,防止修灵者的偷袭。
这个计划经过段王、段兴、沈殿臣反复琢磨,认为十分安全,并且时间不长,全程就一个时辰,可以不吃不喝,避免了中毒的危险。
夏一诺边听小树讲解,边吃着颖族特有的食物,嘴中含糊的说道:“还有两点,周边房间中的利器也要搜查一遍,再有,把寨子里的狗都带出去,不然来了生人他们会叫,影响仪式。”
小树点点头说道:“恩,有理,房间我要派人事先搜查两遍才行,这点很重要。”
夏一诺举起一块肉,问道:“这个肉真香,是什么肉?”
小树说道:“你就知道吃!就是普通的猪肉啊,为了怕变质,烧些果树熏成干,所以会有果木的香味。”说完自己也向嘴中放入一片。
夏一诺举着熏肉,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缓缓的说道:“我就说么,为什么会对阿尔的遗体,念念不忘,你想过没有?如果阿尔的遗体中带毒,那么被火一烧,周围的人不就全中毒了?”
小树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坐直身体,皱起眉毛来,说道:“好险好险!幸亏被你个黑蛋子先想到了,长生教善于用毒,这样的话,除了逆风处的人,可以毒杀周围所有人的。
但,即使知道了,我们如何防范呢?假设现在遗体上不带毒,但是祭奠过程中,每个人都有一次接近遗体,献上祭品的机会,就算不放在遗体里,放在遗体身边也很难被发现啊!只有烧过才知道有没有毒。”
夏一诺说道:“狗!狗对气味很敏感,我们专门训练一只能嗅出烟熏火烧毒药的狗,那种毒不像吃的那么多,只有几种。”说完夏一诺举起那本《长生方》。
小树说道:“如果现在遗体中,已经被下过这种毒了呢?”
夏一诺无奈的说道:“那就必须要验尸了。”
“找谁?”
夏一诺说道:“空静法师不同意,颖人信不过,汉人仵作也不敢来颖寨,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那。。。?”
夏一诺狠狠的说道:“那么。。。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181章 夜探宗祠
几片稀薄的云,缓缓飘动,露出了树梢上的半角月牙。
一只猫头鹰叫了一声,扑啦一下从树顶俯冲而下,叼起了一只老鼠,飞向了阴森森的密林,只剩下枝杈还在不住晃动,仿佛想挡住云缝中,那微微的月光。
三道昏暗的影子,出现在了宗祠门口的街角。
小树身后,跟着两个围着花毯子,赤着肩膀手臂的鲜花族女兵。
夏一诺看到小姑娘手臂上的纱布,不断的追问道:“你何时受的伤?严重吗?上药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姑娘微微蹙眉,用手把夏一诺的脸,推向另一边,羞道:“你老盯着人家手臂看什么看!讨厌!”
小树回头小声提醒道:“嘘!”
来到宗祠门口,小树对守在门口的两个颖人士兵,严肃的问道:“有没有什么情况?”
其中一个颖人士兵挺胸,答道:“没有!”
小树严厉的说道:“我进去看看,你们机灵着点!”
说完,带着两个鲜花族女兵走进了宗祠。
两个颖人见小树走远了说道:“左边那个鲜花族女兵长的还挺俊俏的。”
“好看?纹面刺身的,我硬不起来!”
“你?你哪有阿树将军那两下子?肯定会被人家踹下床的。哈哈!”
小树带着化妆成鲜花族女兵的夏一诺和小姑娘,进到停放阿尔遗体的房间,关上门,盯着门缝小声说道:“你动作快点。”
“我就是顺便来看看遗体,还是你动手吧。”夏一诺说完,借着屋内昏暗的烛光,围着遗体转圈看。
小树埋怨道:“主意都是你出的,你却不敢动手!”他掏出一把匕首给小姑娘,继续说道:“你来!”
小姑娘上身向后一仰,摆动双手,咧嘴说道:“我承认,我不敢!”
小树叹气说道:“你们两个呀,真不知道刚才哭着喊着非要来干啥!小姑娘你来盯着!”
小姑娘“唔”了一声,跑到了门口,趴在门缝上望风。
一队在院内巡逻的颖人士兵,从门前整齐的经过。
夏一诺观察着阿尔的遗体。
他的眼睛已经塌陷,嘴唇和面颊也干瘪起来。
缓缓撩开被子,阿尔双手握拳,交叉放在胸前,穿着一套崭新的黑绸缎颖族传统寿衣。
夏一诺轻声问道:“为什么遗体放在这里都不腐烂?也没有尸臭?”
小树低声说道:“颖人火葬的日期不能与至亲和后辈生辰冲突,所以有时候会等很久才能火化,遗体外面会涂一层松脂。身体里也会放些防腐的东西,放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夏一诺掀起阿尔身上盖的被子,要解他身上的衣服,小树用手按住,“你别乱动,会被祭司看出来的!”
夏一诺只得悻悻的放好被子,用手拂平,又撩开了腿部的被子。
小树走到阿尔的脚边,脱下了他的鞋说道:“阿尔土司,你一定原谅我,我是为了你的遗愿,让汉颖和平才这样做的。”
他用匕首割下一只阿尔的脚趾。穿回了鞋,恭敬的向阿尔行了一礼。
夏一诺卷起阿尔的裤子筒,察看着阿尔被蛇咬到的地方,平静的说道:“再割一个。”
小树惊愕又气愤的说道:“让你割,你不割,现在又没完了!”
小姑娘也回头蹙眉,表示不解!说道:“你们快点,我有点害怕。”
“你看,这腿上蛇咬的伤口,没黑也没肿,这正常吗?”夏一诺指指阿尔被蛇咬过腿伤说道。
小树将脚趾包好放到怀里,说道:“银环蛇咬伤是这样的,不红不肿,它的毒和别的蛇不一样。快走吧。”
夏一诺拿出自己的匕首,说道:“阿尔土司,为了查明真相,别怪我。”
他用自己的匕首,剜下了阿尔那块被蛇咬伤的皮肉。
“你!出去再跟你算帐!”小树站在门口不敢大声喊,只能小声责备,并不安的向外张望。
夏一诺把阿尔的皮肉包好,放进怀中。
两人在小树的带领下,走出了宗祠,回到小树的屋里,小姑娘回到空静的住处。
小树铁青着脸压低声音,质问夏一诺:“你失心疯了吗?如此破坏阿尔的遗体,被颖人发现怎么办!”
夏一诺坚定的说道:“我不相信阿尔是被蛇咬死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人害死的。”
小树不解,烦躁的说道:“告诉你了,没有用!知道阿尔的死因也不能捉到凶手!”
夏一诺说道:“能!如果大祭司阿才说他是中蛇毒死的,如果不是,阿才的嫌疑就最大,而他可能就是反汉盟的头。”
小树愣在当场,回忆起阿才的种种行为,说道:“他确实可能是坚定的反汉盟,但是,你怎么证明不是蛇毒死的呢?”
“我不懂,所以要割下这块肉,去城里问仵作。”
小树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好吧,希望你是对的。”
他不敢想象,假如阿尔的家人们知道了这件事,会何等的愤怒,也许会将夏一诺和自己烧死。
但是,想到阿尔有恩于自己,若是死的不明不白,也确实对不起他,只得告诉夏一诺,快去快回。
他看着自己包着阿尔脚趾的布包,犹豫不决,最终决定还是等夏一诺回来,再试验烧它有没有毒。
一大早,夏一诺跑进了王宫,求见段王,道明来意,段王叫来了一个老仵作。
老仵作很自信,说道:“是不是银环蛇毒很容易,把这块肉加热一下,喂狗吃,不会有任何不良反映。
如果死了,肯定是别的毒药,要知道是什么毒药,就要解剖了,但是遗体死的太久,也不好确定是什么毒。”
夏一诺说道:“不用,只要证明不是蛇毒,就够了。”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狗就出现了中毒症状。
仵作说道:“看这狗的样子肯定不是蛇毒。呕吐,腹泻,心跳过慢,很可能是夹竹桃的毒,但是我也不能确定。”
段王不解说道:“蛇咬过的肉不会毒死人吗?这是什么道理呢?”
仵作说道:“大部分的蛇毒只能通过血液来释放,不会进入肉里,银环蛇也是如此。我老家有道菜叫蛇咬鸡,先让蛇咬过鸡冠,等鸡毒死后,再将鸡血放净,把鸡做熟就可以吃了,肉质会更鲜美,从来没有毒死过人。
给狗吃前加热一下,可以将这块肉消毒,已防出现因腐烂导致霉变影响结果。
将汤肉一起喂狗吃,如果遗体中有别的毒,不会因为加热而减少太多毒性。
这夹竹桃别看漂亮,却全身是毒,只是味道苦,所以没人和动物去吃,因此很少有人因它中毒。但是它的汁液奇毒无比,即便是晒干后还有很强的毒性。”
夏一诺说道:“如果磨成粉末燃烧呢?”
仵作回忆道:“也可以将人毒死,几年前,一大户人家曾经出过一起命案,正室夫人知道了夹竹桃的毒性后,偷偷磨粉放在灯油中,想毒掉怀孕小妾腹中的胎儿,结果熏了一晚上,连大带小全毒死了,一尸两命。”
段王看着在地下趴着的狗又拉又吐,说道:“善哉,它不会死吧?”
仵作说道:“毒量不大,是不会死的。”
段王长嘘一口气,看样子是不想伤害任何生灵。
夏一诺问道:“现在可以通过狗来验出是不是夹竹桃吗?”
仵作寻思片刻,说道:“可能会和人有所区别,最好再找一名兽医。”
段王说道:“去吧,有结果速速来报。”
仵作拖着已经走不稳路的狗退了下去。
夏一诺向段王行了一礼,跟了出去。
约一个时辰后,仵作对他说道,死犬心内膜有出血斑点,心肌质地脆弱,如煮肉样。胃肠出血,有大量凝血块,肺叶体积增大、膨胀。肝脏质软表面呈灰白色。脾脏萎缩呈紫红色。可以确定不是任何蛇毒,而极有可能是夹竹桃。
夏一诺皱着眉,回来再见段王,说道:“段王,我恐怕你不能去参加阿尔的葬礼了。”
段王说道:“为什么呢?”
夏一诺说道:“小树做的防卫工作虽然都很严密,但是现在遗体中已经带了夹竹桃的毒,如果火葬定会使毒气散发出来,这可能是反汉盟或说长生教要杀你的方法,颖人火葬又是传统,让我们无法回避。”
段王倒吸一口凉气,眉目间流露惊慌,惊道:“果然歹毒之极啊!”
他站了起来,看着窗外,良久不语。
太阳照耀下的殿宇雄伟高大,宫内春光无限美好。
他平静的说道:“是,还是必须要去的。”
夏一诺不解,惊讶问道:“为什么呢,我们已经知道了长生教的阴谋,抓了祭司阿才。没必要再去冒险了。”
段王微微摇头,说道:“如今,离祭奠还有两天,颖族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他们的土司将受到大理君王的祭奠。这,前所未有。
突然说不去,那么,颖人会怎么看一个失信他们的君王?这对刚刚缓和的汉颖关系有太大的影响了。
现在,已经发现了暗杀的手段,我们不要惊动他们,想办法破解就是了。为了汉颖和平,明知是危险也要去的,这是一个君王的责任和尊严。”
夏一诺看着窗边的段思英,和他背后高高的殿宇,心里终于明白贤王之心倒底是一颗什么样的心了,不禁佩服。
他郑重说道:“段王,你放心吧,我和小树一定保证您的安全。”
第182章 遗体有毒吗?
夏一诺回到颖寨,将事情告诉小树。
小树仍是吃惊不小,一下躺倒在床上说道:“好在我们想到了,不然段王死了,土司们也死了,汉人的报复,颖人的愤怒都将不堪设想啊。”
夏一诺说道:“你还是起来吧,更要命的事情,我还没说呢!”
“什么!还有更要命的!”小树一下子坐了起来。
夏一诺说道:“段王明知道这样,还坚持要来,我想了一路,也没想到什么办法。”
小树摇头叹气,无力的躺回床上,说道:“老头喝砒霜--嘬死啊!怪不得没人当这个将军,保卫工作太难了,又要满足他们的要求还不能让他们受得伤害。”
“阻止烧阿尔的遗体!?”
“不可能!那是颖人的传统。”
“如果阻止,他们也会知道我们破坏过阿尔的遗体。”夏一诺遗憾的说道。
“你负责想吧,我好累,要睡一会儿。”小树翻身向里,疲惫的说道。
夏一诺出了小树的房间,来到了不远处空静的房子。
小姑娘和她住在一起,正训练一只小黑狗嗅毒花毒草的气味。
他进来说道:“训的如何了?”
小姑娘笑着说道:“小黑很聪明,一教就会,它会在嗅到夹竹桃、紫藤和毒蘑菇的味道后,趴下,你看!”
小姑娘手拿毒草毒蘑菇的时候,小黑就会趴下,但是拿着别的花草就没反应,小姑娘奖给小黑一块熏肉,高兴的说道:“我厉害吧?”
夏一诺点点头,向空静和小姑娘说了忤作验尸的事情。
小姑娘吃惊的说道:“他们太坏了,想出这么卑鄙的法子,我们怎么办呢?”
空静感慨道:“段王真不愧贤王美喻,明知道危险重重,还要为汉颖和平前来,真是让人敬佩。我看不如直说,颖人如果知道真相,只会更加敬重段王的贤德仁义,绝不会认为无理的。”
他为难的说道:“师太,我当初不只是剜下了阿尔一块皮肉,为了试验燃烧遗体有没有毒,还砍下了他一只脚趾,这样直说,恐怕会惹来颖人的愤怒。
再说,我认为段王说得十分有道理,我们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不点破,反而安全,如果点破了,他们可能会用别的办法。”
“哦?燃烧遗体可有毒吗?”空静怀疑道。
夏一诺说道:“我们还没有找到试验的方法,我想用一只鸡关在小树的屋里烧尸试验,他不同意。”
小姑娘嫌弃的说道:“放在谁身上也不会同意的!以后屋里怎么住啊?!”
“不必试了,如果要阿尔吃下能熏死全部参加祭奠人的毒,那夹竹桃粉末要多少才行?我认为这不可能。”空静肯定的说道。
夏一诺指着小黑说道:“是的,我们怀疑可能性最大的是,当天他们会借机,将更多的毒粉放在遗体周围,很有可能火葬阿尔时的干柴本身就是毒木。
并且最有可能的是祭司阿才,他可以随时接近遗体。所以我们才训练小黑,让它识别这几种毒草毒树。希望能当场抓到他下毒的证据。”
小姑娘抱着小黑摇摇,向夏一诺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夏一诺回报一个浅浅的微笑。
空静看看吐着舌头,哈哈喘气的小黑,说道:“小黑未必保险,把段王的安危寄托在一只狗身上,我终是不能放心。蝶儿?”
夏一诺灵力不纯,难以为继蓝蝶的灵虚,小姑娘的灵虚不带佛性,空静时常用自己同源灵力接济它。
蓝蝶为此对空静很有好感,是灵魂层次的好感,它飞舞了出来,空静说道:“你可是对毒花毒草更敏感些?”
蓝蝶说道:“是的,远远就可以分辨出来,但是我不知道哪种对人有毒,灵蝶的体质和人有很大区别。”
晚饭,颖人们又来敬酒,夏一诺在喝多之前,嘱咐蝶儿去验了阿尔遗体内的毒量,结果和空静判断的一样,已经不足以在空旷之地,熏死一个人了。
夏一诺带着疑惑,醉倒在地上。
最后一丝意识问自己,后天段王就要来了,颖人这样把自己灌醉,难道是今晚要对我们做什么?
他对小树说道:“带,带我,去,小姑娘那里。”
小姑娘在房间陪了夏一诺整晚,喂过两次水,几乎没睡。
她在日记中写道:“夏一诺,唯一出现在梦里的人,你是我的唯一,你是我的所有。”
合上日记,打了一个哈欠,她深情的望着这个自己唯一信赖的男人,面颊绯红,轻轻的坐在他的旁边趴下,头枕手臂,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离祭奠大礼,还有一天,夏一诺带着蓝蝶满山转,希望它能知道哪些对人有害。
小姑娘继续训练小黑,她认为即使蓝蝶比小黑更管用,和小狗玩也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
小树仍然忙的脚打后脑勺,段王到来之前,他要安排所有的颖人祭奠完毕,这样在明天段王来的时候,才能把颖人们安抚在各自的山寨里。
他还提出了一条新规定,明天,土司们的祭奠物品只能是一缕白绫布或者一捧鲜花,他真不知道五花八门的物品里,会掺杂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颖寨土司们为了段王的安全,接受了小树的建议。
为了颖人的发展,他们认为自己牺牲再多也是值得的,哪怕牺牲传统。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像阿尔那样,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总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些什么,和平的年景,是最珍贵的礼物。
段王祭奠阿尔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小树瞪着一晚没有合过眼的黑眼圈,首先将四百名鲜花族的女兵集合,由美人蕉带领着,向颖寨五里处进发,迎接保护段王的马车。
然后,再对空地周围的房间,进行逐一排查,将所有的利器收缴起来,安排鲜花族的女兵在房顶、房边守卫。
颖寨土司们早早的来了,夏一诺用灵力逐一搜他们的身。
本来夏一诺想安排小姑娘做的,但小姑娘红着脸,死活也不答应,她只答应用灵力盯住阿才。
一只烟哨儿啸叫着,冲天飞起,拉出一道白色的烟柱。
这意为着鲜花族的女兵已经和大理国完成了段王安全的交接,开始向颖寨进发了。
小树的心,提了起来,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反汉盟必定有所行动,只是借火葬的时候对段王下毒吗?
小树不敢想象,脑子里有如一万只蜜蜂在嗡嗡的飞舞。
听到哨声,土司们和空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在宗祠门前整整齐齐的站好,准备迎接段王的到来。
夏一诺完成了对土司们的搜查,来到了小姑娘的身边,问道:“怎么样?阿才有没有异常?”
小姑娘说道:“没有,一直在准备祭祀用的东西,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危险。猪牙项链、鹰爪、虎牙、法扇、银鼓、树枝、铃铛什么的。”
“树枝?蝶儿,他用的什么树枝?箭毒木?”
“不是,无毒的。”
“火葬用的木头呢?”
“也没有毒,都是容易燃烧的松木。”
夏一诺摇摇头,强烈感觉阿才就是反汉盟的头子,他不可能没有小动作。
他先向蝶儿说道:“你回来吧,节省些灵力。”又对小姑娘质疑的问道:“就这些?没有别的异常?”
小姑娘脚尖踮起,凑在夏一诺的耳边,小声说道:“阿才没有异常,但是遗体与我们那天去时有了变化,它被包上好几层厚厚的黑布,黑布中间放满了铜钱。”
夏一诺皱眉道:“铜钱?颖人的习俗?我去问下小树。”
他转身向不远处的小树走去。
小树站在段王来的方向,正在与一个女兵用颖语说话,面目中出现了焦虑的神情。
待那个女兵走后,夏一诺问道:“怎么了?”
小树紧握着腰中的刀柄,骨节处咯咯作响,说道:“一群颖人从一座很远的寨子跑来,说,寨子中失踪了九个人。”
“终于还是行动了。”
夏一诺跟随着小树的目光,已经可以看到,在布满梯田的山间路上,段王那架黄色帷幔的马车缓缓而来。
“是啊,该来的总会来的,但他们绝无可能逾越三千鲜花女兵的防守。”
在接连不断有女兵跑来,向小树汇报,各寨中失踪十几人到几十人不等的状况中,第一阶段走完了,段王安全的到达了黑颖寨。
段王在鲜花族女兵组成的人墙中穿过,走进了宗祠,小树站到被八个武僧保护中的段王与阿才之间,监视着祭奠过程。
夏一诺没有资格进来,只能飞出灵力,进宗祠中观察。
第183章 信任的眼神与诡异的笑容
段王为阿尔献上了一只花篮,里面放满了盛开的鲜花。
他站在阿尔面前,诚恳的说道:“阿尔老朋友,误解中断了我们十几年的友谊,使汉颖人民都受到了伤痛,我应该早就找你来谈谈的。
是我没有做好一个君王,信任一但产生了隔阂就很难再彼此真诚相对了,我应该为这些事情负责。
颖族是个勤劳的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也是个勇敢顽强的民族。
对颖族人民的敬畏,让我无法冷静的看待当年的误会,没有解决汉颖民族之间恩怨纠葛在一起的勇气,让仇恨越陷越深,甚至自己,也陷入了其中。
阿尔,请你代表颖族各寨原谅我的怯懦吧。
今天,我代表大理国的所有子民来为你送行,包括汉人、苗人、彝人、鲜花族人等等,所有的人们。
你是一个伟大的土司,一个博学的智者,一个值得人敬佩的尊长。
这篮鲜花,代表着所有民族对你已逝的悲痛,我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们大理国所有民族,像这篮鲜花一样,团聚在一起,一起绽放,一起枯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阿尔老朋友,汉颖人民一定会在你我这样真诚的友谊中,继续发展,继续壮大的,你放心的去吧。”
段王代表大理国,却用一个老朋友的口吻讲完这番话,阿尔的亲人们感动的痛哭流涕,在座的土司们感受到了段王的诚意,放下了最后的芥蒂,纷纷站了起来,对段王行礼。
段王说的真切,自己也流下泪来。
之后,土司们纷纷对阿尔送上了祭奠的物品,表达了对他的哀悼和希望汉颖和睦的话语。
小树庆幸第二阶段也完成了,自问道:“那些反汉盟在哪里呢?他们为何没有冲击女兵的防线?”
段王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看着阿尔将被抬起,又站了起来了,跟随阿尔的遗体,走向宗祠外的空地。
阿尔家的男人们,轻轻的将阿尔放在干木柴搭的火葬台上。
鲜花族女兵搬上了牛猪羊的头,摆上了香案。
在小树和夏一诺紧密注视中,阿才登场了。
他在阿尔和段王之间跳起了传统的祭祀舞蹈,舞蹈跳了一炷香的时间,阿才取过一只火把在香案上点燃。
夏一诺想起了阿尔身上缠铜钱的事情,走到了小树身边,眼睛盯着阿才问道:“土司火葬时是不是要周身缠上铜钱?”
小树眼睛扫视着全场,说道:“没听说啊,我来的时间里一个土司也没死过,不过普通人是不缠的。”
“你最好现在去问问,阿尔的身上缠满了铜钱。”
小树问过两个土司,冲夏一诺摇摇头,又问向阿尔的儿子。
回来对他轻松的说道:“这个事,阿尔的儿子阿尔明聪知道。是阿才说汉人都财货陪葬,颖人没有,才会比汉人穷,所以从阿尔这里,颖人也要陪葬些铜钱。烧过之后,与骨灰一起埋在地下,可保颖族后代越来越兴旺。我们是不是误会阿才了?”
夏一诺坚定的摇头:“不可能!”
段王走出了八位武僧的保护范围,武僧要跟着上前,被他抬手止住。
他走近火葬台,向阿尔鞠了一躬,接过阿才手中的火把,侧头看着夏一诺,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夏一诺倍感压力,他焦虑的用灵力说道:“蝶儿,借我几片灵晶打穿阿尔的遗体。”
蓝蝶从聚灵碧中飞出,飞出几片灵晶射向了阿尔的遗体,夏一诺混浊的灵力紧随其后。
同时,段王看着夏一诺的眼睛,似乎在说:“谢谢你,保证了我这次祭奠的安全。”
而后,他目视着阿尔的遗体,放下了火把,火焰一下子冲上了天。
此时,夏一诺看到,阿才站在人群中,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段王放下火把的一瞬间,夏一诺运用分魂,将灵力进入了阿尔的体内,没有看到一块内脏,只有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包袱,看起来像是割开阿尔的肚皮放进去的。
他闻到了强烈松油的味道,想起三天前,小树对他说的话,松油可以防虫防裂防水,但是很容易燃烧。
想到阿才在葬礼上,露出那个不合事宜的笑容,夏一诺刹那间明白了阿才的毒计。
来不及多说了,段王已经将火点燃。
夏一诺本体大喊一声:“快跑!”冲向了阿尔的遗体。
他不知道那个油布包里有什么?但是亲自做过炸药的夏一诺知道,那是一个可以当做炸药的东西。
火焰点起,在阿尔体内爆炸,铜钱会迸射飞出,伤害最近处的段王。
夏一诺一纵,扑进了火海,扑倒阿尔的火葬台。
将阿尔遗体压在身下的时候,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一瞬间,无数铜钱打在夏一诺身上,将他崩了起来,他感觉到胸口无比疼痛,但是内心中却无比开心,他救了小姑娘、段王、救了所有土司、挽救了汉颖的和平。
阿尔的手臂被交叉放在胸前,爆炸的气流大部分从阿尔的肋部喷出,打飞的铜钱带着火苗四射。
由于遗体被夏一诺扑倒在地面上,只有几个土司的腿部受了伤。
段王离得最近,但是八个武僧听到夏一诺的提醒,马上升出灵力护罩将他围了起来。
沈殿臣掏出了烟哨儿,段王喝道:“不要点。”
沈殿臣无奈的收回了烟哨儿。
现场一片混乱,一个颖人土司打扮的人,趁大家不注意,悄悄点燃了周围的房子,刚被松油刷过的房子瞬间燃烧起来,场面更加混乱。
只有街口处那里没有建筑,人们纷纷向那里涌去。
小树喊了一声:“保护段王上马车,其他人救火。”
八个武僧簇拥着的段王上了马车,向街口而去。
火势太大了,颖寨中的水缸根本就不供应不上,女兵们只能任由房子烧完。
小树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火海,紧紧跟着马车,向寨外跑去。
他想看看夏一诺的伤势如何,会不会死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不能让段王再出现任何危险,那么,自己的好兄弟就算真的死了,也不放过自己。
他只能默默祈祷,好人长命百岁。
小姑娘,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冲向了火堆,她不顾身前的熊熊火焰,将夏一诺拖了出来,他已经被震晕过去,一只手臂也被齐肘炸断了。
蓝蝶从空中飞下,落到小姑娘的肩头。
小姑娘拉下面纱,托起夏一诺的头,不断的呼唤他的名字,仍不见他睁开眼。
看着他被炸的皮焦肉烂的胸膛,小姑娘流下了两行清泪。
泪水在她被熏黑的脸上冲刷出两行泪迹,把她内心的悲痛,画在了脸上。
她褪下手臂的衣袖,露出一个“诺”字,呜咽的哭道:
“我头脑中记不住你的名字,便用身体来记住,羞于告诉你,你却一直追着问。你好讨厌啊!现在人家刚刚刻下了你的名字,你却死了,你真的好讨厌,好讨厌啊!”
小姑娘将脸贴在夏一诺的脸上,一脸无助的流着泪水。
空静法师走上前来,探了探夏一诺的鼻息,又拉起了他的左手摸了下他的脉搏,说道:“还有救。”
她取出银针,在夏一诺焦黑的胸前、颈下、肩头插了起来,银针插的极深,几乎扎满了夏一诺的身体。
夏一诺开始均匀的喘气了。
小姑娘大悲后大喜,又流下了泉涌一样的泪水,用手擦泪时,将脸抹成一团乱,唯剩下鼻头一块黑迹,像一只大眼睛的花脸小猫。
空静施过针灸,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说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了,你放心吧,倒是蝶儿该如何安置呢?”
小姑娘止住哭泣,才注意到,夏一诺胸前的聚灵碧碎了。
她对蓝蝶说道:“蝶儿,你进入他的魂舍吧,如今也只有他能救你了。”
蓝蝶犹豫的挥了挥翅膀,说道:“他的灵力也受到了伤害,现在十分弱,我进入可以为他增强一些,但是你不会介意吗?”
小姑娘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你们两个都如我的亲人一般,我怎么会介意。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然以后一诺欺负我,都没人帮我了。”
空静说道:“我再为你俩输入些灵力。”说完从她头顶飞出一股纯静的灵力,缓缓流进了夏一诺的百会穴。
夏一诺此时已经昏迷,爆炸的那一刻,他只能下意识的,用手臂护住小姑娘所在的那一个方向。
他昏迷前听到了小姑娘的呼唤,心道:“老神仙,我们又要见面了么?”
直到醒来,老神仙也没有出现,夏一诺猜老神仙肯定无所不知,对自己深爱着小姑娘的事情倍感失望,这次不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面前的小姑娘、空静师太和小树,张开干裂的嘴唇问道:“段王没事吧?”
小树笑着说道:“没事,已经回大理城了,真是惊险啊,你知道那些失踪的颖人去做了什么吗?他们带着火油,去袭击赶来救援的段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