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上下下
这声音不大。
但却让殷诚停住了脚步。
声音透过门板传到他的耳朵里。
让殷诚有些恍惚。
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确切的说是音乐。
这是专属于他童年记忆的音乐——小霸王学习机上的魂斗罗的背景音乐。
门外的人也都被这音乐所吸引。
他们也都在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但却没有像殷诚这般,呆若木鸡。
许久,赵斌方才疑惑的看着殷诚轻声问道:“殷兄弟。”
见殷诚目光有些发直,还下意识的伸出手来在他视线里挥了挥。
“额...”
殷诚回过了神,赵斌道:“特派员就在这里。”
也许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屋内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殷诚嗯了一声,赵斌上前敲门道:“大人,您休息了么?”
“有什么事么?”
牢房内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说话的人年纪不大,也就在二十三四岁左右。
赵斌笑道:“布司衙门的特使来了。”
说完,牢房内没有回话,整个走道之中安静无比。
巴州的牢狱很大,最里面这一间原本是关死囚犯的。
衙门被赵斌接管之后,这死囚犯也就被征用了。
因此平日里除了送饭的狱卒之外,再无旁人前来。
整个走道阴森潮湿,绝对不是一个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赵斌没听到回答,看了殷诚一眼,刚想接着说话,只听牢房里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门板中间的挡板被拉开,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双眼睛看了看赵斌又看了看殷诚,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像他早就猜到了殷诚会来一般。
吱呀一声,门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年轻人探出脑袋来,赵斌赶紧上前赔笑道:“特派员大人,打扰您了,这几位便是布司衙门来的特使。”
说着看了看殷诚,想着既然他们都是在布司衙门里当差,应该互相认识。
可谁知二人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寒暄见礼。
反而都沉默不语,互相打量着对方。
“行了,你先退下吧。”
年轻人冲着赵斌吩咐了一句。
殷诚看着这个年轻人,心里面猜测这小子多半也是个穿越者。
因为年轻人的眼神,不像是炎朝年轻人的眼神。
反倒是露着后世宅男的颓废。
“是。”
赵斌赶紧应声,后退一步。
殷诚冲着白叶罗道:“叶罗,你和赵团长在外面守着,不要任何人进来。”
白叶罗不知晓穿越者的存在,殷诚也没必要让他跟着自己趟这趟浑水。
“是。”
白叶罗应了一声,而后跟着赵斌退了下去。
“进来吧。”
年轻人见殷诚一脸的淡定,打开牢门,让出一条路来。
既来之,则安之。
再者来说有扎得和吕布在自己身边,牢房里就算有什么埋伏,殷诚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走进牢房,房内的布置倒是让殷诚眼前一亮。
牢房内收拾的干净利索,一张叠的整齐被褥的床靠着窗户。
窗户很小,阳光照射进来,让整个牢房显得不像外面那么沉闷。
尤其让殷诚注意的是,床头摆着一个柜子,柜子上放这一台电视机。
而在电视机的下面则摆着一个红白机。
一只手柄放在床上,另外一只手柄则放在红白机上。
电视的屏幕上显示着魂斗罗的暂停的界面。
一个硕大无比的木箱子摆在电视后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嗡嗡的声音。
“请坐。”
年轻人走进来之后,招呼殷诚三人坐下。
殷诚看了看四周,一把椅子也没有,只有几个草席。
年轻人坐在了席子上,抬头看着殷诚:“比较简陋,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嫌弃。”
此话一出,吕布瞬间警觉起来。
他们此次出来巴州,没有任何人知道。
眼前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为何知道殷诚的身份?
殷诚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反而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看来先生早就知道我要来了?”
既然已经把他堵在了牢房之内,殷诚也不着急。
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观察过来。
整个牢房就只有一个出口,而这个出口则在自己身后。
有吕布和扎得在,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想要强行突围,基本上没有任何可能。
而且在坐下的一瞬间,殷诚隐藏在长袍下的手握住了手枪,对准了年轻人。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没错,从殿下刚出成都,在下就知晓了。”
“只是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来的那么快。”
殷诚笑道:“既然先生知道我要来,想必也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了。”
见殷诚丝毫不转弯,直接上来就开门见山,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后郑重的点头道:“知道,家师已经将太子的身份告诉在下了,在下便一直在等太子前来。”
家师?
殷诚一愣,对年轻人透露的这个信息有些好奇。
年轻人好像知道殷诚在疑惑什么,笑道:“殿下,在下江颜,并非是与殿下一般,乃是穿越时空之人。”
江颜说着,从一旁拿出一封书信来,递给了殷诚道:“不过家师却是与殿下来自同一个朝代。”
殷诚接过信封,小心的拆开。
信封里面没有信,反倒是有两张拍立得照片。
一张拍的是殷诚,看样子是在自己刚到成都没多久之后拍的。
另外一张则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公子。
“这位便是家师。”
江颜说着伸出手指了指殷诚手上的照片说道。
殷诚眉头直皱,不由的看了看江颜。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己原本以为又遇到老乡了,谁知道却不是。
满肚子的疑惑等待解答,但殷诚并没有着急发问。
他将照片放进了信封之中,交给了江颜。
“江先生,不知先生的师尊高姓大名,现在所在何处?”
江颜呵呵一笑,示意殷诚不要着急,从一旁拿出一个大水壶来。
又看着吕布道:“这位将军,麻烦您帮我把后面橱柜里的碗拿来。”
吕布看了他一眼,唯恐他耍花招,小心的从橱柜里拿了两个粗瓷碗递给了他。
江颜笑着接过道了声谢。
而后拿起大水壶,倒了两碗凉茶,让给殷诚一杯,恭声道:“殿下请。”
殷诚也不嫌弃,接过来一饮而尽。
江颜则暗暗点头,心中佩服。
果然如师父所说,这个太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当下也跟着喝光了碗里的茶,还专门倒过来以示自己一滴不漏。
“殿下应该有很多疑惑吧。”
江颜将茶碗放下说道。
殷诚点了点头,道:“没错,此次前来,便是想找先生解惑。”
他说着看了看房子里的电视机,又看了看电视机后面的大箱子。
江颜道:“解惑不敢,在下也只不过是替师父传话。”
“哦,令师为何不亲自前来,我也好与他续一续同乡之情。毕竟在我们那个朝代有句俗话,叫做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殷诚愈发的对年轻人嘴里这位神秘的老乡产生了好奇。
这屋子里的电视机和游戏机,还有那个大箱子——大箱子里应该是电源,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发电机还是其他的设置。
江颜道:“不瞒殿下,家师不敢见殿下。”
“不敢见我?”
殷诚收回了目光,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江颜笑道:“此话怎讲?”
江颜道:“家师说,若是殿下知道巴州这些事都是他弄的,只怕会拿枪崩了他,所以他不敢见你。”
“巴州的事,江先生说的是巡布团的事吧。”
江颜点头道:“没错,巡布团的事乃是家师所为,目的便是为了要搞垮太子殿下的名声,让太子殿下的改制不能够在炎朝推广。”
说到这,江颜明显感觉到了吕布的杀机,赶紧补充道:“这是家师的原话,非是在下的意思。”
“搞垮我的名声?”
殷诚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巴州巡布团确实已经做到了。
至于江颜说的让巴州不能改制,也的确打好了基础。
只要今日赵斌去赴太守和乡绅的宴会,那帮人在席间把赵斌和巡布团的人杀了。
日后再想在巴州改制,就算派兵前来,这帮人也会团结起来殊死抵抗。
而且殷诚也相信,江颜这位神秘的师父,绝对不仅仅只做了这些。
“至于说家师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应该是在施州。”
“施州?令师在施州做什么?”
殷诚心里忽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颜道:“家师在施州找了一个赵团长这样的人,亲自指导他开战巡布团的工作,想来现在应该已经有了成效。”
“只等着殿下处理完巴州的事,到了施州后,施州的巡布团团长也应该会去参加施州太守的宴席。”
殷诚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他算是明白过来,自己今日见赵斌,并非是什么巧合,而是眼前这个叫做江颜安排的。
只是让殷诚想不通的事,他为何要这么安排,又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
“江先生,令师害怕我杀了他,难道你就不害怕么?”
面对着面露杀机的殷诚,江颜有些抗住不,额头之上冒出冷汗来。
“在下自然是怕的。”
江颜心虚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忽而转过头看了看一旁的电视机,全然没有了刚刚的镇定。
委屈之中带着不舍道:“可是游戏机实在是太好玩了,师父说,我若是在这里等着你,便让我打通关。”
说罢拿起手柄来,语气之中透着哭腔:“可我打了好半天也通不了关。”
殷诚见江颜态度大转变,反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这小子的脸怎么像小孩脸一样,说变就变。
“师父还说,只要我按他说的,保持淡定,让你看不透,你就不敢轻易杀我。”
他小心的撇了一眼冷面如霜的吕布,吕布的杀气宛如实质一般将他刺透。
“可是这个将军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
说着江颜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他这一哭,刚刚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瞬间分崩离析。
“行,行,行,你先别哭。”
殷诚赶紧相劝,还回过头来看了吕布道:“温侯你也别吓他了,你把脸转过去吧。”
“好了,你也别哭了,我不杀你。”
江颜一听,哭声戛然而止,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师父既然留你在这等我,自然是有安排。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我与你师父乃是同乡,自然也不会杀你。”
殷诚见这小子说不哭就不哭,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能这样坑自己的徒弟,用游戏机还哄骗他,果然是自己同乡能够干出来的事。
“行了,说说吧,你师父留你在这等着我打算做什么?”
江颜抹干净眼泪,又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殷诚道:“做生意。”
“做生意?”
殷诚一愣,接过信封,一边打开一边道:“做什么生意?”
这封信封里倒是信里,只是信上只有几句话,买卖不成仁义在,老乡若是不愿意做这笔生意,我留给徒弟的这些设备都归你,换我徒弟一条命。
殷诚抬起头来看了看江颜,江颜道:“师父说,要破坏你的改制,乃是他从别人手里接的买卖。最开始他是不愿意接的,毕竟你们是老乡,他也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殿下的新政他是支持的。”
“可是人家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就只能接了。”
江颜想起师父临走之前给自己的嘱咐,越说越顺溜。
都不能殷诚发问,竹筒倒豆子一般。
“师父说,既然是做生意,跟谁做都是做。他现在已经摆好了筹码,就看殿下愿不愿意和他做这笔买卖。”
殷诚将信封收好,问道:“这笔买卖怎么做?”
江颜又从床下拿出一个盒子来,推到殷诚面前道:“这盒子里乃是今日赵团长要赴宴之地的地形图,今日里巴州所有的乡绅士族全都聚集于此,师父已经在院子里埋好了炸药,只要殿下愿意做这笔生意,派人去点一下引线,这帮鱼肉百姓们的混蛋就全都会被炸飞。”
“他们一死,太子想要在巴州改制,便是水到渠成、易如反掌了。”
江颜一说完,吕布和殷诚彻底的懵了。
娘的,还有这操作么?
殷诚看着盒子,伸手就要去拿。
江颜却按住了盒子看着殷诚道:“殿下,你还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了。”
“答应的话什么条件?”
殷诚收回了手,看着江颜问道:“师父说,让他做破坏殿下改制大计的人给师父了五百万贯,殿下要是愿意合作,办法也很简单。”
“得加钱?”
不等江颜说完,殷诚笑着说道。
江颜点了点头,有些意外道:“没错,师父的原话便是这三个字。”
“得加钱,哎呀,果然是老乡。”
殷诚笑呵呵的看着盒子,又看了看江颜。
忽而看着电视机屏幕道:“你说你打不了通关?”
江颜道:“没错,怎么打也打不过去,就几条命,可我师父却就能通关,而且死了还有命。”
殷诚笑道:“你把手柄给我,我教你怎么通关。”
江颜一听,喜出望外:“真的?”
“自然是。”
殷诚说着接过手柄,道:“这魂斗罗是有秘籍的...”
第十九章 我想娶公主
“嘿,您真是神了嘿。”
看着游戏通关的画面,江颜兴奋的跳了起来。
他看着一脸淡定的殷诚,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殷诚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许久没玩了,手生了。”
一边把手柄放在桌上,一边端起江颜的粗瓷碗喝了口水。
“江颜啊。”
经过一场游戏,殷诚明显的感觉到江颜与自己的关系进了很多。
因此殷诚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像刚刚那样有距离感。
“哎,殿下您说。”
江颜赶紧放下一直握着的手柄,看着殷诚。
“你既然不是穿越者,那就是炎朝土生土长的对吧。”
“自然是。”
江颜点了点头,说道:“我原本是荆州人,后来闹了灾荒,爹娘带着我出来逃荒...”
一提到这个话题,江颜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显然后面的事并不怎么美好。
殷诚见他低下了头,长叹一声。
这种事情,在炎朝一直在上演。
就算是此刻,也不知道有多少像江颜这样的人失去了双亲和家庭。
他甚至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更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可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想要改变,非是一日之功。
殷诚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反而看着江颜笑道:“既然你是炎朝人,为什么见到我这个太子,却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呢?”
这个问题一提出,吕布也十分的纳闷。
刚刚从进来的时候,吕布就感觉到这个江颜身上有一种和殷诚十分相似的感觉。
只是却不似殷诚这样的纯粹。
不管是从刚开始听从他那个师父的吩咐,假装镇定。
还是面具被拆穿之后的真情流露。
吕布都没有从江颜的表现里看到一丝炎朝百姓对皇族的敬畏,或者说是畏惧。
一听到这个问题,江颜呵呵一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家师说现在的殿下不是真正的殿下,就算殿下真的是炎朝太子,我也不会害怕。”
江颜言语之中十分的真诚,全然没有伪装的痕迹。
殷诚反倒是更有兴趣了。
“哦,此话怎讲?”
江颜道:“家师说,殿下与家师的那个朝代,讲的是人人平等,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全都一样,就算是太子杀了人,也得偿命。所以让我不要害怕。”
“我最开始是不相信的,可是家师给我看了这个游戏机,我就相信了。”
他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殷诚还算明白,可说到游戏机,殷诚却有些糊涂了。
这人人平等和游戏机有什么区别。
难道他不知道游戏圈里的鄙视链和阶层斗争反倒是更加的残酷么?
哦,也是,他那位师父应该没有给他说过这些事情。
江颜见殷诚面色有些不解,解释道:“我就觉得,能创造出这种神物的朝代,断然是也和炎朝不一样的,若是一样,那炎朝不也能够造出来这种东西了么?”
面对江颜的这个解释,殷诚一时之间倒是还真挑不出什么逻辑毛病来。
他看了看表情有些严肃的江颜,算是有些明白门外的赵团长那种脑回路跟谁学的了。
江颜这人倒是聪明,把他那位神秘师父洗脑的功夫学了个十足。
“嗯,是这个道理。”
殷诚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或者说他有没有让你告诉我,到底是谁雇他和我作对的么?”
江颜摇了摇头道:“没有,家师临走之前,给了我几张纸,说上面都是你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让我背熟了,等你上门回答。”
殷诚听了眼睛一亮:“哦,这几张纸呢?”
“烧了...”
“烧了?”
“嗯。”
江颜点了点头道:“我背熟之后就烧了。”
殷诚噗嗤一声乐了,看着江颜有些哭笑不得:“你师父吩咐的?”
“不是?”
江颜连连摇头道:“是我自己合计的,我寻思您和我师父乃是一个时代的人,那做事的方式应该也是相同,那我就得烧了这些纸。”
“哦?”
殷诚越来越觉得江颜这小子很有意思,难怪自己那位同乡会收他当徒弟。
“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做事方式都是什么样的?”
殷诚好奇的问道,江颜看了看吕布又看了看扎得,最后小心翼翼的看着殷诚轻声道:“你们做事都太狠了,办事喜欢斩尽杀绝,而且不把人命当回事。”
说着指着电视机的屏幕道:“你们就像是这魂斗罗里的那个小人一样,来到我们这个时代,就像是打游戏,人命在你们眼里,只不过是都是一些数据。”
江颜的话让殷诚有些皱眉,但江颜依旧打着胆子往下接着说道:“殿下您的目的就是要统一天下,把天下变成你想要的样子,就像这场有些一样,只要有人阻碍您,您就会把他杀了。”
说着指了指殷诚的衣襟道:“殿下的衣服下面应该是有手枪对着我吧。”
殷诚紧盯着江颜,而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随即也释然了。
江颜和其他知道穿越者事实的土著们不一样。
毕竟他是玩过游戏的人,算是见识过他们那个时代科技产品的。
而且这台小霸王只能玩魂斗罗,想必这些日子里江颜已经对前几关熟悉的闭着眼都能打过去了。
啪。
轻轻的一声,殷诚将握着手枪的手臂抬了出来,而后放在了桌上。
“你说的没错,这把枪从我进来,枪口就一直对着你。”
殷诚说完双手一摊,给了他一个阳关的笑容:“现在没有,你可以放心。”
江颜看着桌上的手枪,眼里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他一直听师父说过手枪的威力,也见过师父画的手枪的样子。
但是真正的手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果然是好东西,简直是比游戏机还要有吸引力。
只是江颜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也能不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手枪了。
他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手枪上收回,看着殷诚道:“所以,我怕殿下得到师父留下来的东西之后,若是记恨师父给您作对,拿我出去,把我杀了,于是就把那几张纸全都烧了。”
“但是纸上的内容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一点殿下放心。”
是个聪明人,也确实是个被穿越者教导出来的家伙。
殷诚点了点头,有些欣赏起江颜来。
随后就动了将这小子收到麾下的打算。
毕竟他那个倒霉师父既然让这小子留下来面对自己,显然是有了弃车保帅的打算。
只是殷诚却不知道,那个神秘的老乡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一手。
见太子不说话,江颜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心里虽然有些忐忑。
但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只能继续往下说。
“殿下在雍州杀了许多该杀的人,这事我知道。师父为了和殿下做生意,也没有把巴州那些乡绅士族的命放在心上,他那些从雍州买来的轰天雷还是我帮着配置的。”
江颜也大体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把自己留下来等太子。
为的就是要给自己谋划一条前途。
因此江颜直截了当的道:“殿下放心,但凡是你想问的,就算师父的纸张上没有写,我若是知道也会告诉您。”
“哦?这又是因为什么?”
殷诚已经在心里认可了这个江颜的能力,这小子虽然不是穿越者,但是却把穿越者的本事学的差不多了。
属于这一次自己出来想要挖掘的人才。
江颜道:“师父说,如果现在是一场叫做炎朝online的游戏,殿下的通关目标是要一统炎朝,而我师父的通关目标则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腰里揣着万贯财,朝廷里还有您欠着情。”
说罢还小心翼翼的看了殷诚一眼,殷诚笑着问道:“那你的理想呢?”
“我的理想。”
江颜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脸色微红,挠着脑袋道:“我就是想娶一个公主。”
“噗嗤。”
殷诚刚端起来想要喝水,听到江颜这朴实无华的理想,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不光是殷诚,连带着吕布看江颜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份想吃天鹅肉的野心呢。
娶个公主。
吕布看了看殷诚,这是当着太子的面说要当你妹夫啊。
江颜脸色通红,低下头不说话。
半晌,殷诚方才连连点头,笑道:“好,好,这个想法好,是个正儿八经的理想,想当驸马,嗯,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愿意留下来等我了。”
“哎呀,果然是那句老话啊,跟着老鼠会打洞,你这当了穿越者的徒弟,倒是把穿越者的理想也学来了。”
“娶公主,嗯,好,我若是你,也得听你师父的安排,在这里等着我。”
江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所以殿下您想问什么,小生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既然你那么爽快,我也不卖关子,只要你回答的让我满意,我就答应让你去南楚,让你做回真的特派员领导着所谓的巡布团。”
殷诚将粗瓷碗放下,正色道:“至于说,你能不能娶上公主,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真的?”江颜喜出望外,抬起头来看着殷诚问道。
殷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江颜赶紧正襟危坐,看着殷诚道:“那殿下就问吧。”
殷诚看了看四周,目光直接落在了电视机后面的大木箱子上,问道:“这大木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江颜飞快的摇头道:“不知道,师父没有给我说,但是之前却说过一嘴,说这里面是什么蓄电池什么的,具体的我不清楚,师父说这个木箱子里面有机关,只要不知道机关的人想要拆开,里面的东西马上就会毁了。”
“嗯。”
殷诚看着那个大木箱,口中喃喃道:“有机关?”
江颜道:“没错,这一点师父是不会骗我的。殿下,我有一句话想说。”
“你说。”
殷诚见江颜也不来什么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客套,伸手示意他尽管开口。
江颜笑道:“这个电视和游戏机,还有那个大木箱子,我师父就这一套,而且还是从他原来的组织里的宝库之中偷出来的。”
“原来的组织?”
殷诚一愣,反问道:“可是穿越者同盟会?”
江颜连连点头道:“没错,家师之前是他们那个组织宝库的看护人,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就跑了出来,顺手把那个组织的宝库里的东西全都用卡车拉了出来,只是可惜,那辆卡车放的时间太久了,师父好不容易修好,结果开了没多久,轮子就掉了,为了防止被组织里的人追到,师父就把车沉河了,把这些东西全都运走了。”
对于这个发现,殷诚反倒是没有意外。
他一早就在想,这游戏机和电视机,还有大木箱子里的发电机或者蓄电池,江颜那师父是从哪来的。
应该不是身穿带过来的。
寻常人谁没事把这几样东西放在身边。
果不其然,原来是从穿越者同盟会里偷出来的。
这就说的通了。
穿越者同盟会历史悠久,若说这帮人手里没有宝贝,殷诚是不相信的。
“嗯,那你师父有没有说他叫什么?”
殷诚接着问道。
江颜摇头道:“师父从来没说过他的真名,他那张纸张只是说,若是殿下问起此事,就说他叫贾君鹏。”
“贾君鹏。”
殷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江颜问道:“殿下,这贾君鹏在您那个时代很有名气么?”
殷诚摇头一笑,道:“有名气是有名气,只不过是都是一些虚名。你师父这是再告诉我,不要怀疑他是我老乡的身份。”
江颜哦了一声,他对贾君鹏这三个字十分的好奇。
原本以为这是为何等了不得的人物,方才能够让自己那位师父假冒,原来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你师父有没有说,我若是不给他那么多钱,这生意还能不能做了?”
殷诚想来想去,觉得在江颜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
那位神秘的老乡说是写了很多回答给他,其实信息量不足,完全是打算用这些东西换他徒弟一条小命。
再加上游戏机和电视还有蓄电池这些玩意,给他徒弟换一条晋升之路。
要想问核心的问题,还得当面问才行。
江颜摇了摇头道:“不成,师父说若是太子不愿意加钱,这笔买卖就做不成。”
“哦?”
江颜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殷诚的意外。
他原本以为自己那位老乡所说的生意只不过是口头上说说。
毕竟现在知道了他的目的,想要防他虽然麻烦,却也不是做不到。
却没想到江颜却是这个回答。
不等殷诚说话,江颜又道:“不过我觉得,这生意做成做不成,已经不是我师父能做得了主的了。”
“嗯,确实,至少巴州的买卖你师父是做不了主了。”
殷诚十分欣赏江颜,这小子的眼力劲很不错。
江颜道:“殿下,师父之所以让我在这里等您,说是做生意,其实就是完成他的两个理想。”
殷诚点头道:“没错,让我欠他一个人情,这位老乡很会打算盘啊。”
“那另外一个理想呢?”
江颜脸色有些怪异,想了半天方才道:“这第二个理想是我猜的,但是以我对师父的了解,他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说到这,江颜叹了口气道:“师父与那个找他的人谈好的,只要巴州的巡布团见了成效,等师父去了施州之后,对方就会把钱打给他。”
“而师父...”
江颜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师父多半会卷了钱就跑,绝对不会帮他们做事。”
“到了施州就把全款给他?”
殷诚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还有这种冤大头存在呢?
江颜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师父之前总说同行是冤家,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穿越过来,这天下便是他的天下,他想抄诗就抄诗,想造豆腐造豆腐,想搞玻璃搞玻璃,想娶公主娶公主,就算是娶娘娘也行,可穿越者多了,直接把他挤兑的什么也干不成,还说穿越者不坑穿越者,天诛地灭。”
“你师父,说的有道理啊。”
殷诚长叹一声,果然是老乡啊,想法都一样。
第二十章 变故
殷诚在牢房之中和江颜谈了整整两个时辰。
直到江颜被的情报被榨的一干二净,殷诚方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
腿已经坐麻了,殷诚缓缓的伸出腿来,慢慢的揉捏着。
“江颜,既然你决定要弃暗投明,就暂时先不要去南楚,先把巴州的事处理完了再说。”
江颜习惯久坐了,因此腿脚十分的利索。
见殷诚有些起不来,赶紧上前搀扶,吕布站在旁边都快睡着了。
听到俩人动静缓了缓神。
殷诚站起来,看了看吕布,笑道:“温侯辛苦了。”
吕布打了个哈欠,微微摇头。
他辛苦倒是不怎么辛苦,就是有些无聊。
前一个时辰,殷诚问的问题,吕布还算是比较感兴趣。
后面一个时辰,殷诚的问题纯粹就属于没屁咯愣嗓子了。
不过他也理解,江颜的老师乃是一个十分不安定的因素,若是不了解全面,难保什么时候再弄出一个惊喜来。
吕布也算是看出来了,江颜这位老师在巴州干的事,对改制确实有致命的打击。
而且这种事的成本也很低,只要找一个像赵斌这样的人就可以。
给他洗脑之后规划好方向,都不用给任何经费,他自己就能自给自足的同时,干的十分有劲。
好在目前来看,殷诚的这位老乡是暂时站在他们这边的。
至于说以后他还会不会给自己这边打乱,那就不是现在考虑的事了。
“殿下,那这游戏机和电视还有...”
江颜看着已经关上了电视和游戏机问道。
殷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这些东西自然是要交公的。”
“交公?”
殷诚点了点头,道:“就是上交给南楚。”
“我会派人亲自送到南楚,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殷诚拍了拍江颜的肩膀,吩咐道:“你只要把巴州的事处理好就行。”
江颜一想到殷诚刚刚给他的许诺就有些兴奋,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道:“在下定当不辱使命。”
“嗯,那就好。”
殷诚给了他一个我很信任的笑容,舒展了下身子骨,刚想让扎得去叫门外的赵斌,转过头忽而看到江颜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还有什么疑惑么?”
殷诚放下活动的手臂问道。
江颜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还望殿下指点迷津。”
“指点谈不上,互相学习,你说吧,什么事。”
经过这两个时辰的交流,殷诚对江颜这个人还算是比较欣赏。
这算得上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之后,见到的第一个这种类型的人。
之前与他交往的要么是穿越者,要么是土生土长的土著。
可像江颜这种深得穿越者真传,说话思想也很像穿越者,但内心深处又是炎朝人的,他算是第一次接触。
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恭敬而不谄媚。
有穿越者的思想,但却也有着极强的怀疑精神。
这种矛盾体,让江颜身上多了一分异于常人的魅力。
“殿下,家师曾经详细的给我说过您所处的那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也给我讲过科技的进程,虽然有很多地方说的比较含糊,甚至是自相矛盾,但我觉得大体还是没有错的。”
江颜说着,走到了电视机旁,他伸手摸了摸电视外框,那种十分熟悉却又极度陌生的塑料。
感受着那种炎朝未曾有的塑料质感。
“这电视机和游戏机,还有这个电源,应该是极其稀罕的东西。师父说炎朝的科技和你们那个时代的科技,相差很大。炎朝之所以会有现在的这种局面,完全是因为技术的原因。”
江颜说着,眉头紧皱,看着殷诚道:“殿下,既然这些成品摆在这,难道就不能根据他们复制出一模一样的来么?”
“殿下虽然看起来对电视机很惊讶,可我知道,殿下和师父一样,心里都不是很在意它们。”
“这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光江颜纳闷,连吕布也很奇怪。
最开始的时候,吕布还以为殷诚见到了江颜和游戏机,顶多和江颜稍微聊一聊,就会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电视机上。
甚至于吕布都设想了好几种殷诚以教自己为由,冲自己炫耀的场景。
只可惜吕布差点等睡着,殷诚也没有把话题和注意力转到电视机上。
此时江颜问起来,吕布也跟着道:“江颜说的没错,我也有这般疑惑。你...殿下之前说珍宝斋很多东西制作不出来,是因为没有技术,如今成品都摆在眼前,难道还做不出来么?”
殷诚看了看二人,见二人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他抬起了手,摇了摇。
“做不出来,技术发展是需要循环渐进的。”
他迈开步伐,走到了电视机旁边,摸了摸边框道:“想要制作出这些东西,就算有了技术和材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更不要说大批量的生产了,那是需要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每一个环节环环相扣,方才能够制作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穿越者同盟会搜集了这些东西,只能扔在仓库里。江颜的师父取走之后,又能毫不在意的扔给我们。”
他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咱们送到南楚,就算张角把他们全都拆散了,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研究,研究出来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处。”
“算了,说这些也没有用,反正啊,以现在来看,咱们这辈子只怕是见不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场景了。”
他耐心的解释完,吕布和江颜依旧是满脑袋问号的样子。
殷诚也懒得再和他们解释。
“时间也不早了,想必赵斌在外面等的也着急了。”
说着,殷诚迈步向牢房门口走去。
吕布三人紧随其后,三人出了门,就见赵斌和白叶罗俩人坐在地上打盹。
二人之间的地上还画了一个棋盘,摆放了几个石子,显然无聊到下棋解闷。
“起来了。”
殷诚走到白叶罗身边,伸出脚踢了踢他。
白叶罗一个机灵,窜天猴一样站了起来。
赵斌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啊,特派员和特使...”
赵斌见二人出来,面色大喜,刚想行礼,殷诚抬手道:“赵团长,以后你不用这样称呼,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你就叫我殷公子,叫他江公子便可。”
“哎,哎。”
赵斌一愣,而后赶紧行礼道:“殷公子,江公子...”
“少爷,刚刚有人来送信,说巴州的太守派人前来请赵团长来赴宴。”
赵斌连忙摇头道:“对,对,没错,那姓张的确实是派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早在牢房之中,殷诚就想好了对策。
赵斌道:“不到半个时辰...”
“刚走没多久!”白叶罗说道。
“行了,我知道了。”
殷诚也不知道俩人在外面这将近四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事。
见二人有些斗气的架势,殷诚赶紧出声制止道。
“江公子。”
殷诚转身看着江颜说道,江颜赶紧上前听吩咐。
“你带着这块腰牌,去城北的关帝庙,那是军机二处在巴州的联络处。”
江颜接过殷诚从腰间拿出的一块木质腰牌,恭敬的放好说道:“那个地方我知道。”
“知道就好。”
殷诚点了点头,又看向扎得道:“这是我的护卫,叫做扎得,乃是胡人,虽然炎朝的官话说不利索,但却能够听懂。你带着他一同前去,然后让军机二处派人来,将牢房里的东西送到南楚。”
“是。”
“你亲自护送出城,莫要引起注意。”
殷诚又叮嘱了一句,江颜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江颜知晓。”
殷诚看了扎得一眼,扎得点头示意明白。
“好,等送出城之后,你便在府衙之中等我变可。”
“遵命。”
吩咐好游戏机和电视机的去处,殷诚又看了赵斌道:“赵团长,今日这鸿门宴,便由我跟着你一同前去。”
赵斌一直在旁边听着殷诚和江颜的对话,心里捋着这俩人到底谁的官更大一些。
弄清楚殷诚这个特派员要比特使看起来官职更高,想的有些入神,倒是没有听到殷诚叫他。
“我家少爷叫你呢。”
白叶罗没好气的捅了他一下,赵斌回过神慌忙道:“是,是,听特派员吩咐。”
殷诚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带着众人走出了监牢。
出了监牢,天色已经不早了。
殷诚寻思老头应该等着急了,带着人又急匆匆的奔赴茶馆。
夫子在茶馆里等了两个多时辰,喝了好几壶茶,喝的肺叶子都快飘起来了。
见到殷诚本想发火,却见他身后跟着一帮陌生的面孔。
知道这帮人是被他拉上了贼船的主。
为了给他面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殷诚也没时间和夫子解释,行礼赔了罪,便让扎得从行礼之中取走枪跟着江颜奔赴城北城隍庙。
这边又吩咐赵斌让他的手下给茶馆老板道歉,为了表示歉意,殷诚出钱请这帮人在这里喝茶。
里里外外全都吩咐好,殷诚便让赵斌前头带路,带着吕布和夫子还有白叶罗去赴太守摆的鸿门宴。
来的路上,殷诚简单的将这几个时辰里发生的事和夫子说了一遍。
夫子听完,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在夫子看来,殷诚身上发生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只是问殷诚打算去了之后怎么办?
是直接开炸,还是说吃完饭聊一聊再说。
殷诚直接否决了到了之后就开炸的方案。
改制虽然是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可并不代表一定要把乡绅士族们全都弄死。
雍州和南楚改制体现出来的问题很尖锐。
那就是人才太少。
确切的说是识字的人太少了。
雍州就是因为自己杀了一帮官员,以至于后来填补上来的基层官员素质太差。
很多人只凭借会写自己的名字,人的一二三四五,便可以脱颖而出。
底层是这样的人,自己的经写的再好,他们也能唱歪了。
若非是有海量的钱财撑着,雍州改制早就完蛋了。
而反观南楚,因为有丘山书院做后盾,自己也没有大开杀戒。
整个镇南公的执政体系十分的完善。
从上至下,命令通行无阻。
虽然南楚的士族别有心思,可成都城外数万大军围着,不到刀子落在脖子上,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而诸葛亮一旦开始抬起改制的大刀,以他们的能力,想要反抗纯属痴心妄想。
因此南楚虽然还没有开始改制,但殷诚却能够感受到,即便是开始改制,也比雍州简单有效的多。
两相比较,殷诚心里并不想杀巴州的这帮士族。
将心里的想法和夫子一说,夫子十分的满意。
捋着胡须赞赏殷诚道:“你能这样想,就是对的。这些士族之中也是有心怀天下和百姓的人,你能杀了雍州的士族,再杀了巴州的士族,难不成要杀光天下的士族门阀不成?”
“消灭敌人,并不是只有杀人这一条路可以选择的。”
殷诚见夫子说的头头是道,多半都是那本自己编纂的文选里的思想。
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却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
一行人坐着马车出了城。
没走多久,马车七拐八拐,下了官道走进了一片树林之中。
穿过树林,豁然开朗。
虽然此时天色已黑,但月亮高挂,靠着月光,外面的景色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赵斌道:“那张太守说,改制之事,事关重大,若是在城内,被有心人看到,或者泄露出去,只怕会有麻烦,因此便说要在城外的山庄之内见面。”
殷诚点头道:“他这个理由找的不错。城外没有人,说什么话不会被人听到,若是想要杀人,也好毁尸灭迹。”
赵斌听到这话,心有余悸道:“殷公子,若非您来,只怕我这条命,今天就交代了。”
“哎,我死了倒是没什么,就是咱们巴州改制,我就看不到了。”
说着还叹了一口气,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样。
白叶罗在一旁哼了一声道:“有我们家公子和小爷在,能杀你的人,还没出生呢。”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马车缓缓而行。
没多久,一座山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到了。”
赵斌拉了拉缰绳,马车放慢了速度。
“等一下。”
殷诚刚想下马,吕布忽而沉声道。
声音之中充满了戒备。
一行人瞬间停了下来。
周围一片安静,不远处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山庄仿佛一瞬间定格了。
赵斌被吕布这一声示警也吓住了。
见周围人全都不动,有些心虚道:“怎么了?”
白叶罗也发现了不对劲,纵身下了马车。
唰的一声,从怀中抽出两把短刀来。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我先去看看,你们缓缓而行,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掉头就走,莫要管我。”
吕布说着,手提长枪,催动马匹,缓缓而行。
目送着吕布进了山庄,殷诚的心也提了上来。
没多久,吕布走了出来,冲着殷诚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殷诚一夹马腹,马儿快步上前。
众人下了马,只觉得一股冲头的血腥扑面而来。
进了庭院,眼前的场景却是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院子之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首。
整个庭院,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第二十一章 巴州的山贼
风吹来,整个庭院里安静无比。
白叶罗想要说话,却被殷诚嘘声制止。
他从腰间掏出两把手枪,小心翼翼的弯着腰往庭院里走去。
吕布走到窗户前,轻轻推开窗户,轻手轻脚的翻了进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叶罗按照殷诚的手势,配合着殷诚,二人一左一右,从两侧往房间里走去。
最淡定的便是夫子,老头背着手,看了看四周。
满地的尸首并没有震撼住他,毕竟这些都算是小场面。
夫子走到庭院之中,蹲下身,仔细的观瞧。
打从一看到这些尸首,老头就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这帮人身上的外衣全都没了。
而且身上伤口很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专业人士。
最主要的是,连续翻看了几个人,老头还发现,这帮人身上除了衣服之外,再无任何东西。
所有值钱的玩意全都被洗劫一空。
殷诚三人将整个院子搜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一个活口,方才收起了家伙来到夫子身边。
“老师,有什么发现么?”
殷诚将一支枪收好,另外一支枪则紧紧的握住,以防不测。
夫子站起身,嗯了一声,而后道:“这应该是附近的强人所为。”
白叶罗检查山庄的时候,也顺便查看了下尸首,得到了结论和夫子一样。
“没错,少爷,巴州的这些乡绅士族应该是被附近绿林道上的好汉杀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距离不远的尸首道:“那具尸体身上的伤最能说明。”
快步上前,将尸首脱了过来,拉开了上衣,指着那尸首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道:“这人临死之前,受过刀伤和枪伤,而且从伤口上来看,还不是一人所为。”
白叶罗将尸首放下,指着满地的尸首道:“而且这帮人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扒干净了,钱财也被洗走,显然就是奔着劫财来的。”
殷诚跟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我看着也像,若是军机二处这种专业的组织,活干的没那么糙不说,也不会留下什么线索。”
他蹲下身,从脚下拿起一块乌黑的东西。
白叶罗凑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吕布冷笑道:“自然是沾了人血的馒头,而且还是一半的,上面还有牙印。”
“定时强人所为了,正厅内桌上的酒菜也都被劫走了。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强人之外就是造反的百姓。”
殷诚点头道:“没错,巴州并没有什么百姓造反,若是百姓造反,就算他们有胆子杀人,也不会给他们留个体面。只有绿林道上的山贼强盗,扒人家的衣服,还不扒干净,说明他们虽然穷,但还没穷到什么忌讳都不顾的地步。”
白叶罗恍然大悟,吕布问道:“这巴州的强人,你可熟悉?”
“倒是有那么两家,和我们风雷寨之前有过交往,当初我二姐成亲的时候,他们还派人送来贺礼。”
白叶罗的风雷寨在南楚的名头不亚于李秀宁的凌云寨在雍州的地位。
虽然巴州不在南楚境内,但都是道上混的,三山五岳都是朋友,但凡是有点根基的山寨,都愿意多一些朋友。
毕竟虽然炎朝现在很乱,十分适合山贼强盗这个行业的发展。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行业竞争压力太大了。
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一般不说,而且新创建的山寨没有几辈的经营。
缺乏山贼强盗的底蕴,十分的不讲规矩。
为了一口粮食或者一点利益,就能见利忘义,出尔反尔。
黑吃黑乃是常事不说,不少后起之秀一旦有了点名气,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干掉当地的前辈们。
为的就是要扬名立万,让欺软怕硬的官府心里有点数。
不要以为他们成立时间晚就好欺负。
更不要抱有什么清剿山贼强盗,为自己政绩添砖加瓦的念头。
因此,但凡是有点年头的山寨,总是喜欢互相交好。
以便于日后自己被小弟们干的时候,有个帮手。
或者自己被后辈们开除绿林籍之后,还能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你觉得像是他们两家干的么?”
殷诚一听白叶罗果然有门道,试探着问道。
白叶罗摇了摇头道:“不像,巴州最大的两个寨子,一个叫做九龙寨,一个叫做压虎湾。九龙寨的寨主姓钱,叫做钱虎,今年怎么着也有四十出头,前些年也不知道怎么着,每个月还要有三天的斋戒日,所以就算是他来劫,东西会抢走,但不会杀人。”
“至于说压虎湾的寨主张霸,这个人虽然勇猛好斗,杀起人来不眨眼,但却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若是他所为,必然会在这墙上写下名号,杀人者乃压龙湾张霸是也。”
白叶罗指着两边光洁的墙面摇头道:“所以也不可能是压虎湾的。”
“不是这两家,难不成巴州最近又有新的寨子了?”
殷诚喃喃自语,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巴州不像是雍州,百姓们的日子虽然过的紧巴,但却还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炎朝的百姓,但凡还有一丁点的办法,绝对是不敢落草为寇的。
更不要说组织起这种胆敢冲击官府,将巴州所有士族门阀连带着他们的护卫全都杀死了。
殷诚有些不详的预感,但却又没有任何的头绪。
正想着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正看到直挺挺倒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赵斌。
“赵斌这是怎么了?”
殷诚一见,也不再去想这院子里的人是怎么死的,赶紧上前。
夫子三人也都跟了上去。
只见赵斌脸色如白纸一般,惨白无比,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
气若游丝一般,显然是吓的昏厥过去。
白叶罗一马当,蹲下身将赵斌抱在怀里。
伸出拇指来冲着赵斌的人中用力一掐。
“啊呼...”
赵斌猛然的睁开了眼,像是进了油锅里的龙虾,身子缩成了一团。
殷诚、夫子和吕布站在四周低头看他。
赵斌一睁眼就见四张面孔,整个人顿时又不好了。
就在他眼瞅着又要被瞎混过去的时候,夫子手疾。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庭院。
赵斌直接就懵住了。
心里也不害怕了。
“刚刚是在打我么?”
赵斌木然的看着殷诚等人,脑子里全都是这个问题。
夫子见他还是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手又伸了出来。
啪!
另外一个脸颊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确实是在打我!”
赵斌反应过来,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刚想发作,这一站起来,又看到了满院子的尸首,心脏瞬间差点没停止跳动。
“行了,不就是死人么。若是今日我们来,躺在地上的就是你和你的兄弟们了。”
吕布见赵斌这窝囊样子,心里十分的不爽,冷声说道。
赵斌这个时候脑子方才慢慢的缓了过来,他只觉得浑身发冷,但有殷诚几人围着自己,却又给他壮了胆子。
半晌,赵斌方才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诚伸出手来扶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去,不去看院子里的惨状。
“巴州的老爷们,全都被强人杀了,我们觉得这帮强人应该就是附近寨子里的山贼强盗。赵斌,你是巴州人,可知道这周围有哪些寨子能有实力做出这种事么?”
一不看院子里的尸首,赵斌的精神就好多了。
缓了缓心神,赵斌努力的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尸首上转移。
“巴州倒是有两个大寨子,一个叫做九龙寨,一个交做压虎湾,但是这两个寨子都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平日里只打劫过往的客商,从来到巴州城附近活动。而且我还听说,他们还与官府之中有些勾结,因此应该不是他们所为。”
赵斌努力的回想着脑子里关于巴州强人的一切,皱眉说道。
见赵斌和白叶罗说的基本一致,殷诚和夫子对视一眼。
看来这事应该和巴州最大的两个寨子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最近你可知道巴州的绿林道上有什么人立山头么?”
殷诚好歹也是洪门的龙头老大,对于炎朝绿林道上的规矩还算是懂的。
有些身怀绝技的人活不下去了,被逼无奈带着手下人上山落草。
为了能彰显自己的本事,以便抢到附近最好的打劫地盘,往往会选择先打劫官府或者官商。
只要能够在官府的报复下挺下来,基本上就算是周围绿林道上有话语权的了。
毕竟这种办法,一来可以让周围大家伙看清楚彼此之间的差距。
你看,同样都是吃绿林这碗饭的,我们寨子敢和官兵死磕,而且还没被磕死。
以后谁是弟弟,心里应该有点数了吧。
这二来也不用和老前辈分一争高下,彼此伤了和气不说,传出去也让绿林上的朋友笑话只会窝里横。
因此也有可能会是一帮刚入行的高手们为了立山头干的。
殷诚一发问,赵斌就赶紧皱眉思索。
想了半天,却也没有想起来这附近哪里有什么新冒出来的山贼团伙。
“这个倒是没有听说过。”
赵斌摇了摇头。
殷诚又犯难了,难不成当真是九龙寨和压虎湾的人做的?
就在夫子也在怀疑的时候,赵斌忽而高声道:“啊,我想起来了。”
白叶罗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埋怨道:“你突然那么大声做什么?要吓唬死人不成?”
赵斌这会也没有功夫和白叶罗撕逼,匆忙道:“殷公子,我倒是听说一件事,前不久我手下一个兄弟从老家回来,他们村里有人去九龙寨送粮,听说最近绿林道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好像是青州还是哪里有一个大当家的占了城,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绿林中人前去,要共商大事?”
吕布哂笑道:“共商大事?一帮毛贼有什么大事好商议的?”
白叶罗一听吕布看不起他们这个行业,顿时有些不服气道:“自然是要造反了。”
说的理直气壮,全然忘记现在自己的风雷寨已经被招安的事了。
吕布还想嘲讽两句,却听赵斌道:“不是不是,我听说不是要造反。”
吕布道:“他们明面上自然是不敢说造反的。”
赵斌脑袋直摇,道:“我听说是因为最近这些日子里,洪门的人太欺负人,规矩太多,以至于天下绿林道上的好汉们怨声哀道,青州的那位大当家便是要召集大家伙,商议如何对付洪门。”
殷诚皱了皱眉,青州?自己接到的情报不是说济州的黄巢要搞事情么。
怎么到了赵斌嘴里就变成了青州。
黄巢给风雷寨的帖子里,倒是说到了共商大事的事。
殷诚一直以为是要造反,可在赵斌嘴里,却又变成了要对付洪门。
赵斌嘴里说的事应该就是指黄巢的天下英雄大会了。
之所以地名会混乱,应该是中间传话的原因。
毕竟对于巴州的人来说,济州和青州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济州在哪,青州在哪。
传错话的可能性极其大。
而对于理解共商大事这句话,传错话的可能性就小了。
毕竟再怎么传,造反这件事怎么也不会变成对付洪门。
这完全就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除非黄巢这小子是想两件事一起干。
如果果真如此的话,难不成黄巢穿越过来的时候没有把脑子带过来么?
如果不是的话,谁给他的这个勇气,让他既要造反,还要和洪门死磕。
梁静茹当真也穿越过来了不成?
“老师,您觉得怎么回事?”
殷诚有些想不明白,看了看一旁的夫子悄声问道。
夫子捋了捋胡须,道:“既然你想知道,循着这帮强人的踪迹追上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嗯,既然如此,赵团长。”
殷诚也正有此心,见夫子也是这样想的,更无任何的犹豫。
“在,殷公子您吩咐。”
赵斌赶紧应声。
“你先回去告诉江颜,让他派人来将这个院子里的尸首清理干净,然后再连夜派人去南楚,说明巴州的情况,让南楚的诸葛先生尽快派兵来。”
殷诚没有丝毫的惊慌,语气平淡的说道。
“啊...”
一听这话,赵斌马上懵了。
“怎么了?”
殷诚有些奇怪的问道。
赵斌赶紧擦了擦冒出来的冷汗,面色十分的尴尬,欲言又止了好一会。
“怎么?赵团长不愿意去?打算要和我们去追一追着杀人不眨眼的强人不成?”
赵斌赶紧摆手:“不,不,公子吩咐,属下岂敢推辞。”
“只是,只是。”
赵斌只是了半天,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方才咬牙道:“只是我两腿发软,不敢,不敢一个人走夜路。”
殷诚四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
连夫子也是没有想到这位居然会如此回答。
“哎。”
殷诚叹了一口气,这位赵团长啊...
他也懒得说别的,冲着吕布试了个眼神。
吕布心领神会,伸出手来一把抓起赵斌,而后抗在肩上,直奔门外的马车。
赵斌被吕布扔在马车上,吕布调转马头,猛然用力一拍马屁股。
马儿吃痛,撒丫子消失在了四人的视线内。
第二十二章 山贼王复出
“此时应该出了巴州境内了吧。”
皎洁的月亮挂在中天,银光洒满大地。
树林之中山路上,四骑急速奔驰。
来到一个岔路口,殷诚勒住了马,转头看了看后面的山路冲着白叶罗说道。
夫子三人也跟着停下了马,白叶罗看了看四周,心里估摸着这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点头道:“应该是出了巴州境内了。”
白叶罗一边说,一边翻身下马,走到岔路口前蹲下身仔细观瞧。
送走了赵斌,殷诚就决定骑马去追这帮杀人的贼寇。
因为从院子里血迹来判断,这帮贼寇走了不到半个多时辰。
而且庭院门口还有清晰的车辙印迹。
说明他们是赶着马车走的,速度绝对不会太快。
殷诚四人一路循着车辙而来,基本上没耽搁多少时间。
白叶罗仔细的观瞧着岔路两边的车辙,指着奔东北方向的小路道:“他们往这边去了。”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又蹲了下去,伸出手指在路上的马粪之中搅了搅。
“马粪还没凉透,显然刚从这里走过没多久,少爷,咱们就快追上他们了。”
白叶罗站起身,一边随意的将沾了马粪的手在身上擦了擦,一边兴冲冲的跑了回来。
殷诚也不好说什么,白叶罗毕竟是山贼出身,虽然跟着几个姐姐长大,但不讲卫生已经成为了习惯。
刚刚在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殷诚还劝说让他用树枝搅一搅,也是能够大概判断出来的。
白叶罗嘴上答应着,可遇到马粪之后,又将自己的劝告抛之脑后。
“驾!”
殷诚一夹马腹,奔着东北方向而去。
一行四人又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隐隐见到一个山头。
山头之上人影徘徊,不时还有旗帜飘动。
四人下了马,殷诚悄悄走上前,躲在一处巨石旁往山头上观瞧。
走得近了,便能听到人声。
只是唯恐打草惊蛇,殷诚不敢太靠近,因此他们说的什么,却是听不懂。
但凝神静听,却能听到济州、天下英雄大会、露脸等关键性词。
这一路之上,殷诚就在想这帮贼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劫杀巴州的士族门阀到底有什么目的。
也和夫子还有白叶罗交流下了意见。
只是因为风大,一张嘴满嘴的就是风,因此夫子闭口不答,白叶罗倒是想说话,却又说不得。
“殿下,看样子他们的人不少啊。”
白叶罗伸长了脖子往山头上看去,不等殷诚说话,他又道:“而且这里好像就是他们的老巢了。”
吕布大模大样的站在一旁,丝毫不在意被人发现。
一听追了半天终于追到了要追的人,而且还追到了他们的老家。
憋屈了半天的吕布心情大好。
“何以见得这就是他们的巢穴?”
白叶罗从吕布的声音之中听到了一丝激动,更从这丝激动里品出了杀人的**。
“吕大哥,这山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那边更是有一个瞭望台,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白叶罗指着远处的一处高台说道。
这个状态下的吕布他是不敢撩拨的,自然是有问必答。
吕布顺着白叶罗的手指看去,果不其然,在山头一处隐蔽的地方有一处高台。
白叶罗不说,吕布当真还发现不了。
只是那瞭望台上此时并没有人值守。
想必是因为下去迎接这帮出去杀人劫货的同伴去了。
殷诚也发现了瞭望台,心中有了计较。
更是确定了这帮贼人乃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管是他们在巴州山庄外制造的凶案中,手法之外行和粗糙。
还是满载而归之后,负责警戒的喽啰的散漫。
全都证明了殷诚对他们判断的正确性。
“叶罗,你觉得咱们应该怎么办?”
殷诚有了主意,反倒是看着白叶罗问道。
白叶罗正观察着山头上的情况,一听殷诚发问,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办?”
殷诚点头道:“没错,你觉得咱们怎么办,是回去巴州等南楚的军队来,还是现在就上去?”
“自然是不能回巴州等咱们的人来了!”
白叶罗一听殷诚要搬救兵,马上就急了。
再他看来,都已经追到人家门口了,因为人多反而退回去叫人。
这简直就是弱了他白少当家的名头。
传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好汉们耻笑。
刚想接着说要杀上去,可还没开口,刚刚升起来的气势却偃旗息鼓。
白叶罗面露难色,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吕布,而后把视线转移到了殷诚身上。
“殿下,咱们就只有四个人,夫子他老人家和殿下乃是千金之躯,自然不能以身犯险。”
白叶罗硬着头皮,不敢看吕布的表情。
“吕大哥非比常人,我是知道的,可看这伙贼人,怎么着也得有二三百人。此时又是黑夜,咱们还不清楚山上到底什么情况,贸然杀上去,我是不怕,吕大哥自然也不怕,就怕杀上去容易,想要不让他们下来就难了。”
殷诚微微摇头,道:“谁说上去就是要杀上去了,他们既然是绿林中人,以你我二人的身份,想要上山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白叶罗听到殷诚提他们俩的身份,先是一愣,我们俩是是什么身份?
你是太子,我是你的贴身随从。
啊!
白叶罗马上明白过来,连忙点头:“是极!是极!”
说罢从怀里掏出那份黄巢发给风雷寨的英雄帖,明白殷诚想要做什么。
可忽而又皱起眉毛来,看着殷诚道:“殿下,您另外一个身份乃是洪门的龙头老大,可刚刚赵斌说,这什么天下英雄大会,乃是要对付洪门的,看这帮人的样子,好像也是有资格的去天下英雄大会的,若是他们将你绑了,咱们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
吕布在一旁看着脑子转不过来弯,一脸担心的白叶罗,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只报上你的名头,便说我等是你的随从不就行了?”
白叶罗啊了一声,忽而一拍巴掌道:“如此最好,若是只报我风雷寨的名头,想来他们还是不敢动咱们的。”
殷诚点了点头,而后招呼二人撤回去。
简单的白叶罗还有吕布说了下自己的计划,白叶罗和吕布全都点头称是。
好在三人出巴州的时候,假扮赵斌的仆从,因此换了一身粗布衣衫。
虽然从气质上看,看不出三人像是绿林中人。
但没有绫罗绸缎在身,还是好遮掩过去。
一切全都准备好,殷诚又叮嘱夫子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开口,也不要动手。
若是有危险,先跑别管他们。
夫子难得配合的点了点头。
殷诚方才深吸一口气,猛然一夹马腹。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在黑暗之中十分响亮。
“吁!”
殷诚故意高声勒马,冲着白叶罗道:“少当家的,咱们现在应该是出了巴州了吧。”
白叶罗也十分的配合道:“想来是出了,他娘的,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晦气,怎么碰到巴州的鹰爪孙搜城,不然的话咱们哪还用遭这罪!”
殷诚又道:“少当家的,我看前面像是一个寨子,不如咱们前去拜拜山门,休息一宿,也好过这半夜里赶路。”
“成,咱们便上山拜会拜会,看看这寨子里是哪路的兄弟。”
俩人一唱一和,故意吆喝,早就惊动了山头前的喽啰们。
再加上二人的口气,全然是绿林中人说话的语气,反倒是让吃了一惊的喽啰们有些纳闷。
“赶路的,不要再往前走了!”
瞭望台上马上冒出一个头来,紧接着传来一个声音。
殷诚给白叶罗使了个接下来就看你的了的眼神。
白叶罗自信的点了点头。
刚刚和殷诚这一唱一和,自家太子这口绿林豪杰的语气,简直比自己更像是土匪。
他全然没有想到,平日里斯斯文文,虽然有时候会不着调的太子爷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果然不愧是能够成为洪门龙头的男人,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白叶罗清了清嗓子,双手抱拳,冲着山头高声道:“山上的并肩子,天王盖地虎!”
殷诚创建洪门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洪门编纂了一部新的绿林黑话。
并且通过洪门庞大的关系网将这部绿林黑话典籍推广出去。
经过这半年多的潜移默化,炎朝中但凡是在绿林道上混的山贼强盗们,全都默认了洪门的黑话标准是他们官方黑话。
因此白叶罗一张嘴,山上的这帮人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乃是:“山上的朋友,来对个暗号。”
瞭望台的上那人往下面看了看,显然是在听人说话。
不多时,那人站直了身子,冲着白叶罗道:“宝塔镇河妖,走海的老合吹什么风?”
吕布在一旁悄声问道:“他说的什么?”
殷诚低声道:“他说,暗号对上了。过路的兄弟,你是从哪里来?”
白叶罗不假思索,高声回道:“风雷盘走。”
瞭望台的上的那人一愣,又赶紧低头向下看去。
吕布又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殷诚道:“对面问咱们从哪里来,白叶罗直接告诉了他咱们的身份,是风雷寨的强盗。”
吕布听了,眉头直皱,道:“哪里有自称强盗的?”
殷诚笑道:“咱们在明,人家在暗,咱们到了人家的山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自称强盗,乃是谦称。便是告诉对方,我们没有恶意。”
“若是白叶罗回答说风雷荣爷,只怕对面早就杀过下来。”
吕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愣了好一会,方才听对面瞭望台上那人问道:“风雷寨的哪位兄弟到了?”
语气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警惕和杀意,平和了很多。
白叶罗自报家门道:“风雷寨白叶罗,深夜赶路,误入贵地,还望对面的兄弟恕罪!”
“原来是白少当家的来了!”
对面忽而换了一个粗狂的声音:“白少当家的可是从巴州而来?”
声音越来越近,这句话说完,只见一个壮汉带着一帮喽啰从山头上走了下来。
借着月光看清楚来人的面貌,白叶罗有些意外。
他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耳熟,可越是绞尽脑汁越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原来是邵大哥!”
白叶罗赶紧抱拳行礼,高声道:“邵大哥,小弟白叶罗这里有礼了。”
被白叶罗称作邵大哥的壮汉看清楚白叶罗的面貌,又看他只有四人,彻底的放下心来。
“少当家的客气了,许久不见,少当家越发有一寨之主的气势了。”
白叶罗翻身下马,殷诚三人也跟下来。
“邵大哥说笑了,这话若是传到我大姐耳朵里,只怕下次见面,少不得要找邵大哥的麻烦。”
白叶罗十分熟练的和壮汉客套着。
那壮汉哈哈大笑,十分的开心,上前拥住白叶罗道:“少当家的不说,我不说,白大当家怎么可能知道。来来来,哥哥我今日发了一笔大财,随我一同上山喝酒!”
周围的喽啰见是自己人,全都放松了警戒。
也没有把白叶罗身后的殷诚三人放在心上。
只当他们是这位和自家当家的认识的白少当家的随从。
一行人上了山,走到寨子前,吕布不由的暗暗庆幸。
只见寨门前面有一条深沟,上面铺了一层浮土,黑夜里不仔细观瞧,根本就发现不了。
大寨的门上插满了火把,照亮了整个寨门前。
火把旁边站着一排手持弓箭的喽啰,一个个拉弓搭箭,对准了寨前。
吕布眼神极好,借着火光观瞧,见那些喽啰的箭头上有些泛着异样的光点,显然是淬了剧毒的。
好在刚刚没有冲动,若是不由分说的杀上来,只怕是连这山寨的大门也进不去。
寨门打来,白叶罗与邵姓大汉并排而走。
殷诚三人紧随其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白叶罗为了让殷诚心里有底,让他知道这邵姓大汉是何人,故意问道:“邵大哥,我记得你们九龙寨不是在这里啊。”
殷诚马上明白过来,这人是九龙寨的。
邵姓大汉道:“此处确实不是咱们九龙寨,咱们巴州的各大寨子已经合寨了。”
“哦,合寨了?那老寨主可在此处?”
白叶罗一愣,十分的意外,连忙问道。
邵姓汉子一听这话,笑声更大,道:“白老弟,那老不死的早就被我杀了!”
第二十三章 不当反贼当汉奸了
“什么,钱,钱老爷子死了?”
白叶罗一听这话,呆立当场。
邵姓壮汉也停止了脚步,转身看了看白叶罗,笑容一如往常白叶罗见到的那般憨厚。
只是这个时候,这样憨厚的笑容却让白叶罗有些不寒而栗。
别人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与九龙寨寨主钱虎的关系,白叶罗却是清楚的很。
此人叫做邵河,乃是九龙寨的寨主钱虎三十年前在巴州某个河边捡来的。
钱虎虽然年少时就在绿林道上有了名气,经过几十年的积累,九龙寨在炎朝绿林道上虽然不似凌云寨和风雷寨这般声名显赫。
但在巴蜀境内却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寨子。
钱虎没有子嗣,收养了不少义子,邵河便是其中之一。
九龙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根本原因就是钱虎一共有九个义子。
邵河排行老三,平日里很受钱虎的宠信。
当年自家姐姐成亲,钱虎亲自前来贺礼。
酒宴之上,与钱虎一同入席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邵河。
因此白叶罗与邵河关系还算不错。
由此也能看出邵河在钱虎心中的地位。
可这一见面,白叶罗就得到了钱虎的死讯,而且还是杀人凶手亲口告诉自己。
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这...这...”
白叶罗看着邵河不知道说什么好,邵河却丝毫不在意,道:“叶罗兄弟,那老东西冥顽不灵,想要把我们九龙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为兄送他上路,心里也是愧疚的很。”
嘴上说愧疚,可面上压根连演都不愿意演。
白叶罗唯唯诺诺,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对邵河起了戒备之心,却又怕冷了他的面子,让身后的殷诚陷入绝境。
“邵大哥既然这么做,想来也是有钱老爷子做得不对的地方。”
思来想去,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话茬。
邵河郑重的点了点头,拍了拍白叶罗的肩膀道:“白兄弟能够这样想,愚兄我心里算是好受一些。”
说罢转身引着白叶罗进大寨:“来,白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咱们寨子里详谈。”
白叶罗嗯了一声,趁着邵河走在前面,转身看了殷诚一眼。
殷诚在后面听的真切,心里对这个邵河大概有了个了解,冲着白叶罗微微示意,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一会到了大寨,少说多听,若有人挑衅,你只当听不到,万事有我。”
听到殷诚这样说,白叶罗悬着的心平缓下来,点头应了一声。
此时整个山寨之中火把无数,照的是灯火通明。
一路之上人来人往,不管是谁,见到了邵河全都让开去路,恭敬的叫一声二当家的。
殷诚心里纳闷,这邵河既然杀了自己的老大,为何还是二当家的。
此处也不是九龙寨,那这个大当家又是何人?
心里一边猜测着巴州的绿林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低头跟在白叶罗身后。
没多久就到了大寨,邵河转身冲着白叶罗道:“白老弟,今日寨子里有大事要商议,你能前来,正好做个见证。”
说罢不能白叶罗发问,邵河拱手行礼,郑重其事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口中道:“白少当家的,请。”
旁边的喽啰赶紧冲着灯火通明的大寨喊叫道:“风雷寨白叶罗白少当家的到!”
而后又道:“二当家到!”
两声喊叫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黑夜之中极具穿透力。
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寨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小喽啰匆忙走出,站在门口冲着众人道:“请白少当家入寨!”
礼遇可谓是足够隆重,就连白叶罗都有些受宠若惊,不由得理了理衣衫,挺直了腰板,迈步向着大寨走去。
殷诚紧随其后,正要跟上,却被夫子一把拉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切莫要小心。”
夫子难得如此郑重,殷诚虽然也猜到了这大寨之中别有玄机,但却点头轻声道:“老师也要小心,还是那句话,若有什么意外,您先走,莫要管我们。”
夫子松开了手,没有说话。
一行人进了大寨,此时虽然已是黑夜,但寨子之中却坐满了人。
寨子之中摆满了桌子,酒气熏天。
桌子上一片狼藉,酒坛子满地都是,还有人抱着酒坛趴在桌上喝的酩酊大醉。
天下的山寨的大当家虽然各有不同,但山寨里的情况却大抵相同。
殷诚之前在雍州的时候,有过一段山寨的生活。
因此对于这种氛围倒是并不怎么奇怪。
反而有种回家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回家的感觉,从而表现出亲近的姿态,让一进来就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人全都放松了警惕。
大寨的上首位置有三个位置,却只坐了两个人。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光头彪悍的汉子。
殷诚一看心里就明白,这应该便是山寨之主了。
而再看到他旁边的那人时,殷诚却有些皱眉。
这人穿着打扮,绝非是炎朝人,反而有些像他记忆之中的武士浪人形象。
大卑国的人?
他在观察着那人,那人也在观察着他。
确切的说主要是观察站在站在殷诚身边的吕布。
观察吕布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就算不看吕布的气势,光是他这身高和块头,别管放在哪里,都十分引人注目。
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在炎朝这个时代,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大寨中人的目光也全都聚集在了吕布身上,白叶罗一见,轻轻咳嗽一声。
紧接着迈步上前,冲着大寨上首之人行礼道:“风雷寨白叶罗,见过压虎湾张世叔。”
他这么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殷诚心中暗道,原来这人便是压虎湾的寨主张霸。
随即又有些不解,这张霸是大当家,邵河是二当家,这二人为何能够走到一起?
难道与这个卑国人有什么关系?
张霸听到白叶罗这般叫他,原本紧绷着的老脸乐开了花。
“哈哈哈,白世侄当真是稀客啊,来,来,来,到世叔这里来!”
白叶罗见过张霸几次,之前也曾听姐姐点评绿林中人时提到,这个压虎湾的寨主最是好面子。
自己当着他手下人叫一声世叔,那是比给他一车金子还之前。
天下绿林之中,谁人不知风雷寨的名头。
而风雷寨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名气,根本原因就是人家根子深。
整个炎朝,就算是天下第一寨——凌云寨,在这上面比之风雷寨那也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风雷寨百余年来,代代为匪,世世做贼。
算得上是炎朝绿林道上的活化石。
白叶罗叫张霸一声世叔,什么叫世叔?
那自然是祖上就有交情的才能叫一声世叔。
他张霸虽然是打老爹那辈才落草为寇的,一辈子也只是个山寨喽啰。
和他们风雷寨一点关系也没有,更别说交情了。
可白叶罗当着自己手下,尤其是贵客面前如此抬举自己,张霸如何能不开心。
心里原本对白叶罗为何在此的那一丁点疑惑,瞬间烟消云散。
白叶罗年纪虽然不大,可终究是在山贼窝里长大的,家学渊源,绿林道上的什么阵仗没见过?
一见张霸邀请自己,赶忙推辞。
“张世叔说笑了,叶罗乃是晚辈,又深夜前来,来的匆忙未曾准备礼物不说,岂敢反客为主?传扬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上的好汉,笑话我风雷寨不懂规矩?”
说罢走到了下首的第一位,冲着坐在那喝的有些迷糊的汉子行了个礼,道:“这位兄弟,还望你借个坐。”
那人乃是张霸的亲信,虽然喝的晕晕乎乎,但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白叶罗不去坐上首,偏偏要找自己的位子,心里有些不满。
若是在平日,他自然是不敢不让。
毕竟白叶罗是风雷寨的少当家,坐在这下首的首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自己让的慢了,反倒是他的过错。
可酒壮怂人胆,再加上刚刚自家大当家给他们描绘了一幅好的不能再好的蓝图。
这位有些飘飘然了,醉眼迷离的看着白叶罗,口中含糊不清:“老子,老子为什么要给你,给你...”
让座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只觉得浑身一滞,身子当真就飘了起来。
只是不等他回过神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觉得有风从脸颊吹过,紧接着鼻子一动,脸上一亮,整个人趴在了大寨门口。
正是吕布把他给扔了出去。
吕布虽然没和山贼强盗打过交道,可却明白这强者为尊的道理,放在绿林之中也是行得通的。
此时他扮演的乃是白叶罗的护卫,风雷寨的人。
邵河对白叶罗的态度,还有这个什么狗屁大当家对白叶罗的态度,吕布全都看在了眼里。
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果不其然,大寨之中没有任何人对自己扔这位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喽啰有任何的意见。
连张霸也没觉得丢了面子,反而哈哈大笑道:“果然是白大当家调教出来的兄弟,到哪都霸道,好,我喜欢!”
白叶罗坐了下来,跟着笑道:“世叔见笑了,见笑了,手下人不懂规矩,还望世叔不要放在心上。”
“哎,白世侄这样说可就是打世叔的脸了,若是白大当家在此,便不是扔一个人那么简单了,只怕还得把老子也给扔出去吹吹风。”
张霸一挥手,让人给白叶罗重新上了一份酒菜。
酒菜很简单也很实在,一块大肘子,一只炖的烂熟的鸡,还有一坛子酒。
殷诚三人站在白叶罗身后,面色如常,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邵河站在大寨中央,冲着张霸道:“回大当家,我已按照吩咐,插了巴州的盘道,特回来付命。”
吕布听的有些皱眉,轻声问道:“他在说什么?”
殷诚道:“插了巴州的盘道,是说把巴州的官一锅端了。插了盘道就是一锅端的意思。“
“哦。”
吕布点了点头,不在说话。
好在邵河说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二人。
一听这话,张霸微微点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浪人,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那浪人死气沉沉的脸露出一丝笑容,端起酒杯冲着邵河道:“邵当家辛苦了。”
炎朝话说的很生硬,更让殷诚确定了这小子的卑国人的身份。
那卑国人一说完,张霸方才表态:“辛苦二当家了,来,我敬二当家的一碗。”
说罢站起身来,吨吨吨,一碗酒下肚。
旁边的喽啰赶紧给邵河倒了一碗,邵河喝了,酒碗冲下,让四周人看了,方才转身道:“抬上来!”
话音一落,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喽啰赶紧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箱子放在了大寨中间,邵河打开了,只见里面全都是金银珠宝,样式十分多,上面还有些血迹,显然是从巴州城外山庄之中搜刮的。
“好,二当家的,我再敬你一杯。”
张霸见了连连点头,又喝了一碗。
邵河盖上了箱子,让人抬下去,方才迈步走到了张霸身边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张霸还没说话,那浪人反倒是看着白叶罗,向着邵河问道:“不知二当家的为何与白少寨主一起回山?”
来了!
白叶罗心中一紧,放下了手中的鸡腿。
在心里默念起殷诚给自己说的话。
张霸也是一脸询问的看向邵河。
邵河道:“我并非与白老弟一同回来,而是白老弟深夜赶路,路过寨子想要借宿。”
“路过寨子?”
那浪人脸上露出疑惑,怀疑之色没有丝毫掩饰。
白叶罗背熟了殷诚交代的说辞,面色不改,笑道:“没错,今日上山,也是巧了。我风雷寨接到了济州黄大当家的英雄帖,几位姐姐一商量,说让此次英雄大会便由我代表风雷寨前去,也好见见世面。”
张霸点了点头,道:“看来白大当家这是有心要让世侄接风雷寨的担子了,世叔在此先恭喜了。”
绿林道上再有就传言,说百余年来都是女子当家的风雷寨这一次要换男人做寨主了。
张霸也屡有耳闻,毕竟白叶罗乃是五代单传,对此他没有任何的怀疑。
白叶罗微微一笑,没有接张霸这一话茬,接着道:“谁知我们到了巴州,原本已经住下,谁知半夜里,巴州的鹰爪孙却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挨家挨户搜查,我原本以为是他们得了风声,前来捉我,因此便连夜跑了出来。遇到了邵大哥,方才知道,是邵大哥插了巴州的盘道,佩服,佩服。”
邵河面带微笑,显然对白叶罗的恭维十分受用。
张霸哈哈一笑,道:“这全都赖得风浪先生运筹帷幄,哈哈哈。”
笑了两声,张霸方才道:“对了,白世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济州黄大当家派来接应咱们去参加英雄大会的风浪剑先生。”
“疯浪贱?”
殷诚一皱眉,起了个这破名字,这卑国人也算是个人才。
白叶罗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见张霸言语之中透露着尊重,赶紧起身行礼。
风浪剑抬手示意他坐下,张霸道:“白世侄可知,黄大当家已经和卑国的大将军合作之事?”
第二十四章 我来组成汉奸头头
卑国大将军是谁,白叶罗并不清楚,但见张霸脸上的得意掩盖不住,隐隐明白他为什么要炫耀。
“世叔,这事,侄儿确实不知。”
白叶罗摇头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
张霸听完这话,原本的得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凝重的神情。
“白世侄,你可是当今天下,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对于张霸的转变,不光是白叶罗,连殷诚也觉得有些突然。
殷诚还沉浸在张霸要当汉奸的震惊中。
他完全没有想到,丰臣秀吉这孙子的手伸的那么长。
居然把爪子摸到了巴州境内。
他想要干什么?
目的不言而喻。
殷诚心里猜测着丰臣秀吉与黄巢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张霸的声音忽而激昂起来。
“如今我大炎境内,烽烟四起,民不聊生,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什么?”
张霸终究是在绿林道上混了一辈子的大佬,正经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听到他这般发问,殷诚想要回答,还能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庙堂之上,禽兽披衣。
江湖之中,虎狼当道。
可谁知张霸却郑重其事的自问自答道:“乃是因为洪门这种败类的出现!”
声音在大寨之中回荡,配上张霸还算那么回事的形象,猛然一看,还真能唬住人。
就连殷诚刚一听到这话,都有些纳闷,还有这种说法么?
纳闷之后,紧接着就是无语。
他甚至想刨开张霸的脑袋,看一看他脑回路到底是有多么的异于常人,能够把炎朝现在的烂摊子归咎到洪门头上。
整个大寨之中,已经就醒的喽啰们高声叫嚷,迎合着张霸的说法。
连那个卑国人也不断的点头,显然也是认同张霸的,甚至于说,张霸的这种想法就是他给灌输的。
白叶罗虽然谨记殷诚的交代,多听少说。
可见到这种阵势,还是有心想要为殷诚说话,假装疑惑看着张霸道:“世叔,此话倒是从何说起,这洪门的兄弟,也都是咱们绿林中人,我平日里也与洪门的人打过教导,据我观察,他们也算不得败类二字。”
张霸一挥手,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扑面而来。
“白世侄,你那是被他们的表现所蒙骗了。我且问你,咱们绿林之中是不是有规矩,不可与朝廷的鹰爪孙有来往?”
白叶罗没有马上回答。
根据殷诚的指示,风雷寨归附南楚一事,并没有对外公开。
这也是白叶罗能够继续坐在这里的根本原因。
张霸说的这个规矩其实并没有大家的一个共识,并没有什么白纸黑字,或者连口头的约定都没有。
可他风雷寨这百余年来,一直遵守着这条规矩,从来不和官府妥协。
始终站在官府的对立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天下绿林道上的好汉们,一提到风雷寨,无不翘起大拇指称赞。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白叶罗现在已经成为了南楚的人,张霸把话怼在了他脸上,着实让他难以回答。
但这个节骨眼上,白叶罗是万不能露出丁点破绽的。
只得点头道:“世叔说的没错,咱们绿林中人,那是和官府的鹰爪孙乃是天生的死对头。”
张霸道:“可洪门呢?洪门中人全都是绿林上的好汉,可他们的龙头大当家,却是当朝的太子,这洪门还是绿林的洪门么?分明是太子的走狗,是太子的走狗,自然是朝廷的走狗。他们既然要当朝廷的走狗,自然是要拿咱们来向他们的主子邀功的。”
这边一说完,底下的喽啰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高声叫嚷道:“大当家说的没错,洪门的人全都是朝廷的走狗!”
整个大寨的屋顶差点被声浪掀翻。
张霸对手下人的表现很是满意,他抬起手来示意所有人安静。
喽啰们嚷嚷了半天,方才平息下来。
“这一次济州的黄大当家,广撒英雄帖,请天下英雄齐聚济州,明面上是要以比武选出天下第一好汉,实际上乃是让天下的绿林豪杰们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洪门。”
张霸说到这,看着白叶罗道:“白世侄可能要问,这洪门背后有狗太子撑腰,这狗太子大难不死,又活了过来,咱们对付洪门,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对不对?”
白叶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张霸这左一句狗太子,右一句狗太子,白叶罗听的是头皮发麻。
毕竟被张霸骂的那个狗太子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想要替殷诚回两句,却又怕坏了大事。
不替殷诚顶两句,又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位老大。
正左右为难时,叫做风浪剑的卑国人站了起来道:“你们炎朝人不用担心,我们的大将军已经和你们黄大当家约定,只要你们的太子,敢派兵前来攻打,我们大卑国的勇士,是会帮助你们的!”
一段话说的是磕磕巴巴,听的人是极其费劲。
张霸说话他不敢硬怼,乃是考虑到了压龙湾和风雷寨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张霸在巴蜀绿林之中混了那么多年,就算是自己大姐也得给他些面子。
自己当着他的小弟们怼他,不光失了礼数,还容易给张霸留下话柄。
可怼这个卑国人,白叶罗是没有任何压力,也有充分的理由的。
“哦?这位风浪先生想必是刚来我炎朝不久吧,你难道不知道当初洛阳之战时,长安军是何等的实力?”
白叶罗冷哼一声,丝毫不给风浪剑面子:“听闻你卑国只不过是区区弹丸之地,如何有那么大的口气?”
整个大寨瞬间安静下来。
虽然众人对白叶罗这般态度有些意外,但张霸和邵河却并没有因为白叶罗的态度而生气。
反而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在他们看来,这才是风雷寨上当家的应该有的表现。
风雷寨在巴蜀绿林道上乃是名副其实的老大,白叶罗不知道风浪剑的底细,加上他又不是炎朝人。
听到风浪剑这番话,对他有敌意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风浪剑虽然孤傲,却也不是傻子,对白叶罗对自己的态度丝毫不放在眼里。
反而哈哈一笑,道:“白少当家,你是说长安军的火器吧。”
白叶罗点了点头道:“没错,天下诸侯谁人不知,长安军的火器天下无双,谁也不敢与其争锋,怎么,难不成你们卑国也有火器不成?”
风浪剑点头道:“自然是有的。黄大当家能够打下济州,便是靠着我们提供的火器!”
说到得意之处,风浪剑的官话反而比刚刚流畅很多。
虽然还是一股子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的语调,但最起码和刚刚相比,听起来不是那么的费劲了。
殷诚皱了皱眉,这个消息,他并没有从军机二处和鲤组织关于济州的报告中看到。
看来这个黄巢是铁了心要当汉奸了。
风浪剑的话让白叶罗不知道该如何接,愣了半天,方才看向张霸。
张霸点了点头,道:“白世侄,风浪先生说的没错,这济州乃是卑国的大将军派兵帮助黄大当家打下来的。而且卑国大将军还和黄大当家约定,若是黄大当家能够剿灭洪门,一统大炎绿林,便帮他打入长安,活捉狗太子!”
说道活捉狗太子,张霸的两眼直放光。
就连旁边的邵河,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激动,在旁边帮衬道:“没错,这边是咱们巴州绿林道的兄弟们要去济州的原因!”
“哦,原来如此,原来两位当家的去济州,是想要这从龙之功,做的是辅佐黄大当家当皇帝的美梦。”
冷不丁的大寨之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众人寻声望去,见说话之人乃是白叶罗身后的殷诚,一时之间倒是分不清他这句话是夸赞还是嘲讽。
这个风雷寨的兄弟到底是友军还是敌人。
白叶罗也诧异的转过脑袋来,看着殷诚,不知道自家太子为什么突然出头。
不是他告诉自己要多听少说么。
殷诚给白叶罗一个放心的眼神,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大寨中间。
通过张霸等人这番对话,殷诚算是彻底明白过来巴州的绿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明白了济州的黄巢想要做什么。
只要知道他们的想法,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大寨里的喽啰,分不清殷诚的话,但张霸和邵河不是傻子,马上就嗅出不对劲来。
有些警觉的看着殷诚,心里猜测着他要干什么。
风浪剑虽然也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丰臣秀吉派到巴州来帮助这帮山贼强盗搞事情。
但他聪明归聪明,这会却是吃了语言不同上的亏。
在他听来,殷诚这番话说的一点毛病也没有。
这正是他们大将军定下的计策。
自己来巴州,也是为了坚定巴州这帮山贼强盗去济州的心。
因此,相对于张霸和邵河的警觉,风浪剑却对殷诚倍有好感:“这位好汉,说的没错,我们大将军不辞辛苦前来你朝,便是要为了帮助你们,让你们黄大当家带着炎朝的好汉们一起推翻这腐朽黑暗的朝廷,让你们都能跟着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风浪剑来之前,备足了功课,知道这帮没见识的山贼们喜欢听什么样的话。
殷诚点了点头,一副对风浪剑的提议很满意的样子。
“所以说杀了巴州太守和士族乡绅们,便是巴州绿林对黄大当家的投名状了?”
殷诚对张霸和邵河愈发谨慎的目光并没有放在心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风浪剑,等待着他的回答。
风浪剑想了想,努力的去理解殷诚这句话的意思。
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猜测的差不多了,方才点头道:“没错,黄大当家虽然有我们卑国的帮助,但想要实现当皇帝的野望,却还需要你们自己人的支持。”
“好,既然黄大当家和你们的大将军需要天下绿林好汉的支持,那我就想问一问风浪先生,这一次去济州,巴州能够带多少人去?”
殷诚见风浪剑上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夫子也猜到了殷诚要干什么,捋了捋胡须看着殷诚不住点头。
好小子,不愧是老夫的徒弟,在人家的地盘也敢搞事情。
风浪剑不明白殷诚想要干什么,脸色也沉了下来,道:“自然是全都去了。”
殷诚看着张霸道:“敢问张大当家,你们压虎湾和九龙寨合并之后,能够带到济州去的人能有多少呢?”
张霸和邵河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他俩还没有猜到殷诚要干什么。
但却能够感受到,这小子绝对是在憋坏。
可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又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八百?还是一千?”
殷诚见张霸和邵河不说话,哈哈一笑,反问道。
“只怕是连五百人也凑不齐吧。”
这话的嘲讽意味就很足了,绕是张霸的养气功夫再足,也难以忍受。
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个十分好面子的人。
“这位兄台,你在风雷寨中是职位,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还没等张霸说话,邵河一脸阴沉的看着殷诚冷声问道。
殷诚根本不搭理邵河,在他眼里,邵河和张霸已经是两个死人了。
“风浪先生,既然黄大当家和你们大将军需要的是人,谁人不知,光是我风雷寨上下就有三千多兄弟。而我风雷寨在南楚一呼百应,若是知道黄大当家的想法,便是拉上一个万人去济州也不是什么难事。”
风浪剑一听万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是跟着丰臣秀吉一统大卑国,几乎每次决定生死的战役都参加了。
就算是丰臣秀吉与卑国反对军决一死战的战争,自己这边也只不过三万多人。
而这三万人还是丰臣秀吉能够派出的所有的士兵。
丰臣秀吉派他作为黄巢的代表,联络炎朝各地的绿林中人,风浪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说服邵河和张霸联合起来,拉起一支七八百人的队伍已经算是大功一件。
可听到殷诚的话,整个人呆若木鸡。
一万多人!
若是这一万多人能够为他们大卑国所用,对于大将军的计划岂不是如虎添翼?
到时候自己定然能够靠着这个功劳,成为大将军的家臣。
殷诚见风浪剑心动了,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推波助澜,点燃风浪剑心中求功的**。
“哦,难道张大当家和邵二当家没有告诉风浪先生,我们风雷寨在天下绿林之中的实力么?”
风浪剑十分配合的摇了摇头。
张霸和邵河这个时候再不明白殷诚想要做什么,那他俩就白在绿林之中混那么久了。
“住嘴!”
张霸再也不顾及白叶罗的脸面,指着殷诚气急败坏道:“你给我住嘴!”
周围的喽啰全都站了起来,唰唰唰,抽出了武器,只等着自家大当家一声令下,便将殷诚碎尸万段。
白叶罗也明白过来,赶紧站起身,看着众人道:“我看谁敢!你们是要和我们风雷寨作对么?”
此言一出,大寨内所有喽啰全都心虚起来。
互相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风雷寨经营百年,在巴蜀之地的名声早就深入人心。
这些人打从小就知道有个敢和官府作对的风雷寨。
长大后从事山贼这个行业后,又得知,风雷寨的人最是霸道和护犊子。
谁若是敢招惹风雷寨,只有死路一条。
这也是张霸如此得意忘形之下,依旧对白叶罗十分尊重的原因之一。
眼见得手下人怂了,邵河有些后悔。
自己为什么要把白叶罗带上山来。
他原本的想法是带白叶罗上山,向他炫耀一下如今自己攀上高枝,今非昔比了。
以他对白叶罗的了解,知道这小子绝对没有胆子和能力坏自己的好事。
但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殷诚的存在。
“风浪先生,你和他们合作,反倒是不如与我们风雷寨合作。只要风浪先生和我们合作,我们风雷寨不光会将南楚境内上万兄弟带到济州,相信这一路之上,以我们风雷寨的名声,绝对会有更多的绿林豪杰来投,到时候,到了济州,只怕不少于三万多人!”
“三万多人!”
风浪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虽然并不知晓风雷寨的名头,但刚刚张霸对白叶罗的态度摆在那是做不了假的。
眼前这人说的话就算掺了一半的水分,那也是一万五千人啊。
一万五千人!
风浪剑一想到这个数字,浑身激动的颤抖。
见风浪剑久久没有说话,殷诚知道自己要给他来点猛药了。
冲着吕布使了个眼神。
吕布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冲到张霸身边,不等他反应过来,直接抽出他的腰刀,刺入张霸的腹中。
第二十五章 一锅端
张霸倒地,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吕布出手,断没有留情的可能。
大寨里的喽啰全都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帮人说动手就动手,根本不按照江湖套路出牌。
这惊讶之中更多的则是惊恐。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吕布这种级别的猛将杀人,带给风浪剑这种勉强算是内行人的感觉是震惊。
而大寨里这帮打架遵循的是一拥而上,杀人的胆子全靠人多架着的喽啰,心里更多的则是茫然。
这人是什么时候到了大当家的面前。
又是什么时候抽出来的刀?
“啊!”
刚刚被吕布扔出去的张霸的心腹醒了酒,看着大寨中的突变,忽而失声高叫起来。
这一嗓子,惊醒了所有人。
喽啰们虽然害怕,但这种害怕却被满院都是自己人的状况压了下去。
邵河后退一步,唯恐吕布下一步就是要杀他。
虽然邵河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大汉想要杀自己易如反掌。
但张霸心腹的尖叫却给他壮了胆子。
这里乃是他的地盘,大寨里的喽啰全都是他的手下。
唰的一声,邵河抽出了鬼头大刀,一脸谨慎的看着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吕布。
大寨里的喽啰此时也都反应过来,各个手忙脚乱的寻找着武器。
殷诚没有给吕布下一步指示,反而等待着喽啰们做好战斗准备。
直到所有的喽啰全都握住了刀枪棍棒,虎视眈眈的将自己围住,殷诚方才迈步上前看着邵河道:“邵当家的,咱们做一笔买卖如何?”
邵河后退到柱子旁,这根柱子后面便是去后堂的路,一旦有什么变故,自己可以第一时间逃脱。
虽然他对这座山头还不怎么熟悉,但风雷寨的这帮人肯定还不如他。
黑夜里,自己出了大寨,便是神仙,也休想找到自己。
“你杀了我家大当家,还有什么话要说?”
殷诚见邵河并没有让喽啰一拥而上,为张霸报仇,面上的微笑更胜。
邵河的表现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若是邵河不听分说,就要手下人拿下自己,反倒是让殷诚有些意外了。
“其实这笔买卖对邵当家的来说,乃是稳赚不赔的。”
邵河的心思被殷诚摸透,越是如此,殷诚越是要吊他的胃口。
“你不要再往前走了,若是再往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殷诚,邵河脸上的冷汗缓缓往下流。
殷诚根本不搭理他这茬,走到了张霸的尸体旁方才停下来。
“既然咱们都是要去济州的,邵当家的不如和我们风雷寨合作,压虎湾的张霸能给你的,我们风雷寨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们依旧可以给你。”
白叶罗一听殷诚要穿他风雷寨的衣服,赶紧配合的叫道:“没错,邵大哥,你们九龙寨和压虎湾素来就有恩怨,你就不怕他到了济州,把你卖了?”
绿林中的这些事,白叶罗从小听到大。
最是明白这帮嘴上大义凌然,背地里却自私自利的所谓绿林好汉们的软肋在哪里。
吕布突然发难,太子又来这一出,白叶罗虽然不明白俩人到底要干什么。
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要给邵河施压,自己这个辅助是必须要托一手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白叶罗这话,邵河的脸色马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殷诚心中对白叶罗的评价又上一层。
他还担心自己突然搞事,白叶罗会当猪队友,坏自己好事。
没成想,这个白少当家,居然打了一手的好辅助。
“你说一说,什么买卖?”
白叶罗说的事,一直是邵河心中的心病。
当初这个卑国人带着黄大当家的信物,前来九龙寨拜山,却被自己的义父赶了出去。
邵河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着就鬼迷了心窍,私下里回见了风浪剑。
风浪剑把黄巢要干的事,说的是天花乱坠。
邵河就动心了,答应了与张霸合作,搞死自己的义父,两寨合成一寨,前去济州投奔黄巢。
当初邵河心里的算盘打的很好,合寨之后,自己再想办法搞定张霸,将两个寨子全都握在自己手里。
可谁知,杀了钱虎之后,九龙寨的喽啰反倒是跑了一大半,只留下一帮平日里不怎么受重用的喽啰归顺了自己。
因此在新寨子里,邵河就成了二当家,处处被张霸压一头。
连这种出去杀人越货的买卖,都是他这个二当家带人去。
张霸一死,邵河摸不准情况,分不清敌友,还以为是冲着他们二人而来。
可吕布杀完人之后,并没有对自己下手。
殷诚开口就是要和自己做买卖。
白叶罗更是连自己的称呼都没变,依旧称呼自己大哥。
邵河安心下来,紧接着心思就活泛起来。
张霸的死,对自己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殷诚见邵河反应过味来,直接抛出了诱饵道:“很简单,你我两家一齐前去济州,沿途之上收拢的绿林好汉,全都归邵当家的麾下。不知邵当家的意下如何?”
邵河一听这话,刚刚稳下来的心,马上又激动起来。
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狐疑的看着殷诚又看了看白叶罗:“条件呢?你们的条件呢?”
殷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身看了一眼白叶罗,那意思自然是让白叶罗来回答。
白叶罗一愣,见殷诚一脸的鼓励的神色,不由的给自己打了打气。
“白叶罗,白叶罗,太子殿下看得起你,要和你一起哄骗住邵河,你莫要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深吸了一口气,白叶罗学着殷诚风轻云淡的气势道:“条件自然是邵大哥对外要宣称乃是我们风雷寨的人。”
说完之后,白叶罗看向了殷诚,见殷诚冲他暗暗点头,心花怒放起来。
邵河马上皱起眉头,心里琢磨着该不该答应。
这事对自己有什么坏处,又有什么好处。
可想来想去,也想不通白叶罗凭白给自己那么大一个便宜,难道只是图一个名声?
谁人不知道,在这乱世里,有人才是硬道理,名声再大,遇到拳头也无济于事。
就在邵河有些怀疑的时候,殷诚补刀道:“当然,到了济州之后,邵当家一切都要听从我家少当家的安排。”
此话一出,邵河方才又安心下来:“看来这才是风雷寨的目的,是想把老子当刀使唤。沿途投奔的好汉们归老子统管,到了济州,若是有什么送命的事,却要老子顶上,到时候再把锅全都甩在老子身上,哼哼,风雷寨果然好计谋!”
他自以为看破了白叶罗和殷诚的心思,有些得意,却又有些左右为难。
下意识里向着风浪剑看了看。
风浪剑这会也算是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
原来不是要杀自己,而是风雷寨也想横插一杠子。
这种事他根本就在意,不管是和张霸合作,还是与风雷寨合作,只要自己能够完成大将军安排的任务就可以。
当然,潜意识里,风浪剑是赞同风雷寨入伙的。
毕竟风雷寨有那么大的实力,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此事乃是你们内部的事情,与我无关,邵当家的如何决定,不需要征询我的看法。”
风浪剑第一时间,用磕巴的官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邵河脸色变幻,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大刀。
大寨内的喽啰一见二当家的要妥协,也都很识趣的跟着放下了武器。
连张霸的心腹也是如此。
这倒是让殷诚有些意外。
他都准备好要拿张霸的心腹杀鸡儆猴了。
谁成想,这位老哥居然主动投降了。
他哪里知道,这帮人上山当山贼全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在跟张霸之前,不知道跟了多少个老大了。
对于他们来说,换老大比吃饭还频繁。
谁能让他们活下来,他们就跟着谁走。
如今能让他们吃饱饭的张霸死了,就算杀了风雷寨的这帮人又能如何?
再者来说,他们也听出来了,风雷寨这是要收编他们。
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风雷寨在业内的名气那是数一数二的。
巴蜀所有当山贼土匪的,做梦都想跟着风雷寨。
要不是此时的氛围不允许,这帮喽啰恨不得喝酒庆祝一番。
“好,既然白老弟看得起老哥哥,老哥哥若是不识时务,传出去不免让天下英雄耻笑。”
邵河哈哈一笑,走上前去,端起酒杯来,冲着白叶罗道:“白少当家,我邵河敬你一杯。”
说着一饮而尽,紧接着将酒碗翻地,高声道:“日后,我邵河便听从风雷寨的调遣。”
所有的喽啰听到这句话,马上欢呼起来。
一个个也都有样学样,端起酒碗来冲着白叶罗纳头就拜。
风浪剑站在一旁,满意的点了点头。
整个大寨之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喽啰们为了自己成为风雷寨的一员而高兴。
风浪剑为了自己完成了大将军的任务而高兴。
邵河则为了自己终于熬出头而高兴。
所有人都忘记了,刚刚这座寨子的大当家就是死在了这帮人的手里。
瞪着两个眼珠子,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张霸的身子还没有凉透。
殷诚就端着酒碗走到了邵河的面前,笑道:“邵当家,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邵河跟着哈哈大笑,连忙倒满酒碗,迎上前去,道:“这位兄弟说的没错,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二人一碰杯,一饮而尽,而后相视大笑。
“这位兄弟,还不知你高姓大名呢。”
虽然知道自己以后就是被当枪使唤的命,但邵河对能够成为风雷寨的枪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毕竟,说难听的,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当风雷寨的狗,都没有机会。
他邵河如今傍上了风雷寨这棵大树,又马上要跟着去济州搞大事。
这明显是要飞黄腾达的节奏。
张霸一死,去了邵河的一块心病。
人逢喜事精神爽,邵河这算得上是双喜临门,语言之中对殷诚十分的客气。
他也看出来了,白叶罗这个少当家的对眼前这人是言听计从,更是毕恭毕敬。
想必这人在风雷寨的地位不低,有可能是风雷寨的女婿。
殷诚见邵河问自己名字,噗嗤一声笑了。
邵河有些意外,不知道这位老兄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笑起来。
自己也没说什么笑话啊。
殷诚摇了摇头,看着邵河道:“邵当家的,为何想要知道我的名字?”
邵河很是奇怪,也不知道他的什么脾气,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有些尴尬道:“这位兄弟,我这,咱们都是一家人,若是...”
“若是邵当家的到了地下,阎王爷问你是谁杀的,你怕回答不上来么?”
殷诚笑眯眯的说着,邵河浑身一激灵。
还没等明白殷诚这话什么意思,只觉得腹部一疼,低头一看,便见到殷诚手握着一把匕首的刀把。
而刀身则插入了自己的肚子里。
鲜血流了出来,邵河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殷诚。
不明白自己都已经答应做风雷寨的狗了,他为什么还要杀自己。
殷诚的匕首削铁如泥,最是锋利。
他用力的一扭,接着一推,邵河捂住了伤口,仰天而倒。
噗通一声,惊醒了正在庆祝自己成为风雷寨一员的喽啰们。
所有的喽啰举着酒碗扭过头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邵河,又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喽啰们彻底的懵住了。
怎么二当家的也死了?
喽啰们的脑袋上挂着大大的问号。
出什么事了?
这一次他们连武器都没有来得及拿,一个个瞪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位当家的。
就在不久之前,自家两位老大还生龙活虎的喝着酒,吹着牛皮。
还说要带他们去济州当官享福。
怎么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位老大却双双作伴上了西天?
“邵河意图不轨,想要刺杀少当家,按照风雷寨的规矩,乃是死罪。”
殷诚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看着已经被眼前的情况彻底弄晕的喽啰说道。
“你们现在已经是风雷寨的人了。想要为邵河报仇的,就拿起桌上的家伙,站这边。”
殷诚伸出手来,指着左边道。
“不过想要为邵河报仇,便视作背叛风雷寨,乃是风雷寨的死敌,风雷寨会向天下发江湖追杀令,不死不休。”
刚刚张霸被吕布杀了,殷诚就一直在观察着这帮喽啰的表现。
他算是明白了一句话,什么叫做有奶便是娘。
邵河和张霸的手下这帮喽啰就是。
因此方才决定连邵河一并解决。
果不其然,殷诚的话一说完,所有的喽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哦,对了,去两个人,把今天抢来的东西抬上来,等一会,谁若是站在这边,承认自己乃是风雷寨的人,等处理了想要背叛风雷寨的人之后,论功行赏。”
此话一说完,只听整个大寨叮里咣当,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站在左边的人,唯恐被人误解是风雷寨的叛徒,撒丫子就往右边跑。
右边的人唯恐被人抢了自己的名额,一边推着往自己身边靠的人,一边往右边挤。
整个大寨瞬间乱作一团。
殷诚看着这般场面,满意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帮山贼居然如此好对付。
随即又有些感慨。
哎,现在山贼的素质越来越差了。
完全没有任何的职业道德可言了。
归其原因也很简单,这帮看似山贼的人,其实只不过是逼上梁山,落草为寇的普通百姓。
他们跟着张霸和邵河,只是为了活命,哪里有什么忠诚立场可言。
“风浪先生,你打算去哪里啊。”
搞定了大寨里的喽啰,殷诚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头也不抬的沉声说道。
刚想迈步从后堂走的风浪剑停住了脚步。
吕布早就上前,堵住了他的退路。
“说说吧,你们卑国人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殷诚站起身,走到了风浪剑的身边。
顺手拉过旁边的破椅子。
到了风浪剑旁边,殷诚一边说,一边猛的抬起破椅子,直接砸在了风浪剑的膝盖上。
咔吧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整个大寨瞬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的喽啰全都激动起来:“风雷寨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说杀人就杀人,说打断腿就打断腿,谁也不放在眼里,这才是真正的绿林大佬啊!”
第二十六章 大航海时代
殷诚一伙人连杀张霸和邵河,这在任何一个山寨里,都决计是走脱不了的。
偏偏九龙寨和压虎湾,刚刚合寨,连新寨子的名字都还没有起。
底下的喽啰自己人都还没有认全,更别说有什么归属感。
再者来说,这帮喽啰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九龙寨的大当家钱虎在巴州绿林道上的名声他们还十听过的。
钱虎出了名的仗义,这样一个人被自家老大杀了,他们虽然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别扭。
再加上今日里杀了巴州的太守,喽啰们也知道自己是没有了后路,只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
如今新的寨子突逢变故,转瞬之间,他们反倒成了风雷寨的人。
旧主已经死了,新老大就在面前,一帮喽啰们也只能接受现实。
不少人非但没有因为张霸和邵河的死而伤心,甚至还有些窃喜。
这就好比一帮学渣,突然听说自己的三流学校要被取缔,而他们则被安置到清华北大一般,
殷诚也正是看清楚他们的心思,方才敢痛下杀手。
他冲着风浪剑高声一叫,言语之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喽啰们虽然愚蠢,但却全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
他们不懂什么济州大事,也不明白为何要听一个打扮怪模怪样,说话都不利索的人的安排。
此时见到新老大想要对付风浪剑,几乎是本能的拿起武器,将风浪剑包围起来。
风浪剑跟着丰臣秀吉多年,哪里遇到过这种变故。
见风雷寨的人连杀张霸和邵河,如今对自己没有丝毫尊重,也知道情况变了。
可想要跑,周围有吕布,又有这帮墙头草喽啰,自己的腿又被打断,就算是生了翅膀也逃不出去。
只得强忍住痛楚,咬牙站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殷诚。
殷诚将打碎的椅子扔掉,抬起臂膀冲着旁边的喽啰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那喽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抄起旁边的椅子快步上前。
不等殷诚反应过来,喽啰大喝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抡起椅子来冲着风浪剑的脑袋砸去。
咔嚓一声,椅子应声而碎,风浪剑的脑袋上鲜血直流。
殷诚有些懵圈,看着一脸激动又有些害怕的喽啰。
风浪剑的表情更是精彩。
他终究是跟着丰臣秀吉混出来的人,殷诚上来没有杀他,反而打断了他的腿。
意思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这个上位者并不想要自己的性命,只是想要让自己吃点苦头。
他是想从自己的嘴里得到更多的情报。
冲着喽啰招手,应该是想让那喽啰拿把新椅子给他。
风浪剑已经做好了另外一条腿也被打断的准备。
他也看出来了,这个风雷寨的人是不想让自己逃脱。
但一切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一个没脑子想表现的喽啰,打破了风浪剑的脑袋,也打破了殷诚的计划。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尴尬的场面没有维持多久,便以风浪剑栽倒在地结束了。
“没气了。”
白叶罗走上前,蹲下身探了探风浪剑的鼻息,确定人已经死了之后,冲着殷诚点了点头。
“哎,死了也就死了吧。”
木已成舟,人已经死了,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补下刀,让人抬下去吧。”
殷诚吩咐完,白叶罗点头抽出匕首,插进风浪剑的胸口,而后站起身冲着还握着椅子腿的喽啰招手,让他带人将尸首全都抬下去。
这帮喽啰虽然是一帮猪队友,可干起活来却十分的麻利。
顷刻之间就把大寨打扫的干干净净。
大寨里发生的事,也都传了出去,整个寨子里五百多喽啰居然没有任何人想要为张霸和邵河报仇,全都按照白叶罗的吩咐,乖乖的站在大寨前的空地上。
吕布也没有想到事情进展的居然如此顺利,看着干净的大寨纳闷道:“太子难道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殷诚呵呵一笑,道:“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穷的活不下去的人被逼上落草,张霸和邵河以为杀了巴州的太守,到了济州便是头功一件,可他们手下这帮人却不这样想,只是知道当家的杀了官,他们以后被捉住后,便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白叶罗也是十分的兴奋,他还是平生第一次干这种事,整个人还处于极度兴奋之中没有缓和过来。
听到殷诚给吕布解释,连忙插嘴道:“张霸和邵河的实力,他们手下的喽啰是清楚的,官府若是派了大军前来,他们这五百多人断然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跟了我们风雷寨,别的不敢说,性命却是可以保住。”
说到这,白叶罗心里有些得意,能够做吕布老师的机会可不多。
吕布明白过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整个大寨里只剩下他们四人,夫子径自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拎起一坛酒喝了一口。
见诸事已定,夫子问道:“殷诚,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殷诚没有回答,反而看着白叶罗道:“叶罗,大寨外的事,便由你去处理吧。”
白叶罗拍了拍胸脯道:“少爷放心,别的事不敢说,这坐地分赃,乃是我白叶罗的拿手好戏。”
说着转身就要走,殷诚叫住他道:“除了分钱之外,还有件事要做。”
白叶罗停住脚步,疑惑问道:“还有件事,什么事?少爷尽管吩咐。”
殷诚道:“你挑两个机灵的喽啰,让他们抬着张霸和邵河的尸首随你去巴州,找到赵斌和江颜,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们。”
说着殷诚找出笔墨来,写了一封信,交给白叶罗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信里已经写清楚了,你要亲自交给江颜。”
白叶罗见殷诚说的郑重,连连点头道:“少爷放心,白叶罗一定亲自送到。”
“好。”殷诚又看向吕布,道:“温侯,便有劳你跟着走一趟,护得白叶罗周全。”
吕布点了点头道:“殿下放心。”
俩人向着殷诚和夫子行了礼,转身出了大寨。
等到大寨里再次安静下来,殷诚给夫子还有自己倒了一碗酒,道:“老师觉得今日我做的对还是不对。”
夫子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日之事,看似凶险,其实不然。你做的很好,只是那卑国人,死了有些可惜。”
那个喽啰突然坏事,连夫子也没有想到,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能够做出让夫子意外的事了。
从这点说,那个傻不愣登的喽啰,也算的上是一个人才了。
殷诚道:“我给江颜的信里,主要是交代他稳住巴州的局势,有了张霸和邵河的尸首,巴州的士族就算想闹,也不敢肆无忌惮,等诸葛师兄派了大军前来,巴州也就平定了。”
夫子连连点头,道:“没错,没有这两人的尸首,江颜反倒是被动了。”
殷诚道:“等到南楚的军队到了,我让江颜做的事不是马上改制,而是赶紧勘测巴州境内的矿藏,这事比改制要重要的多。”
夫子见殷诚说的严肃,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对一路上提到的矿藏为何如此重视。
但自己这个弟子行事从来都不会空穴来风,在这方面,夫子选择相信,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弟子原本是想借着这次出行,以巴州为中心,将整个巴蜀境内能够勘察的矿藏资源全都摸清楚,可现在看来,卑国之事已容不得我稳扎稳打了。”
夫子点头道:“老夫也是此意,若当真让黄巢借着此机,养成声势,皮癣之疾反倒成了心腹祸患。”
殷诚叹道:“是啊,所以弟子有一个想法,想和老师商议一下。”
夫子知道殷诚是个谋定方才思动的人,他既然说有想法,必然也是有了相应的计划。
所谓的找他商议,无非是照顾他这个老师的面子,不至于说让自己以为他独断独行,不把老头放在眼里。
二来自己能做的,大抵是为他查漏补缺。
当即说道:“此间无六耳,你便说来。”
殷诚道:“黄巢与卑国人勾结,想要借着广发英雄帖,笼络天下绿林人士,无非是想要造反。既然如此,弟子想将计就计,以风雷寨的名义,明日起买布制旗,写上‘天下英雄齐赴济州共商大计’,一路之上,大张旗鼓,缓缓而行。”
夫子略微思索,马上明白殷诚的意图,道:“嗯,黄巢想要遮掩,你偏偏把动静闹大,让天下人都知晓此事,也算是上策。”
殷诚见得到夫子的认可,来了精神,道:“此为其一,其二绿林中人为是喜欢热闹,加上这些日子里,各路诸侯实力不断壮大,其治下的匪盗日子愈发不好过,只要咱们扯起大旗来,沿途的山寨必然相从,此时距离济州大会还有两月有余,咱们便是绕道江南而行,也是来得及。”
“绕道江南?”
夫子皱了皱眉,没有明白殷诚为什么会有去江南的想法。
殷诚点头道:“没错,如今天下各路诸侯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雍州和南楚,咱们想要动兵,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弟子此次死而复生,想明白很多事,之前和那群封建王朝的帝王将相打交道,想的全都是尽量不伤及他们性命,和谐相处。”
殷诚摇了摇头,面带苦笑,道:“事实证明,我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因此我与他们必有一战,而想要对付这些人,普通的计策是瞒不过的。”
夫子缓缓的点头,沉声道:“你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殷诚从怀里拿出简易的炎朝地图,摆在桌上,道:“老师说的是,我便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收拢这些绿林中人,一来,黄巢若真心与卑国勾结,到时候我们有这些人在手,想要除掉他也有资本。而来,我是想借着这些人,瞒着所有人养一支海军作为奇兵。”
夫子看着地图道:“你想在哪里?”
殷诚的想法很疯狂,但却很对夫子的胃口。
殷诚伸出手指,指着地图上的登州道:“在登州,我还想看一看能不能将我沉没的船捞上来。”
夫子凝神看着地图,久久没有说话。
“不好。”
半晌之后,夫子摇头道:“登州不好,一旦解决了黄巢和登州境内的卑国人,天下诸侯的探子必然会重点关注此处。”
殷诚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他并没有想到更好的地方。
“卑国人为什么能够轻易突破登州,而且还能够支持他们的军队帮助黄巢?”
夫子忽而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殷诚眼睛一亮,看着地图心思电转。
“没错,他们一定是全面占领了新罗,方才能够快速的调动军队。”
所谓一叶障目,殷诚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炎朝境内,训练奇兵,也是为了能够与炎朝的对手抗衡。
却把炎朝之外的关键忽略了。
夫子一拍桌子,手掌正好按在了地图上新罗的位置。
他看着殷诚斩钉截铁说道:“寇可往,吾亦可往。他们能够占领新罗,咱们也能!”
殷诚默默的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又道:“若是如此,看来我们有必要去往庐州一趟了。”
说罢,殷诚指着地图道:“老师,弟子之前的想法是从巴州过施州,到岳州。”
夫子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移动,道:“洞庭湖。”
殷诚又将手指往地图东边移动道:“而后直奔江州。”
夫子马上又道:“景星湖。”
“再然后到庐州。”
夫子道:“巢湖。”
殷诚点头道:“而且根据情报,在巢湖之中,隐藏着一支属于孙权的水军,为首之将,乃是甘宁。”
“我们只有两月有余,长途跋涉,再收服甘宁,只怕时间有些紧张。”
夫子难得露出担忧的神色,殷诚不以为意道:“时间紧,就急行军。甘宁若是不愿归降,那就杀之,若说水战,这天下弟子敢称第二,无人能敢称第一。”
“嗯,既然如此,那边走庐州。”
夫子见殷诚底气十足,点头称是。
殷诚的手指往北面接着走,停在了彭城上道:“楚州和扬州便不去了,直接北上,直奔彭城。”
“可以,你对彭城熟悉,想要收服当地的水贼,应该不会花费多少工夫。”
夫子对殷诚的计划十分的赞同,殷诚看着地图道:“而后便是去郓州的梁山,水浒传这些日子里也传遍了大江南北,到时候只要占据了梁山,一面效仿评书之中扯起替天行道的名号,一面带人去济州,分散天下诸侯的注意力。”
夫子道:“此事最为重要,若是让人发现,天下水贼被你一扫而空,却又不知所踪,难免会有人心中生疑。到时就算你攻克新罗,只怕也得尽人皆知。”
对于夫子的担心,殷诚也是有些头疼。
自己的这个海军计划看起来很不错,可实施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时间紧是一方面,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让各处水贼心服口服,愿意跟着他走,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可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定下了这个计策,就不能考虑那么多了。
殷诚与夫子又针对这个方案推敲了一番,每一处细节都反复商讨,终于算是拿出了一份可行性相对高的计划。
这边殷诚刚要收拾地图,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像是有人在闹事。
紧接着,原张霸心腹着急火疗的跑了进来,还没走到殷诚身边,便叫嚷起来:“大当家的不好了,咱们的寨子被人围了,说是要见你。”
第二十七章 大炎朝最嚣张的强盗们
“你叫什么名字?”
殷诚看着进来的前张霸心腹问道。
喽啰一愣,有些意外,道:“啊,俺,俺叫罗三。”
心中却道:“这新大当家的却是与老大当家的不同,若是老大当家的听到有人围寨子,定当暴跳如雷,头一句得问是何人如此大胆。这新大当家的却是没事人一般,反而问我的名字,当真是奇怪。”
嘴上又道:“大当家的,俺罗三愿意弃暗投赢。”
殷诚笑道:“是弃暗投明。”
见罗三没有明白自己说错了,反而连连点头,殷诚知道这是个文盲,这会给他纠正过来,转头他也得忘,便不再此事上纠缠。
“白少当家走多久了?”
罗三赶紧道:“回大当家的,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殷诚一愣,心道:“两个小时了?没想到时间居然过的那么快。”
嘴上道:“财物可都分了?”
罗三道:“全都分了,大家伙都可高兴了,俺们上山那么多年,可从来还没有见过那么多钱财。”
殷诚将地图收好,站起身来笑道:“好,分了就好,可有人拿了钱财下山?”
罗三赶紧道:“大当家的说笑了,俺们大家伙都分了钱财,谁还愿意下山。俺们现在是风雷寨的人,大当家的又赏赐了钱财,谁敢说下山,那就是和俺们过不去。”
见殷诚脸上挂着笑容,罗三也放松下来,道:“大当家的,外面那些人俺都认得,他们原本就是寨子里的人,只是因为和张霸还有邵河俩人不对付,钱大当家一被害,他们就全都下山去了。”
殷诚心道:“果然如此。”
打罗三刚刚一进来说有人前来围山,殷诚就想到了应该不是外人。
罗三能够被张霸视为心腹,自然有过人之处。
见殷诚一脸的淡定,道:“大当家的早知道是他们?”
殷诚笑道:“也不是早知道,只是除了他们,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知道张霸和邵河死了。”
罗三明白过来,点头道:“大当家的说的是,他们这些人离开寨子之后,听说并没有走远,他们本来就是寨子里的人,虽然走了,但这寨子之中难免有通风报信的。”
殷诚摆手道:“有没有通风报信的暂且不管。”
说罢理了理衣衫,道:“走,带我前去会一会他们。”
罗三赶紧上前带路,俩人出了大寨,五百多人在门口站好,闹闹哄哄。
“大当家的到!”
罗三站在人群中一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全都向着殷诚看去。
“大当家的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给殷诚让出一条路来。
殷诚问道:“他们人呢?”
旁边一个喽啰赶紧应声:“回大当家的,他们全都在寨子外面。大当家的只要吩咐,俺们就冲出去将他们赶走!”
“没错,大当家的您吩咐吧,俺们全都听你的!”
“全都听大当家的!”
五百多人嚷嚷起来,声势震天。
殷诚见不少人脸上洋溢激动的表情,知道是钱财让这群喽啰归心。
他们今日能够因为钱背叛张霸,明日也能因为钱背叛自己。
只是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自己有的是时间调教他们。
殷诚冲着众人高声道:“去,把寨门打开,让他们进来,所有人都放下武器!”
群盗一愣,以为听错了,罗三反应最快,知道这位新大当家的行事异于常人,不能以常理揣测。
“都愣着干什么,快,赶快去开寨门,将莫大哥他们请进来。”
罗三嚷嚷起来,周围的喽啰应声,一个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的孩子跳出来道:“我去,我去!”
说着连蹦带跳跑下山。
不多时,那孩子领着一帮人乌泱泱的走了上来。
这帮人速度很快,黑夜之间,崎岖的山路如履平地。
走到了近前,周围喽啰里不少人悄声和他们打招呼。
殷诚借着火光细细打量,见他们穿的破破烂烂,不由的对他们高看一眼,心道:“听罗三所说,这群人原本也是九龙寨和压虎湾的,留下来的喽啰,不管大小,身上穿的纵然有补丁,却也不似他们这般衣不蔽体。想来张霸和邵河赶他们下山,也不单纯是因为排除异己,多半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人群之中走出一汉子,精瘦无比,一双眼神却炯炯有神。
罗三道:“莫大哥,这位便是咱们风雷寨来的大当家的。”
莫姓汉子上下打量着殷诚,愣了愣,纳头便拜,口中高声道:“莫老三见过大当家的!”
身后那帮人也都齐齐下跪,高声道:“见过大当家的。”
殷诚连忙上前,将他拉起道:“莫好汉,如何行这般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那莫姓汉子纹丝不动,看着殷诚道:“大当家的,我莫老三有仇不能报,算不得好汉。如今您杀了张霸和邵河,为咱们九龙寨老寨主报了仇,那便是我莫老三的恩人。”
说罢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身后的那群喽啰也都跟着磕头。
数百人齐齐磕头,也算是颇为壮观。
殷诚一听他提到钱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群人乃是九龙寨的旧部。
如今还未下山,便有一百多人来投,人虽然少,却也算是个好兆头。
“莫三哥,如今诸位兄弟愿意跟随我们风雷寨,不知莫三哥有什么打算?”
事已至此,殷诚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莫老三起身,看着身后众人道:“兄弟们,咱们下山之前是怎么说的,可还记得?”
众人高声道:“自然记得,谁若是杀了咱们的仇人,便是咱们九龙寨的新寨主。”
莫老三道:“没错,只是当初咱们没想到,为咱们老寨主报仇的乃是风雷寨的兄弟。我莫老三没什么本事,但却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然在关二爷面前发了誓,如今风雷寨的兄弟替我报了仇,那我这条命,便是风雷寨的了!”
又跪下来冲着殷诚高声道:“恩公在上,从今日起,我莫老三这条命便是风雷寨的了,若是风雷寨嫌弃,姓莫的没二话,便把命送给你。”
说罢,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来,抵在胸口,
殷诚哭笑不得,也不知这汉子是真性情,还是说想要赖上自己。
“莫三哥快快请起。”
上前将莫老三搀扶起来,正要说话,只听人群后面传来白叶罗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寨门怎么开着呢,人呢?”
紧接着人群让开,白叶罗和吕布带着走上前来。
见到莫老三握着匕首站在殷诚面前,吕布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来捉莫老三。
殷诚赶忙拦住,将前因后果说了,吕布方才罢手。
“莫三哥,在下姓殷,单名一个诚字,既然大家看得起我们风雷寨,风雷寨自然是欢迎的。”
此言一出,众喽啰欢喜起来,白叶罗道:“不过莫三哥,我们风雷寨你也是知道,比其他寨子不同,规矩可是多的很。”
莫老三与白叶罗虽然不熟悉,却也打过几次交道,见了他之后,原本对殷诚的怀疑烟消云散。
听他说这话,拍着胸脯道:“白少当家,咱们的命都是风雷寨的,自然遵守风雷寨的规矩。”
白叶罗笑道:“那自然是好,咱们丑话说到前头,若是真有兄弟坏了规矩,到时候莫三哥可不要怪兄弟我不顾情面。”
莫老三道:“那是自然,若是谁敢坏规矩,不用少当家的和殷当家的动手,我莫老三第一个便饶不了他。”
周围的喽啰也都跟着道:“没错,咱们现在是风雷寨的人,自然不敢坏风雷寨的规矩。”
白叶罗走到殷诚身边,看着众人高声道:“诸位兄弟,咱们现在都是自家人,我白叶罗虽然是少寨主,但从今往后,大家都要听从殷大哥的命令,殷大哥让咱们干什么,咱们便干什么,让咱们上东,咱们不能去西,让咱们去西,不能上东。”
喽啰们领了钱财,如今又有了编制,成为了正儿八经的大寨土匪,个个欢喜无比。
纷纷叫道:“没错,殷当家的让咱们打狗,咱们便不敢撵鸡。”
“就算是让咱们造反,咱们也敢跟着杀进长安,弄死狗太子,让殷大当家的做皇帝!”
“胡说八道,咱们虽然要听殷当家的,可要说做皇帝,还得是让白大当家来做!“
“白大当家虽然是咱们风雷寨的大当家,可天下哪里有女人做皇帝的?”
白叶罗见他们越扯越远,开口道:“大家伙安静,不要说话!听从殷大哥的安排!”
众人方才闭嘴,可却面有不服。
殷诚提起嗓子道:“诸位,咱们风雷寨接了济州黄大当家的英雄帖,白大当家便派我们几人代表风雷寨前去济州。这济州的英雄大会,屈指算来还有两月有余,在来的路上,我与白少当家还在说,天下英雄大会,参加的必然是咱们绿林道上的英雄好汉。”
莫老三说道:“殷当家说的没错,咱们原本也是要去参加济州的英雄大会的。”
身后喽啰也跟着道:“咱们去参加英雄大会,便是要在天下英雄们面前,揭穿姓张的与姓邵的脸面,让大家知道老寨主是怎么死的。”
“对,对,咱们要让天下英雄给咱们主持公道。”
“殷当家的,我们也跟您一起去!”
殷诚见群情激奋,又道:“虽然现在张霸和邵河已经死了,但他二人狼狈为奸,残害同道,这种令人不齿的事,咱们是要告诉天下所有人的。让他们二人遗臭万年,也让天下绿林中背信弃义的败类知道,背信弃义的下场。”
众人纷纷应和,莫老三更是连连点头,心道:“我之前也和兄弟们说,可却不像殷当家的,能够说出这些道理来。”
殷诚又道:“既然是要让天下同道都知晓,咱们这次去,便要大张旗鼓起来,也好让朝廷的人知晓一下咱们风雷寨的威名。”
在此之前,殷诚原本打算用另外一套说辞让他们跟着自己前去济州。
想说风雷寨若是只有几个人前去,难免让绿林豪杰们轻视,大家伙一起去,方能让众人对风雷寨不敢小觑。
可这群喽啰主动送给他由头,看架势,自己不带他们去,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借坡下驴,接着他的话头道:“今日里大家伙好生休息一番,明日里咱们买布做旗,一路锣鼓喧天敲打着去济州,一来可以向沿途绿林好汉们宣扬张霸和邵河二人的卑鄙之事,二来也可以壮一壮咱们风雷寨的威风,三来,沿途的州府见了咱们这么大的声势,摸不清底细,不敢擅自派兵阻拦。”
喽啰们一听,纷纷拍手叫好。
他们基本上都是一群文盲,不能说鼠目寸光,却也都习惯了听从当家的发号施令。
如今这位新当家的说话做事不急不缓,还能说出一二三个好处来,让所有人都能听懂,众人心中纷纷敬佩。
再加上这般阵仗,光是想想就觉得热闹,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莫老三虽然觉得如此大张旗鼓,有些惹人注意。
毕竟他们乃是强人,如果真有不怕死的官兵堵截,只怕会全军覆没。
可见到殷诚一脸的淡定,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因此将担忧抛之脑后。
心道;“莫老三,你刚刚还口口声声说一条性命交给风雷寨,此时殷当家才吩咐,你便怕死,岂不是让人瞧不起。”
嘴上道:“殷当家,这制备锣鼓的事,便交给我莫老三。”
殷诚道:“好,此事便交给莫当家的。”
说着冲白叶罗一点头,白叶罗跟着他这几日,算是有了默契,马上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币来。
殷诚接过,递给莫老三道:“莫当家的,这些钱你拿着,用来制备锣鼓,剩下的你与刚来的兄弟们分了。”
莫老三泪流满面,刚刚殷诚叫他一声莫当家,那自然是告诉所有人,他莫老三在风雷寨里也是有位子的头目。
心里刚一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又见殷诚拿出那么多钱来。
整个人的情绪都控制不住了。
殷诚即便现在让他去死,只怕他也心甘情愿,绝没有任何的犹豫。
接过纸币,莫老三冲着殷诚抱拳,直接带着人下了山去。
殷诚又吩咐了哪些人去制备旗帜,哪些人去收拾东西。
众人齐齐领命,忙活了一夜。
次日一早,殷诚亲自下厨,给夫子和吕布还有白叶罗做了早饭。
大寨众人前来报到,殷诚又把寨子里清点出来的物资分了,忙活了小半天,莫老三和制备旗帜的人方才回来。
莫老三拿着旗帜,白叶罗捧着笔墨,跟着殷诚走到夫子面前。
殷诚道:“老师,请您画龙点睛。”
夫子也不推辞,握住毛笔,在旗帜上写下风雷寨三个字。
又在另外一面旗帜上写下“替天行道”。
所有的事准备完毕,殷诚一抬手,早就准备好的锣鼓队敲打起来。
罗三亲自跑到寨子门口,点燃了炮仗。
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锦旗招展。
下了山,殷诚又下令让队伍分成前中后三军。
前军由莫老三带领,主要负责敲锣打鼓,壮大声势。
后军由吕布坐镇,以防止有官兵前来。
自己亲自带队中军。
又命白叶罗带人先行,沿途打探前方山寨明细,送交风雷寨的名帖。
群盗们虽然没什么大见识,可也能感觉到,在这位新大当家的安排下,整个队伍井然有序,全然不似之前下山打家劫舍时手忙脚乱。
对殷诚更是心悦诚服。
不少人更是断了半路逃跑的念头,打算跟着殷诚去济州走一遭。
众人吹吹闹闹,一路向东。
没几日便到了万州境内。
吃过晚饭,殷诚拿出地图来观瞧,暗中计算着众人的速度,心道:“若是这般行进,何时何月才能到济州?”
当下里马上又命人启程,直奔武宁而来。
武宁县城官兵不到百人,一见到城外那么多人,吓的连夜逃跑。
殷诚也不去管他们,让人赶紧搜罗船只,打算顺着建昌江直奔岳州。
众人原本有些疲惫,可一见到武宁城内的官兵望风而逃,又全都兴奋起来。
不少人甚至动了打劫一把的念头,莫老三连杀五人,群盗方才收敛,老老实实的吃饱喝足上了船。
顺流而下,又是顺风,殷诚一面前行,一面又从沿途州县调用船只。
不到三日,载着六百多人的船队便到了岳州境内。
巴陵太守听闻有贼寇来袭,紧逼城门,全城戒备,俨然一副要和殷诚决一死战的模样。
殷诚让白叶罗和莫老三坐镇船队,自己则带着吕布和夫子乔装打扮,潜入巴陵城内打探当地水贼的消息。
第二十八章 你听说过岳阳楼记么
巴陵紧靠着洞庭湖,自古以来便是岳州最繁华所在。
再加上城池坚固,即便有流寇来袭的消息传到了城内,除了太守下令关闭城门之外,城内百姓的生活如往常一样。
看着远处的巴陵城,殷诚不由得感慨道:“老师,你猜,这巴陵城中有没有穿越者?”
夫子笑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殷诚道:“若是有穿越者的话,尤其是宋之后的穿越者,只怕这岳阳楼记可是要提前问世了?”
夫子疑惑道:“岳阳楼记?”
殷诚高声道:“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
他背诵的声情并茂,夫子笑道:“这巴陵此时却是没有岳阳楼的,只有巴陵城楼,当年鲁肃在此练兵,老夫也在巴陵待过一段时间。“
殷诚道:“这天下,可有老师未曾去过的地方么?”
夫子哈哈大笑,道:“这天下虽然大,却也大不过老夫这双腿。”
若是旁人说这话,殷诚必然会嗤之以鼻。
可夫子说这话,殷诚只能在心里道一声牛逼。
见殷诚不说话,夫子又道:“这千百年来,巴陵城楼的诗作无数,为何你偏偏记得这岳阳楼记?”
殷诚笑道:“自然是因为当初弟子在学校上学的时候,语文教材里,岳阳楼记是要求背诵全文的。”
有些幽怨的看了看夫子道:“论语也要背诵,这些全都是考试要考的重点。”
而后埋怨道:“你说你们这些大佬啊,升官了要写诗,被贬了也要写诗,开心了要写,悲伤了也要写,就算出去旅个游,看到名山大川或者名胜景点也要写,哎呀,完全就不考虑后世学生的感受。”
夫子不屑道:“肤浅,难道你们那个时候的读书人,就不写诗词歌赋么?”
巴陵城关闭,殷诚和夫子想要白日里正大光明的进城自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殷诚提前通知了岳州的鲤组织成员,让他们想办法接应。
鲤组织回复一切准备就绪,让他们在此处等候便可。
左右里没什么事,殷诚坐了下来,道:“我们那个时代?”
“对啊,你们那个时代的读书人见到巴陵城楼,见到洞庭湖,难道就不会触景生情么?”
殷诚道:“触景生情自然是有的,只是奈何大家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见了洞庭湖会感慨,卧槽这湖好美,见了岳阳楼会说,卧槽这楼好壮观。至于说写一首诗词,或者作一篇赋,哎呀,不存在的。”
夫子听罢,叹了口气,也跟着席地而坐。
俩人一副农夫打扮,再加上夫子和殷诚也都不是太注意仪表的人。
殷诚不在意仪表是因为懒的在意,夫子不在意仪表是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配得上他注意仪表的人了。
因此二人一坐下,反倒是比真正的农夫还像。
“就算是岳阳楼记,我现在也是往的差不多了,只记得开头和核心词句,至于说中间描写景物和洞庭湖的句子,我早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殷诚说到这,想到了其他事,转头看向夫子笑道:“倒是诸葛师兄的出师表,我到现在还能倒背如流。”
他又强调道:“是真的倒背如流。”
说罢伸出双手放到后面,手掌撑着地,脸面朝天怡然自得。
“当年背的最痛苦的便是滕王阁序,哎呀,可惜王勃这位天才没有穿越过来,不然的话我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脑袋,才能写出这样绝美文章。”
殷诚自顾自己的说着,脑子里回忆着前世里的记忆,闭上了眼睛。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当年不知画中意,如今已成画中人了!”
夫子忽而道:“前几句还算不错,后两句却是有些矫揉造作。”
殷诚道:“这后两句不是滕王阁序里的诗词,乃是我突然想起来的。”
夫子方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原该如此的表情,道:“岳阳楼记,你还记得哪些?左右里无事,说来听一听。”
“真要听?”
殷诚转过脸来,看着夫子正色道。
夫子道:“你如此推崇此篇,自然是要听一听的。”
殷诚收回双手道:“好!”
说罢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看着原处的巴陵城,酝酿了下情绪,高声道:“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岳阳楼记算得上是殷诚前世里最喜欢的文章之一。
如今两世为人,这一世又站在了世界之巅,看事情的角度和思想问题的深度自然比之前世更广更深。
当年在学岳阳楼记的时候,只是敬佩范仲淹家国天下的胸怀,和令人敬佩的品格。
如今再想起这篇文章,殷诚感慨良多。
更是应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当年不知画中意,如今已成画中人。
治理天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因此,岳阳楼记里这核心内容,殷诚几乎是用最豪迈的气势,最高昂的声音朗诵出来。
颇有些借这段话来昭告天下,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夫子听完,也不由的想要叫好。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却听到后面有人高声道:“好!好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夫子浑身一震,转头看去,心中却是一阵后怕。
只怪刚刚听殷诚背诵课文太过认真,以至于连有人靠近了都没有发现。
若是这人心怀不轨,自己岂不是阴沟里翻了船?
殷诚也是如此想法,二人靠近,有些警惕的看着来人。
只见这人四十多岁上下,笑脸盈盈,十分和善。
观其气质,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看其衣着,却又像是一个富家豪族的子弟。
这人骑着一匹骏马,后连跟着三辆马车。
殷诚打眼一看就认出来了,这马车均是珍宝斋所出,价值不菲。
尤其是中间的那辆宝马香车,更是要上万贯。
再看马车周围的护卫,一个个目光如炬,干练无比,显然全都是常年行走江湖,见过大世面的好手。
车队之中走来一人,穿着打扮像是个大户人家的管家。
那管家走到中年文人身边,问道:“二老爷,怎么不走了?”
好像没有看到站在前面的夫子和殷诚。
那中年文人没有搭理他,反而上下打量着殷诚和夫子,心中猜测着这二人的身份。
寻常的农夫,可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便是自己那位在朝廷之中做大官的兄长,只怕也难以写出这般文章来。
管家见二老爷不搭理自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方才看到了殷诚和夫子。
“两个臭要饭的,在这里挡什么道,赶紧滚开!”
管家见了二人,满脸嫌弃的走了上来,一边挥舞着手撵二人离开。
“你这刁奴,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我们又没站在路边拦住你们的去路。”
殷诚见那中年文人听到了自己刚刚背的文章,知道伪装被识破了,当下也不再装。
可他嘴上虽然这样说,脚却往路边退去。
那管家背对着中年文人,面朝着殷诚,一边说一边亮出了腰间的玉佩。
那玉佩乃是鲤组织高级成员的信物,殷诚和夫子马上明白过来。
眼前这个满脸嫌弃,出言不逊,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管家便是前来接应自己二人进城的下属。
“赶紧滚蛋,又多远滚多远,若是惹了我家二老爷不高兴,将你们押进巴陵,关你们三年五载就知道厉害!”
在此之前,管家已经想好了将夫子和殷诚带进巴陵的法子。
只是没有想到自家二老爷也不知抽什么风,眼瞅着快到巴陵了,自己一个人快马加鞭往前跑,提前和夫子与殷诚见面了。
管家也不知道三人说了什么,只能临时改变方案。
他嘴上这样说,自然是告诉殷诚计划有变,让他配合和自己发生冲突,而后他再借着这个机会把二人带进城去。
殷诚马上明白过来,却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知道原本鲤组织要把自己二人弄进城的办法是什么。
听到管家这样说,还以为这便是他们的计划。
正要开口反驳,将事态升级,谁知坐在马上的中年文人却道:“周山,休要放肆,还不赶紧退下!”
管家周山一听中年文人动了怒,放下心来:“看来不用我费心,二老爷也会带他们入城。”
周山甚至中年文人的脾气最是倔强。
平日里喜好结交朋友。
没事在家时,不是看书便是写诗,出去游玩不是弹琴便是画画,最是清高无比。
若是他看不顺眼,便是当朝首辅来了,那也不会有好脸色。
可若是看顺眼了,把人请回家当祖宗供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听口气,这位二人对自己要接的两个人,显然是看顺眼了。
周山并不知道殷诚和夫子的身份。
因此见自己的任务即将要完成,也懒得多生事端。
接着中年文人的呵斥,告了一声罪,退了下去。
“两位先生莫要在意,手下的刁奴言语不敬,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中年文人翻身下马,冲着殷诚道:“这位公子,在下周喷虎有礼了。”
殷诚一听这个名字,脸色有些怪异,心道:“如此文质彬彬的人,居然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随即又想:“周喷虎?周喷熊?刚刚那管家还说,他们朝里还有个做大官的大老爷,看来这人应该便是周喷熊那小子的兄弟了。”
“不敢,小生殷诚,只因为听闻巴陵有匪盗来袭,因此只得乔装打扮。”
殷诚也看出来这人有心结交自己,知道这次进城的着落要落在这周喷虎身上。
因此直接撒了个谎,解释自己为何这般打扮。
周喷虎乃是炎朝最标准的读书人,加之出生在巴陵豪门世家,一辈子顺风顺水,不管到哪里,人人对他礼遇有加。
因此性格倔强还有些单纯。
一听殷诚这般解释,周喷虎连连点头道:“殷公子说的是,如今巴陵也不太平,再小心也不为过。”
殷诚道:“倒是让周先生笑话了。”
周喷虎摇头道:“殷公子说的哪里话,刚刚在下听到殷公子那番话,如雷贯耳,方才明白古人云,朝闻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不是空言。”
说着上前就要去拉殷诚的手,神色十分激动。
殷诚本能的后退一步,没有让他得逞。
周喷虎也意识到有些失态,道:“殷公子听口音不像是巴陵人?可是也要入城?”
殷诚点头道:“没错,在下与族叔前来投奔亲友,却得知巴陵城关了,不准任何人进出,因此只得在此等候,等到明日,看城门会不会开。”
周喷虎道:“殷公子不用等了,最近有盗匪来袭,巴陵城一时半会是开不了的。”
殷诚叹气道:“哎,若是如此,在下也只能和叔父去武陵去了。”
周喷虎赶紧拦住道:“殷公子既然到了巴陵,为何要去武陵?若是公子不嫌弃,可与我一同前行,周某人在巴陵还有些薄面,定能让殷公子一同进城。”
殷诚见如此轻易就能进城,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周喷虎见他不说话,赶紧转头道:“周山,快请殷公子和这位先生上车。”
殷诚刚刚背的那几句话,对不识字的人来说可能不会有什么想法。
但对于周喷虎这种炎朝清高的士大夫阶层来说,无异于嗜酒如命之人得到了九天仙酿一般。
周山早就在一旁等候,听到周喷虎吩咐,赶紧应声上前。
“多谢周先生。”
殷诚躬身行礼,周喷虎连连客气,引着二人上了第一辆马车。
等到安置好殷诚,周喷虎兴奋的搓了搓手,又招来一人道:“你先行一步,去听潮楼订上一桌上等的酒席,再拿着我的名帖请我几位老友。”
一切安排妥当,周喷虎上了马车,与殷诚攀谈起来。
车队缓缓而行,只见第二辆宝马香车的车帘打开,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女子轻启樱口,悄声问道。
驾车的护卫转头道:“回禀小姐,刚刚二老爷遇到了两个人,请他们上了马车。”
那女子又道:“两个人,两个什么人?”
护卫道:“像是两个庄稼汉,可又不像。”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这个二叔向来形式不按常理出牌,当下也没有在意,撂下了帘子。
马车之内还有一人,也是一名女子,正手持一张纸看的入神,口中喃喃,有些激动。
周小姐见了,脸上浮出一缕笑容,得意道:“苏姐姐,怎么样,楚公子的这篇岳阳楼记,写的如何?”
那女子抬起头来,正是苏柔。
第二十九章 让子弹飞一会
“殷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周先生,那些话当真不是在下所写。”
“谦虚,谦虚,殷公子太谦虚了。虽然说年轻人行事不可高调,可殷公子这般,却也是太谦虚了。”
“周先生,在下当真没有谦虚,写这篇岳阳楼记的,乃是一位叫做范仲淹的人。”
“哎,殷公子,咱们虽然刚见面不久,却是一见如故。你不必这般提防,周某人知道,公子是怕为名所累。”
巴陵城内的周府书房之中,周喷虎手握着殷诚绞尽脑汁默写出来的岳阳楼记,丝毫不把殷诚的解释放在心上。
“你说这文章乃是范仲淹所写,可这岳阳楼乃是半个月前方才改的名字,他若是写出这般绝世之作,为何我却不知晓?殷公子就莫要推辞了,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公子绝非等闲之辈。在下的眼光,素来是不会看错的。”
你这眼神要是到广场上算命,估计得饿死。
殷诚无奈摇头,心中吐槽道。
周喷虎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不离那张纸,口中道:“好,好,极好!”
他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对他来说,饭可以不吃,但诗词歌赋却是不能不看。
身为土生土长的巴陵老愤青,这片岳阳楼记简直就是写出了周喷虎的心声。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当真是好!”
见周喷虎压根就不听自己的解释,殷诚也十分的无奈,只得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
周喷虎手捧着那张纸,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一会高声叫好,朗诵着纸上的文字。
尤其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光是这一句话,不到半个时辰,周喷虎就已经念叨了不下十遍。
每一次的语气都不同,有时是慷慨激昂,有时又是消沉低落。
整个人像是陷入癫狂了一般。
殷诚没见过这种人,想要开口劝,却被夫子拦住。
这种嗜书如命的人,很对夫子的胃口。
夫子曾见过很多像周喷虎这样的读书人,只是他们的结局一般都不太好。
“二老爷,赵先生他们等人已经到了,派人来问您什么时候到。”
就在殷诚刚想将错就错,借着周喷虎对自己的误会,冲他打听一下巴陵城内的情况时,书房外传来了管家周山的声音。
“知道了,告诉赵先生和连夫子他们,我稍后就到。”
周山道:“那老奴去给二老爷备车。”
周喷虎在书房内点了点头,道:“去吧。”
而后小心翼翼又恋恋不舍的将岳阳楼记卷起来放进袖筒之中。
“殷公子,咱们走吧。”
见周喷虎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殷诚有些纳闷:“去哪里?”
周喷虎道:“自然是去听潮楼了。”
殷诚哭笑不得,有些后悔上周喷虎的车。
这位老哥实在是太热情太自来熟了。
就因为一篇岳阳楼记,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看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殷诚乃是多年相交的好友。
说着还要上前去拉殷诚,全然没有读书人该有的矜持。
或者说,这便是读书人的执着和倔强吧。
对付那帮穿越者,殷诚有千万种法子,就算对付流氓地痞,殷诚也有千般手段。
可唯独遇到周喷虎这种读书读的极其聪明的傻子,他是一丁点办法也没有。
你打他吧,人家一文弱书生,对你礼遇有加,你动手就理亏。
你骂他吧,人家对你一脸的崇拜,让你根本开不了口。
无奈之下,殷诚只得看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夫子,寻求老头的意见。
夫子则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殷诚淡定,既来之,则安之。
殷诚见夫子赞成自己前去,只得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被欢天喜地的周喷虎连拉带跑,拥出了书房。
造孽啊,没事我背什么岳阳楼记干什么!
差点被周喷虎拉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的殷诚走出书房,摇头苦笑。
马车已经准备好,因为周喷虎的态度,周山可以正大光明的以仆人之姿侍候殷诚和夫子。
他虽然不知道这俩人真正的身份,可观其气质,再加上上级给他安排这个任务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语气,周山也能猜到这二人应该是鲤组织里的地位十分高的。
因此对待殷诚和夫子,愈发恭敬,甚至比对周喷虎这位二老爷还要殷勤。
周喷虎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见周山一改常态,还以为这倔东西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方才如此。
心里更加高兴。
周喷虎亲自驾车,载着殷诚和夫子到了听潮楼。
听潮楼紧靠着岳阳楼,在巴陵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之上。
一行人到听潮楼,殷诚就听到外面喧闹无比。
探出头去一看,只见听潮楼对面的一座酒楼前围着一群年轻的书生文人。
这帮年轻人欢天喜地,不时爆出一声声叫好。
“周管家,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殷诚下了马车问道。
周山还没说话,一旁的周喷虎道:“这些都是巴陵城内的青年才俊,每逢十五,他们便聚集于此举行诗会,乃是巴陵城内的盛事。”
“哦。”
殷诚明白过来,这种操作他见过。
前世里的网文小说里常出现的桥段。
只不过网文之中青年才子们都是在青楼里吟诗作对,一比高下。
这巴陵城的读书人却是在一家酒楼里,也算得上是清新脱俗了。
“望湖楼。”
殷诚眼神极好,虽然隔着比较远的距离,却也能看到那酒楼的牌匾。
望湖楼的旁边那是一个更加气派的建筑,殷诚刚一下车就注意到了。
那栋楼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字:珍宝斋。
没想到短短的半年多的功夫,珍宝斋已经把分店开到了巴陵来了。
看来,自己不在长安的这些日子里,刘文静并没有停止自己之前交给他,三年之内,在炎朝开一千家珍宝斋分店的计划啊。
“哎,不对啊,今日乃是初六,并非是十五啊。”
殷诚忽而想起,今天并非是十五。
此时周喷虎已经到了听潮楼前,与几个中年人寒暄着。
旁边的周山悄声道:“公子,今日里与二老爷一同回来的还有周家的大小姐。”
“周家大小姐?周喷熊的女儿?”
殷诚一听,明白过来,笑道:“这位周大小姐,可是有巴陵才女和第一美女之称的周慕希?”
周山一愣,道:“公子如何知道?”
殷诚笑道:“自然是因为陈帆陈少都前些日子新发的名为天下美女的杂志了。”
一提到这个杂志,殷诚更是哭笑不得。
陈帆这小子,当真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宣传人才。
明明不是穿越者,也没有穿越者指点,这位老哥硬生生的靠着自己的天赋,点满了uc震惊部的核心技能。
新出的杂志就叫做天下美女,属于月刊。
每个月都会介绍十个女子,无一不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加上这杂志名字本身就极其有诱惑力,莫说是在炎朝这种娱乐业为零的时代,就算是放在前世,这样的一份杂志也会引起很多人的主意。
天下美女一经发布,短短三个月不到,发行量就达到了恐怖的一百五十万份,
这还是军机二处粗略统计的,还没有算上炎朝各地各种小作坊书局的盗版。
殷诚结合着情报,保守估计,陈帆麾下的各大杂志报刊,这半年多的发行量最低在五百万份。
基本上可以吊打自己和天策府还有大大小小诸侯东施效颦开创的各种报刊。
殷诚现在都有些后悔当初让雍州答应给这小子最先进的造纸术和印刷术。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欠自己这份情。
陈帆还算有良心,没有在他的报刊上继续抹黑太子和东宫。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还有这种东西么?”
周山一愣,有些茫然。
陈帆他是知道的,周山平日里最喜欢看的一本叫做炎朝故事大传奇这本杂事,便是陈帆主编的。
却不知道,这位陈少都居然还主编了天下美女。
殷诚道:“我那里有全套的天下美女杂志,等回去之后让人给你送过来。”
说罢拍了拍周山的肩膀,他看到周喷虎兴致勃勃的冲着他走了过来。
“殷公子,大家已经等咱们很久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殷诚赶忙躲开周喷虎伸出的手,跟着他走进了听潮楼。
听潮楼今日里被周喷虎包了下来,因此楼中并没有多少人。
参加此次宴会的基本上都是巴陵的门阀士族,见到周喷虎之后全都围了上来。
一个三十多岁,一看就知道是干师爷的中年人上下打量着殷诚,道:“周公,这位想必便是周公所说的殷诚殷公子了吧。”
周喷虎道:“正是。”
语气之中有些得意,看着殷诚道:“殷公子,这位乃是连夫子。”
“连夫子有礼。”
殷诚上前行礼,倍加恭敬。
此时他已经换了衣服。
所谓人靠衣衫,马靠鞍,狗配铃铛跑得欢。
殷诚的颜值原本就不低,再加上这一年多来身居高位,见过无数大人物,心境依然今非昔比,脸上虽然恭敬,却让人不敢小觑。
连夫子赶忙回礼,口中道:“果然是一表人才,殷公子一到,却是把我巴陵城中的青年才俊全都压了下去。”
殷诚笑而不语,旁边的一中年人道:“连夫子所言差异,只怕不光是咱们巴陵城的青年才俊全都被压下去,就算是整个岳州,也找不出能与殷公子相提并论之人了。”
周喷虎满脸笑容,倍感有面子,介绍道:“殷公子,这位乃是素有巴陵三贤之称的赵青麟赵先生。”
殷诚口中道:“见过赵先生。”
心中却疑惑:“巴陵三贤?乃是哪三贤?莫非不是他们三人?”
周喷虎一提到巴陵三贤,连夫子在一旁捋着胡子微笑,一双原本并不大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看架势,这巴陵三贤应该就是周喷虎、赵青麟和这位连夫子没跑了。
不然的话,这二人绝对不会如此给自己面子。
周喷虎又介绍了几个人,殷诚一一见了礼。
周家在巴陵乃是一等一的士族,也是巴陵的首富。
整个巴陵城上下,谁也不敢不给周喷虎这位周二爷面子。
周二爷刚刚说了,这位殷公子乃是不出世的天才。
这帮人虽然不知道如此年轻的殷诚为何能够得到周喷虎这般赞誉。
可周二爷既然说了,那大家伙就把他当做不出世的天才对待就是。
寒暄完毕,周喷虎带着殷诚并众人上了二楼。
听潮楼之所以叫做听潮楼,便是因为建在洞庭湖旁。
楼下不远处便是洞庭湖,坐在二楼之上,湖风微微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湖水拍打河岸,哗哗作响。
在这种环境之中吟诗作对,正和这帮读书人的胃口。
酒菜已经摆好,一共两桌。
众人分宾主坐下,周喷虎自然是坐在正桌的上首。
殷诚坐在他旁边。
连夫子端起酒杯来,道:“诸公,你我一同举杯,为周公接风洗尘。”
众人纷纷应和。
一杯酒下肚,殷诚倒是有些饿了。
周喷虎道:“诸位皆是周某的好友,不必拘束,咱们坐下说。”
一群人又坐了下来,周喷虎却依旧站着,神情有些激动。
殷诚见他手往袖筒里伸,就猜到他要去摸自己默写的岳阳楼记。
造孽啊,这位周老哥当真是一点也沉不住气,有点好东西就想要拿出来显摆。
自打穿越来之后的那场中秋斗诗会之后,殷诚对这种场合打心里就很是抵触。
赶紧伸手去拦周喷虎,悄声道:“周公,若是要讲,在下这就离开。”
殷诚知道,对付这种固执的人,就得来硬的,好言相劝是搞不定。
果不其然,见殷诚一脸的严肃,周喷虎愣了愣,而后有些失望的缩回手,坐了下来。
“来,晚辈敬诸位先生一杯,初来巴陵,能够结识如此多的贤士,乃是晚辈的福分。”
殷诚举起杯来,转移话题。
众人纷纷迎合,周喷虎的小失落也随着一杯酒下肚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来我往,杯盏交替。
很快,宴会的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连夫子忽而叹了口气,道:“哎,也不知以后,咱们还能不能这般畅快。”
周喷虎素来讲义气,对朋友那是没的说,一听连夫子唉声叹气,马上问道:“连夫子为何说这话?”
殷诚看了连夫子一眼,打从见到他,殷诚就猜到这位连夫子是带着任务来的。
席间周喷虎给殷诚介绍了众人的身份,说道连夫子乃是巴陵太守的心腹师爷,殷诚更是确定了心中的判断。
连夫子道:“周公刚回巴陵,不知我巴陵现在是大难临头了。”
说罢,放下酒杯看着外面的洞庭湖道:“前几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帮流寇,这帮贼人声势浩大,扬言一月之内要踏破巴陵城,太守大人正是为此事发愁。”
“哦?”
周喷虎一愣,看了看众人。
赵先生也是跟着微微点头。
周喷虎想了想,问道:“连夫子,太守大人可是想要让我们捐钱?”
殷诚噗嗤差点将嘴里的菜吐出来。
这位周二爷当真是直的可爱,哪里有这样问的。
连夫子只是叹气点头道:“正是。”
又道:“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诸位捐了钱财,巴陵城中的商贾自然也要捐,到时候...”
连夫子说到这,看了殷诚一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第三十章 岳阳楼记不是他写的
巧立名目,拉拢豪绅,缴税捐款,他们交了,才能让百姓跟着交钱,得钱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前世里看的电影台词,浮现在殷诚的脑子里。
连夫子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殷诚却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周喷虎乃是周家的二老爷。
如今周家家主周喷熊不在巴陵,周家自然是周喷虎做主的。
巴陵的乡绅士族也都是以周家马首是瞻。
殷诚明白了,这场宴会,与其说是周喷虎主动邀请他们。
不如说是巴陵的乡绅士族一直在等这位周家二老爷出现。
如今城外有贼,巴陵太守想要击退水贼,保卫家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如今朝廷已经只是一个空架子,根本无力管地方上的事。
退敌的钱粮需要地方自己想办法解决。
该怎么办呢?
只不过是把纳税捐款改成为了退敌金。
周家作为巴陵第一世家,也是巴陵的首富。
只有他先出面带头捐了钱财,太守方才能够号召全城的百姓出钱。
殷诚在心里叹了口气:“封建地主们,压榨穷人们的办法,果然是一脉相传,千百年来压根就没有改变过。”
“到时候拿出一部分给巴陵城内的士卒们换身装备,绕城转一圈,鼓舞士气,剩下的钱财,三七分。”
殷诚见连夫子看自己一眼之后,就不再说话。
显然是不想当着自己的面说。
他既然不愿意说,殷诚反倒乐得将此事摆在桌面上。
连夫子一愣,而后重新打量下殷诚,心道:“这位殷公子年纪轻轻,却深谙为官之道,想来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想到此,连夫子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俨然把殷诚当做了自己人,没有了之前的顾虑。
殷诚笑道:“太守和连夫子七成,诸位先生三成。”
连夫子连连摆手道:“太守哪里是七成,殷公子说笑了,乃是诸位先生们七成。”
殷诚假装意外,道:“哦,你们巴陵居然是这般分法,倒是稀奇。我们彭城的太守,倒是拿七成。”
连夫子笑道:“殷公子,所谓五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这巴陵距离彭城千里之遥,自然略有不同。”
殷诚道:“也是,倒是在下孟浪多言了。”
连夫子赶忙道:“不碍的,不碍的,殷公子莫要客气。”
俨然没有了刚刚对殷诚的戒备,一张老脸乐开了花。
赵青麟道:“连夫子,太守大人都是占两成,今日既然殷公子开口了,赵某人便替大家应了,日后再有此事,便按殷公子所说的来,您看如何?”
连夫子笑的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殷诚这才明白连夫子为何对自己的态度大转弯,合着自己无意之中,帮未曾见面的巴陵太守赚了一成的钱。
巴陵乃是富庶之地,此次捐钱必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太守凭白得了一成的利,这功劳自然是要落在代表他和巴陵士族乡绅谈判的连夫子身上。
连夫子的赏赐,断然也不会少了。
想明白这些,殷诚有些后悔插嘴。
席桌之上,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连夫子满意是因为有了意外之喜。
赵青麟等人满意是卖了殷诚面子。
卖了殷诚面子就是变相的卖给周喷虎面子。
只是周喷虎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打从连夫子提到这事的时候,他的脸就沉着。
等赵青麟拍板之后,周喷虎皱眉道:“说完了没有?我多日不见诸公,今日里咱们出来,一是让诸公认识认识一下殷公子,二是咱们聚一聚,怎么一见面便提这种俗事,凭白扫人兴致。”
连夫子道:“周公说的极是,是连某人的错,连某人认罚,认罚。”
周喷虎端起一旁的酒壶,重重的砸在了桌上,看着连夫子道:“自罚三杯,然后再作一首诗来。”
连夫子接过酒壶,口中道:“好,好,连某认罚,认罚。”
说罢拿起酒壶倒了三杯,全部喝下。
周喷虎的脸色方才恢复如常。
周围这帮人全都是周喷虎多年的好友,对他的性子再熟悉不过。
连夫子这边一喝完,赵青麟又站起身来给周喷虎敬酒,一边敬酒一边吟诗作对。
周喷虎的兴致瞬间就上来了,喝着酒与赵青麟讨论着这首诗,全然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样子。
殷诚这会算是彻底的明白过来。
这位周喷虎不仅是一个十分纯粹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分纯粹的炎朝士大夫。
他可以一边攻读圣贤书,为听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词句拍手叫好,对吟诵这样词句的自己推崇有加。
也可以在酒桌之上,代表周家融入这些压榨穷苦百姓的士族乡绅们坐地分赃。
虽然表面之上,周喷虎对连夫子说的这种事有些厌恶,但这种厌恶殷诚能够品出来。
并非是这件事让他讨厌,而是周喷虎觉得这种场合之下,连夫子说这种事,玷污了他想要吟诗作对的兴致。
之前对周喷虎的些许好感,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士族乡绅果然是士族乡绅,他们是永远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利益和阶层的。
赵青麟和周喷虎探讨完他的新诗,俩人意犹未尽的坐了下来。
连夫子又赶紧接上,拿出自己写的诗词,让周喷虎品鉴指点。
周喷虎乐于此道,自然是来者不拒。
口中念着连夫子的新诗,而后点头道:“好诗,好诗。”
殷诚坐在这群人里,只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侦查巴陵城内的虚实。
整个巴陵城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太守关闭城门,并非是害怕自己带人进来。
而是要制造惊慌的氛围,借机搜刮巴陵百姓的钱财。
若是连这种对手都搞不定,殷诚自己都觉得羞得慌。
“我倒是觉得,这首诗不好。”
殷诚紧接着周喷虎的话说道。
他一说话,其他人全都安静下来。
“哦,殷公子也精于诗词之道?”
连夫子并没有因为殷诚否认他的诗词而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
殷诚看透了这帮人的本质,当下丝毫不客气道:“精通不敢说,但却也算是小有成就。我不仅觉得连夫子这首诗一般,而且还认为刚刚赵先生的那首诗也欠些火候。”
连夫子不会因为殷诚的话而生气,因为他是一个外乡人,在他看来,诗词只不过是融入巴陵乡绅士族阶层的敲门砖,钱财方才是最重要的事。
殷诚能给他带来钱,那就是好朋友。
至于说他认为自己的诗词一般也好,狗屁不通也罢,全都无所谓。
诗词写的好,在这世道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而赵青麟则有些不开心。
他和周喷虎乃是至交好友,不然的话刚刚也不可能在没和周喷虎商议的情况下,就擅自做主,改变之前和太守分成的份额。
既然能和周喷虎玩到一起,性情脾气大体也是差不多的。
赵青麟又是一个自负的人,坚定的认为,自己的诗词绝对会流传百世,让后人诵读。
因此殷诚说他的诗词欠些火候,赵青麟的脸色马上变了。
周喷虎反而哈哈一笑,道:“哈哈,赵兄,你今日可是要占大便宜了。殷公子既然说你的诗词欠些火候,自然不是胡乱说的,多半还要指点你一些。”
赵青麟的脸色更佳不善。
殷诚如此年轻,与他侄子差不多大,如何能够有资格指点他?
当下沉声道:“从风公,你醉了。”
周喷虎一愣,而后看着一脸阴沉的赵青麟忽而哈哈大笑:“玄墨兄,你生气了,哈哈,你生气了。”
赵青麟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周喷虎兴致上来了,从怀中掏出殷诚默写的岳阳楼记,问道:“殷公子,不如由在下当着大家伙的面,将公子这篇文章念上一念,也好让玄墨公明白他的那首诗到底是不是欠些火候。”
之前看周喷虎对诗文如此痴迷,殷诚还觉得有些可爱。
可经历刚刚那个分钱的小插曲,此时再看周喷虎,殷诚心里就觉得有些恶心。
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异常,点头道:“从风公自便。”
他也想看一看,这帮刚刚舔着脸商议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听到范仲淹这篇千古名篇,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得到了殷诚的首肯,周喷虎意气风发,手握着纸张,转身看着远处的洞庭湖,缓缓沉声道:“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
他背着手,未曾看那张纸。
周喷虎的记性很好,虽谈不上过目不忘,但却也差不了多少。
他原本就对殷诚默写的这篇岳阳楼记十分的喜爱,看了几遍之后,已经烂熟于心。
如今当着众多好友的面,周喷虎更是想表现一番,将岳阳楼记之中那份忧国忧民,胸怀崇高理想的意境演绎出来。
可赵青麟一听,不屑一顾道:“老生常谈而,不过如此。”
殷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确切的说,在场的这群人,殷诚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
自然不会因为赵青麟的话而动怒。
周喷虎听到赵青麟这样说,情绪反倒更加的饱满,继续念道:“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念完这句,周喷虎故意停顿一番,看了看赵青麟。
赵青麟一言不发,脸色比刚刚更难看。
连夫子等人心中皆道:“这一段写景之词,虽无出彩之处,却简练之极,倒不像如此年轻之人能够写出的。”
周喷虎见赵青麟不说话,心里更加的开心,好像这岳阳楼记像是他写的一般。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周喷虎看着楼外的洞庭湖,声情并茂的朗诵起来。
他自小痴迷诗词歌赋,虽然并无建树,但根基扎的很牢。
此番有心卖弄,更是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来。
等他念到“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时,场面无比的安静。
连夫子等人眼中震惊无比,不由的看了看无比淡定的殷诚,心中油然升起一丝敬畏。
“这种写景之词,我便是在洞庭湖旁坐一辈子,只怕也是写不出来的。”
在坐的全都是饱学之士,虽然干的事让殷诚鄙视,但对于文学的造诣,却非常人能比。
对于周喷虎刚刚念的这段描写洞庭湖景色的片段,他们是心服口服,连赵青麟这个在巴陵活了大半辈子,每日里恨不得是听着洞庭湖水入睡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段写洞庭之景的文字,算得上是举世无双。
就算将这段话刻在岳阳楼上,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见自己只是念了前半段就已经镇住了所有人,周喷虎心中的得意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他清了清嗓子,极目远眺,看着一望无垠的洞庭湖水面,澎湃万千。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这段话,周喷虎几乎是以一种无比苍凉的语气诵读而出,席间众人的情绪已经完全跟着周喷虎的节奏走了。
连夫子的脸色更是惨白无比,他看着周喷虎的背影,视线落在了远处的洞庭湖上。
脑子里则想的是自己这大半生的经历。
年幼家贫,自己攻读诗书,年少之时,也曾雄心万丈,也曾想过封侯拜将,更是想过要做一个为国为民,青史留名的贤臣。
只可惜自己时运不济,落得如此境地。
可即便如此,他连夫子又何尝忘却过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份理想?
他现在只是一个师爷,又何尝不是像周喷熊口中所说的那样,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连夫子觉得,这些话完全是写出了他的心声。
甚至一度认为,这篇文章应该是自己所写才是。
在坐的十个人里,有九个和连夫子的想法一样。
全都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心声,自己就是那个苦读圣贤书,尝求古仁人之心,却得不得重用,只能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人。
周喷虎转过身,脸上露出疑惑而又悲伤的表情,看着众人一摆手,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赵青麟的脸色,已经完全白了,白的欺霜赛雪。
若是让陈帆见到,绝对给他封一个,天下第一的老白脸的称号。
许久,许久,宴席中的人方才缓过神来。
“吾谁与归啊!”连夫子长叹一声,而后拍手叫好。
其他人也都跟着拍手,再看殷诚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轻视。
如果说,刚刚他们对殷诚礼遇有加,完全是看在周喷虎的面子上。
而此时,他们对殷诚可以说是五体投地,甚至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形象无比高大,自己需要仰视方才能够看得清。
“诸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周喷虎悠悠的叹了口气,看着满桌子美味佳肴,摇头道:“一想到天下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在下如鲠在喉,味同爵蜡。”
周围人也都十分配合的跟着摆出我也一样的表情,看得殷诚差点气乐了。
他娘的,真是不要脸。
“此岳阳楼记,乃是殷公子所做?”
就在其余人全都沉浸在周喷虎营造的忧国忧民氛围中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见是坐在赵青麟身边的一个中年人。
“孟让公,这岳阳楼记自然是殷公子所作了。”
周喷虎脸色有些不好看。
被他叫做孟让公的中年人看了看赵青麟,又看了看周喷虎,从袖筒之中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周喷虎道:“从风公,好像楚公子也作了一篇岳阳楼记,与殷公子的却是一模一样。”
第三十一章 当时的场面极其尴尬
说话的人叫做李涛,字孟让,乃是巴陵城里有名的石匠师。
按理来说,雕刻石碑的石匠,是进不得这种宴会的。
只是因为李涛算得上是一个很求上进的石匠,整日里临摹各种拓本碑文,时间长了,反倒是练出了一手好字。
正是因为这一手好字,李涛得到了赵青麟和周喷虎的赏识,在巴陵城内谋了个书吏的职位。
慢慢的,经过几年的经营,李涛融入了巴陵城上层文人圈子。
周喷虎听到他说话,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胡说八道!”
说着伸手去拿李涛手中的纸。
李涛一惊,心道:“坏了,一时之间竟忘了这殷公子乃是周公请来的。”
木已成舟,自己震惊之下做出的决定,现在是覆水难收了。
周喷虎夺过纸张,一旁的赵青麟也凑了过来。
其他人看不到,坐在一旁交头接耳。
“楚公子也写了一篇岳阳楼记?怎么没听说过啊。”
“就是,按理来说,楚公子乃是赵公的内甥,他若是写了一篇这样的文章,应该先给赵公过目才是。”
“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岳阳楼乃是前几日方才起的名字,年轻人想要写些诗词以祝雅兴,也是常事,都叫岳阳楼记,内容未必相同。”
众人议论纷纷,周喷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李涛给他的那张纸上果然写着与刚刚朗诵的岳阳楼记一模一样的文字。
赵青麟瞪大了眼问道:“孟让兄,你说这岳阳楼记乃是何人所写?”
李涛见自己惹了祸,有些慌张。
心虚的看了周喷虎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赵青麟的问题。
周喷虎问道:“孟让公,这篇岳阳楼记,你是从何得来?又是什么时候得来的?”
李涛道:“此篇乃是楚籍楚公子,三天前交给在下的。让在下将此篇雕刻石碑之上,在下紧赶慢赶,今日一早,方才交给楚公子。”
事已至此,李涛也知道没有缓和的余地,只能照实说。
楚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保密的事早就抛之脑后。
赵青麟道:“这是楚籍交给你的?”
言语之中透着些许欢喜。
李涛硬着点头道:“正是。”
赵青麟从周喷虎的手里拿过那张纸,细细的看了,果然一字不差,口中道:“楚籍居然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也不枉平日里苦心教导。”
旁边的殷诚听了,噗嗤笑出声来。
这赵青麟看起来一副大家模样,没想到居然如此厚脸皮。
这个时候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赵青麟见殷诚发笑,笑脸阴冷下来。
最开始他以前辈之尊对这个年轻人客气,乃是看在周喷虎的面子上。
自己与周喷虎乃是好友,两家又是世交。
他自然知道周喷虎这人最好面子,自己只要给足他面子,什么事都好办。
因此见到殷诚开始,赵青麟百般配合。
虽然心里纳闷,为何周喷虎对这个年轻人如此推崇。
可这种配合,自打殷诚说他的诗作欠些火候开始就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怒火。
周家是巴陵第一世家,他赵家便是巴陵第二。
周喷虎要脸面,他赵青麟难道不要的么?
如今又见到殷诚发笑,赵青麟再也不客气,冷声道:“殷公子你笑什么,这岳阳楼记分明是楚籍所写,为何你拿来冒充是自己所作,还骗到了周公身上,当真是不知死活。”
赵青麟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并没有出现。
殷诚不仅没有乱了方寸,反而冲着自己翘起大拇指来。
“哎呀,果然是高,只是单凭一张纸,和这位先生的一面之词,赵先生就能把在下抄袭的罪名落实了。”
殷诚站起身,看着坐在旁边的连夫子道:“这巴陵城,果然是民比官大,就算此时太守大人在场,也不会像赵先生这样武断吧。”
殷诚脸不红气不喘,犹如正常一样,没有任何做贼心虚的表现。
赵青麟见了,心里也起了嘀咕:“难不成这岳阳楼记当真是他所写,楚籍是抄袭他的?”
周围全都是读书人,平日里又喜欢吟诗作对,这种事情见得比较多。
文人嘛,看到喜欢的诗句难免会有些其他的心思。
这种心思大家都可以理解。
甚至有人刚刚听完周喷虎朗诵的岳阳楼记,心中还感慨,这文章若是我所写,就算让我马上去死也是值得。
平日里遇到这种事,他们也全都保持沉默,不会主动公开支持谁。
更何况今日里牵扯到周喷虎和赵青麟。
一篇岳阳楼记,两个作者。
一个是不知道与周家什么关系,但是看起来来头不小的殷公子。
一个是巴陵赵家家主赵青麟的内甥,巴陵城内有名的才子。
但凡这个时候站位,不管最后谁落了面子,站位的人都得遭殃。
因此殷诚一说完,宴会之上无比的安静。
周喷虎坐在一旁不说话,众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赵青麟想要反驳殷诚,却又有些底气不足。
他得到的关于这篇岳阳楼记的线索实在是太少。
刚刚光顾着兴奋,也没有问一问李涛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楚籍偶然得到这篇文章,觉得很好,因此让李涛刻下来,为的是要放在岳阳楼上?
冷静下来,赵青麟努力的回想刚刚李涛说的话。
他是说好像楚公子也作了一篇岳阳楼记,还是说楚公子得到了一篇岳阳楼记?
就在赵青麟绞尽脑汁回忆的时候,殷诚又道:“李先生,敢问这篇岳阳楼记,可是楚公子亲口告诉你,乃是他亲自所写?”
“是,是,是楚公子亲口告诉在下,这岳阳楼记,乃是他所写,还让我今日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
“哦,有人证就好。”
殷诚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赵青麟问道:“敢问赵先生,最近这半年里楚公子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么?”
赵青麟一愣,脸色有些古怪。
殷诚解释道:“就是这半年来,或者一年多来,楚公子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言语或者举动,比如说以前比较沉默,现在却变得十分活泼。以前不喜欢吃某种东西,现在却十分喜欢吃一些东西。”
周喷虎在一旁听着眉毛直皱。
这个殷公子说的不就是自己的大哥么?
自己大哥周喷熊久居长安,往日里每月都会给家里写家书,可最近这半年多,兄长却是一封也没有写。
跟着他一起去的老管家倒是写了不少,信中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兄长周喷熊的变化。
周喷虎也没有在意,全当做是因为长安局势变了,兄长压力太大所导致的。
殷诚此时说出来,周喷虎方才觉得有些奇怪。
他突然问这些干什么?
这些和岳阳楼记到底是谁写的有什么关系?
殷诚顿了顿,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又或者是之前十分不喜欢读书,现在却嗜书如命?总的来说就是像变了一个人般?”
赵青麟脸色阴沉,等殷诚问完,缓缓摇头道:“不曾。”
殷诚哦了一声,又问道:“敢问赵先生,这位楚公子多大的年纪,可曾做过官,出过仕?”
赵青麟道:“与殷公子年纪相反,不曾出仕。”
殷诚又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接着坐下。
“在坐的诸位都是当世大儒,品鉴诗词歌赋自然不在话下。这篇岳阳楼记,诸位也都听到了,前半段写景,只要是来过岳阳楼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也不分贫贱富贵,都是有可能写出来的。”
殷诚不紧不慢说着,往日里给百官们开会养出来的气势,此时显露出来,无形之中便掌握了场面的节奏。
所有人也都没有察觉出异常来,思路全都跟着殷诚走。
“可这后半段抒情,恕我直言,非在庙堂之中执掌朝政之人,是决计写不出来的。”
虽然让宴会这帮人来写,他们是写不出来岳阳楼记这种千古名篇的。
但要说让他们品鉴,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殷诚说完,众人纷纷点头,心道:“没错,这后半部分,决计不可能是一个未曾经历过宦海沉浮的人能够写出来的。”
一旁的连夫子更是由衷感慨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光是这八个字,没有几十年的人生阅历,莫说是写,便是品也品不出其中滋味。”
殷诚道:“那就基本上可以断定,李先生手里的这篇岳阳楼记,乃是楚公子抄袭的了。”
了解了楚公子的情况,殷诚心里有了计较。
这位楚公子没有任何的异常,那就说明不是穿越者。
不是穿越者,就更不可能是范仲淹了。
不是范仲淹,那就说明他绝对不是岳阳楼记的作者。
虽然前世里有一种理论,说给猴子一台打字机,再给他无限的时间,他就可以得出一本莎士比亚全集来。
按照这个理论,这位土生土长的楚公子,确实是有可能在这个时代写出岳阳楼记的。
但这种概率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别说生活里,就算是再无巧不成书的小说里也不可能出现。
见殷诚如此的肯定楚籍抄袭,赵青麟心里的疑惑反倒是没了。
你凭什么就说这岳阳楼记不是楚籍所写?
楚籍与你一般大,他年轻没有几十年的阅历,没有当过官,所以不可能写出这种文章。
那你殷诚就有几十年的阅历,就在炎朝的官场上沉浮过?
赵青麟冷笑道:“刚刚听从风公说,殷公子好像是第一次来巴陵?”
殷诚懒得搭理他,他现在只想敢接结束这场无聊的宴会,好寻个机会和连夫子搭上线。
从这场宴会之中,殷诚敏锐的察觉到了巴陵太守与当地士族门阀之间的矛盾。
虽然连夫子隐藏的很好,但利益分成是骗不了人的。
别的地方,士族门阀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压着太守。
顶多大家赚了钱五五分账。
可在巴陵,太守只能分到两成。
什么也不做,把钱从左兜里掏出来放进右兜子里,然后再当众表演一番,就能够拿走利益的八成。
巴陵的士族乡绅和世家门阀的势力当真是有些大的可怕。
如果自己通过连夫子与这位憋屈的连小媳妇都不如的太守大人联系上。
殷诚有信心说服太守和他合作,狠狠的打击一下巴陵城内这群蛀虫。
想必太守也是十分乐意看到巴陵世家们被过路的流寇教育教育。
见殷诚不搭理自己,赵青麟又道:“怎么?殷公子哑口无言了?”
殷诚道:“赵先生,你若是想知道这岳阳楼记到底是谁所写,直接把楚公子请到这里来问一问不就行了?”
赵青麟见殷诚说话毫不客气,不仅不理会自己,还要和楚籍当面对峙,不由得有些心虚了。
从最开始到现在,殷诚的态度就一直十分的刚硬,完全不在乎被扣一顶抄袭的帽子。
这种心理素质,别说赵青麟没见过,就算是周喷虎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年轻人的心境之坚,居然比自己那位在长安做官的兄长还胜三分。
“这...”
赵青麟这会虽然很愤怒,恨不得马上让殷诚出丑,但却不是傻子。
他知道殷诚敢说这种话,必然是有所依仗。
至于说他依仗的是什么,赵青麟也不清楚。
但与人硬碰硬,不是他赵青麟做事的风格。
殷诚见赵青麟有些怂了,笑道:“怎么?赵先生有什么顾虑不成?”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了栏杆旁,看着楼外的洞庭湖道:“赵先生,我知道你心中因为我评论你所写的诗词欠些火候而迁怒于我,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羞辱殷某一番,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可以理解。”
殷诚说完,周围还真有跟着点头的。
赵青麟何时受过这等的羞辱,脸色瞬间涨红,心中的怒火燃烧的越来越旺。
可越是如此,赵青麟心中有个声音一直提醒他,不要上当,此乃激将之法。
殷诚见赵青麟如此沉得住气,一点做反派的觉悟都没有,接着火上浇油道:“这样吧,赵先生,若是你能证明这篇文章乃是楚公子所写,我殷诚不仅当众给赵先生道歉,然后再从这里跳下去,以死谢罪。“
说着顺势抬起腿来,跨坐在了栏杆上,做出要往下跳的姿势。
“殷公子,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
连夫子一听这话,赶紧站起身来相劝。
周喷虎却抬起手来,示意连夫子不要插手。
殷诚道:“赵先生,晚辈的这个提议怎么样?”
赵青麟脸色阴晴不定,殷诚越是这般有恃无恐,他心里愈发的没有底气。
再看到周喷虎也不阻止,赵青麟更加确定这是一个圈套。
他周喷虎的性子,自己太了解了。
那就是一个把脸面看的比性命还重的人。
如果楚籍来了,证明殷诚就是那个抄袭的人,他周喷虎还怎么在巴陵城里待着?
因此,不管这岳阳楼记到底是不是楚籍所写,如今争议出现了,按照周喷虎做事稳妥的性格,必然会将此事按住,大事化了的处理掉。
可此时却任由殷诚挑衅自己,自然是知道这岳阳楼记真正的作者是谁。
思来想去,心中千般抉择,赵青麟终究还是打算放弃。
就在他准备开口缓和气氛,借着劝说殷诚来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
只听楼下传来一阵欢笑声,紧接着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一群年轻人满面欢喜的上了二楼。
打头的乃是周家大小姐,紧跟着他身后的,则是一个手持折扇的年轻公子。
这年轻公子,正是有巴陵第一才子之称的楚籍楚公子。
殷诚骑在栏杆上,看着那么多人,场面一时之间,尴尬起来。
第三十二章 我还没用力,他就倒下了
上到二楼来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殷诚想了想,还是把腿从栏杆上放了下来。
打头的女子乃是周家大小姐,身后跟着的全都是巴陵的青年才俊。
而二楼原本前来赴周喷虎宴席的人,全都是巴陵城中最有名望的乡绅士族。
殷诚甚至在想,他应该多带点人来的。
人不用多,算上吕布和白叶罗,然后在带十个控制凶神恶煞的喽啰兵。
把听潮楼这么一围,自己就算是把巴陵城一窝端了。
整个巴陵士族和巴陵的未来,全都握在自己手中。
巴陵城不战便可破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殷诚就有些后悔。
直到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方才想起。
他来巴陵城不是绑票的,而是打听盘踞在洞庭湖中水贼的消息的。
周大小姐连着她身后的这群才俊们,眼看着骑在栏杆上的男子当着众人的面,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全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二楼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赵青麟道:“楚籍,你们怎么来了。”
一言惊醒所有人。
周家大小姐回过神,上前施礼。
其余人也都赶紧跟上。
这一圈全都是她们的长辈,又都是巴陵城中最活跃的读书人。
因此不管刚刚二楼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全都规规矩矩的行了子侄礼。
周喷虎道:“慕希,你们诗社今日相聚,可有佳作?拿来让叔父瞧一瞧。”
巴陵最大的诗社社长便是自己的侄女。
对于自己这个侄女,周喷虎是百般宠爱。
他痴迷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几欲癫狂,因此到了这个岁数也没有成亲,光棍一条。
周慕希乃是周家嫡长子的长女,周喷虎和周喷熊原本是周家旁系。
周家嫡长的大爷因病早逝,留下了周慕希这个遗腹女。
当时当家的老太太临走之前,将周家家业交给了周喷熊。
将自己这个亲孙女留给了周喷虎。
因此周喷虎一直视周慕希为己出,虽说是侄女,却比亲生女儿还疼爱。
受周喷虎的熏陶,周慕希小小年纪就识文断字,成为巴陵城内有名的才女。
年少成名,再加上长在周家这种大家族里。
周大小姐的性子难免有些刁蛮,眼光之高,也是天下少有的。
曾言自己日后要嫁的夫婿,需得有状元之才,还得像冠军侯一般,创下封狼居胥的功绩。
寻常男子根本进不得她的眼。
因此一进来见到跨在栏杆上的殷诚,打心眼里就有些厌恶。
听到叔父问自己,周慕希迈步上前,揽住了周喷虎的手臂,娇声道:“叔父,今日里我们诗社却是没有什么新的诗词。”
她看了看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楚籍又道:“倒是楚大公子,今日里给了我们一个大的惊喜。”
楚籍听到这话,十分配合的咳嗽一声。
整个巴陵城的人都知道,他这位所谓的巴陵第一才子对周慕希这位巴陵第一才女十分的喜欢。
可往日里不管楚籍百般殷勤,周慕希也很少对他有好脸色。
自打周慕希见到了岳阳楼记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人还没到巴陵,书信就到了。
给自己的信里也不像是往日那般冰冷,楚籍甚至从信里品出了周慕希对自己憧憬之意。
这种改变让楚籍十分的开心。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周大美女对自己态度大转变。
又当着巴陵城内那么多喜好舞文弄墨、吟诗作对的大佬们夸赞自己,给他楚籍露脸的机会。
楚籍整个人说不出的得意。
只是面上却装得十分淡定。
他淡定之中夹杂着得意,身后的跟班们也都神采奕奕。
可二楼的这帮前辈们的脸色却十分的古怪。
赵青麟更是有些着急,想要找机会插嘴,周喷虎并没有给他机会。
“哦?好文章?不知是何等样的奇文,能够让我们周大才女如此夸赞?”
周喷虎看着楚籍道:“楚公子,听闻你写了篇岳阳楼记,还让孟让公亲自刻在石碑之上,放在岳阳楼中?”
楚籍心中欢喜:“想不到慕希居然给周公看了,周公乃是巴陵城中的圣贤,看他的样子,显然也是极其喜欢的。”
赵青麟在旁边干着急,道:“楚籍,楼上风大,你快请周小姐下去...”
周慕希道:“赵先生,我刚刚只说了一个惊喜,还有另外一个惊喜没说呢。”
周喷虎道:“还有第二个惊喜?不知这第二个惊喜是不是也和楚公子有关呢?”
周慕希摇头道:“自然没有关系,哎呀,叔父,你明明知道还装糊涂。”
“哦,哦。”
周喷虎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道:“你看我这个记性,却是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众人一听还有惊喜,心中疑惑:“如今巴陵城被流寇所围,还有什么事称得上是惊喜的?”
又意识到说惊喜的乃是周慕希,众人心道:“小女子哪里知道巴陵城外面的事,多半又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什么诗词文章,拿来给她叔父观瞧。”
周慕希是这帮人看着长大的,从众人的表情上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假作生气的哼了一声,而后道:“苏大家说了,明日里要在岳阳楼中义演,所得义金全都用来解巴陵之围。”
众人听到苏大家,全都一愣。
周慕希道:“这件事可算得上是大惊喜?”
赵青麟赶忙道:“苏大家来巴陵了?这自然算得上是大惊喜了。”
一见话题来了,赵青麟眉开眼笑,赶紧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不瞒贤侄女,老夫与苏尚书也算得上是同窗,当年皆在岳山书院求过学。”
“如此说来,苏大家见了玄墨公,还要尊一声世叔呢。”
旁边的连夫子跟着打配合。
赵青麟哈哈一笑:“不敢,不敢,虽然老夫与苏尚书都曾在岳山书院求过学,只是他比我早去了几年,未曾见过几次面,因此老夫与苏尚书只是有同窗之名,未曾有同窗之实啊。”
苏信在炎朝仕林和读书人之中的名声很高,几乎可以说,除了夫子之外,再也无人能有他这般名望。
赵青麟嘴上说虽然说和苏信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
周围人赶紧恭维,连周喷虎也不由的多看了赵青麟一眼。
没想到这个追赶了自己大半辈子,却样样不如自己的赵青麟,居然还能认识苏信,这倒是没听他说起过。
殷诚坐在一旁听的真切,心中也跟着纳闷:“苏柔怎么来巴陵了?”
随即又想,苏柔来巴陵了,岂不是说自己那位结义的兄弟文渊也来了?
刚刚放下的绑架计划,马上又涌了上来。
若是有文渊相助,加上吕布,就算加上白叶罗,只有他们三个人,想要把这栋楼里的人全都绑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殷诚心里盘算着,越想越觉得可行性很大。
反正一个羊是撵,两个羊也是赶。
自己来巴陵城虽然是打探水贼消息来的,可老天让他遇到了这群作恶的乡绅,搂草打兔子,顺带手为巴陵改制打个基础也是不错的。
心中思定,殷诚有了主意。
他看着因为赵青麟成功转移话题,已经没人注意岳阳楼记而有些焦急的楚籍,站起身来问道:“你便是写岳阳楼记的巴陵第一才子楚籍么?”
楚籍站在旁边,见自己姨丈把话题扯的越来越远,心中焦急如焚,正愁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扯回来,听到殷诚反问,反倒是一愣。
愣完之后马上回过神。
“啊,正是,正是。”
楚籍看着殷诚,恨不得上去亲他两口。
眼前这人简直就是评书里说的及时雨啊。
“敢问这位公子从何得知此事?”
楚籍嘴角的笑意遮掩不住,若非是周围全都是人,只怕就要笑出声来。
周围众人见殷诚突然直接和楚籍对话,说的还是那篇岳阳楼记,全都安静下来。
连周喷虎也停止了和周慕希说话,眼睛看着殷诚,心中猜测着这个年轻人想要干什么。
周喷虎嗜书如命不假,却不是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人。
打从刚刚李涛拿出那篇和自己朗诵的一模一样的岳阳楼记,周喷虎就醒悟过来。
原来之前殷诚说这篇文章不是他写的,乃是真事。
再加上殷诚和赵青麟对峙的时候,虽然表现的十分刚强。
但周喷虎却注意到,不管赵青麟怎么说,殷诚一直咬定的是这岳阳楼记不是楚籍所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岳阳楼记和他有关的话。
因此周喷虎也就一直没有发表意见,想要看看赵青麟打算怎么做。
自己与赵青麟虽然是至交好友,可士族门阀之间哪里有什么真正的交情。
周家乃是巴陵第一世家,压了赵家几十年。
赵青麟乃是这一代赵家的家主,明里和自己交好,可暗地,这些年来没少给周家使绊子。
殷诚要和赵青麟对峙,周喷虎自然是支持的。
如今见殷诚直接要当着众人的面开撕楚籍,周喷虎火上浇油道:“这位殷公子乃是我周家的客人,说来与楚公子还算是半个同乡。”
“哦?”
楚籍看着殷诚笑道:“敢问殷公子,仙乡何处?”
殷诚道:“彭城。”
楚籍点头道:“在下乃是泗州人,如此来说,不才与殷公子确实算得上是半个同乡。”
殷诚笑道:“好说,好说。”
又道:“敢问楚公子,您的岳阳楼记之中,可是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一句?”
楚籍道:“确实是有。”
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想起了那个人给自己嘱咐的话,眼神慢慢的变得忧郁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楚籍的气质就发生了变化。
从阳光美男转变成了颓废贵公子。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楚籍的声音很低沉,眼神更加的迷离。
殷诚也十分配合的做出十分吃惊的表情。
有了刚刚当着周慕希等人表演的经验,楚籍更加的轻车熟路,进入了状态。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好!”
殷诚连连叫好。
楚籍更加的卖力:“处江湖之远,则...”
他看着楼外的洞庭湖,声情并茂的表演起来,一张还算英俊的脸上,恨不得挂满上下五千年的沧桑。
只是还不等他说完。
殷诚的话打破了这份楚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氛。
“敢问楚公子,您这篇岳阳楼记,是花多少钱买的?”
楚籍脱口而出:“足足五百贯。”
场面再次陷入安静,比之刚刚殷诚骑着栏杆还要尴尬。
殷诚也有些诧异,他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楚籍居然这么的配合。
如今的反派,都那么不禁打了么?
自己还没用力,他就自爆了。
就在此时,目光还没从洞庭湖上转移过来的楚籍忽而惊声尖叫起来:“船,船!”
殷诚寻声望去,只见一艘小船,顺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