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三章 项羽小儿,老子不怕你
冀州的边境上,风很大,此时这个季节虽然已经有了暖意,可一早一晚还是有些寒冷。
一支山蛮军队在官道两旁安营扎寨,两万人的队伍,十分的安静。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统领为什么不带着自己去洛阳,偏偏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冀州民风彪悍,官服虽然无能,可百姓之中不少草莽英雄。
自从他们入境之后,每天都有小股军队前来偷袭。
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是每日在陌生的地方防着陌生的军队来袭,终究是烦不胜烦。
可整个军队上下虽然对此颇有怨言,可却没有一个人将这份怨言表达出来。
因为一个人,一个中原人。
正是这个中原人,他们这些人才能够活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为了山蛮的正规军。
跟着王庭的亲卫突破长城,攻下幽州。
这个中原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因此再大的怨言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所有人都忍受了下来。
风很大,冀州的风和草原上的风不同。
草原上的风很干,吹在人脸上像是刀子一样。
抵挡住这种风很简单,只要用纱巾蒙住脸就可以。
可是冀州的风很湿润,尤其是在这个季节,初夏还未到夏天。
天空阴晴不定,风夹杂着水汽铺在脸上,让适应了干燥环境的山蛮士卒浑身上下不舒服。
这些山蛮士卒虽然是山蛮人,可在山蛮之中他们属于社会的最底层奴隶。
能活下来的奴隶全都是身强体壮,铁打的汉子。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人被这种风一吹,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几乎要死掉。
他们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期盼着山蛮的死敌长城守卫军赶紧到来。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统领还有拯救他们的先生一直在等长城守卫军。
至于说等到了会如何,他们不会考虑。
先生说开战,他们拿起武器丝毫不会犹豫。
等待,很熬人,尤其是对于一个身患重病的人来说,时间从来都是无比珍贵的。
马如龙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看着延绵到东方不见边际的官道。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四天了,这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马如龙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四天,他从来没有想过,四天的时间居然比四年还要长。
身体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站在旁边的山蛮军队统领耶律战赶紧命人端来痰盂。
马如龙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大惊小怪。
颤抖着从怀里掏出手绢,接住了咳出的东西。
手绢中心的血迹越来越暗,这是病入膏肓的征兆。
马如龙将手绢收好,放回了腰间。
等晚上回营,他要亲手打水将手绢洗干净。
送他手绢人的面孔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眼前,可她的遗愿,却一直在马如龙的脑海里回荡。
“马大哥,我知道,你是天下最有本事的人。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不要怨恨耶律楚雄,他,他也是为了让山蛮更好。求求你,救一救山蛮,让山蛮人的百姓再也不用受饥荒之苦,再也不用受病患植痛,让山蛮人的孩子能够识文断字,再也不要和大炎打仗。”
马如龙闭上了眼睛,山蛮公主的音容面貌浮现在眼前。
从相知到相恋,整整三年时间,若非是她,自己刚穿越过来只怕就死了。
在山蛮,奴隶也分三六九等。
像他这样被山蛮人从炎朝边境捉来的中原奴隶,是所有奴隶之中地位最低的。
更不要说穿越过来的他,原本就身染重疾。
马如龙已经做好了再死一次的准备,可就在最绝望的时候,天使一样的她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如果当初我愿意跟你一起回王庭,你现在一定还陪在我身边。”
马如龙闭着眼睛,风从他的脸颊吹过,吹干了他眼角的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哒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耶律战一脸戒备的挡在马如龙的面前,却被马如龙挥手退去。
疾驰的骑士在距离马如龙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骑术之精湛,让耶律战这等从小就与马为伴,对自己骑术十分自豪的人都暗暗赞叹。
马如龙甚至能感受到疾驰的马匹呼吸的热气。
骑士看了看他,有些不解,又有些埋怨的说道:“官道上风大,你身子不好,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候?”
马如龙睁开了眼,看着坐在马上的人露出笑容来。
“我这个人,咳咳,最没有耐性,若非因为身子不争气,我就和你一起去,哪还在这里吃风喝烟。”
“说到烟,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带烟了么?”
马如龙仿佛和眼前的骑士十分的熟悉,言语之间没有任何的客气。
“我四天前留给你的一条你全都抽完了?”
骑士一听这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
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耶律战,一双眼睛如雷似电,让耶律战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可每一次见到他,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耶律战心里总是莫名的生出一股恐惧。
这种恐惧来自灵魂,像是本能。
就像草原上再勇猛的豺狼,见到猛虎时也会惧怕。
马如龙却对男人没有任何的畏惧之心,反而伸手催促道:“我知道你还有存货,赶紧给我吧。我这都快死的人了,多抽一口也死不了,少抽一口也活不久,干嘛要委屈自己。”
其实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包烟来,随手扔给了他。
虽说是随手,可准头却分毫不差,稳稳的落在了马如龙的怀里。
拿起,拆开,遮挡,点着。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是一个重病之人。
马如龙狠狠的抽了一口,舒服的仰起头来。
紧接着一阵咳嗽,马如龙一边咳,一边用力的用手捶着胸口。
“噗!”
一口血水吐出,随即被风土掩盖。
“说说吧,兰陵王怎么说。”马如龙抬起头来看着马上的骑士问道。
骑士摘下了头冠,散开长发,露出原本的面目,正是冠军侯霍去病。
霍去病的面色有些不好看,道:“长城守卫军说没有圣旨,他们还是要进军。”
马如龙一愣,随后哈哈大笑:“圣旨?”
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一般。
“圣旨?谁的圣旨?洛阳还是长安的?他兰陵王听从王命,我马如龙还可以理解。可他项羽要圣旨,要谁的圣旨?洛阳伪帝的圣旨,还是长安秦始皇的圣旨?”
霍去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该说的话,我全都说了。可他们依旧执意要进军。”
马如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丝毫没有意外。
沉默了一会,将手头的烟抽完,随手弹飞。
马如龙看着远处朦胧的远景,缓缓道:“冠军侯,你也看到了,不是我马如龙想要开战,是他们长城守卫军不愿意放过我们。”
霍去病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马如龙按住扶手,咬着牙站了起来。
狂风吹来,像是随时都要把他吹倒。
“冠军侯,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千百年来,中原大地的封建王朝之中,从未有过这样好的机会。”
马如龙裹紧了衣衫,抬头看向坐在马上的霍去病,指着身后的山蛮士卒道:“这些山蛮人也都是爹生娘养的,也都是和咱们一般,饿了要吃,困了要睡。他们也能学会咱们的语言,看懂咱们的文字,消灭中原与山蛮百年千年的矛盾,不光只有战争这一条路!”
霍去病点了点头,看着马如龙单薄的身子,缓缓的道:“我知道,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当这个说客。”
马如龙长叹一声:“长安城内有梁俊在,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可从他在雍州和长安做的一系列事来看,对于接纳山蛮人是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极力赞成的。”
“在内,有梁俊这位太子支持,在外,有我在,山蛮人也会接受归为王化的办法。可惜,这千载难逢的绝好解决北方问题的时机就这样被长城守卫军毁了!”
霍去病没有说话,当他知道山蛮人攻破幽州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带着军队北上,想要夺回幽州,狙击山蛮人南下。
可见到山蛮人在幽州的行为,认识马如龙之后,霍去病改变了消灭山蛮军队的想法。
常年和异族作战的霍去病比任何人都知道,大炎与山蛮的问题,战争只是治标,绝对不治本。
要想彻底根除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之间的矛盾,只有采取马如龙的办法化敌人为家人,两族成为一族。
用马如龙的话来说,那就是变外交矛盾成为人民内部矛盾,只有这样,放才能让炎朝百姓和山蛮百姓,不用交战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马如龙坚信只要自己能够说服促成此事,哪怕自己死了,梁俊也能够接过这个担子,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时间。
通过改制,让山蛮人彻底融为大炎朝的一份子。
等到那个时候,北方再无大战,天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太平。
只可惜,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穿越者实在是太多了!
“项羽和高长恭,根本就不是想要来阻止山蛮人,他们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加入天下逐鹿里,想要完成他们前世未能完成的王图霸业!”
马如龙看着霍去病高声嘶吼道:“他们都是这世间最自私自利的人!是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垃圾!”
霍去病没有阻拦马如龙,任凭他肆意的发泄着。
马如龙说的没错,长城守卫军变了,当他见到那位楚霸王身后的大军时,霍去病就知道,自己这个说客已经没有了作用。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场战争中,一项凶悍残暴的山蛮人是为了和平而来。
原本该守卫炎朝百姓,保家卫国的长城守卫军却选择了通过战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马如龙骂了一阵,浑身无力,无奈的坐了下来。
“从攻打幽州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长城守卫军是故意没有支援,为的就是让山蛮人攻克幽州,好让他们有理由离开长城。”
“咳咳咳...”
“项羽上辈子得不到天下,这辈子没有刘邦,有梁俊在,他也不可能当皇帝!”
马如龙慢慢的平静下来,随后看向霍去病问道:“冠军侯,项羽小儿怎么说?”
霍去病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愣了愣,道:“战。”
马如龙一愣,没有第一时间明白战是什么意思,随后马上明白过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换来了的是仰天长笑。
“战?好的很,好的很!”
马如龙又一次挣扎着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眼中露出凶光:“他要战,那就战!”
第五六四章 山蛮攻略
“你要战,那便战。”
老朱沉闷的声音在宫殿内回荡。
洛阳的宫殿里,文东武西,依次站好。
只不过在文官和武官队伍的第一排放着两个板凳。
左边的板凳上坐着老朱,右边的板凳上坐着耶律楚雄。
老朱将手里梁俊给的回信递给了一旁的常欣,满脸的不在乎。
耶律楚雄正襟危坐,并不打算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
他初来乍到,虽然是个降臣,虽然受到了梁植最高的礼遇,但他仍然能够感受到来自老朱的敌意。
耶律楚雄非常清楚,坐在对面的年轻人和自己一样,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更知道,大炎朝现在的皇帝能够接纳他,完全是因为迫于长安城的压力。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他的军队和人马能够进入中原,进驻洛阳,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开始,耶律楚雄就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够吞并大炎。
如何才能够建立起比前世大金更要辽阔的国家。
最开始的时候他想到的是武力,毕竟封建社会的帝王嘛,就算再聪明也挑不出历史的局限。
武力征服,在他们心中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可直到遇到了马如龙,这个让耶律楚雄打灵魂深处畏惧的人之后。
听完了马如龙的计划,耶律楚雄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马如龙说的没错,靠武力只能征服大炎朝的身体,却无法征服他们的心。
想要让大炎朝彻底的臣服,只有攻心才是上上策。
虽然现在自己已经与那位马先生分道扬镳,可耶律楚雄并不觉得损失了什么。
马如龙制造的先进武器他已经全部拥有,马如龙为山蛮制定的吞并大炎的计策他也了如指掌。
如今这位病入膏肓的马先生不听劝告,非要让山蛮加入长安军。
自己不同意,他还拖着病体去和长城守卫军谈判。
愚蠢啊,聪明绝顶的马先生,在政治上简直就是一个愚蠢的莽夫。
难道他不知道,拥有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的梁植才是大炎天命所归的皇帝么?
山蛮军若何和长安的梁俊联盟,原本就不好的名声,只怕会更差。
对于山蛮制定的大炎攻略来说,这简直就是灾难性的操作。
更不要说和长城守卫军谈判了。
当马如龙说出这个打算的时候,耶律楚雄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原本以为聪明如马如龙应该会看出,自己的军队攻打幽州,长城守卫军连面都没露。
等到自己占据了幽州之后,准备南下,他们才不慌不忙的组织军队,想要在南下的路上拦截。
这种操作,简直就是公然向天下人宣布,他们长城守卫军要自立为王,不再听从大炎朝廷的命令了。
马如龙偏偏还要去找他们谈判,谈什么判?
有什么好谈的?
对付已经有了异心的长城守卫军,除了战争之外,再也没有第二种办法。
正是因为这两处俩人决定的不同,导致了耶律楚雄和马如龙闹掰。
一人西进,投靠洛阳的梁植,一人东去,准备说服长城守卫军,帮助梁俊攻打洛阳。
耶律楚雄盘算着这一切,唯恐漏掉哪些细节,以至于让他功亏一篑。
因此梁植的问话,他并没有听到。
“大将军,陛下在问你话呢。”
常欣在一旁提醒道。
耶律楚雄回过神来,赶紧起身请罪。
“无妨,大将军刚到洛阳,难免有些水土不服,若是不舒服,战事改日再议也不迟。”
梁植哈哈一笑,一副体恤下臣的姿态。
耶律楚雄一听这话,知道梁植这是拿话激自己。
他这个大将军乃是代表山蛮人的大将军,这大殿之内全都是炎朝官员,对山蛮原本就没有好感。
昨日里自己刚刚当着众人支持对长安联军用兵,今日里谈到战事反而推脱不予,反倒是让人小瞧了。
虽然也没听到刚刚一帮人在说什么,可既然谈到战事,自然是说与长安联军用兵的事。
“多谢陛下,下臣殿前失仪,冲撞陛下,万望陛下恕罪。”
耶律楚雄躬身行礼,口中言语十分的诚恳。
梁植笑道:“既然如此,刚刚群臣商议,由山蛮勇士为大军先锋,不知大将军可同意?”
老朱半眯着眼,看着一旁的耶律楚雄,猜测他该如何回答。
耶律楚雄一听这话,微微愣神,随后赶紧道:“陛下,山蛮既诚心归向,同为陛下子民,王命所差,安敢不从?”
“好!”梁植一听耶律楚雄爽快的答应,高声叫好。
转头看向常欣道:“常总管,将幽州赐为耶律大将军封地的圣旨可拟好?”
常欣道:“回陛下,已经拟好。”
“等大将军旗开得胜,这道圣旨就当为大将军的凯旋的贺礼。”
梁植面上淡然,心里却是恨的咬牙启齿。
耶律楚雄通过诸葛夕联系上自己的时候,一上来说要让山蛮加入大炎,梁植和老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下还有这种好事?
穿越者之中还有这种没脑子的人?
祖孙俩合计了半天,老朱又问了诸葛夕一些细节,确定耶律楚雄不是在开玩笑,心里直打鼓。
老朱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种拐着弯转着旋的骚风贱浪,当真还是第一次见到。
在和耶律楚雄敲定联盟之后,老朱一直忐忑不安,唯恐耶律楚雄这孙子有什么后招。
哪怕他一已经带着人进了洛阳城,老朱都担心的睡不着觉、
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前日耶律楚雄让诸葛夕带话,说想让梁植把幽州封给他当封地。
老朱的心方才放下来。
老子猜的果然不错,夜猫子入宅,必有歹心。
果不其然吧,耶律楚雄这孙子是在打雍州的主意,他是想要把幽州变成山蛮的领土。
刚想直接拒绝,并告诉梁植说什么都不能做石敬塘那个出卖燕云十六州的卖国贼。
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
耶律楚雄既然答应,打败长安之后就递交山蛮称臣纳入大炎治下的国书,这幽州给他,在道理上完全说得通啊。
一旦耶律楚雄递交了国书,山蛮人也就成了大炎的子孙,山蛮人原本的土地就成了大炎的领土。
幽州是大炎的城池,耶律楚雄身为大炎的将军和异姓王,要幽州当封地,完全合理合法,没有一丁点的毛病啊。
老朱把自己的话说给梁植听。
梁植苦笑这说,老祖宗这其中的弯弯绕,我都饶了好几天了。
思来想去,俩人决定还是答应耶律楚雄的要求,只要打败了长安军,这幽州就是他耶律楚雄的。
虽然有些不甘,也知道一旦答应了,在想从耶律楚雄手里夺回那是千难万难。
可此时此刻,耶律楚雄带着大军和比自己还要先进的武器前来支援。
对于现在的洛阳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的同时又送了火锅、棉袄、棉被、电热毯,外加一个房车。
就算是老朱也难以拒绝。
耶律楚雄既然接了当先锋官的旨,洛阳城内也不再迟疑。
梁植命楚秋游作为后军,跟着耶律楚雄的军队直奔联军而来。
联军这边没事的时候窝里斗,一旦有事马上就拧成一股绳。
梁俊也暂时搁置与众人的恩怨情仇,将手下的火器分成十份,交代了火器如何使用。
这边刚教授完回了自己的营帐,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军机二处的人来报,说梁俊这边一走,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拆火器画图纸,想要搞清楚这玩意的制作工艺。
基本上拆了之后再也拼不上。
气的梁俊又带着工兵队前去组装。
忙活了一整夜,方才把所有的火器又恢复原样。
带着工兵队回营准备睡个回笼觉。
还没等梁俊这边睡下,刘文静又进来告诉他一个让他想砍人的消息。
工兵队丢人了。
真真正正的丢人了。
跟着梁俊去的那支工兵队,一共三十五个人。
一眨眼的功夫,瞬间少了十个。
全都是出去撒尿,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梁俊气的破口大骂,肯定是被梁羽等人把人偷走了。
刚想要找他们算账要人,就听到斥候来报,说洛阳军已经到了距离联军不到三十里外的地方。
一时间整个联军瞬间号角声大作。
有士卒来请梁俊,让他前去作战室。
梁俊给了梁羽的士卒一鞭子,一边骂一边穿上盔甲。
他算是彻底看清楚这群帝王将相是什么货色了。
一个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
嘴上和自己头铁到底,暗地里却对自己的技术垂涎三尺,只要他们有好处占,压根就不在乎得罪不得罪自己。
也罢,事已至此,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该断的情也都断了。
看现在这阵势,洛阳的事也指望不上他们了。
与其和他们一起磨磨蹭蹭,不如自己赶紧了解梁植,再来对付这群王八蛋。
东宫众人见梁俊身穿甲胄出了营帐,全都上前阻拦。
尤其是徐皇后,自打从梁羽的营帐里出来,那是一会不见梁俊心里就觉得没有安全感。
眼见得梁俊穿成这样,心又一下子提了上来。
“太子,战场凶险,太子乃是千金之躯,如何能冒如此风险?”
徐皇后说完,就让身后的士卒上去要扒梁俊的盔甲。
刘文静上前一步挥手阻止。
徐皇后有些不解,不知道刘文静这是何意,难道他不知道梁俊亲上战场,一旦有什么好歹,联军会把东宫的军队连骨头都给吃了么?
刘文静正色道:“洛阳之事已经耽搁许久,如今马先生在冀州挡住长城守卫军,洛阳又有山蛮人相助,若是不能短时间内解决战事,长安危已。”
梁俊点了点头,道:“军师说的没错。”
转头看向徐皇后道:“就算山蛮有枪有炮,我尚且不怕,难道还怕他刀兵不成?皇后那五万精兵可已经动身?”
徐皇后点头道:“今日便可到达。”
“好!”梁俊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刘文静道:“军师,能够击败山蛮,攻克洛阳,就看你和这五万精兵的了。”
刘文静点了点头,示意梁俊放心,只要按计划行事便可。
一切准备就绪,梁俊和文渊翻身上马,出了营地,骁骑卫将二人团团护住。
联军连营之内号角声起,其声呜呜然。
有细作来报,说洛阳军在对面山下安营扎寨。
梁俊点起人马,直奔洛阳军。
联军其他军队见到太子亲自带队,也全都紧随其后。
六万骑兵摆开阵势,气势磅礴,直奔耶律楚雄的山蛮军而来。
第五六五章 神机营VS神机营
耶律楚雄和楚秋游相处的还算不错。
楚秋游年纪不大,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就是有时候不会说话。
性子直,纯的不能再纯的热血青年。
这样的人,耶律楚雄很喜欢。
因为本身耶律楚雄就是一个性格豪爽的人。
他并不喜欢和那些心眼多的文人打交道。
每次和他们打交道,都要思考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有没有其他的意思。
自己在说话前,也要三思,自己说这句话会不会引起误会,会不会得罪他们。
甚至于说,会不会让自己功亏一篑,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这种感觉很烦。
耶律楚雄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前世里和辽国打交道,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因为辽国原本就是一个愚蠢的国家。
和宋朝打交道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宋朝不敢和自己耍什么心机。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面对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山蛮人,更加不需要这些花花绕。
因此耶律楚雄过的很舒坦。
可惜这种舒坦的日子来到洛阳之后,见到了梁植和老朱就结束了。
他不得不拿出所有的精力来对付梁植的试探,和老朱的怀疑。
耶律楚雄知道梁植不会信任自己,也知道洛阳宫殿内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自己。
甚至于他非常的清楚,在宫殿的偏殿里早就准备着刀斧手,随时结果自己的性命。
虽然耶律楚雄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没脑子的人。
相反,对于此道,耶律楚雄有着超越常人的敏感和天赋。
他之所以敢赞同马如龙的建议,做出让大炎朝所有人都意外的事让山蛮并入中原。
就是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炎朝被一帮穿越者掌控着。
而这帮穿越者绝对不可能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建设炎朝。
哪个时代都是一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耶律楚雄原本胆子就大,看清楚炎朝局势之后,他的胆子可以用无法无天来形容。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不允许,他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嘲讽梁植和那个充满危险气息的老朱。
在偏殿安排刀斧手这一举动是何等的可笑。
就算他耶律楚雄在宫殿内不同意山蛮做先锋官,你梁植和老朱就敢让刀斧手把自己剁了么?
没有自己,谁能指挥的动山蛮大军?
一旦自己死了或者被梁植囚禁,山蛮大军在内,长安联军在外。
里应外合之下,梁植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活下来。
因此,当楚秋游提到刀斧手,并询问耶律楚雄难道不害怕的时候。
一项谨慎的耶律楚雄膨胀了。
他骑在马上,身后跟着自己的五万山蛮大军。
耶律楚雄意气风发的向着这位并不懂政治的镇南王世子炫耀着自己的实力。
人都是这样,即便平日里再谨慎,一旦待在了主导地位,一旦成为了局势之中掌握主动性的人,难免就会膨胀。
更不要说,从穿越以来几乎顺风顺水的耶律楚雄了。
上辈子的逆袭和这辈子的逼宫成功,让原本胆大心细的耶律楚雄有些飘飘然。
尤其是当梁植在大殿上宣布要把幽州封给他,更是让耶律楚雄有一种无敌天下的感觉。
更不要说自己身后的军队里,还有马如龙留下的诸多秘密武器。
没有挨过炎朝错综复杂势力毒打的耶律楚雄只顾着和楚秋游炫耀自己的功绩,完全忘记了他现在是先锋大将。
更没有想到长安那帮一团乱麻,差点自相残杀的联军居然敢主动出击。
当他的下令在距离联军三十里外安营扎寨,准备摆好阵势给予联军降维打击时,自己的派出去的探马带回来了让耶律楚雄十分意外又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消息。
探马带回来的不光有消息,跟在他身后的是长安的骑兵大军。
山蛮人也没有想到,战争会来的如此快。
耶律楚雄刚刚还十分悠闲的和楚秋游这位后进之辈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
整个营地内气氛甚是轻松。
自己的亲卫队甚至架起火来,烤起羊羔来。
潮水般涌来的长安大军,如狼似虎,当耶律楚雄从地面的震动发现到异常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马如离弦之箭,三十里地正是骑兵锋芒正盛的时候。
铺天盖地的骑兵,在梁俊的带领下,直奔耶律楚雄的山蛮大帐而来。
“敌袭!”
楚秋游的亲卫队吹起了战争的号角。
随后山蛮人特有的进攻号角也跟着响起。
若是一般的军队,受到梁俊这样的突然袭击,基本上没有办法组织起反抗的。
骑兵直接就分割战场,从而逐个消灭。
只可惜梁俊遇到的是山蛮军,耶律楚雄带领的山蛮军。
虽然耶律楚雄没有做到一个合格的先锋官该做的事。
虽然耶律楚雄犯了一个优秀的先锋官不该犯的所有的事。
但山蛮士卒的战斗素养却不会因为主将的事物而降低。
进攻号角响起的一瞬间,所有的山蛮人全都进入了战斗状态。
战争,从最开始的接触,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楚秋游舞动长枪,对耶律楚雄道:“大将军先行回营,整顿军队,楚某为大将军抵挡住来兵!”
说着也不管耶律楚雄同意不同意,带着手下三千亲卫军拍马迎上梁俊。
耶律楚雄见此也不敢迟疑,一边让自己的亲卫军断后一边快马回到中军。
站在望台上再看,却是再也见不到楚秋游的兵马。
梁俊带领的大军,各方势力加起来有六七万人,又全都是骑兵,势不可挡。
楚秋游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这三千人马投进去也像是扔进大海里的石头,先不起浪花来。
可就算如此,有了他这样阻挡,梁俊的攻势还是顿了顿。
三千军马挡住了梁俊的攻势,留给了山蛮军集结的时间。
在耶律楚雄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山蛮壮汉身穿兽皮做的衣衫,手中握着斧子,跟在自家骑兵后面直奔梁俊而来。
“杨威,带兵从他们左翼包抄,不能让他的热气球升天!”
山蛮人的作战方式,军机二处早就暗地里将他扒了个底朝天。
各种武器放置在军队什么地方,梁俊是清清楚楚。
因此短兵一相接,马上就安排杨威按照计划行事。
杨威得令,二话不说,拍马直奔山蛮军左翼而来。
耶律楚雄的军事才能虽然也是拔尖的存在,可他打了太多的顺风仗。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有了马如龙的帮助更是势如破竹。
好像天下就没有他攻不下的城池,破不了的关卡。
因此早就习惯了直来直去,不用什么阴谋诡计,靠着兵力和超越时代武器的碾压取胜。
可这一套对付旁人是无往不利,但是对付比他更知道什么叫做制空权的梁俊就歇菜了。
马如龙留下的热气球军队,是耶律楚雄傲视洛阳的根本。
自打见识到了马如龙发明了热气球的威力,耶律楚雄惊为天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打仗会如此的轻松。
在统一山蛮的数十场战役中,热气球军队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不管是攻城战,还是平原遭遇战,骑兵这边一冲锋,自己的热气球军队一升天。
不等热气球军队飞到对方的上空往下抛炸药,对方的士气马上就崩溃了。
热气球的存在,给敌方军队带来的心理压力大于给他们带来的实际损失。
冷兵器时代,几乎没有任何武器能够对热气球军队造成伤害,即便有,面对飞天的人,胆子再大的敌军也会崩溃。
马如龙告诉耶律楚雄,这叫做心理战。
并告诉他,未来的战争,并不是拼的谁的马儿更精壮,谁的士卒更精悍,而是拼的谁能掌握制空权。
只要有足够多的热气球,他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精兵悍将降落到敌人的后方,给予敌人的中军营帐以致命的打击。
这种行动称之为斩首行动。
马如龙说了很多,但是耶律楚雄并不没有全都理解。
可他却知道,梁俊上来就让人攻击他的热气球军队,那是遇到了行家。
“全力增援左翼!绝对不能让敌军靠近天兵营!”
耶律楚雄嘶吼着,山蛮士卒飞快的调转枪头,奔着杨威的骑兵而去。
战场上瞬间出现了一处真空,梁俊见到机会,高声怒吼带着骁骑卫,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山蛮军队撕开一个口子。
杨威的骑兵很快,来势很凶,快到耶律楚雄刚一发现他的企图就下令堵截,依旧有些来不及。
凶到山蛮士卒就算以死相阻,想用自己的身躯当做拦路石都无法阻挡杨威的铁骑。
犹如一股旋风,杨威的骑兵以付出一半的代价,终于杀到了耶律楚雄的热气球军队处。
从车上拉下来的热气球刚刚组装完毕,不少山蛮士卒正在往火炬之中倒灌猛火油,杨威的骑兵就已经杀到了。
“全给老子烧了!一个也不留!”
杨威一刀砍死手握猛火油的山蛮士卒,俯身一捞,将盛放猛火油的皮囊拿在手里,随着马儿的奔驰,将猛火油洒在了热气球上。
麾下士卒有样学样,顷刻之间,五十多架热气球全都被猛火油浸透。
“哄”的一声,整个热气球军队燃烧起来。
滚烫的火舌将未能及时撤退的山蛮士卒和杨威的骑兵吞噬掉。
更是吞噬掉了耶律楚雄的理智。
他看着急急忙忙,东倒西歪,勉强升到天空的三架热气球,还没有完全的升稳就掉下来一个,整个人怒火中烧。
“来人,告诉神机营,开炮!”
亲卫吹起号角,呜呜呜,像是死神的嚎叫。
山蛮人的火器军队叫神机营,乃是马如龙起的。
当号角响起的时候,已经带兵深入的梁俊也高声怒吼着:“文渊!掩护神机营搭设火炮!”
命令一下,文渊高举手中长枪,身后的士卒自动分开,将一直保护着的一队骑兵露出。
这队骑兵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个个怀揣着火炮的部件。
因为受生产力的影响,导致在这个时代,不管谁家的火器,威力再大,射程却近的吓人。
想要在这种遭遇战使用火器,必须靠的十分近才行。
可一旦靠的近了,却又很容易被人摧毁。
因此梁俊知道,想要发挥火器的威力,要求十分苛刻。
而此时已经深入山蛮大军腹地的神机营,正是他们大战拳脚的时机。
双方的神机营飞快的组装起各自的火器,浓烈的火药味还没有发射,就已经在战场蔓延开来。
死神的镰刀高高举起,就等着火炮的响起,开始属于他的饕餮盛宴!
第五六六 没有枪,没有炮,我也要打出热武器的风骚
谁也没有想过,炎朝的火器对决会出现在这一天里。
一见到山蛮的神机营炮口对准自己,梁俊赶紧命令身边的亲卫举起红旗吹响号角。
特制的号角声响彻整个战场,联军神机营后面冲出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周身并无任何武器,乃是梁俊和刘文静专门为了让火器在遭遇战和短兵交战之中能发挥作用设置的新型兵种盾骑兵。
盾骑兵算是神机营的后勤部队,为神机营携带火器的同时,每人装备一张大盾。
听到召唤自己的号角声,盾骑兵冲到神机营前,分列两边。
“轰!”
大盾砸在地上的声音,让联军心中吃了一颗定心丸。
神机营原本就属于远程兵种,亲临战场一线的机会本来就少。
再加上梁俊手下神机营成立的时间短,训练的时间更短,此时跟着梁俊来到了战场一线,所有人都十分的紧张。
平日里无比熟练的装填过程,此时竟是如此的陌生。
正当神机营的统领抽出腰刀,想要杀一儆百的时候。
盾骑兵建设的防线,让所有人的恐惧消失的一干二净。
甚至不少人装填火器的动作居然比平时还要快。
双方的神机营火力全开,整个战场中心像是过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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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是火炮对喷,不如说是在开烟火晚会。
只不过烟花是往天上跑,而双方的弹药是往对方的阵营发射。
双方的神机营一交手,梁俊能够明显的发现,山蛮火器的威力要比自己这边的大的多。
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马如龙手上的火药配方要比自己的更先进。
当然,即使马如龙的火药配方比自己的再先进,现在的火器也达不到改变战争方式的地步。
想在在战争之中获胜,还得靠着人,靠着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亮剑精神。
好在不管是联军还是山蛮人,已经习惯了火器的存在。
对于战场上出现的炸雷声,并没有像最初见到火器时那般手足无措。
可人习惯了,但胯下的战马却并没有习惯。
尤其是梁俊带领的联军,一水的骑兵。
而山蛮人的前锋也全都是骑兵。
彼此的神机营对轰并没有给对方带来多大的伤害,尤其是梁俊这边早有准备,盾骑兵临时搭建的防线更是挡住了山蛮大部分的火器。
人虽然没多少受到火器的影响,可战场中心所有骑兵的马却吓的不轻。
梁俊以有心算无心,自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因此在神机营开炮之前,他就已经命令身后的骑兵兵分三路。
一路去支援执行烧毁热气球任务,此时陷入山蛮大军重围的杨威。
一路绕过山蛮中军,直接攻击耶律楚雄的右翼。
最后一路则顶着山蛮人的火器,直接奔向耶律楚雄。
这是梁俊第一次带着士卒亲临战场,也是第一次出现在战场最危险的地方。
周身纵然有悍不畏死的骁骑卫保护,可山蛮人的火器和山蛮士卒的凶猛,依旧给梁俊带来了致命的威胁。
可这样的威胁,也同样给联军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东宫属下的军队知道自己太子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面对传闻之中凶残无比的山蛮人毫无惧意。
就连最开始赶鸭子上架,对山蛮人打心里畏惧,坚信山蛮的士卒全都是身高八尺,三头六臂的士卒,一刀下去,见山蛮人挨了刀也是一个死。
微微一愣,原本对山蛮的惧意反倒化作了战意,嗷嗷叫的催动马匹,冲进山蛮阵营。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也很直接,那就是被山蛮士卒咔咔咔三刀,连人带马斩杀于地。
双方的神机营经过一轮对轰,全都开始重新装填。
而山蛮人对这场战争毫无准备,保护神机营的山蛮骑兵的马被神机营火器一吓,瞬间就惊了。
惊了的马破坏力士卒,任凭山蛮骑兵如何指挥,这些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窜。
甚至不少冲进自己神机营阵地,踢死了不少山蛮士卒。
这些山蛮神机营的士卒可都是马如龙一手调教出来的,没了他们,就算有再多的火器也是烧火棍。
耶律楚雄见到如此场景,整个心像是被人用刀子割一般。
双方神机营的比拼耶律楚雄看到眼中,自然一眼就看出联军的火器比不上自己。
自己的神机营之所以没能打出当初攻打幽州的气势,就是因为梁俊的突然袭击。
让神机营没有准备不说,还处于劣势。
马如龙当初千叮咛万嘱咐,神机营一定不要打近战。
越远离战场,神机营越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威力。
如今对方的火器恨不得就压在自己眼前,逼着耶律楚雄以短攻长。
在加上自己神机营的士兵没被对方骑兵冲破,也没有被对方神机营打掉,反而因为自己这边的骑兵造成了非战斗性减员。
耶律楚雄连气再加上心疼,急火攻心,差点没一口气抽过去。
“撤军,骑兵下马,掩护神机营后撤!”
耶律楚雄气急败坏的站在土山冲着自己的军队下令。
可这个时候他耶律楚雄就算在少林学过狮吼功,土山下的神机营士卒和骑兵队也听不到。
“吹号!吹号!”
反应过来的耶律楚雄抓起手上的鞭子,冲着身边拿着号角有些愣神的亲卫抽去。
亲卫的脸上挨了一鞭子,剧痛让他马上清醒过来。
人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大腿上挨一刀,也和蚊子叮下差不多感觉不到疼痛。
亲卫赶紧爬起来,拿起号角就要吹。
文渊在土山下见到此景,拉弓搭箭,冲着耶律楚雄射来。
山蛮人再怎么没有准备,让文渊靠近自家主帅一箭之地已经是丢了大人。
怎么可能还能让他把自家主帅射死?
一旁围杀文渊而不得的山蛮亲卫一见,纵身跳起,要为耶律楚雄挡住这要命的一箭。
只可惜这亲卫扑到了耶律楚雄,却没有发现箭射在自己身上。
抬头一看,方才发现握着号角的士卒喉头中箭,号角掉在地上,他捂着喉头倒下。
梁俊原本对文渊想要带兵冲到耶律楚雄身边取他性命的计划并不赞成。
可架不住文渊坚持,只能让他前去。
耶律楚雄的亲卫挡住文渊的时候,梁俊在后面的看的揪心。
眼见得文渊射杀想要吹号角的士卒,转头带兵回撤,梁俊知道时机到了。
“盾骑兵!撤!”
梁俊高声怒吼,身后的旗手挥动起红旗,司号士卒吹起了盾骑兵后撤的号角。
“呜呜呜,呜呜呜。”
十分有节奏的号角声在战场上响起,盾骑兵统领身后的旗手也看到了主将旗手发来的号令。
“撤!”
一声撤,所有盾骑兵齐齐的抬起大盾,翻身上马,往神机营靠拢。
原本临时搭建的防线瞬间消失,只剩下被羽箭或者山蛮火器击中的盾骑兵。
这些盾骑兵即便死了,也是紧紧的握住大盾,死死的撑着,哪怕身体被羽箭射中,被火器打碎,依旧岿然不动,直至死亡。
“全军出击!”
凌洛抽出代表着太子的佩剑,唰的一声,高举过头,望着想要后撤的山蛮神机营吼道。
身边无数的骑兵鱼贯而出,直奔耶律楚雄而来。
耶律楚雄冷眼看着直奔自己袭来的联军骑兵,脸色狰狞却又冷酷。
山蛮大军终究是洛阳军的先锋,虽然被梁俊打了个猝不及防。
可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打仗来的,更何况耶律楚雄带来的这五万山蛮士卒,全都是跟着他统一了山蛮的老兵。
身体素质和战斗经验之丰富,可以算得上是举世无双。
此时后军的山蛮步兵已经抵达到了战场最前线。
耶律楚雄命令已经被打散,暂时无法阻止起有效冲锋的骑兵从两翼后撤。
支援来的山蛮步兵学着梁俊的盾骑兵一般,在土山上树立起一道用盾牌组成的防线。
长矛从盾牌的间隙伸出,专门等待联军骑兵冲锋。
说是土山,实际上则是一个很缓的土坡。
耶律楚雄虽然刚刚一直在和楚秋游炫耀自己的战功,可常年的行军经验,让他在下令安营扎寨的时候,潜意识里就选择了最有利自己的地形。
此时,这种常年累积的战争经验发挥了他的作用。
土坡的陡势虽然很缓,可终究还是能抵消联军骑兵的冲锋攻势。
再加上步兵的盾墙,联军第一波骑兵冲上来之后,并没有给山蛮士卒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就全军覆没了。
耶律楚雄在第一时间下令后撤的骑兵组成方阵,准备在联军骑兵冲锋失败之后,给他来一个反冲锋。
借着土坡的地理优势,居高临下,势如破竹,一举攻入联军的中军,将联军中军一分为二,然后再各个击破。
可惜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长安联军的中军指挥并不在队伍的中心,而是在和他对战的第一线。
梁俊见第一波骑兵全军覆没,知道山蛮人反应过来,自己突袭的优势没了。
“硬仗那就硬打!”
姚广孝的作战指挥处早就制定了七八种针对山蛮人的战法。
突袭的优势没了,那就用其他的方案。
一声令下,旗手有规律的摇动红旗。
身后的骑兵散开,盾骑兵护送着机动强弩营攻了上来,装填完毕的神机营紧随其后。
在制定针对山蛮打法的时候,梁俊的脑洞给姚广孝带来了很多的麻烦,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新型兵种。
比如说比盾骑兵还要奇葩的强弩营。
强弩营装备的全都是加强型床驽。
加强行床驽极其笨重,原本只适合守城,可梁俊没打过冷兵器战争,再加上他喜欢了热武器那种不靠近人就解决对方的战斗方式。
说什么也得让姚广孝想方设法把床驽利用起来。
姚广孝带着雍州的武器研究所的工匠,折腾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折腾出装备便携型床驽的军队。
可即便如此,新成立的强弩营的机动性还是太差了。
完全就是一个鸡肋的兵种。
威力虽然大,可在遭遇战和短兵相接的战役里。
对方的将领只要注意到强弩营的存在,专门派一支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把还未摆开阵型的强弩营连锅一起端了。
甚至对方的长弓手,也可以给机动性十分差的强弩营给予毁灭性的打击。
梁俊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结合着盾骑兵和神机营的强弩营终于有了上一线的资格。
神机营的大件火器和强弩营的笨重床驽,全都有盾骑兵携带。
在神机营开炮的时候,强弩营就开始组装自己的家伙事。
等到神机营一轮发射完毕,强弩营基本上也就准备好了。
初次实施这种战术的梁俊和强弩营上下官兵心里全都忐忑不安。
眼见着马上就要验证这种战术是否可行,强弩营的统领双手颤抖,心中不住的祈祷。
“发射!”
不等山蛮骑兵组织起冲锋,梁俊一声令下。
倾斜四十五度的便携型床驽和神机营的火器,冲着土坡之上发出了撕破长空的怒吼。
强劲的弩箭借着俯冲之势,刺破山蛮步兵搭建的盾墙。
神机营的火器更是发挥出了百分之百的威力。
一包包点燃的炸药在山蛮军队上空爆炸。
炸药包里裹挟的铁钉碎瓷片,疯狂的收割着山满士卒的性命。
耶律楚雄整个人都惊呆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那位让自己敬畏不已的马先生,为什么要选择梁俊作为盟友。
眼见着自己的士卒被从天而降,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射穿。
耶律楚雄整个人的头皮发麻。
哪里有在骑兵冲锋战中用他娘的床驽的!
从马如龙那个时代过来的人,果然都他娘的是疯子!
第五六七章 梁俊的信仰是什么?
战火慢慢熄灭,厮杀喊叫的声音也悄然逝去。
死神满意的提起了沾满血肉的大刀,丝毫不理会满地的尸首,傲然离去。
这场战争打了一天一夜,进攻一方如惊涛拍岸,一浪高过一浪。
守方纵然固若金汤,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放眼望去,山蛮士卒的尸首一层叠着一层。
这些人,躺在这里是士卒。
将军一声令下,不管他在家中,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是谁的儿子。
军令一出,号角响起,他就是千万士卒中的一份子。
这一个个家里的顶梁柱,此时只不过是抵挡一支羽箭的肉盾。
只不过骑兵冲锋之后,被铁蹄碾压的垫脚石。
“战争啊,一点都不酷。”
马如龙咬着牙,忍住剧痛,站直了身子,眼神十分的复杂。
这些山蛮人,绝大部分都是公主的亲卫,或者山蛮前朝的王廷族人。
马如龙从耶律楚雄手里将他们救下来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们。
自己会带着他们,结束山蛮百年的纷争。
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或许说,他低估了其他穿越者们的残忍。
山蛮人虽然打起仗来来不要命,他从来都不是好战的族群。
马如龙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哪个族群是天生就喜欢战争的。
他看着眼前身子残缺,只剩一口气的山蛮士卒,痛苦的挣扎着向他伸出手。
马如龙强忍住眼里的泪水,抬起长剑结束了他的生命。
“你不是说不参与这场战争么?怎么又突然插手了?”
马如龙拔出剑,抬头看着站在眼前的霍去病。
长城守卫军的勇猛,打的马如龙措不及防。
即便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山蛮守军依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没有霍去病的支援,也许此时的马如龙已经躺在了地上。
霍去病面沉如水,许久没有说话。
风吹起二人的长发,吹淡了战场上的血腥味。
“仗不是这样打的。”
霍去病斟酌了好久,方才缓缓的说道。
若说到行军打仗,霍去病在所有的穿越者之中是最后发言权的。
即便是梁羽这位战神,在霍去病面前依旧有些拿不出手。
这位前世未曾一败,打仗根本不遵循冷兵器时代战争法则的冠军侯,有足够的资格点评任何人的军事能力。
马如龙一愣,没想到霍去病会说这样的话。
他并不生气,只是这句话让他想到了很多。
“平原作战,你虽以逸待劳,却无险可守,此为兵家大忌讳。”
霍去病见马如龙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评判有丝毫的不快,他继续说道。
“山蛮士卒以骑兵见长,平原作战,应以攻为守,方才能掌握主动,控制战局。你只守不攻,自然久守必失。”
马如龙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霍去病叹了一口气,道:“你手中有火器在,应该在第一时间使用,以挫其锋芒,此为第三忌。”
霍去病说的这三条,每一条都是正确的,当战争结束后,马如龙也意识到了自己犯了这三点错误。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能做的,只有总结教训,争取日后不再犯。
可他还有多少日后呢?
谁也不知道。
马如龙轻轻咳了起来,这已经是他的常态的。
从幽州出来之后,马如龙咳嗽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多。
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他心头笼罩。
“哈哈哈,咳咳,哈哈,错的好,错的好!”
马如龙突然大声笑起来,可笑声之中却没有任何欢快。
霍去病皱了皱眉,不知道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可时至今日,他能和一个将死之人较真么?
马如龙就算听了自己的规劝,成为了军事天才,又有什么用呢?
天下的乱势,看起来十年之内都不会有结束。
他马如龙能活多久?只怕今年都撑不了。
马如龙抬头看着霍去病,脸上露出笑容,十分病态的笑容。
“我和耶律楚雄,都打惯了随心所欲的战争了。尤其是他,在我帮他统一山蛮的这些战争里,他曾经和我说过,从来没有打过如此爽快的仗。”
马如龙哈哈笑着,让霍去病有些摸不到头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今日我以逸待劳,做好完全准备,面对长城守卫军尚且如此狼狈。若非有你相助,只怕早已全军覆没。”
“耶律楚雄已经有了轻敌之心,面对苟了那么久的梁俊,只怕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如龙说到这,整个人兴奋起来,眼神闪烁着凶光,像是一头陷入癫狂的饿狼。
“我马如龙有你相助,反败为胜。可他耶律楚雄,又有谁相助?”
看着有些疯狂的马如龙,不论何时都十分冷静的霍去病心中升起一起丝疑惑。
“你就那么相信梁俊?认为他一定能战胜有些火器和你所说空兵的耶律楚雄?”
马如龙因为兴奋,咳嗽声越来越激烈。
最后甚至于弓着腰呕吐起来。
半响,方才站直了身子道:“没错,从我还不知道梁俊和我一样,来自同一个时代时,我就知道,他一定能统一炎朝。”
“为什么?”
长安那帮人,霍去病全都见过,甚至还和他们打过交道。
诚然,梁俊确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可所说他能够统一炎朝,霍去病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毕竟,在这个时代,想要战胜敌人,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战争。
虽然梁俊有自己研制的火器,可根据观察马如龙的火器,霍去病明白,这种东西威力看起来很强大,可并不是决定一场战争最重要的因素。
再加上霍去病从来不相信打仗就是打经济。
他并不认为拥有雍州的梁俊可以从众多诸侯中脱颖而出。
因为,战争是东宫的软肋,即便梁俊手下有刘文静和姚广孝这样的顶级谋士。
可他并没有足够优秀的将军。
很多时候,战争就是那么的简单,抓住一个机会,就能够扭转整个战局。
在冷兵器时代,打仗是靠人的,东宫的人才两极分化太严重。
文官系统,冠绝天下。
武将体系,如若无物。
怎么和其他诸侯斗,怎么和其他皇子争?
要知道,以梁羽为首的皇子们,前世里全都是从马上夺得天下的雄主。
霍去病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不急不缓。
没有任何贬低梁俊的意思。
马如龙听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冠军侯,也许你忘记了,梁俊没到这个世界来之前,太子是什么处境。”
“那时候的太子在天下人眼里,甚至在他自己心中,都明白,自己的太子之位根本坐不长久,究其原因很简单,就是手下没钱没兵,也没人支持。”
“嗯,那时的太子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霍去病点了点头,当时梁俊什么处境,他虽然并不清楚,可自己的弟弟,当朝首辅大臣方护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马如龙锤了捶胸口,接着道:“然后梁俊过来了,三个月禁足之后,一恢复自由身,他就马上远离了长安,去往雍州。”
说到这,马如龙的眼中闪烁着精光,声音激动起来。
这种激动,无法抑制。
让一旁的霍去病有些纳闷,不知道他为何如此。
“梁俊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固守在长安城,反而远离了是非圈,将雍州发展为自己的根据地。”
他说到这,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霍去病的好奇心更加重了。
“冠军侯,如果你将梁俊穿越以来做的所有事做成时间轴,你就会发现,梁俊所做的一切,全都不是脑袋一拍想出来的。”
“不管是放弃巩固太子之位,远离长安。还是以雷霆之势除掉常玉,成立拱门拉拢陇右道的绿林中人,还是捉到梁植之后,只囚不杀。”
“哪怕回到长安,面对皇帝和军机处的围剿,梁俊也从未和他们彻底决裂,甚至还要组建穿越者联盟,要与众人化干戈为玉帛。”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章可循的!”
“有章可循?”
霍去病越听越糊涂,完全搞不懂马如龙想要说什么。
看着疑惑的霍去病,马如龙心里有一些得意。
冠军侯终究只是军事天才,在战术上也许是独步天下,可在战略上终究欠缺火候。
“保存实力,拓展根据地。一边发展一边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不惜一切为底层百姓谋福,在原则问题上坚决不与封建统治阶级同流合污。”
马如龙看着霍去病,一双眼睛里充盈着坚信和希望。
“冠军侯,也许长安城内有这上下五千年最优秀的帝王,有封建王朝最厉害的军事天才。可这些人就算绑在一起,也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对手。”
霍去病心头一震,脱口而出:“谁?”
马如龙微笑着,许久才摇头道:“我唯一遗憾的就是,在上大学的时候,没有在政治课上认真听讲,如若不然,也不会犯如此多的错误,以至于今日,受制于人。”
“而梁俊,则恰恰相反。”
说到这,马如龙看着霍去病,用无比肯定的语气道:“我愿意将残躯和这些相信我的山蛮士卒放在这里,挡住想要与洛阳集结的长城守卫军,并不是相信梁俊,而是相信梁俊的信仰。”
“信仰?”
霍去病看着宛如陷入癫狂的马如龙,无法理解。
信仰?
梁俊的信仰是什么?
刚刚马如龙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帮助他?
帮助山蛮人。
霍去病也不知道。
可此时听到马如龙说到信仰,霍去病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抛去中立的想法,插手马如龙和长城守卫军之间的战争。
就是因为,在马如龙刚刚指挥战争的时候,明明在不可守的情况下,依旧抱着为梁俊争时间攻克洛阳。
宁死不后退一步。
霍去病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相信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一定会实现他马如龙的愿望让山蛮与大炎再无战争。
信仰!
霍去病喃喃念道。
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响起,正在打扫战场的山蛮士卒马上放下手头的活,集结成列。
马如龙看着远处黑压压重新组织起冲锋的长城守卫军,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冠军侯,你有没有兴趣接受我这剩下的残兵败将,让项羽感受一下当年面对韩信的恐惧。”
“在我前世玩的某款战争游戏里,你可是作为周年庆氪金人物出现的,属于全人物之中唯一的六边形英雄。”
霍去病没有说话,看着越来越近的长城守卫军,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马如龙。
“好,我倒是想要看一看,梁俊能否像你所说,为天下百姓带来和平。”
马如龙见霍去病答应,笑的更加灿烂。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是抵挡不住,放长城守卫军过去,只怕十个梁俊,也没有统一天下的机会。”
“过去?”霍去病已经被马如龙的话激起了斗志。
他看着远处的长城守卫军,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你所谓的楚霸王,会十分后悔今日做的决定的。”
霍去病拉下盔甲上的面罩,沉闷的声音传来。
“打败长城守卫军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彻底消灭他们!”
霍去病勒马而走,马如龙的旗手和号兵尾随其后。
山蛮骑兵,动了。
在霍去病的带领下,天下第一的骑兵,冲着长城守卫军亮出了他嗜血的獠牙!
第五六八章 cm到底是什么意思!
山蛮人的溃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当梁羽等人带着后援军队来到战场的时候,战斗基本上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太子在哪里?”
梁羽见到正在打扫战场的狄信高声问道。
狄信等人在幽州之战被马如龙带着山蛮人吊打之后,心里产生了阴影。
马如龙为了攻克幽州,与耶律楚雄商议了三天,所指定的战术之所以胡里花哨,就是为了让幽州的守军心中畏惧。
从而让洛阳的梁植和长安的梁羽等封建帝王不敢对其小瞧。
马如龙的攻心之术效果很好,莫说是狄信,就连身经百战,一辈子都在权力斗争旋涡里摸爬滚打的杜如晦,见到梁羽之后,半天都说不出个幽州之战的所以然来。
平地升高楼,骑兵攻城,这样的骚操作,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说过。
而直接攻破他们心理防线的,当属马如龙的热气球大军出现在他们视线的时候。
那种直摄心魄的震撼,没有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
被马如龙释放,从幽州回来的狄信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似醒非醒,似懵非懵的状态。
看人的眼神有些迷惘呆滞,一到晚上就开始喝酒,喝完酒还准耍酒疯。
越是优秀的人,心理防线一旦崩溃,越是难以从中走出来。
可一旦从中走出,必然成为坚不可摧,真正的军人。
现在的狄信就处于重塑心理的过程,因此当梁羽等人出现在他面前,向他询问梁俊去向的时候,狄信并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手来指了指洛阳方向,随后又带着人,按照作战指挥部的要求打扫起战场来。
梁羽看着他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心腹杜如晦谈到山蛮热气球军队时脸上的恐惧,叹了一口气。
千百年来,无数人幻想过飞天,也有很多不怕死的为了飞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因此梁羽能够理解,从幽州回来的这些人当时在幽州的城楼上看到山蛮人飞在天上时的震撼和恐惧。
“山蛮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狄将军,幽州之战败与山蛮,非战之罪,将军无须放在心上。”
梁羽难得宽慰人,狄信也知道人家是好心,拱了拱手,谢过了。
可自己的心病还得自己慢慢攻破,旁人一两句话是解决不了什么的。
梁羽见他反应平淡,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双腿加起马腹,望着土坡上走去。
刘秀等人紧随其后。
整个战场上硝烟弥漫,遍地残兵,惨不忍睹。
好在这些人全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主,对于这种场景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可以说是麻木了。
只有赵顼等太平皇帝坐在马上掩面遮口,不愿往地上多看一眼。
“这就是山蛮人用来飞天的东西?”
下了土坡,纵马前行两三里,梁羽等人停了下来。
马如龙呕心沥血组建的山蛮空军,此时已经被杨威一把火烧了。
虽然有猛火油助燃,可战事实在是太过激烈,你来马去,加上山蛮人妄图拯救,以至于热气球并没有全部烧光,
甚至还有不少保存相对完整的散落在地上。
不等梁羽挥手,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卒一窝蜂全都涌了上去。
这帮士卒服侍与其他兵种不同,乃是天策府里专门山寨雍州技术的工匠。
每每珍宝坊有什么新品上市,这帮人就算是忙活开来了。
拆了装,装了拆,完事再把图纸画出来,紧接着投入试验工厂里开始仿制。
梁羽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将自己这个机构命名为军机三处。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和上官瑞鹤的军机二处斗智斗勇。
上演一出出间谍与反间谍的大戏。
刘秀等人一见军机三处开工,也赶紧跟着挥手,手下临时组织起来的山寨团队也跟着围了上去。
他们这些人毕竟没和梁羽长期斗争的经验,手下的人才储备不足。
临时从各自军队中抽调的这帮人虽然识文断字,可面对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工作,个个上去之后都成了睁眼瞎。
面对着这些热气球残害无处下手。
好在军机三处与军机二处一直明争暗斗,虽然损失惨重,却也培养出来一批丝毫不逊于军机二处的特工间谍加专业人才。
这帮人一上手,不需要安排,井然有序。
这几个人测量热气球的体积,那几个人绘制外形。
还有几个人拿出锋利的刀片取样片放到**的布袋之中。
刘秀等人手下这帮临时工们面面相觑,别人在纸上写东西,他们也跟着抄吧。
军机三处的人前面写,他们就在后面抄,抄完之后看着纸上的东西去又犯了难。
这个3是什么玩意?这个cm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长宽高三个字又代表着什么意思?
宛如天书一般的东西抄下来之后有什么用,他们是一无所知。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军机三处带着一帮杂牌军们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身后忽而响起狄信的声音。
狄信这会虽然有些抑郁,那也只是心理上转不过来弯,并不代表他智商也跟着崩溃了。
刚刚梁羽上来就问自己太子去哪里了。
自己给他们指明了方向,梁羽等人不往东边去反而往北边跑,
他们一走,狄信反应过来。
不对啊,秦王不去往洛阳方向追赶太子,围剿山蛮残军,去北面干什么?
旁边军机二处的成员小心的提醒道,说北面有热气球军队的残骸。
狄信一听,猛然一拍脑袋,坏了!
姚广孝安排他打扫战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马如龙给山蛮人造的这些玩意全都烧了。
狄信当时还问,为什么要烧了,回收回来之后,运往雍州交给武器研究衙门复制出来一份,岂不是好事。
姚广孝告诉他,马如龙已经将他给山蛮人制造的所有武器图纸和工艺全都给了太子殿下。
有些甚至比战场上的还要先进。
因此战场上的这些个东西全部烧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狄信得了军令,一来到战场上就把山蛮人几乎完好无损的加强型床驽放火烧了。
这边烧完床驽,又开始收拢被俘的山蛮士卒,并没有去处理热气球军队残骸。
其实这事,换其他任何东宫将领来,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热气球军队。
毕竟这玩意和床驽不同,床驽再厉害,也只算是常规武器。
而热气球放在这个时代,则属于战略性武器,是万万不能落到其他人手中的。
狄信心里对它有畏惧之心,军令在身,不处理又不行。
因此潜意识里就打算把它放到最后再处置。
再者来说,他也知道热气球军队在开战之前,就是梁俊重点针对的对象。
此时山蛮的热气球军队已经被杨威带人摧毁,自己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收拢残骸,集中起来放把火。
梁俊虽然知道狄信经历了幽州之战后,患上了战后心理综合症,也可以说是前世里网上常说的ptsd。
可洛阳战事在即,梁俊分身乏术无法帮助狄信,这个时代又没有心理医生,因此只能暂时不让狄信上战场。
梁俊懂这些,可他手下的这帮智囊团的谋士们哪里懂这个?
对于姚广孝这种视人命为草芥,根本不在乎士兵生死,只在乎能否获胜的人来说,什么战后心理综合征,全都是矫情病。
甭管是小兵还是将军,上了战场该杀敌杀敌,该被杀被杀。
下了战场之后,喝酒吃肉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接着准备上战场该杀敌杀敌,该被杀被杀。
心理上有问题?纯粹是身体上没缺胳膊断腿。
身上少个零件,没了脑袋,就没这些臭毛病了。
梁俊知道手下这帮谋士的心理,因此也就没详细的说。
可谁想到姚广孝本着逮个蛤蟆也得攥出尿的原则,根本不会放狄信这位完好无损的大将在后方睡大觉。
梁俊带着联军一走,这边姚广孝马上就下令让狄信准备接应。
如果战事顺利,狄信就打扫战场。
如果战事不顺,狄信就带兵支援。
狄信也不懂自己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再上战场,尤其是犹如人间地狱的战后战场。
领了军令带着人就来了,因此才给了梁羽等人可乘之机。
狄信在后面高声一喊,梁羽头也不回,赶紧催促手下军机三处的人快一点。
军机三处的人手下加速,拼了命的扒拉着手下的热气球。
甚至有人见到跟在狄信身后军机二处的老熟人,下意识的就把手上的纸张往嘴里塞。
塞到一半方才想起自家殿下在,怕他个鸟蛋。
又从嘴里抠出来,刚想写又觉得不够稳妥,思来想去把纸张塞进了裤裆里。
这些经验全都是和军机二处斗智斗勇中用鲜血换来的。
这边刚塞完,那边狄信的人马就将梁羽等人围住了。
军机二处的人更是一马当先,手持特制的弓弩,上去劈头盖脸就要抢军机三处人手上的纸张。
往日里在长安城内,军机三处的这群人没少被军机二处的人欺负。
此时虽然梁羽在一旁,可处于习惯一个个全都主动举起手,抱头蹲在地上。
军机二处的成员眼尖,隔着老远就看到有人往裤裆里塞东西,上去就要扒他的裤子。
整个场面乱成一团,梁羽坐在马上气的脸色发紫。
往日里只知道自家的人被东宫的人欺负,可谁想到居然欺负成这样。
自己在这,打人的毫无顾忌,被打的更是不敢反抗。
“放肆!全部给给本王拿下!”
一声怒喝,梁羽刷了一下存在感。
狄信这个时候已然受了刺激,能在乎你这个?
幽州之战让他颜面尽失,如今姚广孝亲自安排的事又被自己办砸了。
狄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自信心全然崩塌。
耳听得梁羽这话,狄信瞬间就进入了暴走状态。
“我看谁敢!”
唰的一声抽出腰刀,二话不说将梁羽想要上前拿下军机二处士卒的亲卫砍了。
这一砍不要紧,整个场面瞬间紧张起来。
军机二处的士卒全都被上官瑞鹤按照酷吏和特务的标准训练的。
除了终于梁俊和他这位处长之外,皇帝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一直被他们压着打的军机三处敢当着面偷图纸,这简直就是啪啪啪打他们军机二处的脸。
狄信一刀砍死了梁羽的亲卫,他们也都毫无顾忌,扣动弩弓的扳机。
刷刷刷,直接将围在热气球周围的人射死。
刘秀手下那帮跟着抄资料的人,到死都没明白,军机三处这群人纸上写的cm是他娘的什么意思。
第五六九章 狄信这个叛徒要谋害太子
狄信和他手下士卒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谁也没有想到,一项以稳重谨慎著称的狄信,居然狠下杀心。
联军走到这一步,连梁俊都小心翼翼,雷声大雨点小,和梁羽等人分了合,合了分。
也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冲突。
反倒是他手下的人,居然没有丝毫预兆,上来就要杀人。
跟在诸将身后的亲卫们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手持刀刃面对着狄信。
军机二处的人全都慢慢后撤,向着狄信靠拢。
一边走,手里一边给手弩装填弩箭。
此时的局势很微妙,狄信手下的弓弩队杀掉想要记录数据的人之后,并没有继续攻击其他人。
而梁羽等人手下的亲卫唯恐手弩队伤到自己殿下,也只是被动防御,没有摆出主动攻击的姿态。
如此近的距离,任凭亲卫们武艺再高,动作再迅捷,也断然不是手弩的对手。
他们死了倒无所谓,若是伤到身后的殿下和主子们,那可就是大罪了。
“都退下。”
就在双方的神经绷紧,即将要断的时候,梁羽发话了。
他从马上下来,面色阴沉,挥手让围在身边的亲卫撤去。
其他人有些不解,不知道秦王想要干什么?
再者来说,依照他们对秦王的了解,这位不像是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主啊。
军机二处的人当着他的面杀掉他的心腹,梁俊又不在这里,这种气都能忍得住?
狄信也十分紧张的看着梁羽,见亲卫收回兵刃撤到旁边,也抬手示意军机二处的手弩队往后撤。
毕竟他也不傻,杀了军机三处的人,原本自己就理亏。
联军首脑们看起来并没有想要借着此事发难的意思,并且主动撤去了敌意。
他如果继续僵持,军机二处手弩队的人手上的玩意可不长眼,万一哪个混小子一紧张,跟着手一滑,直接给梁羽或者其他人来一梭子,那可不是好玩的。
手弩队的人也知道好歹,军机三处的人杀了也就杀了,往日里也不是没有杀过。
双方之间原本就是生死对头,这是尽人皆知的秘密。
一旦冲突再升级,后果可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众目睽睽之下,梁羽向着自己倒地的士卒走去。
“狄将军,你我现在乃是盟友,本王更是联军的盟主,盟约更是太子殿下亲笔所书。同室操戈,破坏联盟者是什么处罚,你应当比我清楚。”
梁羽的话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谈不上愤怒也谈不上生气,更没有丝毫的杀意。
可他越是如此,狄信心里越没有底。
再加之梁羽终究是曾是帝王,帝王之威严,非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正常的狄信尚且可能承受不住,更何况他现在的心境原本就极其的脆弱。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狄信又陷入了极端的自我否定中。
梁羽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战后心理综合症,但前世戎马半生,战争之后士兵会出现什么反应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刚开始见到狄信的时候,梁羽因为杜如晦的原因,爱屋及乌,对狄信的状态也有些关心。
要不然也不会停下来和他说那些话。
可如今狄信当着自己的面,杀掉自己军机三处的人,这就不是当众打脸的事了。
“如今联军正与山蛮人作战,太子殿下亲临战前,原本是一件鼓舞联军军心的事。”
梁羽走的很慢,说的也很慢,但这些话却全都像是重锤一样砸在狄信已经支离破碎的自信心上。
他走到一个被射杀的军机三处士卒面前,那士卒眼睛瞪大,腹部中箭,双手却按着自己的胸口。
“狄将军却不分青红皂白,射杀联军士卒,是代表东宫与我等宣战么?”
梁羽伸出手来将士卒身上的弩箭拔出,而后不紧不慢的从他胸口的衣裳里掏出一团纸。
这个人乃是军机三处的头目,狄信带兵来的时候,其他人赶紧将纸张全都交给了他。
梁羽坐在马上看的清清楚楚。
这团纸上写着的便是关于热气球的主要数据。
有了这些数据,他的兵工厂想要复制出来热气球,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拿出纸张的同时,梁羽握着纸张的手塞入怀中,一只手猛然抽出佩剑,转身剑指狄信厉声道:“你是想要挑起联军的矛盾,后院起火,让前线的太子腹背受敌,至太子于死地么?”
与此同时,梁羽的亲卫唰的一声抽出兵刃,将狄信等人团团围住。
“不,我没有!”
狄信的脸色大变,极力的否认梁羽对自己的不实控诉。
让太子深陷险境,置太子于死地,这样的大帽子一旦扣下来,就算梁俊不在意。
可东宫的官员呢?军机二处的人呢?
甚至于说雍州的布思衙门,这帮人会放过自己么?
经历了雍州改制变化的狄信,比任何人都清楚雍州现在的局势。
在雍州境内,但凡有人胆敢说一句太子不好的话,不管是什么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雍州的这些衙门能饶得了他,雍州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他。
因此当梁羽说出这话的时候,狄信整个人都崩溃了。
连跟着他的这些军机二处成员们也全都浑身一激灵。
秦王说的好像是对的,自己杀了这些人,虽说是为了保护山蛮秘密武器的资料。
可带来的影响却是激化联军内部矛盾。
此时太子带着大军正在追赶山蛮人,如果联军因为这事,在背后攻击太子。
太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会陷入绝境之中。
一旦太子的性命有任何闪失,他们这帮人可就是罪魁祸首。
不说军机二处里对自己的惩罚,单是在心理上,他们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这么一疑虑,手上的弓弩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梁羽的亲卫全都精明强干之辈,看到这架势,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纵身快步上前,一把将他们按住。
先把武器卸了,紧接着又让他们跪在地上,死死的按住。
狄信整个人精神恍惚,梁羽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子里回荡。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想要陷太子于绝境的想法,我没有!”
接二连三的失败,不断的升级着狄信心内之中对自我的否定。
此时,在他心中,已经将幽州之战的罪责全都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当初如果自己若是没有害怕,带着士卒拼死守住幽州,山蛮人也不会进关。
山蛮人不进关,也不会支援洛阳。
不支援洛阳,太子殿下也不会亲临战场。
太子殿下不亲临战场,就不会出现联军内乱的局面。
狄信已经认为联军因为自己的鲁莽要分崩离析,梁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带兵去攻打太子,为军机三处的人讨个说法。
压力一层接着一层,层层重如泰山。
狄信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望的绝境,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想要结束这一切,想要从深渊之中爬出来。
可抬头望去,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只有不断的自责,和梁羽将罪责归咎到他身上的声音越来越大。
刘秀见状,知道狄信这个时候最是需要他人的帮助,心中不忍。
毕竟自己现在打算和梁俊联盟,狄信乃是东宫大将,梁俊心腹之一,他若是在自己面前出了问题,自己也难辞其咎。
刚想上前,却被梁俊伸手拦住。
“秦王殿下...”
刘秀一愣,看着站在自己身边,面色冷若冰霜的梁羽。
三言两语就将狄信逼入了死境,这位秦王确实是一个狠人。
“这是他该得的。”
梁羽沉声道,冷眼看着失魂落魄,武器掉落的狄信。
“一切都是我的过错,都是因为我!”
狄信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整个人像是一只掉进陷阱之中,拼死挣扎的猛兽。
他睁大了眼睛,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配刀,毫不犹豫的冲着自己脖子抹去。
“嗡!”
羽箭击中金属的声音响起。
狄信手中的佩刀应声而落。
坐在马上的梁锦将手中弓弩扔给旁边的亲卫,看着半跪于地的狄信冷声一哼:“洛州银枪,看来也不过如此。想死没人拦着你,可临死之前,拉两个山蛮人,也不枉北凉男儿的名头!”
说罢拍马上前,走到梁羽面前道:“秦王,你想要借刀杀人容易,可梁俊若是知道了你逼死他东宫大将,会绕过你么?”
梁羽微微一笑,心中有些不服,抬头看着梁锦道:“多谢皇兄担心,本王还不至于怕了他东宫。”
“怕了他东宫?哼哼,说的容易。素来都说你精通兵法,若是让你带兵与耶律楚雄的山蛮精锐对战,你可能取得今日之战果?”
梁锦看着满地的硝烟,神色五味杂陈。
“太子一直不愿意与我等开战,你当他是怕咱们么?”
“不是么?”
梁羽心中虽然知道现实情况是什么,可不知怎么,嘴上却不愿意承认。
“不是!”梁锦看着远方坚定道:“以东宫现在的实力,他是怕太轻易就把咱们灭了。”
梁锦微微一笑,目光如炬。
“好好想一想,你与梁俊斗争的这些日子以来,什么时候占据过主动?是战是和,从来都是东宫说了算。”
“东宫想和联军分,联军就得分。东宫想和联军和,联军就得和。”
梁锦伸出手来,看着他道:“你拿什么和梁俊斗?”
梁羽咬着牙,攥了攥拳头,将手中的图纸分了一半交给梁锦,道:“如此说来,皇兄此次是站在我这一边了?”
梁锦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旁人听不明白,他还能不懂?
这位老奸巨猾的大皇子,说这些废话纯粹是为了自己手中的图纸来的。
如果图纸不给他一半,等会见到梁俊,这孙子一定把自己想要逼死狄信的是添油加醋说给他听。
梁俊若是打了个大胜仗,士气正旺,听到自己人被欺负,能饶得了他?
梁俊若是打了个大败仗,以他那赖皮性子,肯定把锅甩给联军,指责他梁羽这个盟主只顾着内讧,不前来救援。
反正不管怎么着,自己都捞不到好处。
至于说狄信杀了自己军机二处那么多人,梁俊会在意?
以他护犊子的性子,会和自己掰扯这些?
不过梁锦说的也在理,能重创耶律楚雄的山蛮军,东宫的实力确实强大的可怕。
梁羽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图纸,看着梁锦又道:“不知接下来皇兄想要如何做?”
“如何做?”
梁锦收好图纸,冲着梁羽微笑道:“刚刚秦王不是已经说了么,为何又问我如何做?”
说罢转头看向赵君慕,冷声道:“来人,将破坏联军团结,想要暗杀太子殿下的狄信拿下。”
第五七零章 把长安那帮人一锅端了
“将军,长安军进了前面的密林之中,是否追击?”
哨马从远处奔来,高声叫道。
楚秋游勒住战马,向着远处看去。
只见前方一片树林,林中烟尘冲天,鸟群惊飞,显然是有人经过。
“咱们现在到了哪里?”
经过一天的厮杀,楚秋游已经精疲力尽,他将手中的长枪扔给旁边的亲卫,拿起士卒递过来的水顿顿顿猛灌了一气。
身上的血污已经凝固,原本灰色战甲也破烂不堪。
身后跟着的三千南楚军,如今也只剩下了不到七百人。
加上这一路收拢的山蛮残军,如今手上的兵力零零总总也不过一千多人。
这一千多人大半身上带着伤,甚至在停下来的时候,有些士卒因为重伤直接倒地而亡。
自打昨日里长安军突袭之后,楚秋游一马当先,冲进阵营梁俊大军之中。
原本是必死的结局,但他福大命大,托了联军派系众多,装束不统一的福。
加上刚一开战,就陷入大军里,没有正面和梁俊对上。
靠着强悍的武力,硬生生从大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出来之后的楚秋游原本组织部下,直奔长安联军中军大营。
可定睛一看,直接就懵了。
他的南楚军全都是身穿灰甲,在洛阳军中原本就十分的醒目。
洛阳的这帮杂牌军们一被老朱整编,全都换上了官兵的衣裳。
人虽然大多不是什么正经人,可穿上了正经的衣服,还真有几分模样。
只可惜洛阳城内的布料有限,临时从外地买也买不到多少。
所以能够装备正轨军服的杂牌军并不多。
这帮人原本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些爱慕虚荣的平头百姓。
跟着各自的老大们造反,唯一的目的就是能吃上饭,穿上衣服。
进了洛阳城这大炎的陪都,花花世界迷了眼。
又见得和自己一同来的泥腿子伙伴摇身一变,成为了当初欺压他们的官兵。
他们心里自然不乐意。
可老朱就算本事再大,也没有大变布匹的本事。
只能拨些钱财安慰一下,并保证打败长安军之后,让他们全都换上长安护城十六卫的军服。
一听这话,鼠目寸光没什么追求的杂牌军可是乐翻了天。
长安护城十六卫,那可是大炎顶尖的军队。
他们的衣服别说穿在身上,就是摸一摸都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于是鼠目寸光又心思活泛的杂牌军各大统领纷纷将自己这一路来,打家劫舍积攒下来的小金库打开。
主动掏钱购置布匹,又花重金请来裁缝。
没日没夜的按照他们的要求制作军服。
这个要骁骑卫的,那个要飞羽卫的。
制作完成之后,全都穿在身上,绕着洛阳城炫耀。
南楚的士卒因为全都受以前的镇南公,现在的镇南王管辖。
镇南王楚秋九恪守祖训,处处低调,唯恐任何细节上被朝廷的御史言官们盯上,小题大做。
因此士卒的军服全都采用麻布制作,看起来灰不溜秋,可军服里的内衬全都是用的上等布匹制作而成。
可以算得上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于是,南楚军的麻布军服,在像是开军服世博会的洛阳城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可谁知在长安联军里还有不少军队与他们一般模样。
这帮人全都是没有离开的杂牌小喽。
手头没钱,梁羽这个盟主一心想把他们当成炮灰,因此只能穿着打着补丁的麻布军服上阵。
楚秋游一开始就奔着联军中军大帐而来,联军各派军队间隙甚大,他也没多想。
等杀到后方的时候,才发现,这支前来突袭的长安军还想没有中军。
而且自己冲的实在是太容易了,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就冲到了长安联军的后方。
而联军的后方则是一群和自己穿着一样衣服的杂牌军。
两军一见面,全都懵了。
气氛有些尴尬的对视着。
最后还是楚秋游主动出手,打破了尴尬。
也算得上是歪打正着,就是因为这军服,今日里反倒救了楚秋游一命。
杂牌军虽然战斗力不高,可能坚持留下来赌一把的,基本上没有孬种。
和楚秋游纠缠起来,一来仗着人多,二来仗着前面有自己的军队,后面还有援军。
因此反倒让楚秋游吃了大亏。
等楚秋游解决掉这帮杂牌军的时候,方才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战场。
而这些杂牌军一见打不过,不仅不往后撤,反而主动往前面跑。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身后的援军什么时候来并不知道。
可前面的军队却是实打实的存在的。
和这支穿着一样的军队打了那么久,也不见太子的军队来,也不见山蛮人支援敌军。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山蛮人后撤了,太子的联军在追击。
有了这个念头,这帮人撤的更快了。
可他们也不认识路,只知道不能往后跑,只能往前。
跑着跑着就迷了方向,也见不到联军,更看不到山蛮人。
身后的追兵又紧追不舍,看到前面有一片树林,仅有的军事经验让他们一头钻进了树林中。
眼见着楚秋游果然不追,这群杂牌军方才放下心,几个统领一点人数,欲哭无泪。
本想着趁着跟着太子和秦王殿下攻打洛阳,推翻伪皇帝之后可以捞点好处。
谁知道洛阳城还没见到,自己手下的士卒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心灰意冷之下,也没有再回去的心,带着残军顺着树林往北边而去。
楚秋游追了一天,也没有了追下去的**,这边一问到了哪里。
身旁的亲卫赶紧上前,拿出老朱早就绘制好的关中地图来递给他。
楚秋游看了看地图,又带着人在四周观察了半天,方才知道自己早就偏离了战场,来到了长水境内。
“世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亲卫统领看着身后浑身带伤的同袍心疼不已。
越发的感觉当初就不该让世子来趟长安和洛阳的这趟浑水。
来洛阳这一遭,除了混了个镇南王的名头,基本上什么实际东西都没有捞到,自己带来的士卒还损失那么多。
亲卫统领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咬着牙把委屈咽下去。
楚秋游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身上的伤口,这帮杂牌军虽然战斗力不高,可却有七八千人。
自己带着三千士卒,能够在万军之中将他们消灭,也算是大功一件。
回到洛阳之后,皇帝必然会重重有赏。
有了这种心思,楚秋游的精神头又重新振奋起来。
“回洛阳!”
他说着勒马朝向洛阳方向。
亲卫统领一见自家世子要回洛阳,再也忍不住。
“世子,如今山蛮人被长安联军打败,不日便到洛阳城下,此时咱们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楚秋游一听这话,眉头直皱,沉声道:“谁告诉你山蛮人被打败了?”
亲卫统领见自家世子还执迷不悟,声音有些高了,指着身后的那帮山蛮残军道:“这些人全都是耶律楚雄的手下士卒,当时战场上如何,他们最是清楚,殿下一问便知。”
说完伸手让人叫来一山蛮统领模样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番。
那山蛮统领脸色十分的难看,看了看楚秋游,又看了看亲卫统领,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
“他说什么?”楚秋游自然是听不懂山蛮话的,可自己的亲卫统领乃是自己姐姐的心腹,当年也曾与山蛮人打过交道,一口山蛮话说的无比流利。
“他说自己的大军已经败了,耶律楚雄已经往洛阳方向撤退了。”
亲卫统领咬牙切齿,对于耶律楚雄恨之入骨。
这贼蛮子,没打仗的时候和自家世子炫耀他山蛮军队如何天下无敌,如何纵横中原。
如今一和长安军交手,不仅被打的落荒而逃,甚至在自己世子带着大军想要擒王的时候,连增援都不增援。
若非世子福大命大,今日里这三千南楚军早就成了长安铁蹄下的冤死鬼。
原本以为楚秋游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会打消撤回洛阳的决定,谁知楚秋游反而一扬马鞭,高声叫好。
“皮统领,此番正是我等回洛阳最好的时机!”
楚秋游一脸的兴奋,看的亲卫统领皮特典一脸的纳闷。
世子这是疯了,还是脑袋瓜被长安军打傻了?
连轻易攻克幽州的山蛮军都被联军打败了,洛阳城外现在说不定已经被联军团团围住。
这个时候回洛阳,是回去送死的最好时机么?
眼见得自己的亲卫心腹面露不解,楚秋游哈哈一笑,道:“皮统领,你可知这天下什么功劳最大!”
皮特典摇了摇头。
“自然是救驾之功最大!”
楚秋游意气风发,看着皮特典两眼冒光,朗声道:“皇帝当日传檄天下,咱们南楚晚来一步,没有占得这从龙之功,原本就是一件憾事。如今洛阳城危在旦夕,长安军经过此次大胜,必然骄纵。昨日里一战,你也看到,联军后方乃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杀回,咱们有千余精兵,趁夜直冲联军中军大帐,擒获逆王,既能解了洛阳之为,又能为皇帝扫平逆臣,岂不是大功一件?”
说完之后哈哈大笑,对于自己的这个计划十分满意。
皮特典也是带兵之人,听的世子这番话,初时还觉得有些不靠谱。
可越想越觉得可行性很高。
自己带来的南楚士卒原本就是精锐。
能够活到现在的这七百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加上这四五百山蛮兵,趁着夜色突袭联军中军大帐,可能性反而十分的大。
“皮统领,若是皇帝被擒,逆王等人必然不会承认皇帝封我镇南王的旨意,甚至于还有可能借着此事,刁难我南楚,到时候咱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皮特典一听这话,狠下心来,拱手道:“遵令!”
“好,命令全军,原地修整半个时辰,正午时分出发!”
第五七一章 九千岁,太子夸你是条好狗
“什么?耶律楚雄败了!”
听到书房外士卒汇报的消息,梁植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还不到三天,耶律楚雄这先锋大将就被长安军打败了。
书房内在沙盘上制定作战计划的老朱也停止了动作,转头看了惊慌失措的梁植一眼。
梁植被他这么一看,连忙正襟危坐,脸色惨白。
“慌什么?咱从来没有指望过山蛮人,他此番兵败,也是在意料之中。”
“老,老祖说的是,说的是。”
梁植稳了稳心神,看着老朱咽了咽口水,对这位老祖更是敬畏。
耶律楚雄刚出洛阳城的时候,梁植意气风发,寻思有山蛮人相助,这情况还不是当初梁俊所说的飞龙骑脸?
飞龙骑脸,怎么可能会输?
反正当时梁俊说这话的时候表示十分的夸张,梁植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却一直记在心里。
甚至耶律楚雄的军队还没有完全走出洛阳城,他就打算命人赶紧制备酒宴,准备犒赏三军。
却被老朱泼了一盆冷水,让他不要得意的太早。
说一千道一万,梁植前世虽然有最聪明的皇帝之称。
可他面对的对手,全都是手下的文臣武将。
那群人再能折腾,也不敢公然造反。
他既是裁判又是运动员,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在他的地盘上想要赢他,几乎是痴心妄想。
再加上他是守成之君,根本没经历过破国灭国的大战。
如今来到炎朝,面对的全都是历史上靠着一身本事打下天下的帝王。
他那点原本就可怜的军事经验,对上梁羽等人压根就不值得一提。
可耶律楚雄的到来,还有长城守卫军的投诚信件,让梁植有些飘飘然。
认为老朱的担心纯属是多余不说,内心里还对自己当初当皇帝的决定十分的认同。
他梁植可不是什么袁术。
若非自己当初当机立断,当了这个皇帝,掌握了天下大义。
山蛮人和长城守卫军能够投奔自己?
自己若不是皇帝,山蛮人想要加入大炎,长城守卫军想要让朝廷颁布让他们不再驻守长城的圣旨,他一个皇子能够给他们么?
因此梁植对老朱给自己泼的冷水并不在意。
不仅没放在心上,反而还认为老朱是看不得自己比他优秀。
心里对这位老祖也没有了当初的敬畏之心。
龙椅这个位置,好像有一种魔力。
能够提升坐在上面的人所有属性一般。
尤其是梁植每日里上朝,耳听得大殿之上全都是阿谀奉承,称赞他英明雄主的时候。
前世里自己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听多了各种马屁。
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些话已经不再感兴趣,可经历过梁俊、梁羽和老朱的大耳瓜子三连扇之后。
再听到这样的话,梁植整个人觉得一血耻辱。
前世的皇帝,只不过是天下凡夫俗子的皇帝。
可今世的皇帝,则是千古以来真正的帝王。
你秦王汉武,唐宗宋祖又如何,在这炎朝里,比之自己终究是差了一阶。
梁植愈发的感觉,自己就是所有穿越者之中,唯一真正的天选之子。
这种错觉在听到耶律楚雄兵败之后,彻底的消失。
梁植有些不安,惊慌的心,颤抖的手,连续点了三次都没着的烟,出卖了他此时的心境。
“你怕了?”
老朱走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手中的烟拿了过来,点着之后放进他嘴里。
“一早就告诉过你,乱世之中的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异族也不是值得信任的。”
老朱背着手,走到了窗前。
此时窗外黑云密布,像是要降下倾盆大雨将洛阳城淹没。
“山蛮人以为有了火器的相助,就能够击败长安联军了?”
老朱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道:“聪儿,天下大势,从未变过,不管是在我大明,还是在此朝,只要执掌着天下的还是人,一切的规则都是适用的。”
“耶律楚雄,一介匹夫,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统一山蛮,靠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马如龙提供的火器,他们能够攻克幽州,又靠的是什么?所谓的热气球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幽州城内民心不稳,军心不齐。山蛮人铁桶一般,便是没有火器和热气球也照样能够攻克幽州。”
“老祖宗说的是。”
一旁的常欣破天荒的插一句嘴,赶忙端起茶杯给老朱端过去。
他从一早就跟着梁植,这小半年来,梁植的变化他从始至终都看在眼里。
梁植有能力么?
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在政治斗争之中,梁植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当初派自己到梁老三身边卧底,自己势单力薄,在东宫和军机处之间周旋,没有能力,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有能力是一方面,但并不代表梁植就能够在那么多穿越者之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而且当初梁植能够在长安城内慢慢的壮大,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不管梁老三也好,还是东宫与军机处也罢,这三方谁都没有把他当做真正的对手看待。
在常欣看来,梁植的能力基本上也就和梁老三半斤八两。
可梁老三终究是天下之主,正儿八经的皇帝,若说大义,可是比现在的梁植强的多。
那又怎么样了?
还不是被东宫和军机处搞死了?
太子和秦王,这两个人哪一个不是狠角色?
梁俊当初在雍州白虎山杀了常欣,那可是一命换一命。
秦王收拾梁老三,也是动了杀心,要不然梁老三也不会躲在深宫里当王八。
不仅不想着反击,还暗中要逃亡幽州。
更不要说朝中还有梁锦这位低调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实力的主。
这三个人都不敢主动称帝,你梁植何德何能,有了传国玉玺和诸葛夕给的传位诏书就敢当皇帝?
你当了皇帝也就当了,可为什么又不愿意听劝,非要和长安的人死磕。
他们发一个檄文,你也跟着发檄文,上杆子要刚,自己拦都拦不住。
执掌过大明军政大权的常欣不止一次给梁植上书,对付太子和秦王这帮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分而击之。
简单点来说,就是用二桃杀三士的法子。
要么承认太子的地位,废黜秦王等人的王爵。
要么是否认太子的地位,赏赐秦王等人一些虚名。
这样最起码让他们之间有些差异,东宫和军机处的人原本就不对付。
一旦有了这种分别对待,以梁俊当时在长安,隔三差五拿梁羽前世得位不正的事讽刺他。
梁羽现在逮到机会还能放过他这个废太子?
双方有了口角之争,再慢慢的一点分化,拉拢一方,打压一方,这不是你梁植的拿手好戏么?
为什么非得偏偏一棍子打死,把他们全都定为叛逆。
这下好了,人家直接组成联军,枪头对准你这个皇帝。
若不是老朱这位老祖宗前来救场,洛阳早就被攻破了。
可这些话常欣这个做奴才的不能说,也不敢说。
只能在老朱说这些话的时候,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我曾听人说,太子说过当年若是崇祯留着你这位九千岁,我大明也不至于亡国,可有此事?”
常欣一听这话,脑门上的汗唰的一声就出来了。
砰砰砰,跪下之后,磕头如捣蒜一般。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多嘴!”
常欣抬起手来,冲着自己的脸啪啪啪直抽,一旁的梁植看了都觉得脸疼。
这位常总管也算的上是个狠人啊,抽起自己来真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老朱依旧背着手,缓了缓,方才道:“起来吧,都是过去的事了。太子说了很多,可是到了我耳朵里的却很少。”
常欣停了手,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对这位老祖宗可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老朱让他坐着,他不敢站着,老朱让他站着他绝对不敢跪着。
这种畏惧之心,打从见到老朱第一面,就深深的刻在了常欣的灵魂里。
甚至于说已经成为了常欣的本能。
在这一点上,梁植就差了很多。
听到老朱说这话,常欣心中叫苦连连。
“活祖宗啊,您还听的少,谁不知道咱大明的锦衣卫就是您搞出来的。长安城内虽然有军机二处,可您手里的情报部门也不是吃干饭的。您听的少,怎么能知道太子说的多?”
可这些话还有一些神情,常欣是不敢说也不敢表现出来的。
弓着身子低着头,站在一旁等候老朱的训话。
“你来说一说,当初面对朝内的东林党和关外的蛮子时,你是怎么想的?”
老朱一点也不着急,说话慢条斯理,像是丝毫没有被耶律楚雄兵败的事所影响。
“回老祖宗的话,奴婢,奴婢当时想的是,东林党只是大明的顽疾,关外的蛮子才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
常欣也不知道老朱都从梁俊那破嘴里听到过什么,再加上梁俊还给老朱邮寄过一箱子大明那些事儿。
书上写的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嗯,你能这样想,还算是有些脑子。”
老朱点了点头,看着常欣道:“若不是你能够在这个问题上看得清,没有把我大明国力全都消耗在内斗上,而是转而支持辽东战事,朕早就将你活剐了。”
常欣赶紧点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之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奴婢只是大明的一条狗,当狗的自然要为主子看好家门,不让外面的豺狼虎豹进来伤害主子。”
老朱看着常欣,神色复杂,半晌才道:“你知道太子在给我的书中是怎么评价你的么?”
“奴婢,奴婢不知...”
常欣一听这话,心凉了一半。
妈耶,就太子那张破嘴,能说自己的好?
当初当着自己的面先夸了自己支持打关外蛮子的时之后,紧接着差点没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他能在给您这位活祖宗的书里说自己的好?
老朱看着浑身颤抖的常欣道:“太子说你虽然是条恶狗,可也是我朱家的狗。有你在,最少还能给我大明看家护院,叼块骨头回来。比那帮嫌水太凉头皮痒的正人君子们好得很!”
说到这,老朱又背着手转到窗前,看着窗外飘起的小雨,叹气道:“我大明养士百年,最后竟养了这样一帮狼心狗肺之徒!”
梁植的也有些感怀,失声道:“老祖...”
“聪儿,一个奴婢都知道,心腹大患在关外,你还寄希望与山蛮,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么?”
老朱的声音有些伤感,伸出手来接住落下的雨滴,喃喃自语道:“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却道水太凉。当年的水凉,今日的雨只怕更凉啊...”
第五七二章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却道水太凉。”
梁俊看着手上的书信,无奈的摇头笑道。
随后将书信随手扔在了桌上,看着刘文静等人道:“这是之前我给老朱的书里抄的一句话,没想到今日却见到了真正的水太凉。”
刘文静微微一笑,轻摇羽扇道:“殿下,这世间最是不缺见风使舵之徒,这些书信不看也罢。”
击败了山蛮军,梁俊带着联军一路追赶,直奔洛阳城下。
洛阳城门紧闭,梁植更是将不是灾民扔在了城外,以阻拦联军攻城。
适逢天降大雨,后面的军队还没有跟上来,梁俊就命军队安营扎寨,以准备攻打洛阳。
这边营寨刚扎好,那边军机二处的人就送来了一堆书信。
这些书信全都是从洛阳城内传出来的。
写信的人乃是当初炎朝的文武官员,后来梁植称帝之后又转而投奔梁植的人。
对于他们这些人,梁俊没有任何的好感。
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叛徒,前世里自己尝过被人出卖的滋味。
因此哪怕这些朝廷命官们可能会对联军攻城有帮助,梁俊也并不想让他们戴罪立功。
“殿下打算怎么做?”
见梁俊对书信兴趣缺缺,只是看了第一封就不再拆开看,刘文静笑着问道。
以最小的代价击败山蛮人,打了一场漂亮的突袭战,梁俊此时心情大好。
有了这场胜仗,洛阳城内自然是人心惶惶。
看架势不需要打,联军还没攻城内,这投降想要戴罪立功的书信就有上百封。
只要围住洛阳,长则半年,短则一个月,洛阳城不攻自破。
一扫之前的不快,梁俊看着刘文静心里也十分的开心。
“依着军师来看,该如何处置呢?”
刘文静摇了摇羽扇,想了想,道:“不如将这些书信全都送回城内,让七殿下这位皇帝看一看,他养了一群什么人。”
“嗯,好主意,只是不知道这些信里有没有人以洛阳城内的雨太凉为理由,想要离开洛阳的,若是没有,岂不是一件憾事。”
梁俊站起身来,对于刘文静的这个建议十分的赞成。
此时的洛阳城内原本气氛就紧张,如果再把这些信送进去。
以老朱的性子肯定得大开杀戒。
梁俊对这位老哥杀人不眨眼的性子还是有把握的,只要他把这帮墙头草全都杀了,势必会让洛阳城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到时候可能连一个月都不到,洛阳的城门就会向自己敞开。
梁俊的意思,营帐内的人全都明白,纷纷点头称是。
只有王易一人眉头紧锁,道:“若是老朱学曹操,不仅不杀人,反而当众烧毁这些书信,以收买人心,咱们这么做岂不是促成了城内破釜沉舟,众志成城之势?”
“不会,不会。”
刘文静哈哈一笑,道:“洛阳之战,已经成为定局,若是除掉这些墙头草,威慑一些心境不坚的人,尚且还有一战之力。可如果当众烧毁书信,城内那些观望之人必然坚定决心,绝不会和洛阳共存亡。”
王易有些纳闷,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当初曹操不就是靠着这招笼络了人心,让那些想要背叛他的人感恩戴德?”
刘文静见王易这幅模样,想起了当初梁俊处理雍州之事时的大刀阔斧和马如龙要阻拦长城守卫军的决定。
莫非太子那个时代的人,都是政治小白不成?
这样的事都看不清楚?
想归想,刘文静并不会表露出自己的这份心思。
“王司长,曹操也就是咱们前兵部尚书大人,当年烧毁书信,乃是在官渡之战之后。那时他已经取得了战事上的胜利,百废待兴,不需要杀人立威,反而要宽厚立德,让兵败之将,他国之民安心,以消其反心。”
“可现如今洛阳城为联军所困,城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若是赦免了想要投降之人,那么其他有二心却没有胆量做的人见投降联军并不会付出什么代价,自然也会有样学样。到时候只怕太子殿下的这张书桌都放不下洛阳城内的降书。”
王易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军师果然是厉害。”
刘文静面带微笑,并没有接口。
梁俊道:“不光如此,若是老朱学曹操烧信,只怕还会寒了想要与洛阳城共存亡将士的心,自古以来,赏罚不公,必酿大祸!”
王易还想给梁俊点个赞,不等说话,却听营帐外有人高声道:“太子殿下说的没错,赏罚不公,必酿大祸,却不知道这件事,太子该如何赏又如何罚。”
随着说话,营帐外走进一群人,全部穿着蓑衣,正是梁羽等人到了。
打从梁羽这群人抵达到洛阳城下,梁俊就已经知晓。
可梁俊既然已经决定攻下洛阳之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甚至刀兵相见,因此对于他们的到来也没放在心上。
随着梁羽等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脸紧张的骁骑卫士卒。
士卒们进到营帐,面对着梁俊低头不敢说话。
这大雨天里,可见度原本就低。
再加上太子的营帐在大军的中心,便是有刺客之类的,想要进来几乎不可能。
秦王等人骑着马横冲直撞,没有丝毫的预警,这帮士卒想拦也拦不住。
毕竟秦王现在还是盟主,从名义上来说,和自家太子不分上下,进营地找太子也没有必要通报。
“你们下去吧。”
梁俊也理解他们的苦衷,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骁骑卫士卒感恩戴德,恭敬的退下。
梁俊看着身穿蓑衣的梁羽等人,冷声一笑,道:“怎么,秦王的马是窜稀了还是拉肚了?本王都已经在洛阳城下安好营寨了,你才来到,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梁羽脱掉蓑衣,丝毫不在意梁俊的嘲讽,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脱掉蓑衣坐了下来。
“回禀太子,我等原本应该早就到的,只是行军路上遇到了一些阻碍,因此方才来晚了。”
见梁羽说话好像胜券在握,难得的意气风发,梁俊和刘文静有些纳闷。
怎么感觉这场仗像是他梁羽打赢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
“敢问太子殿下,若是有人袭击联军,破坏联军团结,该当何罪?”
梁羽开门见上,直接就把话怼在了梁俊的脸上。
若是旁人问这话,梁俊必然要说,按律当斩。
可这话从梁羽嘴里说出,而且还兴师动众带着那么多人,冒着大雨跑到自己的营帐里说。
这不是给自己下套还能是什么?
与这帮帝王将相斗了这将近一年多,梁俊就算是个傻小子,现在也被磨出来了。
梁羽一说完,他也不回答,反而是看向其他人。
刘秀一见梁俊没上当,安下心来,刚想说话,却听赵顼抢先道:“秦王殿下此话未免说的有些卑劣了。”
原本赵顼就要上梁俊的船,经过这一场大战之后,他更是坚定要跟着梁俊走的心。
眼见着梁羽要套路自己的盟友,赵顼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直接就是一副开怼的架势,丝毫不在意得罪梁羽。
梁羽早就看赵顼不顺眼,十分纳闷,这小子一根筋前世是怎么当皇帝的。
铁了心要跟梁俊,出处和自己作对,难道他就不能学学刘秀么?
你看人刘秀,也是寻思要和梁俊合作,可人家呢,也没说得罪我们这帮人啊。
“赵将军这话,难不成你是赞成破坏联军和谐了?”
“联军和谐?”赵顼面露不屑:“此话从秦王嘴里说出,当真是让人笑话。秦王若是顾及联军之情义,又为何命你手下人将太子的工匠偷走?”
王易一听这话,冲着刘文静和梁俊眨了眨眼。
“看,破案了吧,我就说咱们丢的那些人肯定是被秦王等人偷走了,一点没错吧。”
梁羽哈哈一笑,道:“赵将军,所谓做贼拿赃,捉奸拿双,你这样说,可有凭证?”
“凭证?秦王殿下,你我明人不说暗话,都是当过皇帝的人,这当皇帝的人何等的无耻面目,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道么?”
“你!”
梁羽一时语塞,直接站起来指着赵顼,半晌说不出话来。
刘秀等人在一旁也紧跟着咳嗽。
过分了啊大兄弟,你说事就说事,干嘛要把我们扯进来。
再者说,你也是当过皇帝的,哪有攻击别人骂自己的理。
梁俊一见赵顼自杀式袭击,梁羽想要套路自己没套路成,他俩要打起来,赶紧走到中间,拦了下来。
“两位,有话好好说,犯不着互相揭自己的老底。”
赵顼冷哼一声坐了下来,看着梁俊道:“太子,狄信狄将军就在营帐外。”
狄信在门外?
刘文静也有些纳闷,狄信不是在后方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梁俊听到此话,联想到刚刚梁羽所说,知道坏事了。
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狄信是他来到炎朝之后最早认识的朋友之一,他对自己一片忠心,可以说雍州若是没有狄家支持,改制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而且狄信的状态也十分的糟糕,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可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既然狄信在营帐外,那就让他进来吧。有什么事,当面说清。”
梁俊冷声道。
梁羽点了点头,刚想高声叫门外亲卫将狄信带进来。
只听营帐外忽而高声号角声大作,随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透大雨传到营帐之内。
“敌袭!敌袭!”
能够在这样的大雨之中听到马蹄声,说明来人已经到了近前,而且人数绝对不在少。
营帐之内基本上都是能征善战之辈,一听到敌袭,就知道必然是洛阳军。
虽然很纳闷洛阳军怎么能够从城内出来而不为人所知,可现实已经如此,再想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
骁骑卫赶紧护住梁俊后撤,其他人的亲卫也都赶紧过来支援。
可惜雨大马疾,又不知道来袭者有多少人,一时之间,整个中军营帐乱成一团。
“莫要纠缠,先带太子殿下离开!”
刘文静赶紧冲着想要应敌的文渊叫道。
文渊听了,收回长枪,扛起梁俊拉起马来就跑。
梁俊这边一跑,东宫的人也都跟着四散而去。
打了胜仗,东宫从上到下都十分高兴,梁俊更是带着大家伙一起修建营寨。
修完营寨,又带着一帮文臣武将到各个营地里慰问受伤的士卒。
因此对于营帐内的构造十分的清楚。
此时大雨倾盆,天黑地滑,借着熟悉地势,刘文静等人全都成功逃脱。
而梁羽这帮人完全不知道这营寨的构造,跑了两步全都摔倒在地。
楚秋游冒着大雨在外面蹲了半夜,一直在等这个时机,眼见着一群士卒不来攻击自己,反而朝着一帮人围去,自然知道自己要的猎物在哪。
二话不说,带着兵马就冲了过来。
他手下全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知晓今天的突袭任务是要擒获贼首,而不是攻城夺寨,因此冲破亲卫防卫,捞起人群里的人就跑。
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大军反应过来,调集兵马前来围剿的时候,楚秋游早就没赢了。
而跟着一起没影的还有秦王等人。
这帮刚刚进营帐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落下,都被楚秋游卷走了。
梁俊回到营帐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五七三章 你怎么没被捉走?
“赶紧清点清点,查一查丢了多少人。”
梁俊走到营帐内的残骸遗址上,捡起被马蹄踩的没有模样的蓑衣,披在了身上。
一旁的刘文静赶紧拿过雨伞给他遮挡。
“殿下,莫要被雨淋透了身子。”
看着架势,刚刚来袭的军队是把联军首脑全都给端了。
目前联军只剩梁俊一人,若是他再受了风寒,这洛阳的仗是没办法打了。
梁俊挥了挥手,脸色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不快。
“我的身子没那么娇贵,军机二处的人呢,军机二处的人呢?”
“在,在。”
旁边站着的三个人赶紧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扑通就跪倒在地。
也不知道是因为雨水淋在身上冻的,还是被刚刚的突袭吓的。
三个人像是在抖筛子一样,身子疯狂的颤抖着。
军机二处是干什么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不打仗的时候,负责雍州和长安的情报收集。
打仗的时候他们就是军队的侦察兵、斥候。
太子的中军大帐乃是重中之重,如今被不明的军队突袭不说,还掳走了营帐内的人。
这是他们军机二处严重的失职。
三个人刚刚还在想,只怕还没有回到长安,自己的脑袋就得被上官处长给摘了。
好在这支军队并没有伤到太子,若是伤到太子,就算是把他们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梁俊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声音比这大雨还要冷。
“殿下,是卑职玩忽职守,卑职愿意以死谢罪。”
这三人虽然是军机二处的头目,可对于今晚夜袭的军队也如梁俊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头绪。
现在洛阳城已经被联军团团围住,想要从城内攻到中军大帐来,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
今夜虽然是大雨天,可军机二处的人丝毫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撒下了所有的人手紧盯着洛阳四个城门。
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只鸟想悄无声息的飞出去也不可能。
“死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情报,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梁俊气不打一处来,梁羽被掳走也就掳走了。
赵顼和刘秀这些都是亲近自己的人,他们被掳走可就是东宫的损失。
更何况连狄信也顺带手被带走,这让梁俊接受不了。
“平日里你们上官处长在请功的奏报上不是夸你们如何如何了得么?在雍州怎么怎么样,在长安又怎么怎么样。今天呢?一支军队,上千人,在老子的眼皮底下别人带走,你们军机二处没有得到一点讯息,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梁俊是真的怒了。
从穿越以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他生气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危,而是因为军机二处一项是东宫各个部门里效率最高,执行力最强的部门。
更是雍州和长安所有衙门学习的对象。
自己手下最强的部门一到了正事上就变成了这样,其他不如他们的部门实际情况可想而知了。
“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
梁俊气的一把将蓑衣扔在地上,在原地连续转了三圈。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却丝毫没有浇灭他的火气。
“殿下,这,这支军队,会不会是洛阳城内用,用热气球运出来的?”
军机二处的人大着胆子推测道。
可刚一说完,就被梁俊把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怼了回去。
“放屁,这是什么天?这样的天别说是热气球了,飞机都飞不出去。”
梁俊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骂完之后又问道:“我且问你,一个热气球里能装多少人?”
三个军机二处的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
热气球的情报属于绝对的机密,这三人属于军机二处的高层人员,自然是有权限观看的。
“最多不超过五人。”
“最多不超过五人,那我问你,刚刚来的军队有多少人?”
梁俊的语气比之刚刚有些缓和,三人又壮着胆子道:“不下千余人,具体多少并不清楚。”
“不下千余人,那就按照一千人来算。我且问你们,一个热气球里坐五个人,想要将一千人运出去,需要多少个热气球?”
三个人面面相觑,心里算了半天,也没有算出个所以然来。
“废物,上官瑞鹤没有给你们上数学培训课么?一个情报人员连那么简单的除法都不会算!想要运出去一千人,最少需要二百个热气球。”
梁俊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在他们眼前比划着。
“二百个热气球什么概念,就算是把整个洛阳军队的衣服扒了,他们也造不出来那么多的热气球!”
“是,是,是。”
三人虽然对太子这种说法有所怀疑,可事到这个份上,也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
“再者来说,他们是骑着马来的,这一千匹马又需要多少热气球?就算热气球足够了,马就那么乖乖的站在上面让他们运?人都晕高的,马就没有么?若他们是从洛阳城里用热气球运出来的,你们见到有马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梁俊越说越气,越气整个人说话越没有逻辑。
可其他人压根也不知道热气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听的梁这话说的是头头是道,还都信以为真。
以为热气球不能运马,一运马,这马就得从天上掉下来。
这边正训着话,忽而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
这马蹄声不急不缓,闲庭信步一般。
即便如此,也让在场的这些人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谁!”
骁骑卫的士卒赶紧上前,将其拦住。
“我...”懒散的声音传来。
梁俊一愣,这货怎么没被捉走?
刚刚营帐内人多,再加上梁羽一上来就和梁俊针锋相对起来。
以至于梁俊也没有好好看看营帐里的人都是谁。
这番慌乱下来,刚刚刘文静汇报,也只是说所有人都被捉走了,梁俊以为整个联军除了自己之外全军覆没了。
骁骑卫散开,来人骑着马走了过来,正是一脸倦意的大皇子梁锦。
梁锦来到营帐前,看了看站在地上的梁俊,又看了看梁俊身后一片狼藉的营帐。
梁俊听到梁锦的声音时就很意外,此时见到了他,更是满脸的出奇。
来的路上,赵君慕已经给梁锦说了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也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手下人说太子营帐里的人全都被一支突然杀进来的军队劫走了。
梁锦还特意问了一嘴,所有人都劫走了?
赵也只能如实回答,是所有人。
俩人这一见面,一个在马上俯视,一个站在地上仰视。
半晌才一齐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俩人都以为整个联军里只剩了自己这个光杆司令,万没想到还有人在。
“我刚刚,我,敌军突袭的时候,我跑的快,所以没被捉走。”
梁俊也没掩饰,直接了当的说了实话。
梁锦哦了一声,翻身下马,一旁的赵君慕赶紧给他打伞。
“天这不是下雨了么?”梁锦走过来,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梁俊,接着说道:“这下雨的天,正是睡觉的天,我在营帐内睡觉呢。正睡的香呢,就听说你的中军大帐被人袭击了。还把你们所有人全都劫走了。”
周围的人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大皇子反倒是因为懒散躲过了一劫。
梁俊听了这话,火气也消了并不少。
不得不佩服梁锦的心理素质。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睡着觉。
什么叫千古一帝,这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啊。
“这么大的雨,这来袭的敌军也真是会挑时候。”
双方对于对方都没有被捉走有些失望。
梁锦抄着手走到了梁俊的身边,有些惋惜道:“这下可算是彻底的肃静了,秦王不是来找你麻烦么?现在好了,麻烦没了,提出麻烦的人也没了,干净利索。”
一听这话,梁俊又想起刚刚秦王要说的事,皱了皱眉问道:“狄信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刚刚秦王没带着人来找你么?”
梁俊阴着脸道:“来是来了,可还没等说什么事,这支骑兵就来了。”
“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秦王带着他手下的军机三处的人在战场上记录山蛮热气球的数据,被狄信带着军机二处的人杀了。”
梁锦说的风轻云淡,从袖筒里拿出一叠纸来,正是从梁羽拿敲诈来的图纸。
“就是这些玩意,他想拿着这个把柄要挟你,还分给我一半图纸,让我给他助威。”
梁俊接过来梁锦手上的图纸,大略的看了看,冷冷一笑,随手扔在空中。
图纸漫天飞舞,很快就被雨滴打落在地上,陷入泥坑之中。
“这种东西皇兄要是想要,尽管开口,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有什么好争抢的,犯得着做这样下作的事。”
梁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往梁锦胸口一拍,道:“全本的热气球图纸,不仅有山蛮用的,还有比山蛮更加先进的图纸。”
“当真给我?”
梁锦拿过那本书来,随意的翻看,果然这书上的图纸比之梁羽的人画的细致无比。
他这样一个门外汉看了,都觉得靠自己的双手能制造出来。
“自然是给你,不光是给你,等攻下了洛阳,我还会将手上这些武器的图纸公布于世,你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梁俊毫不在意,说的十分的轻巧。
这个态度让梁锦十分的不解。
火器的威力,这几场战役之中天下人全都看在眼里。
所有人都知道,以后打仗必然和之前不同,单单靠着人命去堆已经跟不上时代。
以后谁拥有更先进的武器,谁才更有可能赢得胜利。
因此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认为这种武器是绝对不能够给任何人的。
梁俊如此大方,难道是被雨淋的脑袋里进水了不成?
“太子,你我如今已经不是盟友,难道你就不怕这热气球在我手上,会成为你东宫的心腹大患么?”
第五七三章 要说狠,还是你老哥狠啊
梁俊呵呵一笑,对于梁锦的这句话并不怎么想回答。
东宫的武器研究衙门,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大炎最热闹的地方。
守卫衙门的士卒就像是在打“守卫雅典娜”的游戏副本。
每天都有各个势力,各个诸侯的探子想要潜入其中,刺探武器研究衙门的秘密。
所谓久守必失,这个道理梁俊是最清楚的。
就连一项自负的上官瑞鹤最近也有些吃不消了。
来刺探消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最开始的时候,上官瑞鹤还能对付的了。
毕竟上官瑞鹤本身的长处就在情报和谍报这一块,加上梁俊又传授了先进的特工知识。
整个武器研究衙门可以说是被保护的犹如铁桶一块。
面对那些伪装技巧十分简陋的探子们,用吊打来形容再贴合不过。
可谁也没有想到,随着斗争的升级,这群探子们身后的各大部门和组织,在失败之中吸取教训。
根据与军机二处作战的经验不断的改进自己培养探子的方式。
时间长了,还真让他们培养出一批让军机二处十分头疼的特工人员。
其中进步最快的就是天策府下的军机三处。
简直就是东宫军机二处的翻版。
不管是从人员配置和制度流程,几乎就是照搬军机二处。
连上官瑞鹤都苦笑着给梁俊报告,说军机二处就是天下各大诸侯旗下情报部门的培训学校。
只不过别的培训学校交的学费是钱,他们交的学费是人命。
针对这件事,梁俊也是十分的苦恼。
情报,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十分重要的。
尤其是在这样的乱世里,手下有一个十分高效的情报部门,简直比拥有千军万马还要有用。
刚刚那支敌军的来袭就是很好的证明。
就是因为军机二处没有提前刺探到他们要夜袭的消息,以至于联军高层全军覆没。
如果自己和梁锦也被掳走,那么整个大炎的局势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思来想去,梁俊决定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来减轻军机二处的工作压力。
让他们有更多的人力和精力主动攻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动防守。
你们不是想要我武器研究衙门的东西么,我全都打包主动送给你们。
我不仅送给你们图纸,以后还会开设学校,专门为你们培养专业的制作工人。
而梁俊就打算以热气球为突破点,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热气球这种新型武器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而东宫只要控制住可以让热气球升空的猛火油就好了。
想要让热气球升天,寻常的火根本是不行的,就算是烧再好的柴火也无济于事。
以现在的生产力来说,只有用猛火油才行。
只要东宫掌握了猛火油,谁不听话,就不给谁供货,让你们空有热气球飞不起来。
梁锦不知道其中的原理,拿着这本叫做《热气球制作从入门到精通》的书有些忐忑不安。
梁俊的本事和性子他是知道的,这小子从来不干赔本的买卖。
如今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给自己,背后一定有更大的坑。
出于本能的警惕,梁锦将书本收好,看着梁俊试探的问道:“不知太子可有头绪,前来偷袭的军马是洛阳哪一支军队?”
梁俊见梁锦不再追问自己为什么免费给他图纸,摇了摇头道:“天黑雨大,他们来的又快,再加上打了胜仗,围住洛阳城,兵士们难免有自满。更何况联军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洛阳城下,敌军从后方突袭,所以...哎。”
梁俊摇了摇头,梁锦见他不像是在说谎,走到了近旁,低声道:“我倒是有条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用。”
一听这话,梁俊整个人一激灵。
我就说你老小子肚子里有货。
你平日里虽然低调,可最爱看热闹,哪一场热闹都没少过你。
今日梁羽带着狄信找老子兴师问罪,而且还有十足的把柄,你却回去睡觉了,其中定有猫腻。
梁锦见他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也不在意,接着道:“我手下的人说在来的路上见到了战败的士卒,你猜这些士卒是被谁打败的?”
战败的士卒?梁俊一愣,有些不解。
自己带着联军一路追着山蛮打,耶律楚雄跑的慢一慢,自己都能把他头打爆。
哪里来的被打败的士卒?
一旁的刘文静却是眼前一亮,插嘴道:“殿下说的是南楚军?”
梁锦没有说话,冲着刘文静微微点头。
梁俊恍然大悟,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
军机二处当时给的情报可不就是说,洛阳城内派南楚的楚秋游和山蛮一起打头阵么?
自己带着联军刚和山蛮大军接触的时候,对面第一个冲过来的可不就是楚秋游这小子么。
梁俊还以为在那种阵势下,冲入联军之内的楚秋游早就被弄死了。
谁成想这小子福大命大,不仅没被联军击败,反而把后军给团灭了。
一想到后军那帮杂牌军的服饰和战斗力,梁俊也了然了。
原来如此,我说呢,这种天气,联军把洛阳为了个水泄不通。
梁植和老朱就算有天大的胆子和本事,也不可能从正面突袭到后方的中军大帐里。
合着是楚秋游这小子在背后给自己来了一刀子。
自己先前倒是小瞧了这位镇南王府的世子了。
“依着皇兄之见,接下来该怎么做?”
梁俊想通了前因后果,慢慢的冷静下来。
行军打仗,自己终究还是有些嫩啊。
腚后面没处理好,就只顾着往前冲,亏得是这场大雨,不然的话楚秋游带着大军从身后杀来。
将自己营帐内的粮草全都烧干净,没了粮草,军心必定不稳。
军心不稳一旦不稳,老朱一定会主动出击。
到那时候,谁输谁赢还是两说呢。
梁锦想了想,有些为难,道:“话已至此,我也不相瞒了。在本王知晓楚秋游可能没死,甚至于手下还有一战之兵的时候,就想到了他可能会来劫营。”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锦也不在乎周围这帮人如何看自己。
“可这两天又下了大雨,就算他来劫营,也烧不起火来,顶多是搞搞破坏。可就算让他搞破坏,对于现在的战局也于事无补。于是本王就暗中派人假装回长安取粮,派出去八支队伍,这八支队伍身上都带着军营的分布图。”
话说到这已经很明显了,楚秋游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准确无误的找到梁俊的中军大帐,原来是有人通风报信。
梁俊听了是恨的牙痒痒,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大皇兄最是心狠手辣,万没有想到居然狠辣到这般境地。
梁锦见到梁俊的反应,哈哈一笑,道:“本王也是无心插柳,就那么一试,谁知道这楚秋游能有这个胆量。意料之外的事,太子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梁俊恨不得一拳把他捶倒在地。
丫一肚子坏水,这事就是想要借着楚秋游的手把他和梁羽一锅端了。
刘文静在一旁听的也是心惊胆战,得亏刚刚文渊在,要不然太子现在可就成了洛阳城内的囚犯了。
整个雍州和长安一年来的辛苦,全都得烟消云散。
“只怕这事在大殿下心中并非是意料之外,而是殿下算准了楚秋游一定会来劫营吧。”
刘文静冷冷一笑,看着这位一脸淡然的大皇子动了杀心。
天下诸侯里,要说刘文静最忌惮的是谁,那就是眼前这位大皇子了。
不管什么时候,这位大皇子在所有的势力之中都属于谁也不得罪,谁也不亲近的存在。
让所有人都不敢主动和他产生冲突。
没有冲突,也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实力。
大炎已经乱到了这种地步,各大诸侯有几斤几两,军机二处的情报资料里都写的明明白白的。
唯独这位大皇子一系的档案之中,有用的信息十分少。
谁也不知道大皇子手里有多少钱财,也不知道手里握着多少军队。
反正联军需要的时候,他都能像是变魔术一样拿出该拿的钱,调来该出的兵。
隔三差五再挑拨挑拨各大诸侯之间的关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他若是摆明车马和东宫硬刚,刘文静还真没有多少信心。
“哎,刘军师说这话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梁锦脸色一板,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本王与这楚世子并不认识,如何能够知道他一定会劫营?”
刘文静摇了摇头道:“殿下此番托词能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小生。楚秋游前来洛阳,主动请封镇南王之爵,此事天下皆知。南楚一系,掌权者皆为女子,他一个男子长于妇人之手,却习得一身武艺。前几日阵前连斩我军几员大将,如今又是洛阳先锋前军,在天下诸侯面前出尽了风头,也让殿下看清了他的本质。”
梁锦哈哈大笑,随手连连鼓掌。
“刘军师说的没错,哈哈,本王倒是小瞧了东宫的英豪了。”
说罢一脸的坦诚,看着梁俊道:“这楚秋游一到洛阳,便要梁植加封楚秋九为镇南王,由此可见,他南楚军并非是为了勤王而来,只是为了加官进爵方才出兵。如今洛阳被困,危在旦夕。一旦洛阳被攻破,伪帝下台,他所封的这些王爵侯爵大将军,自然也都是笑话。”
“所以你就料定,楚秋游为了保住镇南王这个王爵,一定会想办法解洛阳之困。而以千余骑兵想要攻破长安十万围城大军,只有擒王这一条路可走。”
梁俊到现在也彻底的明白。
今日里这一场意外,全都是由眼前的这位大皇子一手策划。
梁锦面带微笑,看了看满地的狼藉,摊开双手道:“如今楚秋游为咱们除掉了这么多的敌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第五七五章 世子啊,你这是俘虏了一群祖宗啊
“什么?楚秋游将梁俊等人全都捉回来了?”
正在冷嘲热讽耶律楚雄的老朱一听门外士卒的报告,差点没从椅子上出溜下来。
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咣当一声,热茶全都倒在了鞋上。
老朱也顾不得那么多,上前一步走到报信的士卒面前,一把拉起他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
“世子,世子,擒住了长安逆贼的大小头目,已经入城了!”
那士卒激动的难以自禁,往日里见到老朱胆子都能吓破,被这天大的好消息一激,也不害怕了,伸手指着殿外高声道。
老朱松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扔在地上,也顾不上什么失态,快步向着殿外走去。
长安军围城该怎么办,老朱当着梁植的面虽然很淡定。
实际上他心里也没有底。
他前世里虽然从一个乞丐当上了皇帝,打了无数的仗,遇到过无数的凶险。
可说实话,像是这样的战争,他还真没有遇到过。
以前自己的对手都是什么人?
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这帮人都是没什么文化的渔夫、盐贩子。
就算绑在一块,也不是他老朱的对手。
可现在面对的又是什么神仙敌人?
统一六国的秦始皇、创建东汉王朝的刘秀、建立盛唐的李世民...
随便哪一个拉出来,老朱都不敢说有多少把握能胜了他们。
更别说还有一个压着这帮千古一帝的太子梁俊,这孙子亲自上阵,打的耶律楚雄几乎全军覆没。
这群神仙对手全都在洛阳城外,老朱都已经做好了弃城逃跑的准备了。
如今听到楚秋游把这些神仙对手全都捉住了,简直不敢相信。
可报信的士卒绝对不敢拿这种事说笑,那自然是有的放矢。
怀着激动的心情,老朱快步跑出大殿,鞋子都跑掉了尚且不知。
殿内人没有一个在意这个细节,亲娘,幸福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梁植也惊的站都站不起来,坐在龙椅之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殿外,宛如一个智障。
大殿里唯一不开心的就是那些给梁俊写投降信的官员们。
甚至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吓死了。
“快,快,扶,扶朕起来,朕,朕要...”
半晌,梁植方才回过神来,伸着手看着常欣要了半天也没说出要干什么。
常欣慌忙上前,脚下一滑,扑通摔倒在地,又赶紧爬了起来,踉跄的走到梁植面前,扶着他站起来。
“出去,出去迎接世子。”
梁植伸着手,双腿就要往前迈。
“陛下小心台阶,小心台阶。”
常欣激动的眼泪直流,昨日里他和老朱俩人在地图前商议了半天,全都洛阳这边基本上没有赢的可能。
就算是撤退,希望也很渺茫。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帮人的结局基本上就是城破身亡。
有了一次死亡经历,老朱也好,梁植也罢,他们这些人全都无比珍惜再活一次的机会。
因为这帮人心底都有一个念头。
如果重生存在的话,那是不是说明长生也不是梦想?
如果能够长生的话,在没有知道长生的办法之前就死了,岂不是白活一世了?
有了希望,就更加畏惧死亡。
因此,老朱和常欣绞尽了脑汁,一直都在想如何才能破了这盘死局。
越想越越绝望,越绝望,当得到生的希望时,反应也越激烈。
一帮人像是迎接英雄一样,将楚秋游迎进了大殿之中。
跟在楚秋游身后的还有被莫名其妙就俘虏的梁羽等人。
进了大殿,老朱颤抖的手拍了拍楚秋游的肩膀,半天方才说道:“有士如此,国之幸事!”
楚秋游更是意气风发,对于老朱的夸奖全盘接受,哈哈大笑道:“若非有家姐教导,秋游也不过是南楚一纨绔子弟而。”
“封赏,封赏,封镇南王楚秋游为楚王,授加九锡!”
梁植看着楚秋游身后一串的熟人,那叫一个开心,当即就下旨封赏楚秋九。
他自然知道楚秋游并不重视自己的官职,去无比在意自己姐姐的爵位,因此一上来就封赏楚秋九,并没有提对于楚秋游的赏赐。
果不其然,楚秋游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恭敬的冲着自己行了一礼,以谢隆恩。
“皇兄,好久不见了。”
此时的梁植真真是意气风发,看到梁羽熟悉的面孔,这些日子里一直憋着的气算是彻底的释放出来。
梁羽面无表情,站在大殿之上,看了不看梁植。
梁植也不在意,又给身后的人一一打招呼。
宋江见到梁植走到自己面前,赶紧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罪臣宋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很好!”
前面这帮熟人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梁植虽然开心,可心里也有些失落,眼见得队列里有人给自己下跪,还高呼万岁,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宋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梁植赶紧上前扶起宋江来,对于这种识时务的俊杰,在这个时候必然要好生安抚。
宋江一被梁植缠搀扶,眼泪哗哗往下流,一边流泪一边哭诉道:“陛下,罪臣当日未能追随陛下来洛阳,夙夜难眠,身虽在长安,可心却在洛阳。今日里见到陛下,方得云开,万望陛下恕罪臣救驾来迟之罪。”
满殿的臣子一听这话,鼻子差点没气歪。
你他娘的是哪里来的瘪三,还要学关二爷身在曹营心在汉。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么?
殿中的洛阳臣子们对宋江嗤之以鼻,梁羽为首的这帮俘虏们也是没什么好气。
赵顼更是不屑的一哼,道:“断脊之犬...”
宋江装作没有听到其他人对他的不屑,哭的越来越厉害,一边哭,一边诉说着自己在长安军中是如何的忍辱负重,又是如何的盼星星盼月亮期待王师的到来。
哭到最后连梁植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哎呀,我就是客气一下,好羞辱羞辱秦王等人,你这样不依不饶,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好说歹说,方才安抚好宋江,梁植迈着轻快的步伐又走到梁羽面前,看着众人笑道:“诸位,别来无恙啊?”
得到的自然是一片沉默。
自打将楚秋游迎接进来,老朱慢慢的恢复了理智。
坐在了一旁看着梁植和这帮俘虏打招呼。
看来看去,数来数去,却发现梁植和这些人打招呼,并没有提到太子和大皇子。
心里不由的泛起嘀咕来。
常欣见到这群熟人,也是十分的开心,一双眼睛笑咪咪的都快合上了。
忽而看到坐在旁边的老朱脸色有些阴沉,常欣心中一颤,赶忙快步上前,轻声问道:“大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再加上昨日里俩人商讨了一夜如何破局,老朱对常欣还是十分的欣赏的。
老朱也算是阅人无数,可像常欣这样对他老朱家忠心耿耿又能力不错的人并不多见。
因此也慢慢的将常欣视作自己的心腹。
常欣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自然能够察觉到这位老祖宗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对于这种变化,常欣是十分高兴的。
梁植的掌控力太强,却没有相匹配的能力,以致于什么事都不愿意放权给常欣。
而老朱则不同,老朱的各项能力都超级高,掌控欲也强,但知道那些事可以全权交给他常欣做。
因此相对于梁植,常欣更加愿意追随老朱。
听的常欣发问,老朱端起一旁的茶水,缓缓的说道:“这些人之中可有太子和大皇子?”
一说这话,常欣也跟着一愣,随即马上明白老朱的担心。
仔细的看了看楚秋游俘虏的这帮人,心沉了下来,摇头轻声道:“回大将军的话,这些人之中并没有梁俊和梁锦。”
“此事有些蹊跷。”
老朱眯了眯眼睛,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常欣见老朱这般模样,自然知道老朱想到了什么,赶忙道:“大将军莫要着急,待奴婢问一问世子,是如何将秦王等人擒来的。”
“就算知道了,没有太子,只怕也是麻烦。”
老朱摇了摇头,脸色愈发的阴沉。
常欣也不知道是问还是不问,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梁植发问了。
梁植当着梁羽等人问楚秋游是如何把他们请来的,实际上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羞辱羞辱梁羽。
楚秋游一听这话,来了精神。
他打进来大殿就想给众人说一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可这帮人除了夸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主动发问的。
以至于楚秋游都有些忍不住,想要主动告诉他们。
梁植发问,正中下怀。
当下就把自己如何击败了联军,又是如何决定要夜袭中军大帐,半路上又如何遇到了怀有联军营地分布图的运粮兵捉到,如何趁着大雨冲进联军营地之内将秦王等人一锅端的事,滔滔不绝的讲了一遍。
他说的是眉飞色舞,周围官员们听的是十分入迷。
可梁羽等人一听到楚秋游说捉到了一支怀有联军营地分布图的运粮兵时,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等人上套了。
再联想到当时营帐之内只有梁锦不在场,立即明白这怀有联军营地分布图的运粮兵时谁派出去的了。
而老朱听到这些,攥紧了拳头看着一脸乐呵呵,听的十分开心的梁植心中有些恼怒。
这孙子中了别人的借刀杀人之计了,还笑的如此没心没肺。
常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看着老朱道:“大将军,此时只怕更加麻烦。”
老朱点了点头,道:“没错,太子和梁锦,这是想要借咱们的手,除掉秦王等人,然后再将咱们一举消灭。”
常欣听的是头皮发麻,心中叫苦:
“楚秋游这哪里是带回来一群俘虏,简直就是带回来一群祖宗!”
第五七六章 老子最恨墙头草!
就在楚秋游炫耀完自己功绩的之后,大殿之内响起了十分热烈的赞叹声。
“世子当真了得,此等战功,只怕是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了。”
“我大炎有如此国士,当真是天下之大幸!”
“都说文渊乃是天下第一,依着我看,这天下第一应当是世子殿下。”
梁植看着楚秋游的眼神也是十分的欣赏,挥手道:“赐座!”
就在大殿上其乐融融,处于一派绝处逢生的欢喜气氛中时,梁羽却冷冷一笑,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梁植道:“老七,你当真以为将我们捉来,洛阳之围就能解了么?”
不等梁植回话,楚秋游高声道:“怎么,秦王殿下不服气么?”
率领千余将士,在万军之中将敌军主将全都擒住,而后从容撤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这种战绩就算是翻遍史书,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原本就心高气傲的楚秋游此时更是有些目中无人,看着梁羽的眼神十分的不屑。
“败军之将,哼哼。”
楚秋游接过侍从搬来的凳子,坐了下来。
“败军之将?”梁羽哈哈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今日之胜者也可能是明日之阶下囚,今日之阶下囚,谁又能说得准明日是什么身份?”
刚被楚秋游捉住的时候,梁羽也是真的慌了。
毕竟一旦自己被擒住,以天策府对自己的忠诚度来说,必然要投降洛阳。
等到那时,梁植断然不会给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只怕一辈子都得活在囚牢之中不见天日。
可一进了洛阳城,有了光亮,看清楚都是哪些倒霉蛋跟着自己一起被捉,看来看去没有梁俊,梁羽马上放下心来。
对于现在的洛阳来说,捉到自己等人却没有捉到梁俊,几乎没有任何的意义。
甚至于说,自己这群俘虏还会成为梁植的累赘。
唯一能够拯救洛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他们这帮人一网打尽。
自己、梁俊和梁锦这三人,缺任何一个,都等于白费功夫。
根本原因就在于,捉到了自己,完全不会对梁俊产生任何的威胁性。
对梁俊没有威胁性,也就改变不了联军围城的困局。
困局破不了,洛阳最后还得是被联军攻陷。
到那时,梁植还是得死,最多就是拉着自己等人陪葬。
想来,梁植是绝对不希望这种结局出现。
可梁羽能够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对于已经被联军逼的有些魔怔的梁植来说,并没有第一时间看透这其中的弯弯绕。
一见到梁羽还嘴硬,心里十分的不痛快。
回想起当日梁羽在众目睽睽之下扇的那一巴掌,梁植的脸上又有些隐隐作痛。
“秦王,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如今已经进了洛阳,在朕面前还敢摆亲王的架子,当真是不知好歹!”
梁植的脸慢慢的变的有些阴冷,手握着龙椅的一端缓缓收拢。
“不知好歹?”
梁羽见梁植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懒得搭理他,转头看向了一旁坐着的老朱道:“大将军,你觉得如何?”
“赐座!”
老朱见梁羽奔着自己而来,抬手高声道。
“老...大将军!”
梁植慌忙想要阻拦,可常欣直接亲自搬了椅子走到了梁羽的面前,恭声道:“秦王殿下,久违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常欣身为总管太监,亲自给自己搬椅子,梁羽也不好端着,回了一礼,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这...”
梁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内的群臣也不知所措。
不明白大将军为何要对一个俘虏这般厚待。
他们这下大臣都没有享受过殿前赐座的待遇。
“多谢大将军。”
梁羽不搭理梁植,那是因为他知道这大殿之内能做的了主的不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而是这个面无表情的大将军。
“秦王殿下,远道而来,若有怠慢还望海涵。”
老朱客套了一句,梁羽也跟着回了一礼。
俩人这一来一去,让众人更是蒙圈。
怎么了这是?
是大将军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架势怎么像是两国谈判,哪里有半分对待俘虏的样子?
梁羽也不继续打哑谜,省的周围人胡思乱想,再干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世子,你不觉得遇到的那支身怀联军营地分布图的运粮队很是蹊跷么?”
梁羽接过内侍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
“蹊跷?”
楚秋游一听这两个字,皱了皱眉。
这两天来他一直在战场上厮杀,可以说是筋疲力尽,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一些事情。
此时回到洛阳,终于能够彻底的放下心来,经过梁植一提醒,这两日里一些在他心中有些起疑的地方涌了上来。
当时他遇到那支运粮队的时候,见到了运粮队身上的营地分布图,心里也很纳闷。
这帮运粮士卒随身携带这玩意干什么?
自己的亲卫统领皮特典还提醒说,是不是联军的诱敌之计。
楚秋游当时立功心切,也没有想那么多,当时就想着就让决定要做了,就算明知对面准备好了等着他,他也得闯一闯。
现在想一想,这事确实蹊跷的很啊。
梁植的兴奋劲也过去了,听到梁羽说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再看自己老祖的脸色不这么好看,隐约察觉了不对劲。
伸着脑袋在俘虏群里卡了看,并没有发现梁俊和梁锦的身影,心中叫糟。
梁羽坐在下面,余光一直观察着梁植的表情,见他脸色大变,知道这小子是明白过来,更是心安。
“这支运粮队,只怕是大皇子故意为之。好叫你将我等请到洛阳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你却只请到了我们,并没有连太子一同请到。”
梁羽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做俘虏的样子。
见他这幅嚣张的模样,周围这帮二百五大臣们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上前动手教训他一番。
可最终还是因为胆子太小,放弃了这个出风头的好机会。
整个大殿了也只有他们还没有明白过来,连宋江都感觉到了不妙,脸色瞬间变的极其难看。
“大皇子,大皇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秋游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仍然有些不甘心。
毕竟这些人如果是大皇子故意让他捉来的,那这就不算是大功,甚至说是大过了。
梁羽见他有些神情恍惚,知道他也猜到了这背后的阴谋,微微一笑:“为什么这样做?自然是想借着你们收除掉我等,然后收编我等的军队,然后攻破洛阳,将你们送到黄泉路上与我们作伴。”
他说到这,站起身来,看着众人高声道:“天下人皆知,本王的天策府与东宫乃是生死对头,虽然临时联盟,可也有约定,一旦洛阳城破,我等便是生死仇敌,不死不休。此时想必你们应当知晓。”
刘秀也跟着说道:“如今你只是将我们带进洛阳,可我们的军队可都在城外。太子和大皇子二人只需一番言语,便能将我等所有军队收入麾下,到时候联军铁桶一般,又有山蛮攻城利器,想要攻克洛阳,实在是易如反掌。”
梁羽和梁俊之间的矛盾,不需要多少,梁植是最清楚的。
尤其是梁济这位四皇子和东宫反目成仇的过程,他更是亲眼所见。
梁俊巴不得自己杀了这帮人,一来可以排除异己,二来还可以趁机以为梁羽等人报仇的名义收编天策府和他们的军队。
哎呀,自己高兴的有点早啊。
甚至于说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话说到这,大殿之内的这帮二百五官员们也都反过味来。
对啊,这秦王和太子不对付,那是出了名的。
如今世子只是把秦王等人捉来了,可城外的军队却还在啊。
一旦太子说秦王等人已经死在了城中,城外的各家军队为了主子报仇,一定玩了命的攻城,到时候洛阳一旦破了,大殿之内的这些人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对,不对,完全也可以让秦王等人在城墙上向着城外劝降,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洛阳。
可太子和大皇子不是傻子,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再者来说,联军距离城池甚远,就算秦王喊破了喉咙,城外的联军也听不到啊。
就在大殿内人心惶惶的时候,老朱说话了。
“如此说来,秦王是愿意与朝廷合作了?”
梁羽点了点头,笑道:“合作可以,但本王却有一个条件。”
“秦王尽管说。”
“借大将军佩剑一用。”
老朱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解开了自己的佩剑,命人交给了梁羽。
整个大殿里能够戴着佩剑上朝的也只有老朱一人。
梁羽接过老朱的佩剑,唰的一声抽了出来,上下打量不由得赞道:“好剑。”
“剑好不好,还需一试才知。”
“大将军说的是,只是不知如何试,方才能试出剑的好坏?”
“杀个人不就知道了?”
“大将军说的极是!”
梁羽点了点头,舞了个剑花,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宋江。
宋江一见梁羽握着剑看向自己,顿时就慌了,扑通跪倒在地,口中直道:“殿下,殿下饶命啊!”
“本王平生,最恨的便是见风使舵之辈!”
梁羽丝毫不在意宋江的求饶,上前挥剑,将宋江杀了。
“确实是把好剑。”
梁羽收回了剑,在袖子上擦了擦,连连点头。
“秦王殿下,剑不是这般用的。”
老朱站了起来,踱步走向梁羽道。
“哦,还请大将军赐教。”
梁羽说着,将佩剑递上,老朱接过来,擦了擦剑身上的血,向着大殿文官队列走去。
“大将军,大将军饶命!”
“大将军,我等,我等...”
“大将军,小人一时糊涂...”
老朱面无表情,手起剑落,看着地上的官员冷声道:“老子平生最恨的,便是国难之时,投敌卖国之人!”
第五七七章 美哉,我华夏翩翩少年郎
“长城守卫军里,一定有他们的探子!”
梁凤皇的脸色十分难看,坐在篝火旁,许久方才说道。
坐在对面的大汉打着赤膊,一只手撑着大腿,嘴里咬着麻布。
旁边的士卒手里拿着锋利的匕首,在给他处理胳膊上的箭伤。
听到梁凤皇的话,大汉眉头一皱,想了想,方才问道:“何以见得?”
梁凤皇从地上拿起一根树枝,一边划拉一边道:“三日前,咱们与山蛮交战,战事不利,便往渤海后撤,并没有北上与咱们的军队汇合。如果我是山蛮人,一定会往鲁城方向追击,可他们偏偏南下,一直紧追不舍。”
“到了渤海,我们又调转方向,往阳信进军,而且是夜间行军,他们依然能够跟上来。”
“昨日里咱们原本定的去平昌,半道方才决定北上乐陵,可偏偏正中他们的埋伏。”
“能够预测中咱们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可一连三次,都猜中咱们的进军方向,如果不是军中有探子暗中留下记号,他们又如何能够如此准确无误的尾随咱们,一步步紧逼?”
这一路之上,梁凤皇都有一种感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背后一双眼睛,怎么甩也甩不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双眼睛的监视下。
甚至于这双眼睛能够看透他的内心。
壮汉胳膊上的箭伤也已经包扎好了,他挥手示意身边的亲卫撤去。
篝火旁只剩下他们两人,大汉拿起一旁的酒馕,吨吨吨,喝了一气。
“说的没错,我也察觉到了,不光是咱们的人里有他们的探子。甚至于连这些人里也有他们的眼睛。”
大汉看了看周围不远处警戒的亲卫,浓黑的眉毛努了又努,看着梁凤皇压低了声音道:“如若不然,太子和秦王给我的书信里,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他这话虽然是在问梁凤皇,可言语之中的怀疑却丝毫不加掩饰。
“这天下之间,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长安城里的那帮人怎么可能知晓?不仅知道了,太子还专门送了我两句诗。”
梁凤皇听出了大汉对他的怀疑,可对于此事并没有放在心上,眼前这位大汉的身份又不是自己泄露出去的,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反倒对大汉说的两句诗有了兴趣。
“哦,梁俊说了什么?”
一见梁凤皇对诗词有兴趣,却全然不在意自己对他的质问,大汉自讨无趣,没好气的道:“一句是什么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另外一句呢?”梁凤皇催问道。
“哼,另外一句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大汉一脸的怒火,像是要择人而噬,梁凤皇则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看着眼前的大汉道:“这两句倒是总结的透彻!”
“你!”项羽一脸的无奈,看着梁凤皇冷哼一声。
见项羽真的生了气,梁凤皇赶忙上前将酒馕接过,笑道:“皇叔莫要恼怒,这些都是前世的事了,便是恼怒也无济于事。”
项羽叹了口气,摇头道:“非是我在意这些,也不是怀疑你泄露了我的身份,只是觉得咱们听那个诸葛夕的话,有些欠妥当。”
梁凤皇仔细的观察着项羽的表情变化,拿起手中的酒馕喝了一口,轻笑道:“怎么,皇叔怕了?”
“怕?”
项羽瞪着眼,怒声道:“我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随后气焰又降了下来:“哎,只是这仗打的实在有些憋屈,别的不说,咱们自从离开长城,好像做的每件事都有人盯着一般,甚至于咱们要做的任何事都是受人摆布。”
项羽咬着牙掰着手指头道:“幽州告急,咱们听从诸葛夕的话,没有出兵增援。情况确实也如他所说,山蛮人进了幽州,不仅对百姓秋毫无犯,而且还开仓放粮,这简直就很不合常理。”
说道这个话题,梁凤皇脸上的笑意也慢慢的消失,转而恢复了刚刚面无表情的模样。
“然后呢,诸葛夕又让咱们支援洛阳,说到了洛阳之后,梁植那个皇帝会下旨宣布长城守卫军不用再防守长城。咱们爷们也来了,可半道又杀出来个马如龙!”
梁凤皇摇了摇头,道:“不光是一个马如龙,还有一个霍去病。”
“没错,还有一个霍去病,若非是他,咱们也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梁凤皇拿起刚刚从项羽肩膀上拔下来的羽箭,将眼前的篝火四散扫开。
“还是不要点火了,我刚刚又想了想,就算咱们的人里有他们的探子,消息也不会传的那么及时。”
项羽一听这话,有些纳闷,连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梁凤皇站起身将明火扑灭,拍了拍手,道:“东宫的军机二处,一定在咱们长安守卫军里有探子。不光是太子,天策府也有,甚至于连诸葛夕,应该也在咱们守卫军里安插了他的眼线。”
项羽一愣,马上想起一个人来:“你是说赵之韵?”
“嗯,他应该就是诸葛夕安排的眼线之一,要不然也不会对咱们内部如此了解。要不然,他一个从来没到过长城的人,怎么可能对咱们军中的派系了如指掌不说,还能知道山蛮人进攻幽州时,距离幽州最近的是哪一部?”
梁凤皇分析的头头是道,项羽听了连连点头,心想,前世自己若是有梁凤皇这位文武全才的人相助,又如何能够落得乌江自刎的结局。
“哼哼,咱们这长城守卫军反倒成了菜市场,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真是欺人太甚!”
梁凤皇面色阴冷,将羽箭掰断。
项羽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也没有了刚刚的怒气,反而问道:“既然如此的话,也就是说我的身份是他们猜出来的?”
梁凤皇点了点头,道:“军机二处的统领叫做上官瑞鹤,此人极其聪明,乃是梁俊的眼睛,再者来说,皇叔平日里虽然行事谨慎,可在军中难免露出马脚来。梁俊还专门建立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全都是与你我一般转世之人组成,统领叫做王阳明。”
“王阳明?”
“对,王阳明。”
“这王阳明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是听梁俊说好像是后世的圣人。”
“狗屁圣人!”
项羽一听这话,十分不屑的骂了一句。
“皇叔小点声,小点声。”
梁凤皇赶紧按住,项羽又问道:“他召集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配合上官瑞鹤,专门寻找大炎各地与你我一般转世之人。”
梁凤皇低声道:“不仅如此,找到之后,全都带到长安,若是带不到,则就地杀掉。”
“就地杀掉?哼哼,他梁俊若是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连一个洛阳都打不下来。”
项羽更加的不屑,梁凤皇又道:“梁俊嘴里的话,十句能有一半是真的就很不错了,这个人狡诈的很,他故意给我说此事,想必就是要借着我的嘴,告诉你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当时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早说?”
项羽有些埋怨道,梁凤皇又赶紧按住他,解释道:“我这不是刚刚才想起来么?再者来说,这个时候他知道或者不知道皇叔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们现在面对的困局。”
“是啊,现在的困局。”
项羽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道:“不瞒你说,我现在倒是真有点四面楚歌的感受,当年韩信小儿设计与我,我也未曾有今日之感。”
想到往事,又想到了虞姬,项羽的脸色浮现落寞之色。
“所以我说,山蛮人对咱们紧追不舍,未必是有人暗中透露消息,而是因为霍去病。”
“霍去病?就是代表那马如龙和咱们谈判的人?”
梁凤皇点了点头道:“没错,刚刚想起军机二处,我就想起了梁俊当初谈论霍去病的话来。如果说霍去病铁了心要帮助马如龙,能死追着咱们不放就说得通了。”
项羽越听越糊涂,疑惑道:“这霍去病又是何人?怎么让你如此忌惮,此人比之韩信如何?”
“韩信?”梁凤皇哈哈一笑,摇头道:“不能比,霍去病前世死时方才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
项羽的脸上露出了轻视之色,不屑道:“二十四岁能有什么功绩,让你这般忌惮?”
梁凤皇摇头苦笑,眼前这位皇叔经过前世的生死,已经看透了很多,可这种桀骜的性子却是一点也没有变。
“倒也不是忌惮,只是想起了梁俊当日评价霍去病的两句话。”
“什么话?”
项羽追问道。
梁凤皇紧皱眉头,道:“他说霍去病是天生的gps,我问这gps是什么,梁俊说是天眼。这霍去病拥有一双天眼,可以在天空之中观察到地上军队的一举一动。最开始时我还不信,毕竟我也是看过史书的,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可看现在的形式,不由得我不信了。”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着夜空,好像天上的月亮变成了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项羽被他这个举动弄的心里有些发毛,这位楚霸王经过了上一世的乌江之耻,又在长城养了这些年的老,早就没有了当初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
他之所以答应诸葛夕要带兵前往洛阳,并非是想要造反,逐鹿中原。
只是因为看不得手下的兄弟们在长城这样的苦寒之地,永世不得挣脱,心中不忍。
“依着你的意思,咱们现在待着的地方也不安全了?”
项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这一次选择的路线乃是通过抓阄决定的,自己现在在哪里都没不知道,这霍去病当真有天眼,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不成?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皇叔,你有没有发现,咱们与追兵打了这三次,咱们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的人却越来越多。昨日里我甚至在追兵之中见到有些眼熟的面孔。”
说到这,梁凤皇想起当时和梁羽聊霍去病时,梁羽并没有点评霍去病的军事能力,反而是夸赞他的统战能力。
就在此刻,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
周围的亲卫瞬间上马抽出武器进入战斗状态。
这哨声撕破黑幕,惊醒了所有人。
只是还没有吹完便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人强行打断。
而长安守卫军这独有的哨声则是提醒项羽和梁凤皇,有敌来袭。
不用说,是霍去病追来了。
“他娘的,和他们拼了!”
项羽怒火冲天,两辈子了,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追着腚打的气。
梁凤皇赶紧拦住他:“皇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是谁说的屁话!忍退,岂不是乌龟王八了?”
“哎呀,这是梁俊说的,他还说若是日后在战场上对上霍去病,千万别和他打追击战,咱们一步错,步步错,事已至此,只是飞蛾扑火,还是走为上策!”
“他娘的,这一次哪里也不去了,咱们就直奔洛阳。我倒是要看一看,只有这两千兵马,他梁植还认不认账!”
说罢翻身上马,直奔西边而去。
梁凤皇扭头看了看后方朦胧的追兵,想起梁俊当时称赞霍去病的话来。
“壮哉我大汉冠军侯,美哉我华夏翩翩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