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杀人者混江白条小郎君是也
文渊上前一步,刀尖正对况让,道:“还我上官孙大人的性命来。”说罢正欲抬刀砍来,况让侧身慌忙躲开,趴在了地上,腰刀劈开座椅,况让求饶道:“义士莫要杀我,便是多少钱咱家都允的。”文渊冷笑,道:“你这阉狗,平常残害无辜时可想的有今日。”说罢又要砍。
孙忠道:“壮士且慢。”
文渊转身看去,见孙忠面熟,又与魏都同侧,道:“先生有何见教?”
孙忠道:“这阉狗毕竟是奉了皇差,且留他一条狗命,来日方长。”
文渊道:“若留他狗命,不知又有多少无辜之人死于他手。”说罢转身抬刀欲砍,一旁银光闪来,正是狄信银枪,拦住了文渊的腰刀。
狄信素知魏都志向,自然不愿在此刻因杀了况让坏了魏都的大事,故而出手拦住了文渊。
所谓行家出手,便知深浅,狄信长枪一出,文渊叫好,当下也不管况让,他少年心性,怕让人小瞧,有心在魏都这个师兄面前施展本领,抖起精神与狄信相斗。
“好!”在人群中大声叫好。
这两人一个少年英豪武艺高,一个家传绝技无人超,打斗起来,白刃金锋交错,晃的人眼花。刀鸣枪啸齐声,听的人耳聋。两下相斗三四十回合,围观众人中不乏个中好手,纷纷喝彩。
狄信收枪后退,道:“且慢,我观阁下武艺必不是凡人,还请告知尊姓大名。”
文渊收刀抱拳道:“我乃天阳县文渊,不知尊下名号。”
狄信道:“洛州狄信。”
文渊道:“啊,可是洛州银枪狄信狄当家?”狄信道:“当不得,当不得,我也常听过往客商说,天阳县近年来了个文公爷,虽然年少,却是个响当当的义士,狄信神往许久,只是闲事繁多不得空到天阳,谁曾向今日能在此处相见。”
他引着文渊见魏都,道:“文兄弟,这是我家兄长魏都,便是凉州魏家的二爷。”
魏都赶忙上前,道:“文兄弟,我观你身法,可是师承金枪先生。”
文渊见了魏都,上前便拜,道:“魏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拜。”
魏都见文渊承认,心中大喜,上前把他抱起来,欢喜道:“自家兄弟,自己兄弟,赵先生如今可好?”
二人算是师兄弟,说起话来自然是热情。
狄信插嘴道:“不知文兄弟今日如何到此?”一提此处,文渊怒道:“便是来追这阉狗。”况让此时六神无主瘫倒在地,他到底是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辈子待在深宫中的宦官,自幼进宫以来头次出京师,如今为他人板上鱼肉,周围走狗也都死的一干二净,当下心里没有丝毫主意,便是连跑都站不直腿。
梁俊在人群中看着纳闷,咋这还抱上了呢?听他们俩说话,好像是师兄弟啊。
不好,要挖老子墙角!
梁俊忽而想到这魏都的身份,心中警铃大响,正寻思该如何是好。
这边文渊将前后因果说完,周边围众多是身受官宦祸害之人,加上洛州之地民风彪悍,皆道:“这般狗患,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狄信大步上前,手中银枪指着况让道:“你这狗贼,还在这里耀武扬威,旁人怕你,我狄信却是不怕,今日且先杀你,待到明日,看你狄爷上了京师把你们这帮祸国殃民的败类杀个干净。”说罢挺枪便刺。
魏都和梁俊齐声道:“且慢!”
狄信被魏都喝止,方回了神,心中怨道:“哎呀,狄信啊狄信,你莽撞行事,差点坏了二爷的大事。”
魏都也纳闷,谁还比我声音更大。
众人向着人群中看来,见梁俊和文渊一般打扮,纷纷让开。
文渊上前,邀着梁俊走到魏都面前道:“师兄,这是殷诚殷大哥,也是一个响当当的英雄。”
梁俊不得不摘了面罩,况让一见,刚想大声叫太子爷,但是一想到之前自己干儿子所说,又见这帮子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张口杀官,闭口造反,心中不敢泄露梁俊的身份,唯恐这帮天杀的贼子,逼急了连太子也敢杀了,赶紧闭上嘴,眼中却流出激动的泪水,太子爷来救我了。
梁俊见况让没有大叫,知道自己赌对了,安下心来。
魏都冲着梁俊行了一礼,文渊简单的说了梁俊救他之事,魏都忽而单膝跪地一拜,道:“多谢殷兄弟,我与文渊乃是没有血亲的亲生兄弟,殷兄弟救了文渊便是救了魏都,请受魏都一拜。”
卧槽,这他娘的刚见面,就成了亲兄弟了,还真给自己跪下,梁俊也有点蒙,再看文渊满脸激动,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
梁俊赶紧扶起魏都,对他警惕万分,这人笼络人心的手段真的是可怕的狠啊。
思来想去,一咬牙,逼不能让你一个人装了,这文渊也是我没有血亲的亲兄弟,万不可让他跟你走了。
梁俊这边打定主意,走上前来,一把握住狄信的银枪,道:“这般腌之人,死在你枪下,凭白污了你洛州银枪的名声。”
况让见梁俊走到自己跟前,拦住了要杀自己的人,心中大喜,以为梁俊要救自己,跪倒在地,爬了过去,也不敢称呼,连激动加害怕,说话直打颤:“救我,救我,呜呜呜。”
“你这阉贼,听你说话,只怕辱了众位好汉的耳朵。”梁俊一边说,一边将刚刚遮挡面目的面纱用力的塞进了况让的嘴巴中。
随后一把将况让提起来,况让哪里敢挣扎,眼泪鼻涕流的满脸都是。
梁俊提着他走到人群之前,道:“哪位兄弟借我一把杀鸡阉狗的刀来使使。”
人群之中挤出一个大汉,赤条上身,只用一块油污的麻布围住腰间,手上递过一把牛耳尖刀,道:“这位英雄,俺这里有把谋生用的家伙,平日杀猪狗趁手的很。”
梁俊一手接过,道了声谢,将况让一把扔在地上道:“我殷诚平日里最见不得你们这等祸国殃民,欺压百姓的奸贼,如今坐金殿的皇帝老子不识人,尽是用的你这种小人,今日我便替天除害。”说罢,尖刀戳进况让胸口,只是这一下,况让口中鲜血便染红了堵住嘴的面纱,却又没有咽气,瞪着两个眼睛瞪的大大的不可思议的看着梁俊。
梁俊拔出尖刀,道:“你且记住了,杀你的人乃是凉州殷诚,江湖上人称浑江白条小郎君的便是我!若是死后托梦让你的党友报仇,且莫认错了人!”说着又是一刀,直直的捅进了况让的脖子中,况让当时毙命。
众人见了,喝彩道:“这种贪官污吏,让他这般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又有人道:“同是太祖的子孙,凭什么不能是魏家大爷坐天下,若是魏家大爷坐了天下,带着把这帮祸害全杀干净,咱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梁俊心思,他娘的,这洛州真的是大炎境内么?怎么这里的人张嘴闭嘴就要造反,难道这大炎朝当真气数已尽么?
众人纷纷喝彩,皆赞梁俊壮举,狄信派人清了大堂上的死尸,又让人备足酒菜,请梁俊文渊入席,围观众人又赞狄信豪气。
第十章 喝酒误事
孙忠暗中找来酒店掌柜,写下书信让他去寻魏大爷魏拓
魏拓见了书信,连夜筹备五千两黄金,派人趁黑火速到了洛州府衙见了太守,送了钱财,只说今日码头中有贼盗抢货,伤及了钦差内官况让。
魏拓手下到了太守处,早有巡捕都头来报况让被杀于酒楼之事,太守与魏拓素有来往,今日太子的御船到了洛州,按理说州府各级官员,应该前期迎驾,只是苏柔借着太子之名,传来口信,禁止大小官员接风。
洛州太守听到这命令,心中不安,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让洛州官员散去。
再听到况让被杀,暗中一惊,正准备赶紧派兵去保护太子,魏拓的心腹就找上门来了。
洛州太守畏惧魏拓势力,不知如何是好,洛州上下官员早就被魏拓和魏都这些年筛了个遍,上到太守,下到看牢门的卒子,每年逢年过节都少不了一份厚礼。
师爷又心向魏家,见太守拿不定主意,吹了半夜风,太守心中了然,按下了都头文书,叫手下文笔书吏写了请罪的奏表,连夜送往京师,又洒下一千两黄金于衙府一众管事,待得上下一口,太守手信一封,回了魏拓的来使。
再说梁俊、文渊、魏都四人进了雅间,分宾主位坐下,酒菜上齐,这四人除了梁俊,其他三个都是豪杰男儿,今日又龙虎相会,顷刻间便四坛酒下肚,酒劲上来,文渊冲着梁俊道:“殷大哥,昨日我误会你,十分对不起,文渊冲撞太子仪仗,杀了禁卫,本就是朝廷要犯,兄长又何必手刃阉患,揽上着泼天干系。”
梁俊酒劲一上来,哈哈大笑,道:“兄弟说的哪里话,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何分你我。”
魏都和狄信拍手交好,狄信道:“说得好,正是如此,万万没想到,今日能认识二位英雄豪杰,真是痛快。”
魏都也是喝多了,脱了外衣,笑道:“我只当世间好男儿只有我和狄信二人,今日见了殷诚兄弟,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梁俊咋看魏都咋不顺眼,有心借着酒劲挑事,笑道:“魏大哥这般说话,就是得罪了天下的英雄,好在咱们是自家兄弟,若是旁人听了,免不了问,这魏都是何许人也,也敢称凉州第一男儿。”
魏都听了,哈哈大笑,连喝三碗酒道:“殷兄弟说的是,是魏都错了,魏都错了,自罚三杯。”
一旁的狄信道:“殷兄弟,你且不知,这雍州的贼患,死在魏爷手中的何止百十,你当凉州第一男儿的名头如何而来,便是这般博来,上戈山上有一伙盗贼,专门打家劫舍,雍州之地虽然匪盗众多,但盗亦有道,均遵从三不抢的规则。”
文渊插嘴问道:“不知如何叫三不抢?”
狄信道:“幼老不抢,妇贫不抢,富仁不抢,但那伙盗贼却不管这些,二爷途径上戈山,遇到一从贼窝中侥幸逃脱的女子,那女子大好身子,被折磨的没了人样,二爷救了,知道了原委,单枪支身去寻那盗贼,一夜之间,一百三十多个悍匪被杀个精光,我那日狩猎途径山中,见了烟火,寻来便见满身血红的二爷正领着被囚无辜百姓下山,二爷一见我,以为是盗贼同伙,二话不说便来杀我,亏的我机警,不然今日就没的命来和两位兄弟喝酒了。”
三人大笑,梁俊心中暗叹,看不出这魏都居然也如此了得。
魏都道:“那日也是杀急了眼,是为兄的过,为兄给你赔罪。”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文渊道:“兄长真是好男儿,我敬兄长。”
四个人你来我往,说了些体心的话,梁俊和魏都虽然心有芥蒂,但终究还是敬佩光明磊落之人,几坛子酒下来,喝的蒙了圈,那芥蒂也消失的一干二净,好似又回到前世与那帮海盗兄弟喝酒吃肉的时候,只恨相识太晚,酒过三巡,魏都道:“不知兄弟日后有何打算。”
文渊道:“不瞒兄长,我现在是戴罪之人,母亲早丧,只有一个姐姐与老父在家中,老父素知我本性,只是无可奈何,我从家来投孙世叔时,老父便吩咐,日后闯祸若殃及家属,便让人送家中一封空信,老父接到信便会去投我在海辽的舅父,昨日我已差三人送到家中三封空信,过不得几日,老父就能接到信。”
文渊想到此处,潸然道:“我五岁学艺,如今已有十余年,不曾在家侍奉老父,如今老父又因我千里迢迢到海辽,如此不孝,真是枉为人子。”
狄信道:“兄弟切莫这般说,听你所言,叔父想必也是忠义英豪,若知你今日义举,必定欣慰,大丈夫志在四海,叔父知你秉性,若你强留在身边侍候,只怕也不高兴,你且放心,海辽有我一堂兄,在当地颇有势力,我马上修书一封,让他多加照料便是。”
狄信说罢,转身出了雅间,文渊道:“洛州银枪,忠信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梁俊见了,心中也颇为感慨,寻思魏都和狄信也都是可交之人,三人又喝了一会,魏都看着梁俊道:“兄弟,今日咱们一伙人虽杀了内侍天官,但你与我不同,我在这雍州,别的不敢说,便是再大的官来了,杀了也是杀了,我魏家虽没了皇室爵位,却终究与皇室有血脉干系,非是我轻瞧兄弟,而是为兄弟着想,你切莫多心。”
梁俊见他说的真诚,又见他把杀况让的责任也拦到自己身上,有些感动,抱拳道:“殷诚不才,也知道魏大哥是一片好心,怎敢怪罪兄长。”正说着,狄信取了笔砚而来,递给文渊,道:“我已派人将书信送往海辽,文兄弟放心。”
文渊起身拜谢,狄信道:“自家兄弟,说个什么谢字。”
四人又喝了一轮酒,梁俊趁机问道:“魏大哥,不是我多心,只是有些困惑。”
魏都道:“兄弟有话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梁俊见他说的爽快,自己也不愿意让他瞧不上,道:“若是今日我不杀况让,魏大哥可会杀他?”
梁俊说完,狄信哈哈大笑,魏都道:“自然是杀的。”
“魏大哥不比我等,都是流落江湖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魏家在凉州那么大的家业,这杀内侍天官,罪同谋反,魏大哥就不怕么?”
“怕?”魏都没有说话,狄信道:“殷诚兄弟,你今日杀了况让,文渊又是魏二哥的师弟,都是自家人,有些话说与你听也不妨。”
梁俊和文渊见他说的正式,放下酒杯听他说话。
“咱们早就准备反了他娘的了。”狄信道:“这朝廷无度,皇帝昏庸,民不聊生,旁的地方我不知道,两位兄弟,你可知咱们雍州境内,这十年来饿死了多少人么?”
第十一章 梁俊你知道么,太子日御三女
梁俊摇头,狄信道:“雍州尽十年来,三年大涝三年大旱,十室饿死九室,若不是魏大哥和魏二哥将家产拿出,只怕这雍州要么早就死光了,要么早就反了。”
“朝廷都不管的么?”梁俊纳闷道,不应该啊,大炎朝就没有一个明白人么?
狄信哈哈大笑,道:“管?他们只顾着争权夺利,只顾着那个皇位了,哪一朝哪一代像这大炎一样,一个太子换七八人,他们自相残杀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管百姓死活。”
果然,自己刚来的时候也在纳闷,大炎朝这样换频繁换太子,储君不稳,就不怕天下人心惶惶么?一出来才发现,这大炎朝早就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了。
只是之前身在京师,看不出一丁点乱世之象。
“旁的不说。”狄信低声道:“只怕常玉那里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这狗太子一到,就反了他娘的。”
卧槽,梁俊一惊,还有这种事?
魏都见梁俊面露惊色,只当他是不相信,笑道:“兄弟不信,也是正常,那常玉早就拜在了大贤良师门下,那大贤良师曾邀我和大哥一同谋事,只是大哥不曾答应。”
卧槽,梁俊又一惊,大贤良师,怎么那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张角!黄巾军!这狗日的也穿越来了!
狄信见梁俊面露惊色,道:“这事,雍州境内,谁人不知,那大贤良师倒也有些道行,信徒众多。只怕,等这狗太子到了雍州,常玉不等他查,就会杀了太子祭旗,反了。”
魏都道:“雍州三年大灾,常玉就是不报,你当是为何?全是那大贤良师的主意,对朝廷说无灾,对百姓说朝廷明知雍州有灾,就是不救,就是逼着百姓对朝廷不满,狠下心来跟着他们造反。”
“砰!”文渊猛的一砸桌子,怒道:“这狗贼,为了造反,居然这般残害百姓。”
梁俊也是义愤填膺,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早就被人盯上了,辛亏是微服出巡了,不然他娘的就成了人家祭旗的物件了,跟着道:“丧尽天良!”
魏都和狄信没有接话,梁俊见狄信一直在说造反的事,感觉是有心在试探自己,大声道:“魏大哥,你既然也是皇室宗亲,也有为天下苍生换天之志,为何不杀了这贼子,自立为王。”
文渊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显然是对造反一事,有不同看法。
魏都叹了口气道:“我虽是太祖子孙,但终究是姓魏,名不正则言不顺。”
梁俊一见,心中明白,魏都是打算黄雀在后,只等着张角反了,再借着镇压名义,扩充自己的实力。
“二爷,此时不就是一个好的机会么。”忽而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四人一惊,转脸看去,正是办完事的孙忠。
“吓我一跳,我说我那管事怎会让闲杂人等进来,原来是孙先生来了,孙先生,快请入席。”狄信笑着将孙忠拥了进来,又让掌柜的重新上了酒菜。
五人喝了酒,梁俊道:“不知先生,刚刚说的是什么好机会?”
“二爷愁名不正言不顺,咱们隐忍多年,不就是一直在等着常玉他们先反么?”孙忠道:“此时太子就在洛州,岂不是天赐良机。”
妈的,又打老子的主意,自己是唐僧肉么?怎么那么多人惦记。
“先生的意思是?”魏都微微皱眉,孙忠道:“古来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咱们今日可以奉太子以立新君。”
魏都眼神一亮,狄信欣喜若狂,笑道:“妙啊,妙啊。当今太子当不得几年太子就得被废,这是天下人均知的事情,想来这太子心中也是不甘。”
梁俊心中郁闷到极点,怎么谁都不看好老子,自己一个人喝了口闷酒,孙忠接着道:“二爷,此乃天赐良机,奉了太子,只说皇帝被奸臣蒙蔽,太子心系百姓,要清君侧,还天下一个安宁,岂不是名正言顺。”
“只怕太子不会那么甘心合作。”梁俊见这边几个要把自己当成傀儡,有心吐槽道。
“兄弟久在江湖不知朝堂之事。”狄信也把梁俊当成了江湖上的打家劫舍的好汉,笑道:“那太子天性懦弱,又喜好美色,荒淫无道,知道自己无缘皇位,日后必然是他人刀下之鬼,因此自甘堕落,听闻这太子每日需日御三女,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样的人,岂有他志。”
噗嗤,梁俊一口水没喝下去,吐了出来。
他娘的造谣,这是诽谤,是喷子在黑自己!还日御三女,旁边就一个亲信丫头安宁,至今连手都没碰过!
魏都沉默不语,旁人也只当梁俊失态是见识少,听到日御三女感觉不可思议,也没放在心上。
孙忠接着道:“二爷,成大事者,当有破釜沉舟之心,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此时不抓住机会,明日御船一走,那太子可就是常玉祭旗起事之物了。”
“咱们能想到奉天子立新君,常玉为啥非要杀太子呢?”梁俊强忍着大骂这帮人的心,纳闷道。
孙忠摇了摇头,道:“那大贤良师又自称奉天圣主,认为炎朝气数已尽,如何会立太子为君,再为炎朝续命?”
“封建迷信。”梁俊心中吐槽了一句,孙忠见魏都犹豫不决,暗中向着狄信看了一眼。
狄信正欲说话,梁俊心中一哼,狗日的,都想占老子便宜,一拍桌子,怒声道:“昨日文渊兄弟杀了禁卫,今日我杀了况让,早就是谋反之人,被朝廷捉了,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魏二爷护得了我们兄弟一时,护不了一世,既然二爷不要这太子,一不做二不休,今日我就捉了那狗太子,砍了他狗头,去凉州投奔大贤良师去,也混个大将军当当。”
梁俊说完,顿顿顿喝了一碗酒,摔碎酒碗就要往外面走,文渊赶紧跟上,走到门口,魏都嚯的站起来,沉声道:“殷诚兄弟,这大将军,我魏都给你。”
说着也喝了一碗酒,往地上一摔,道:“狄信,叫齐家将,与我一同去请太子!”
孙忠和狄信对视一笑,半跪于地道:“遵命。”
第十二章 绑架太子
梁俊等人出了酒楼,不多时就有十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在狄信的带领下走了过来,见了魏都,齐齐跪倒在地,道:“见过二爷。”
风一吹,酒也醒了,魏都冷静下来,知道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低声道:“都准备好了么?”
众人道:“愿为二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建功立业,就在今晚。”魏都说完,梁俊指着东北方向道:“魏二哥,狗太子的御船就在那里,兄弟们,跟我来。”说着就走,也不理会众人跟没跟上。
他叫着嘴顺,狗太子狗太子的叫着颇为爽快,众人见了他,知道是杀了况让的壮士,心中好生佩服,见他口口声声不把太子放在心中,只道是又一个被朝廷迫害的可怜人,这些人全都是被朝廷官府迫害的家破人亡的子弟,见了梁俊更是亲近。
“走!”魏都唯恐迟则生变,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洛州虽然没有宵禁,但是路上也没有多少人了。
一行人穿街过府,来到了御船停靠的码头。
这边的码头早就被州府清空,偌大的河面上只有太子的几艘御船停着。
周围乌漆麻黑,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与远处热火朝天,灯火通明卸货装货的商贾码头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
“怎么那么安静。”魏都心中有些不安,孙忠也是皱眉,莫不是被人走漏了风声?
御船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笼照着,隐隐约约看到船头船尾几个站岗的禁卫。
“有些不对劲啊。”梁俊也感觉到了异常,心中纳闷,苏柔在搞什么鬼。
太子出行,每到一处,吃喝拉撒如何安排,多少人值班,多少人站岗,都是有规定的。
但是这御船之上,全然没有太子仪仗该有的样子。
“事不宜迟。”孙忠道:“二爷,前面就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上一闯。”
孙忠这边说完,梁俊担忧苏柔和安阳公主,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谁?”御船之上有人发现了梁俊,梁俊靠近了一看,这人穿着和自己一般,都是夜行衣打扮,心中叫糟,手中腰刀顺势就要砍过去,不等刀落在那人身上。
“嗖嗖嗖”三声破空之音接连而来,当在梁俊前面的三个人胸口中箭,死的不能再死了。
梁俊转过头,只见文渊再远处拉弓搭箭,为梁俊保驾护航。
魏都跟了上来,蹲下,一把揭开最前面的黑衣人的面罩,只见那人脸上一块大大的伤疤,不远处扑通扑通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
“追。”
众人不敢迟疑,迅速上船。
梁俊心急如焚,心中直祈祷安阳安阳,千万不能有事,转念又埋怨自己太信任老钟头,恨不得把那糟老头子碎尸万段。
心里着急,脚下不由得快起来,梁俊走上船舱,向着落水之处看去,只见江面上波光粼粼,隐隐可以看到有人在水中。
扑通,梁俊毫不迟疑,纵身跳入水里,使出浑身难解数追了上去,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追到了一人。
那人万没想到自己入水了还能被追上,慌乱中就要抄腰刀去砍梁俊。
别的不敢说,但是若说水上功夫,放眼这整个大炎朝,梁俊自信没有几个人能赶上自己,伸出手就将那人的头按住。
咕嘟咕嘟,那人一时不察,喝了两口水,梁俊出手如电,瞬间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按,那人挣扎着伸手想要挣脱,却不想梁俊手如铁钳,挣扎不开,几个呼吸就昏死过去。
狄信在船上低声道:“殷兄弟,莫要杀他,留个活口。”
梁俊听了,放开那人,钻进水中,又追上了另外两人,如法炮制,全都将他们弄昏死过去,
“好俊的功夫,混江白条小郎君果然名不虚传。”狄信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道。
孙忠快步走来,魏都问道:“可曾找到?”
孙忠摇头,道:“二爷,跟我来。”
说着将魏都几人引导一个船舱中,只见船舱中全部都是禁卫的尸首。
“别人捷足先登了。”狄信唯恐有诈,上前一步,翻看尸首。
“可曾见到太子?”其他船上的家将也都回来报信,孙忠一问,众人均道:“不曾见到,其他船上禁卫也都被杀了。”
正说着,梁俊提着一人,文渊提着两个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随手将这三人一扔,三人吐了口水,缓过神来,其中一人见了,眼睛一瞪,双颚一用力,一股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死了。
文渊见了,快步如电,瞬间走到剩下两人面前,伸出双手,一手扣住一人脸颊,用力一捏,二人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
“你们是谁,船上的人在哪里。”梁俊心系安阳公主,见文渊出手卸了二人下巴,防止他们俩咬破藏好的毒药自杀,上见一把将其中一人提起来,怒声问道。
魏都微微皱眉,文渊低声道:“殷大哥的家眷被狗贼况让擒住,关在御船之上。”
魏都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疑惑,殷俊不是江洋大盗么,怎么会和况让扯上关系,但是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走上前去。
那黑衣人被梁俊提着,也是满脸的诧异,两拨人穿着一般的夜行服,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人,但是见同伴身死,才发觉不是自己人。
此时下巴被人卸下,眼瞅着魏都粗暴的将二人嘴中的毒囊取出来,自杀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见机行死。
“说,是派你们来的。”魏都从怀里拔出匕首,一把插在黑衣人的手掌上,黑衣人要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流下来。
魏都冷冷一笑,道:“我平生最敬佩好汉,尤其是不怕死的好汉。”说着用力一拔匕首,接着道:“我也不与你废话,只需说出,是谁指使你们,太子在哪里,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那人冷眼看着魏都,一言不发,魏都抓住他的手掌,道:“给你三次考虑的机会。”说完匕首一晃,将这男子中指削了下来。
文渊看着不忍,道:“兄长,这般折磨他们,只怕他们也不说,不如给他们个痛快。”
魏都没有回话,依旧冷眼看着黑衣人,黑衣人依旧不回答,魏都面无表情:“二。”一边说一边又削掉他手指。
男子一人也不说,梁俊也看不下去了,这逼问手段太低级了,还得是自己这个精通现代化审问技术的人来。
上前一步,道:“魏大哥,让我来。”说着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张宣纸,端来一杯茶,抓起另外一个黑衣人,将宣纸放在他脸上,随后喝了口水,喷在了宣纸之上。
宣纸遇水则湿,但是却没有破,黑衣人呼吸一滞,随后用力挣扎,却被身后的两个家将牢牢的困住。
梁俊又拿出一张宣纸,叠了上去,而后又是一嘴茶水,那黑衣人挣扎的更厉害,如此这般叠了四五张,黑衣人挣扎的更厉害,梁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道,哎,罪过罪过。
眼瞅着黑衣人不行了,梁俊随手揭掉宣纸,那黑衣人脸色发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梁俊道:“这只是试用,接下来就是正式开始了,准备好了么?”
根本不给黑衣人说话的机会,宣纸就往他脸上贴。
“我说,我说。”那黑衣人满脸惊恐,大声道:“是七皇子派我们来的!”
“老三!“另外一个黑衣人厉声叫起来,但是为时已晚,恼恨的低头不语。
“七皇子?”梁俊拿着宣纸皱眉,自己那个修仙修入魔的弟弟梁植?
丝毫不知他拿着宣纸转向哪里,哪里的家将像是躲瘟神一样赶紧躲开。
魏都也是诧异,但是心中却放下心来,殷诚兄弟,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江湖中人,这般逼供的手段,当真是了得。
第十三章 你有天策府,我有锦衣卫
京师,七皇子府邸。
日常修仙的七皇子梁植做完今天的功课,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一旁的侍女赶紧过来服侍,唯恐惹到这位主子的不快,毕竟前几日里因为打碎了一个杯子,就被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赐死的小太监可是用生命给府内的仆人们做了榜样。
收拾利索,贴身侍从道:“殿下,常公公求见。”
梁植嗯了一声,随后端坐在大厅的蒲团上,整个府邸像是大的道观,大厅也被装饰成修道场所。
常欣走了进来,躬身请安,梁植闭着眼,道:“都下去吧。”这边一说完,周围侍从赶紧退了下去。
“奴婢魏忠贤,见过陛下。”常欣见大厅中无人,赶紧下跪行礼道。
“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梁植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常欣,心中有些恍惚,自己一梦到了这里,一个陌生的朝代,居然还能遇到前世的臣子,上天究竟为何这样安排,梁植一直参悟不透。
不管眼前这个自称魏忠贤的人,是忠是奸,都无所谓,大道自然,顺其自然则好。
梁植在看常欣,常欣也在看这个灵魂是前世被称作嘉靖的皇帝,自己终归还是逃不出做朱家走狗的命运么?
“启禀陛下,人已经派出去了,不出意外,三天后就能来消息。”常欣恭敬的说道。
梁植点了点头,挥动了下宽大的袍子,道:“李世民没有发现你吧。”
常欣点头道:“回陛下,李世民并没有发现奴婢,只是奴婢感觉,当今炎朝皇帝也有异常。”
“爱作诗,一天三首,观之有帝王之气,想必也是哪个皇帝夺天地造化而来。”梁植道:“军机处,议罪银,应该是他前世朝廷执行的政策。”
常欣点头道:“陛下圣明,这炎朝皇帝若不是咱们大明后世帝君?”
梁植冷声一愣:“若是大明哪个不肖子孙敢想出议罪银这种法子,那就是大明的罪人!”
随后眼睛一瞪道:“我朱家还没有这种不肖子孙!”
“是是,陛下说的是。”常欣连连应声,道:“陛下,李世民如此高调弄出天策府,难道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么?”
梁植悠悠的叹了口气,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终究非一般的皇帝,有这种气魄,朕不如也。”
常欣道:“陛下此言,奴婢觉得差矣,陛下文治武功,堪称千古一帝,如何比不上唐宗宋祖。”
梁植微微一笑,道:“你这奴才,马屁功夫倒是不错。”
“奴婢不敢。”常欣躬身道:“陛下,奴婢以为,李世民如此高调建天策府,请封秦王,另有他意。”
常欣说到这,停了下来,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聪慧,常欣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之心,梁植道:“接着说。”
“是。”常欣道:“奴婢以为,奴婢福泽薄浅,沾了陛下的龙气,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够服侍陛下。”
梁植道:“这种恭维的话就不必多说。”
常欣应了声道:“陛下,奴婢认为,若六皇子真是李世民,那么他如此高调,应是打算召集旧部,谁也不知这世间有多少像奴婢这种福浅之人,因陛下福泽庇佑,转世为人。”
梁植没有说话,愣了许久,点头道:“你能这样想,由此看来,朕没有看错人,可堪大用。”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奏折,道:“前日炎朝皇帝将禁军十六卫中的一卫交由朕统领,既然如此,那你就这封折子呈上去,看一看,那老儿什么反应。”
常欣赶紧上前接过来,打眼瞧了瞧,心中一惊,失声道:“陛下。”
梁植道:“朕意已决,他李世民能重建天策府,朕也能召集朕大明的文武,朕也想看看,他大唐有贤臣,我大明就没有么?”
常欣不敢反驳,只得躬身道:“陛下圣明。”
梁植道:“圣不圣明,不是你我之嘴说的,来到此世,你还有这份心,已经很难得了,以后这些奉承的话不必再说了,此世,朕是你的依托,你又何尝不是朕的依托?”
常欣热泪盈眶,跪地磕头道:“奴婢,奴婢。”奴婢什么却激动的说不出来。
梁植难得起身,将他扶起来,道:“你在炎朝皇帝那里,还需谨慎小心,切莫让人发现异常。”
常欣抹了抹眼泪,道:“奴婢省的。”
“嗯。”梁植点头道:“至于除掉梁俊,这件事务必要做成,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将李世民扶到太子的位置上。”
常欣道:“奴婢遵旨。”
“朕要修炼了,你下去吧。”梁植吩咐完,心中有些安心,端坐在蒲团之上,常欣躬身退了下去。
不多时,常欣回了皇宫,一问当值的太监,说梁三爷在钓鱼呢,又问了今天梁三召见了谁,下了值的小太监一一回了。
常欣左思右想,正犹豫是不是此时将梁植的奏折呈上去,远远的见一个人在内侍的陪同下走了过来,走进了一看,正是户部尚书程经。
“常公公。”程经一见面,上前就要握住常欣的手,常欣猝不及防,被他握住,只觉得程经放在自己手中一个物件,下意识抓住了,这边一抓住,程经的手已经收回,低头一看,是一块上等的玉佩。
“程尚书有礼了。”常欣有些惊讶,程经好似没事人一样,呵呵笑道:“晌午头万岁爷还在念叨常公公,说今日公公休值,还要去万岁爷办事,真是辛苦啊。”
常欣将玉佩收好,笑道:“程尚书才是简在帝心啊,陛下一日三召见,满朝文武谁能有此殊荣。”
“哎,不敢当,不敢当,万岁爷日理万机,咱们做奴才的忙些也是应该的。”
二人说着,结伴来到了池塘边的小亭子里,梁三爷正老神在在的钓着鱼,程经上前一步,磕头道:“奴才程经,拜见万岁。”
“程爱卿来了,来来。”梁三爷心中有事,一直闷闷不乐,见了程经心情好些了。
自打上次梁三爷和程经二人相互试探之后,程经回了府邸,左思右想,终于还是确信,当今大炎朝的皇帝,就是自己前世的主子乾隆爷,连夜写了组建军机处的折子,次日呈上去之后,果不其然到了下午,梁三爷就召见了自己,一见面,梁三爷一句:“和爱卿受苦了。”让程经踏下心来。
随后,君臣相认敲定了组建军机处,颁布议罪银的政策。
“太子的事,怎么样了?”梁三爷最近因为梁俊被劫的事大动肝火,心中一边骂梁俊废物,一边为丢了脸面而气愤,军机处成立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解救太子、
程经躬身道:“奴才已经安排下去了,明日就动身去雍州,亲自督办此事。”
太子死活,梁三爷并不怎么在意,毕竟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劫了就劫了,就算死了也不打紧,反正自己现在正当年,最近又努力造人中,不出意外,明年就应该有皇子出世。
“辛苦程爱卿了。”梁三爷点了点头,随手一抬,一条鱼上了钩。
程经赶紧上前将鱼取下来,道:“为万岁爷办事,本就是奴才的本分,不敢言苦。”
“晚上一同用膳,权当朕为程爱卿送行。”梁三爷将鱼竿放下,程经惶恐的谢了恩。
常欣咬了咬牙,将奏折掏出来,道::“陛下,这是七皇子的请折。”
梁三爷接了过来,道:“七皇子还在修仙问道?”
“奴婢去的时候,七皇子刚做完课。”常欣不敢多言,恭顺的站一旁。
梁三爷打开了折子,眉头一皱,道:“你先下去吧。”
常欣一愣,随后赶紧应声退下。
见常欣走远,梁三爷将折子扔到一旁的桌子上,冷笑道:“和爱卿,看来你是去不了雍州了。”
程经一愣,赶忙将桌子上的折子拿起来,看完之后,心也凉了半截,道:“万岁爷,这,这。”
“先有天策府,再有军机处,这会又来了锦衣卫,看来,不光咱们和李唐,现在连大明朝的皇帝,也跟着凑热闹来了。”梁三爷站起身来,看着池塘出神,悠悠的道:“朕的这天下,似乎要乱了。”
第十四章 太子铁杆黑粉
“我大炎江山,要乱了。”魏都问完话之后,按照约定给了这两个死士干脆。
这话该我说才合适吧,大兄弟,梁俊见到魏都一脸愁容,心中吐槽。
根据这两个死士所说,他们也只比魏都一行人早来了没多久,是依着七皇子的命令来的。
这些人原本就是江湖上的一伙游侠儿,犯了了人命官司,原本是要送到边关长城去。
谁知临行之前,被人救了,安排了这刺杀太子的任务。
主事的也没有丝毫隐瞒,明明白白的告诉这帮游侠儿,背后的主子是七皇子,杀了太子,这帮人就是七皇子的人了,待到七皇子等了皇位,这群人也是有从龙之功,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江湖上的游侠本就是过着刀上舔血的日子,胆子本来就大,这帮人原本也并不想过朝不保夕的玩命日子。
大家伙起先都是抱着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的心思,打小打熬筋骨,闻鸡起舞,苦练武功。
可谁成想自己这武艺学成了,家传的功夫也都练到家了,朝廷的体制内的生活,却怎么也钻不进去。
没办法,货卖帝王家是不可能卖了,当大头兵又是不甘心的,只能又想起一句俗话,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那就去杀人去吧,于是一帮子想当官想疯了的武艺人,就这样踏上了不归路。
谁知道杀人放火是杀人放火了,但是杀了几年人,也没见朝廷招安,不仅不招安,反而逮捕自己的官兵越来越多了,结果失手被早一批进了体制内的前辈们捉了,一个个心灰意冷。
结果峰回路转,就要被押解长城去过生不如死的日子的时候,被贵人拉了一把。
众人也不迟疑,一口就答应了。
从龙之功,那是多大的机缘,接到了命令,一帮人马不停蹄的追着梁俊来了,又是陆路又是水路,星夜兼程,终于在今晚追上了太子的仪仗。
摸黑上了船,把禁卫杀了个一干二净,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一群人傻眼了,他niang的太子人呢?
就在一群三大五粗的亡命徒在琢磨是不是杀错了的时候,梁俊带着魏都一帮人杀了进来。
梁俊将那黑衣人的供词来来回回寻摸了几遍,也没发现什么漏洞,看来苏柔真的是早一步就走了,安下心来,也不似之前那般着急。
孙忠在一旁直可惜,让狗太子跑了。
梁俊自己说狗太子没觉得什么,一听别人说,咋听咋别扭。
此时大家酒也都醒了,魏都也觉得自己这一行有些莽撞,寻思没有捉到太子,许是天意,说不准是件好事。
一群人正准备回去,忽听岸上传来一个声音:“对面的,这可是太子的仪仗么?”声音挺年轻,像是个文生公子的声音,却让所有人吓了个激灵,这又是哪路神仙来截胡。
魏都示意所有人都不要说话,孙忠赶紧让家将将船舱内的尸首全都藏好。
“怎么黑灯瞎火的。”那声音又响起来,梁俊快步走到船舱旁,透着窗户借着月光向着外面看去,只见岸边上隐隐约约有三个人影,依稀间感觉站在中间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公子哥。
“我过来了啊,你们别射箭,我过来了啊。”那公子哥嘴上说过来,但脚下却丝毫不动。
狄信拿起一旁的弓箭,对准了岸上的三人,低声道:“二爷,杀不杀。”
魏都不及说话,文渊道:“狄兄长,莫要伤及无辜。”
“试他一试,看看什么来路再说。”梁俊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又记不得在哪里听过。
“你是何人,敢闯太子仪仗!”魏都寻思也是,这半夜来太子仪仗的,绝非一般人,或许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线索,若是闲杂人等,撵走就行,若是鲁莽杀了,只怕多生是非。
那年轻公子哥听到有人搭话,乐道:“当值的是哪位兄弟?在下是陈帆。”
一旁的仆人还扯着大嗓门,吆喝,道:“我们老爷是陈飞陈大将军。”
这边一说完,那年轻公子有些怒意,呵斥道:“好六,你多什么嘴,平日里我和你怎么说的,咱们出了京师,那就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有江湖中人的规矩,我陈帆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提我爹做什么?让江湖上的兄弟听到了,如何看我陈帆。”
主仆二人在那说话,梁俊一听来者叫陈帆,心中了然,想起德喜给自己说的那个什么狗屁京师十八好汉榜。
那个破榜就是这陈帆所排。
“这陈飞是何许人也?”狄信有些纳闷。
孙忠道:“也算是当今国舅爷,原本是烧炭的出身,结果妹妹生的美貌,入了后宫,成了贵妃娘娘,生下了九皇子,这陈飞也跟着得道升仙,也不知走了谁的门路,现在是武威大将军,掌管宫禁宿卫,乃是京师十六卫中权力最大的将军。”
众人听他说了,连连点头。梁俊听的真切,心中不由的越发重视起魏都来。
看来这个魏大哥果真是打算要造反了,手下的谋士对京师竟如此了解。
好在这个时候没有照片,不然的话,只怕自己一照面,人家就知道自己是当朝太子了,还等自己扯什么劳什子混江白条小郎君。
“今日当值的是哪位兄弟?”陈帆又问了一遍。
众人听完孙忠说,才明白过来,为啥这陈帆一见面就套近乎,原来死了的这帮子禁卫是人亲爹的手下。
“如何是好?”狄信见魏都不下令,问道。
魏都沉吟许久,道:“咱们与威武将军也算是有交情,这陈公子就饶他一命,打发他走吧。”
狄信应声,转头正要回话,孙忠忽而道:“这陈帆乃是陈飞独子,在军中挂了个少都的官衔,切莫让他起疑。”
“原来是陈少都,少都恕罪,卑职职责所在,太子有令,不得任何人靠近。”狄信朗声回道。
陈帆也不气恼,道:“不打紧,不打紧,都是自家兄弟,既然太子有令,那兄弟也就不过去了,只是劳烦问一下,苏大家可在船上。”
“这苏大家又是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孙忠提醒道:“琴音娘娘。”
他这一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原来这个陈少都说的是苏大家是誉满天下,在民间被称为琴音娘娘。
梁俊也是有些意外,万没想到苏柔那妮子居然还有一个这样吊炸天的外号。
“这陈少都从小就痴迷苏大家,苏大家常年周游大炎,苏大家到哪,这陈少都必然跟到哪,说来也是世间少有的情种。”魏都忽而说道,狄信道:“我也曾听说,原来是这位。”
合着是苏柔的铁杆粉丝来了,梁俊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追星族果然是不分位面不分朝代的,疯狂的粉丝哪个时代都有。
而且看着孙忠一说琴音娘娘,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的样子,由此可见,这苏柔的受众还真是不少,堪称是大炎朝天后级别的人物。
尤其是见到原本一脸严肃的文渊此时跟着乐呵呵的傻笑,梁俊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没心没肺的傻小子,旁人来挖你墙角了,还在傻乐呵。
梁俊这拉cp的心一起来,既然心中定了文渊和苏柔的亲事,哪里管这俩人别说认识,连面都没见过呢,就自己一人操起了姨母心。
“苏大家并不在船上。”除了梁俊外,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苏柔是领了密旨跟着太子查雍州大旱案子的,孙忠也在纳闷,怎么这大兄弟追星追到太子仪仗这来了。
狄信一说完,陈帆有些纳闷,自己嘀咕,不应该啊,皇帝派苏大家和太子一起查案,怎么苏大家没在太子仪仗上。
好在陈帆也想的开,一旁的仆从听到自己公子嘀咕,知道他的心思,笑道:“公子爷,苏大家没在船上好啊。”
“也是。”陈帆也是个爽快人,笑道:“也是,这太子不是个好东西,前番还调戏苏大家,这种人,仗势欺人,苏大家虽然领了皇命,但是必然是羞于此人为伍,不在船上更好,哼,我必然要将太子调戏苏大家这卑鄙无耻之事告知江湖,让江湖上的好汉们,都看清这太子无耻面孔。”他越说越气愤,后来几乎是嚷嚷起来。
此时是夜晚,又在湖边,本来就很安静,陈帆说话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船上的一众人也都认真听着,结果这番话让梁俊等人听的一清二楚。
魏都道:“太子果然不是仁义之君,大炎立这种太子,岂不是亡国之举。”
其他人也跟着义愤填膺,有个家将是暴躁脾气,怒声道:“这狗太子日御三女还不满足,居然将主意打到琴音娘娘身上,当年若不是琴音娘娘搭救,俺们一家都得饿死,这狗太子,若是捉到,老子非把他鸟蛋砍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梁俊裤裆一凉,恨不得马上出去撕了陈帆的嘴,这狗东西,瞎编排自己。
时至今日梁俊才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这个太子何止是在朝廷上不得臣心,在地方上,连寻常百姓们都不待见自己。
如今这个张嘴江湖,闭嘴江湖,又爱排什么玩意榜单的陈少都大嘴巴再吆喝起来,自己只怕真的是黄泥掉进裤裆里,欲哭无泪了。
第十五章 桃园结义
“既然如此,兄弟我就叨扰了,等到回了京师,再请诸位兄弟喝酒。”陈帆也不疑有他,冲着御船抱了一拳,朗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根本不给狄信回话的时间,转身就走了。
文渊咋听咋觉得别扭,这个陈少都怎么比自己的殷大哥看起来路子还要野,这满嘴匪话,怎么感觉不像是大将军的儿子,而像是强盗窝里的少寨主。
陈帆这边走了,魏都等人也都舒了一口气,孙忠道:“此地不可久留,咱们也早早离开。”
众人点头称是,将黑衣人的尸首并着一帮禁卫用绳索系一起,又绑上了石头,扔进了河里,一帮人下了船转身走了。
到了狄信的酒楼,魏都拿出钱财,赏了狄信的家将,命众人早些安歇。
“二爷,此番况让被杀,禁卫被杀,太子又在洛州境内失踪,只怕咱们之前的安排全都没有用了。”孙忠见家将散去,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
魏都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朝廷必然会以为是咱们绑了太子,这事处理不好,十分棘手。”魏都也想到了头疼的地方,心里庆幸去绑太子,知道了禁卫被杀,太子失踪的事。
不然自己这帮人还以为况让被杀之事已经打点了了,这边朝廷派大军前来,打自己一个促手不及,那可就是坏了大事了。
“大哥已经动身了?”魏都忽而问道,孙忠道:“大爷接到我的口信,这边一安排好就动身回了凉州。”
魏都沉默不言,端着茶水沉思,众人不敢打断他的思路,许久,魏都道:“狄兄弟,这洛州你是不能待了,如今太子失踪,朝廷必然会将这罪责安在你我身上,你回去安顿好家眷,带着随我一同回凉州,到了凉州,就算十万大军,咱们也不怕他。”
魏家祖上被封凉州王,虽然这王位不可世袭,但是魏家好歹在凉州经营多年,早就已经是铁桶一般,水泼不进,针插不透。
常玉虽是雍州刺史,府邸在凉州,但是依然要看着魏家人的脸色行事,大贤良师拉拢不得魏拓兄弟,只等退而求其次来拉常玉。
狄信一听,丝毫不迟疑,颇有些兴奋道:“二爷,兄弟等这一天等了多时了,我这就去安排,天一亮,咱们就动身。”说着冲着梁俊文渊二人抱拳告罪,兴冲冲的走了出去。
这他niang的真是没天理了,这满门抄斩的造反的事,咋那么多人上杆子要干呢?
梁俊心里一直犯嘀咕,总觉得这帮人简直比水浒中的好汉们还没有耐性。
水浒的好汉好歹是被逼无奈才上了梁山,哪一个不是忍无可忍了才造反,这帮子可倒好,一个个都是豪门大族,一天天想的就是造反,好像这边一造反,那边就能登基一样,你们不知道京城里的水有多深么?
那皇帝不知道是哪个大佬穿越来的,六皇子可是李世民那老小子,监狱里还关着一个和自己一样从现代穿过来的宅男沈云。
你们和他们斗,先不说斗不斗得过千古一帝唐太宗,就是沈云那个宅男能记诗词记那么清楚,难保还记得什么玩意黑科技,真是要打起来,沈云网文主角光环顶起来,从裤裆里掏出来红衣大炮都够你们受的。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魏都安排好狄信,见梁俊神色有些异常,有心将这二人收入帐下,跟着自己一同回凉州,有了梁俊,自己日后挥兵南下,打起水战来也不至于没有大将。
“不知两位兄弟有什么打算。”魏都盘算好话术,轻声问道。
文渊刚想说,自然是跟着师兄一起回凉州,谁知梁俊叹了口气,道:“魏大哥,实不相瞒,只怕小弟不能与梁大哥一同去凉州共举大事,殷诚虽是戴罪之身,但是因为祖上机缘巧合救过当年狗皇帝,因此朝廷鹰爪倒也与我为难,小弟家眷来去自由,如今小妹下落不明,殷诚虽有心同去凉州,只是,哎。”
魏都忽而想到此事,赶紧道:“是我疏忽,竟将此事忘记,实在是该死,兄弟莫要着急,我这就安排人下去,必能将兄弟家眷找到。”
文渊一听,心里也是惭愧:“文渊啊文渊,该死的是你才对,见了师兄就忘了殷诚大哥舍弃家眷,冒着生命危险救你之恩,若非不是为了救你,殷大哥的家眷又如何会走失?若是不能帮着殷大哥将家眷找回,我文渊又何敢称是男儿?”
心中打定主意,就是死也要帮着梁俊找到家眷。
梁俊一听魏都这样说,唯恐他让自己画安阳和苏柔的样子,或者问家眷的姓名,多说多错,赶紧道:“无需魏大哥如此,我曾和与舍妹说过,若是走失,只管去登州,到时我们再见面。”
苏柔常年在外,经验丰富,早早就和梁俊商议,若是中途遇到什么麻烦,二人走失,在登州会面就可以。
魏都一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强留,道:“也好,登州距离凉州不过两日路程,我回了凉州,派人前去登州接应,咱们兄弟在凉州再见也不迟。”
说完看向文渊,文渊道:“师兄,殷大哥是因为我才落的如此田地,我随着殷大哥一同去登州,待接了殷大哥家眷,我与殷大哥再一同去凉州寻师兄。”
梁俊心里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亲文渊一口,没白疼你,关键时刻还是知道哪头重哪头轻。
看着文渊越看越顺心,这小伙子有勇有谋,又重义气,深合自己胃口,只把他当成自己亲弟弟一样,心中拉郎配的念头又起来,寻思到了登州,说啥也得让苏柔和文渊入洞房。
魏都点头称是,道:“也好,等狄信收拾好,我送两位兄弟出城。”
三人商议好,此时距离天亮还得等一会,魏都也有些乏了,梁俊和文渊回了房间,这边二人一走,孙忠道:“二爷,我观这殷诚兄弟,好像有事情瞒着我们。”
魏都笑道:“哎,孙先生多心了,殷诚兄弟年纪不大,但一看就是草莽英豪,久在江湖中人,哪有一见面就掏心掏肺的,如今他杀了况让,就算再有救驾之功,也是谋反之罪,算是纳了投名状,与你我皆是同道众人,此话你知我知就好,万不可让殷诚兄弟听到,冷了他的心。”
孙忠也跟着笑道:“是在下多虑了,二爷说的是。”
魏都摇头道:“先生说的哪里话,若非有先生为我魏都出谋划策,怎会有魏家今日。”
二人又说了一番话,各自回屋休息了。
天一亮,狄信就收拾好,等到城门一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洛州。
洛州太守听人来报,感觉事有蹊跷,但是也不敢多问,派人去给太子请安,士卒到了御船码头,连叫了好几嗓子,都没人搭话,见船头船尾也没有禁卫站岗,心中生疑,但终究是不敢过来查看,只能回去汇报了。
洛州太守听了,也是心有疑惑,但一想到太子荒淫无道,经常干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虽有疑惑,但是也不敢派人前来。
毕竟苏柔深知地方官员谄媚之心如何旺盛,假传梁俊命令,谁敢靠近御船,格杀勿论,洛州太守思来想去也只能作罢,心系况让被杀之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赶紧安排家小去凉州。
梁俊和魏都出了城,到了一个三岔路口,魏都指着左边的路说道:“殷兄弟,顺着这条路,就是去登州的路。”
“好,魏大哥,陪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凉州见。”梁俊冲着魏都行了礼,心中早就巴望着赶紧离开,说完之后,不等魏都回话,马鞭一甩,奔着登州之路而去。
文渊也赶紧向魏都行了礼,回马跟了上去。
“殷兄弟果然是豪爽中人啊。”魏都丝毫没将梁俊有些无礼的举动放在心上,狄信有些皱眉,道:“却也有些太过豪爽。”
“休要多说,咱们也上路吧。”说着顺着中间大道奔着凉州而去。
梁俊和文渊二人一路几本,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见到旁边有一茶馆,梁俊有些渴了,停下马与文渊要了两壶茶水,正喝着,忽见后面一骑飞奔而来,须臾间就到了跟前,打眼一看,却是魏都。
梁俊心中生疑,赶紧上前,道:“兄长如何到此?”
魏都下了马,也不搭话,从坐下马匹一侧口袋中拿出一个包袱,递给梁俊道:“我观殷兄弟与魏都一般,都是手脚大方,不会过日子的人,所谓手中无钱,英雄气短,你新来此处,此去登州,山高水远,出门在外,一个铜板难道英雄好汉,我恐兄弟手中钱财不足,路上受了委屈,也怪我粗心,只顾因别离两位兄弟而伤感,忘了此事,刚才多亏孙先生提醒,才想起这一茬,因此追了上来。”
不说感动,那是假的,梁俊见魏都风尘仆仆,显然是真心送银,这边文渊早就感动的不行了,梁俊心中一叹,魏大哥,你这真心对我也好,对文渊也罢,只是这文渊万不可跟你一起去做那造反之事,算是我梁俊欠你一个恩情,来日有机会,必当偿还,此时却是别怪我。
梁俊想到此,半跪拜,道:“兄长待殷诚,便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这让殷诚如何当得。”
魏都赶紧搀起他来道:“你我是没有血亲的兄弟,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再说谢字,我便再也不见你。”
梁俊无可奈何,只能起身将包袱接过来,魏都看向文渊道:“文渊兄弟,如今你与殷兄弟皆是钦犯在身,这一路之上可要多加小心。海辽那边你且放心,我已派孙先生送了钱粮过去,又着人在那买了三五个仆从丫鬟,一并让人送过去,均是说兄弟所办,叔父若有书信,我便即刻派人给你到登州。”
魏都说到此处,文渊早已涕泪涟涟,心中有千万心思,却不知如何说出,梁俊也是颇多感慨,心中赞叹魏都真是侠义心肠,这拉拢人心手段之高超,心中也是钦佩,暗中下了决心,这一点上得像魏都学习。
梁俊忽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能够与魏都深交,自己日后就算是在京师混不下去,也算是有了后路,吐口而出道:“魏大哥,你我萍水相逢,却早已是生死交情,不如趁着今日,效仿桃园结义,你我三人结拜做个异性兄弟如何。”
魏都一愣,随后笑道:“早有此意,只是怕二位兄弟看不上我魏都。”
文渊道:“魏大哥说的哪里话。”
三人一说,见互相都有这番心思,也不嫌弃简陋,就在路旁随便找了一处地方,问店家要了三炷香,捻了一堆黄土,将香插上,三个人并排跪地,互相说了年岁,魏都为大哥,梁俊为二哥,文渊为三弟,当下结了拜。
只是梁俊只能依托殷诚之名,心中告罪,只能有机会再向二人解释。
结拜完,三个人又说了些话,魏都打马原路返回,梁俊和文渊上了马继续奔着登州而来。
第十六章 路遇美女
梁俊和文渊二人快马加鞭顺着道路往登州而来,一连走了两天,道路上百姓越来越多,大多骨瘦如柴,面色不佳,但是精神头却出奇的好。
偶尔有几个人头戴黄巾,梁俊着急赶路,也没有在意,等到第三天上路时,所见百姓几乎个个头戴黄巾,梁俊这才想起那位大贤良师来。
看这架势,张角这老小子估计还真的穿越过来了。
所谓虱子多了不嫌痒,就算那大贤良师真是张角穿越来,梁俊也不会有丝毫惊讶了。
现在都已经够乱的了,再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不过,见这帮人如此高调,像是在干什么事,心中带着疑惑走了半日,到了一集市,两人下了马,准备吃点东西再赶路。
进了集市之中,只见各家商铺门头都挂着一缕黄布,集市不大,二人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格格不入。
寻了个小店,要了饭菜,不多时,店家端上饭菜,站在一旁,不走了。
“店家,有事么?”梁俊吃饭向来是狼吞虎咽,正准备开动,余光见店家像是电线杆子一样处在那,心中生疑。
店家微微一笑,道:“客官,可是要去登州?”
“店家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登州?”梁俊放下碗,上下打量他,好奇道。
店家笑道:“下个月就是大贤良师的仙诞,这几日不少像客官这样的英豪打我们这过,因此才有一问。”
梁俊一听,呵,张角这老小子,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仙诞都整出来了。
“店家猜的没错,我们兄弟二人就是受了大贤良师所邀请,特去登州赴大贤良师咸蛋。”他语速很快,最后两个字糊弄着说出来。
文渊轻轻咳嗽一声,这个二哥,真是说瞎话都不带脸红的,张口就来,说的有鼻子有眼,自己差点都信了。
店家也没有在意,反而一听梁俊承认,整个人容光焕发,快步走到一旁。
只见小店的一角供奉着一个神位,神位不大,却挤着三个神像,店家冲着神像上了香,口中念念有词。
文渊见他行为怪异,心中好奇,去看那神像,只见神位中间供奉的是一个道人模样的木偶,披着黄色的道袍,做的唯妙唯俏,像梁俊前世看的布袋戏人物,
想来那就是大贤良师了。
大贤良师的身边各一男一女,男的像是个道童,手中捧着一个葫芦,恭敬的站在一旁护法。
女的身穿白衣,手中握着一把琴,不像是仆从打扮,文渊一愣,也走上前去,拿起一根香,点燃了插在香炉中,恭敬的鞠了三躬。
咋,自己这三弟也魔怔了?
待得文渊回来,梁俊低声道:“怎么,你是这劳什子大贤良师的信徒?”
文渊赶忙低声道:“二哥说笑,我怎么会是大贤良师的信徒。”
“那你拜他干嘛?”
文渊道:“二哥,我只是拜琴音娘娘,哪里是拜他。”
琴音娘娘?梁俊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苏柔那丫头片子。
咋么,那个小人就是苏柔?
梁俊这次是真真切切的吃了一惊,苏柔比自己还小上一岁,撑天也就二十岁,这都让人当神仙供奉起来,看那店家的样子,只怕苏柔说让他死,他都立马拿刀抹脖子。
关二爷如此了得,也是死后才封神,这苏柔年纪轻轻,就成神了,还有自己忠实的信徒,要不是亲眼所见,这玩意说出去谁信呢。
梁俊咽了咽口水,店家拜完,从神位下面拿出一个盒子,打了开来,是一段锦缎。
十分虔诚的走到了二人身边,恭敬的放在桌上,道:“小老儿惭愧,有件事想求二位。”
梁俊也搞不懂他要干什么,道:“店家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店家道:“烦请两位将这块布匹捎带着送去登州,权当小老儿为大贤良师仙诞的贺礼。”梁俊见他说的真诚,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店家,就不怕我们兄弟是坏人么?拿了你的绸缎就走。”梁俊十分好奇这店家的思路,自己与他萍水相逢,只是吃了顿饭,怎么就值得那么信任。
店家道:“我观二位,不像是坏人,而且能受大贤良师相邀,一定是好人。”
语气之坚定,逻辑之缜密,唬得梁俊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店家为何不亲自送去,反而让我和二哥转交。”文渊也是好奇,登州百姓都淳朴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店家叹了口气,道:“大贤良师乃是天上星宿下凡,专门为拯救我们贫苦百姓而来,这些年若是没有大贤良师和琴音娘娘,咱们雍州境内的百姓早就饿死光了。”店家说着,像是想起伤心的事来,竟抹了抹眼泪,接着道:“他老人家曾经下过仙令,严禁门下弟子收取我们的供奉,前几日更是派门下弟子到周边州县告诉百姓,不准前往登州为他老人家贺寿。”
店家说的情深意长,眼泪哗哗的流,声音有些哽咽,道:“咱们知道这是他老人家心系百姓,不愿意让劳民伤财,只好在家中每日为他老人家祈福,如今遇到两位壮士,乃是上天赐予小老儿的福分,恳求壮士成全小老儿无礼请求。”
这边说着就要下跪,梁俊赶紧把他搀扶起来,心中感慨,这张角一转世,怎么思想提升到这种地步,都到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境界了,看着店家如此说想来不光是他一人这样想,只怕这登州附近的百姓个个都如此。
头疼啊,梁俊心中又是警惕又是感慨,百感交集,忽而想到了关在监狱中的沈云。
那小子是目前唯一可以确认,和自己一样都是从二十一世纪魂穿过来的。
自己和他两个现代人,穿越过来一个就知道抄袭诗词,哗众取宠,一个就知道修身养性,不问世事。
你看看人家李世民,高调弄出天策府,这不就是立了要争皇位的flag,再看看人家张角,把百姓洗脑洗的都到了传说中三皇五帝时代都没有的淳朴民风。
同为穿越者,怎么现代人就比不过古人呢?
自己和网文中其他主角穿越相比,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梁俊在那反思呢,文渊已经收了店家的绸缎,店家千恩万谢,恭敬的把两人送了出来,饭钱说什么都不收。
店家又把二人送出集市,出了集市是个双岔路口,店家指着左边的一条道:“从这里去登州,不到两日路程,但是路不好走,还要翻过一座山。”
又指着另外一条道:“从这里去登州,需要三日,但是路途平坦。”
文渊正要问梁俊该走那条路,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二人转过身看去,只见三匹快马从集市中奔出,马势来的快,二人赶紧让道一旁,三匹马从自己身边经过,打头的是个身穿劲装的女子,英姿飒爽,美貌非凡,眉宇间透着股子泼辣劲。
难得见到一个美女,梁俊正扯着脖子跟着人瞅呢,那女子忽而勒住了马,转身走到了二人面前。
距离近了,看的清楚,梁俊心中一荡漾,哇,这女子真是好看,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把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看的梁俊心中有些邪火。
见女子看向自己,梁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理了理衣衫,装模作样的看着四周,顺手又捋了捋头发。
“喂。”那女子开口说话,梁俊心中一颤,呵,只是这一声喂,可是真好听。
“不知姑娘。”梁俊一本正经的转过头来,看着女子,正要问姑娘有事没。
那女子没好气的看了梁俊一眼,娇声道:“我没和你说话。”手中马鞭指着文渊道:“我在和他说话。”
梁俊一愣,随后脸色骚红,尴尬的重重的咳了一声,见文渊没有反应,有些气恼的用力一肘子捅了捅他,也没好气的道:“跟你说话呢。”
“啊。”文渊回过神,雪白的面孔难得面露羞涩,抱拳道:“姑娘有何指教。”
“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去我山寨做客。”女子落落大方,但是梁俊却依然从她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激动。
好家伙,本地民风那么彪悍的么,小姐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这样当着那么多人面公开撩汉。
梁俊有些气不过,自己怎么着这一世也算是一帅哥,是,文渊是长的好看些,与自己半斤八两,但是也没必要这样区别对待吧。
“三弟,咱们该上路了。”梁俊没好气的上了马,催促文渊,文渊赶紧应声。
那女子秀目一瞪:“你这人,怎么如此讨厌。”
“管的着么你。”梁俊白了她一眼,心中颇为不快,自己这穿越者当的,真是他niang的憋屈,事业上比不过李世民,张角也就算了,连勾搭小姑娘上都被自个兄弟夺了风头,这上哪说理去。
“走了。”梁俊拍着马冲着左边去登州三日的路而去,文渊赶紧跟上,那女子见了,也跟着派马跟上,欣喜道:“咱们同路,正好去我山寨坐一坐。”
“老三,咱们走这边。”梁俊哼了一声,调转马头走到另一条路上,和女子擦肩而过时,阴阳怪气的道:“女土匪,见了男色拔不动腿,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男,成何体统。”
梁俊说完,心中无比痛快,根本不给女子反驳的机会,用力一刺马腹,马儿吃痛撒开了欢的飞奔而去。
文渊告了声得罪,转马跟上了梁俊。
只留下那女子恶狠狠的冲着梁俊的背影挥着马鞭,道:“你等着,若是有一日落在我手上,必让你后悔。”
梁俊哈哈大笑,二人马快,不多时就消失在女子视线之中。
“二当家的,咱们快走吧,赶紧把苏大家要来山寨的消息告诉大当家的。”身边的骑手见女子吃瘪,憋着不敢笑出来。
“哼。”女子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
说着抽起马鞭,疾奔而去。
第十七章 苏大家驾到
梁俊和文渊顺着小路,翻山越岭走了一天半,第二天天黑之前赶到了登州。
一到了登州,梁俊直奔着一处酒楼来,这酒楼叫李家店,不大,却是全城数得上的老店,登州当地百姓一问还都知道。
这李家店就是梁俊与苏柔约定好的地方,二人进了店,要了酒菜,糊弄的吃了,等到天黑,也没见苏柔。
又一连等了两天,还是没有见苏柔的影子。
梁俊心里有些犯嘀咕,莫非自己是来早了。
文渊将集市店家所托的绸缎送到了大贤良师的府邸,回来之后给梁俊说一路的见闻。
整个登州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口悬挂黄布,显然都在庆祝下个月大贤良师的仙诞。
“要不要去会一会这个大贤良师,看一看这老小子到底是不是张角。”梁俊听了文渊形容,心里胡思乱想:“算了,先等到苏柔再说吧。”
又等了一日,还是不见苏柔来,梁俊有些担心,唯恐出了苏柔和安阳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到了第四天,梁俊心中更加不安,寻思苏柔应是坐的马车,马车慢,走的应该是那条费时的大道,这些天应该是到了,吃了早饭,梁俊实在是担心的坐不下,安排文渊在李家店守着,又将安阳和苏柔的形象大体描述一番,文渊连连点头说认得老钟头的样子。
梁俊又想到那一日,自己帮着文渊逃走,苏柔应是见过文渊的样子的,安排妥当,自己出了城顺着另外一条路去寻苏柔,只希望能在路上遇到。
快马加鞭赶了一路,到了天黑,梁俊也没有见到苏柔的影子,连马车都没看见。
道路之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日头偏西,梁俊无奈只能寻着路边的小树林中,打算将就一夜。
一进小树林,就见不远处有一个高坡,高坡上有炊烟,梁俊心中大喜,上了高坡,上面有一家小店,店前挂着一个旗子,旗子上写了个酒字。
“天无绝人之路啊。”梁俊赶紧催马上前,进了小店,店中只有一个老头,看见梁俊,颇为意外,梁俊也很意外,这老头真不会做生意,不在路上开店,偏偏在路边的高坡上。
心中有些警惕,寻思这别是孙二娘的黑店吧,借着栓马的空,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除了老头,谁也没有。
店里店外也没有什么屠宰场之类的暗门,要了饭菜,见都是些野味野菇,放下心来,这边吃的正嗨呢。
门外忽而传来一个声音:“单伯,有客人么?”
梁俊一听这声音浑身一个激灵,放下筷子就往门外瞅,这一瞅不要紧,门外进来五个人,打头的就是那日在集市口调戏文渊的女子。
“冤家路窄啊!”梁俊心中叫苦,那女子见了梁俊满脸欣喜,顺手将腰间的弓弩对准了梁俊。
“女英雄。”梁俊举起手,示意自己毫无恶意,溜着将嘴角的野菜吸入嘴中,咽了下去,强颜欢笑道:“别来无恙啊。”
文渊在李家店等了两天,也没见苏柔也没见梁俊,不免有些着急,但是又毫无办法,只能坐着干等。
又等了一天,天色将黑,眼瞅着到了关城门的时候,就见到门外走进一人,这人奴仆打扮,站在门口道:“诸位,我家公子包下了今日苏大家的雅阁,请诸位听琴,若有意者,可与我来说,领了名额,便可同去。”
听着口音像是京师之人,再看之下,感觉这人十分眼熟,但是说哪里见过么,文渊却又想不起来。
听他所说,苏大家,文渊一愣,苏大家,苏大家来登州来么!
店里每到傍晚,周边不少闲汉汇聚此地,喝酒划拳,好不爽快。
文渊一连在这店里待了几日,与这些闲汉倒是混了个脸熟,却因为心中有事,不敢怠慢,因此不曾和他们说过话。
那群闲汉中有人接嘴道:“谁人都可去么?”
那仆从道:“自然是谁人都可去。”
闲汉道:“竟有这般好事,可还要钱?莫不是苏大家收一两,你家主子要收十两?”
仆从笑道:“分文不要。”
闲汉道:“分文不要,哪里会有这般便宜,分明是拿俺们开玩笑,若是领了你的名额,到时去了,让人撵出来,在苏大家面前丢了脸面,让人耻笑。”
旁边有人笑骂道:“你这丑怪赵三,还想着在苏大家面前讨好,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爹娘造你时定是吃了煤喝了墨,生出你这副模样。”
那闲汉赵三怒道:“就你生的最俊,照你说来,你这长条丑样定是你娘与棍子私通,才生出你这般驴脸鬼样,还来说俺。”
其他闲汉皆来凑趣,笑骂道:“赵三说错了,要是生了个驴脸,怎能是和棍子私通,亲爹应是驴子才是。”
这帮闲汉平日里无事便是斗嘴,市井之徒哪里有好话,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越加下流。
那仆从高声道:“卖什么乖,也都是胯下有种的汉子,去或不去,给我个准话,哪里扯那么多闲事。”
众闲汉道:“去的,去的,多说两句闲嘴,你这小哥生个什么气。”
说着便都挤到这仆从面前,仆从道:“若是去,便得依我三件事。”
众闲汉道:“莫说三件,只要不要钱,十件也依得。”
仆从道:“也不是难事,只是进了雅阁,不得大声喧哗,不得交头接耳说话,更不得弄出响动。”
众闲汉道:“自然如此。”
赵三却道:“若是憋不住,放了屁来怎么办?”
其他闲汉笑骂道:“就属你是个屁精,你若想放,莫要出声便是。”
赵三道:“拉屎放屁,哪里控制的住,俺要是放了闷屁,只怕一屋子人都不得消停。”
那仆从道:“若是如此,你便去不得。”
赵三忙道:“小哥莫急,俺就是说个笑,你还作真,这里哪一个不知俺赵三最是能憋屁。”
仆从上下打量了他,道:“若是能憋着屁,你可去。”
众闲汉纷纷道:“俺们均是能憋住屁的人。”
仆从又道:“这第二件事也不难,我家公子若是叫好时,你们都要跟着叫好,我家公子叫停时,你们都要停,可能依得?”
众闲汉道:“依得依得,这有啥难得,只是不知道你家公子是谁,俺们又不认得?”
仆从道:“坐在第一排穿锦衣的便是,那时,我会站在公子旁边伺候,你们见了便知。”
众闲汉道:“这样最好,快说第三件事。”
仆从道:“这也简单,我家公子若是说话,说完之后,你们都要叫好,不光要叫好,还得夸说公子俊美。”
众闲汉哈哈大笑,道:“要是损人骂架,俺等在行,要是夸人好看,这可咋夸。”
仆从道:“这不是难事,我这里有公子写好的词文,你们各自拿去,背熟之后便可。”
说着从一旁仆从身上拿出一叠纸张来,依次发了出去。
众闲汉面面相觑,道:“小哥说笑,俺们都不曾读书识字。”
仆从道:“这也不难,一会我请个先生来念。”
众闲汉听得纷纷叫好,道:“这般最好,这三件事俺们都依得,小哥先把名额给俺们吧。”
仆从又道:“要让你们知道,我家公子不是好相欺的,你们领了名额牌子,我这里都要记着,今日雅阁名额只有我这里有,明日也是,后日也是,苏大家在登州一日,我便来寻你们一日,你们若是将名额转身卖了,看我手段。”
仆从说着,拿起身边一条凳子,双手一用力,便将凳子掰断,唬得众闲汉道:“不敢转卖,不敢转卖。”
仆从道:“若是表现的好了,到时候也有赏赐。”
赵三道:“什么赏赐。”
仆从道:“多则十几两,少则一二两,俺们公子出手向来敞快,你们若是伺候的好了,公子看你机灵,便收你在身旁,日后到京师伺候,不敢说一世荣华,却也比在这登州好上百倍,我也不是诓你们,我家公子是京师威武大将军之子陈帆陈少都,说话向来是作数的。”
众闲汉听了,心动不已,腾出空来,请仆从坐了,凑钱要了酒菜,左右里说些恭维的话,一个个领了牌子。
文渊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说着这人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那天晚上在太子御船上遇到的那个公子哥,心思:“原来是他,难怪出手如此大方。
见闲汉们都领了牌子,心中有些痒痒:“今日城门已关,想来二哥的家眷今日是到不了城中了,能在这里遇到苏大家,真是前生修来的福分,如今这名额都让陈少都包了,我想去也去不成,不如我也讨要一个去。”
文渊终究是少年心性,又对苏柔仰慕万分,左右里思来想去,打定主意,起身挤进人群中来,走到仆从面前,笑道:“小哥,我也讨一个牌子,前去听琴,你看如何?”
仆从上下打量了他,直摇头,道:“不行,不行。”
文渊道:“你说的三件事,我都依得,如何不行。”
仆从摇头,文渊有些着急,又道:“我读过诗书,不需劳烦小哥口念。”
仆从摇头道:“还是不行。”
文渊心中疑惑,接着道:“你家公子若是叫好,我便跟着叫好,你家公子若是叫停,我便叫停,到了雅阁,莫说喧哗,便是呼吸都不敢大声,这般可好?”
仆从道:“这也不可。”
众闲汉也都是没屁咯愣嗓子的主,又天天见文渊在这坐着,本就好奇了好几天,见这仆从为难文渊,一个个来了兴致,均道:“小哥,看这人长得一副好面貌,又识文断字,又肯依得你的要求,如何不可让他去?”
仆从道:“你们不知,我出门前,我家公子有交代,似你们这般长得舅舅不亲,爹娘不爱,夜里出门能吓死鬼,白天里过街能唬住人的模样,便是来多少要多少。像这个小哥这般俊的,便是半个都嫌多。”
众闲汉均道:“小哥说笑,俺们哪里长得这般不堪。”
仆从抱拳施礼道:“公子莫要怪罪小人,只是俺家公子有吩咐,因此不敢给你。”
文渊哑然失笑,略一思想,道:“这也容易。”
他说着让店家取了些锅底灰,拿来了抹在了脸上,又将干净外衣脱了,在地上揉搓一番,穿在身上,道:“小哥看我这般模样,可能领得你的名额。”
众闲汉见他为人洒脱,有同道之风,心中喜欢,在旁帮衬道:“这般样子却是比俺们都要丑,小哥便将名额给他罢了,他识文断字,也省的你去寻先生。”
赵三道:“不是俺们不愿出力,只是没有识字的命,若是叫先生教俺,只怕这边说了,那边便忘,有他跟着俺们,他说啥时,俺们便跟着说啥,到时公子高兴,夸了小哥办事稳妥,也有赏钱不是。”
那仆从平日里在京师,哪里有人这般恭维他,此时被众闲汉左一个小哥好,右一个小哥好夸的有些飘然,又见文渊脸上污秽,身上破烂,笑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说,我若是不从只怕拂了大家的面,我在这登州估计还要待上十天半月,少不得和大家打交道,若是惹了大家不高兴,也不是好事,那就这样,也给这位公子一个名额。”
仆从说完,安排众人在店里等着,别乱跑,自己一会来叫他们。
闲汉喜笑颜开,均道仆从爽快,文渊领了名额,要了几坛酒分于众人,众人自然是更加高兴,喝酒说话,不在话下。
文渊与众闲汉在酒楼中待到天彻底黑下来,这群闲汉都是周边的浪荡子弟,没有约束,常年厮混在酒馆赌坊,登州商贾多,一有货来,缺了人手,管事的熟门熟路,来了酒馆招呼一声,众闲汉便去做工。
领了工钱,众人便聚集一起,喝酒赌钱,因此登州内外大事小情,这帮闲汉无一不知,文渊将身上的银钱拿出一半,全都买了酒菜请了众人,众闲汉心中欢喜,个个逞强好事,将登州奇闻趣事说于文渊听。
不到小半个时辰,文渊连登州中哪家媳妇刚守了寡,哪家大姑娘偷了人都一清二楚了。
正说着,那仆从进了门来,招呼众人,文渊起身带着众闲汉跟着仆从走,路上问仆从姓名,只说诨名叫李好六。
走了一会,便到了登州最大的酒楼,文渊见门口围满了人,放眼过去,发现都是和自己身后闲汉一般,邋里邋遢,面目丑陋之徒,文渊心叹,这陈帆的仆从也是高人,能将登州丑汉全都聚齐,非一般人能做到。
第十八章 向来痴,从此醉
酒楼门口一管事安排众人依次进楼,文渊领着一众闲汉站好了队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只见酒楼厅堂摆满桌椅,桌子之上又有几碟精美点心一壶上等茶具,周边装饰富丽堂皇,拱柱之上雕龙刻凤,栏杆两旁又用丝绢点缀,再看二楼雅阁窗前挂了珠帘,雅阁中偶有淡香传来。
一众闲汉都是街头巷尾厮混的行家,哪里来过这等地方,平日里撒泼打诨的汉子全都静了下来,像是提线木偶按照管事的安排,张三坐这边李四坐那边,一个个乖巧异常。
文渊心中发笑,一旁的一个闲汉低声道:“这家公子出手真大方,这可是咱们登州最好的酒楼,听人说,来这吃一次饭,最少都得这个数。”他说完一脸你得信我的表情伸出三个手指。
黑面赵三听了也跟着低声道:“俺滴娘来,平日里常听人说咱们登州最好的酒楼咋样的好,俺还觉得也就比俺们常去的酒馆多点好酒好肉,谁能知道是这个样子,这哪里是吃饭的地,就是皇帝住的地方也比这好不了哪去啊。”
一旁的长条刘五道:“黑三,你可得憋住了,要是在这放了个臭屁,俺们可是丢大人了。”
赵三道:“还用你来说,俺坐在这不动了,就算有屁,也不让它出来。”
众闲汉也都插嘴叮嘱,李好六走到近前,道:“莫要说话,俺家公子来了。”
众人听了赶紧闭嘴,正身坐着,便见一个锦衣公子走进酒楼,身前身后各跟着一人,文渊一眼看去,便知这二人皆是常年练武,身怀绝技之士,纵然比不上自己但却也绝非等闲之辈,再看那公子哥身形步法,果然是那日遇到的陈帆。
这陈帆二十岁上下,面色虽如常,但走起路来步伐颇稳,文渊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陈帆也是有练武的功底。
陈帆坐在了厅堂首座,四周俱被人清空,只留他一人座,李老六端茶递水十分殷勤,陆续有宾客也都入了雅阁。
不多时便听一声琴音骤然而起,整个酒楼安静下来,厅堂中间高台之上帘子拉开,现出一女子来。
文渊寻声望去,只是这一眼,便不由得痴了,但见那女子怎生模样。
借诗句可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拿词赋可比: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再闻其琴声,文渊便觉听闻到了仙音一般。
这琴声又如何?
又可借诗曰:悠扬悦耳,婉转连绵,高荡起伏,泉水叮咚,如鸣佩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如缕,珠落玉盘,高山流水。
恍惚间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台上女子连弹几首琴曲,弹完之后,起身而走,待得文渊回过神来,高台之上只剩一桌、一椅、一琴。
“这世间竟有如此女子,竟有如此琴声!”文渊整个人如痴如醉,呆呆的坐在那里,瞅着空无一物的桌台出神。
“噗嗤”一声,厅堂之中响起一声响屁,正是那赵三所放,屁声一响,惊起众人,陈帆回过神,站立起来,大声道:“好!”众闲汉也回过神来,跟着叫好,一时整个酒楼中俱是叫好声,尤以赵三声音最响。
文渊站起,跟着众人一边叫好一边伸长脖子往高台深处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心中不由失落,正惆怅着,忽听“哎呦”一声,寻声望去,只见陈帆身旁两个黑衣随从胸口中箭,倒在地上。
众闲汉见死了人,顿时慌了,撒起腿便往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又退了回来,原来门口进来一伙强人,为首之人,身穿麻衣,手持钢刀见人就砍,文渊欲挺身上前,又唯恐强人伤及苏大家,所谓关心则乱,凭他的本事,突然杀出,这些强人还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此时此刻,文渊一颗心全在苏柔身上,往日里的聪明谨慎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和赵三也无任何分别。
强人砍杀了几人,众闲汉都老实下来,文渊见强人不再行凶,定下心神,不敢惊了麻衣男子,知道错过了良机,只能见机行事。
一伙强人上了二楼,将阁楼中人全都赶了出来,撵到了厅堂之中。麻衣男子走到陈帆面前,道:“陈少都,咱们又见面了。”
陈帆瘫倒在地,李好六忠心护主,手持凳子,挡在二人中间,厉声道:“你这歹人,可知我家公子是谁?我家公子乃是威武大将军的大公子陈帆,你若敢伤了我家公子,朝廷发十万精兵,将你碎尸万段。你若不怕,却也无妨,你且去中都打听打听,我李好六的名头,我自幼苦练武功,打遍京师好手,这还不算,我出了名忠肝义胆,有我在,你莫想碰我家公子,若是好男儿,便与我相斗,我若赢了,你便自行离去,我要是输了,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麻衣男子也不搭话,一刀过去,将李好六砍了,唬的其他仆从纷纷跪倒在地,大声求饶。
陈帆道:“吕将军,我认得你,你是京师讨蛮校尉吕柯,我父亲寿辰,你还来求见过。”
吕柯道:“大公子认得便好,也省的我多说,我虽在你朝做过讨蛮校尉,实则是山蛮金帐将军。”
陈帆道:“是是,我知你是山蛮族将军,我父说,你们山蛮王将王储送在京师为质,以表忠心,你便是护送王储前来的将军,我认得,我认得。”
吕柯道:“既然如此,烦请公子跟我走一趟。”
陈帆听了,连连点头,从一旁仆人随身带的口袋中取出绳索,将自己绑了。
吕柯笑道:“常听人说,陈公子擅长绳技,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陈帆道:“我自幼常被强人掳去,以诈我父钱财,那些强人怕我跑了,绳索系的紧,让我好生难受,因此我便寻了高人,教授我如何捆绑,既解不开又松散,吕校尉你看,除非是用刀来砍,不然我绝不可能逃脱。”
吕柯左右看了,正欲说话,便见门外进来一人,道:“将军,外面来了好些官军,将咱们围住了。”
吕柯思索片刻,道:“请苏大家出来。”
说着,身后走出一劲装女子,手持刀械上了二楼,不多时身后便领着苏柔并着丫头还有身后一老头一同出来,文渊看去,苏柔一身白衣,身姿妙曼,只可惜脸上蒙了面纱,挡住容颜。
再看那老头,愣住了,可不就是那日自己在三岔铺子中要逮捕的犯人,自己二哥的家眷仆从么,他怎么会在此处?
莫非苏大家就是二哥家眷,文渊想到此,自己吓了一跳,又是欣喜又是失落。
又仔细看了,并没有一个梁俊说的女童,心中困惑万分,竟然头一次乱了分寸,不知如何是好。
吕柯见了苏柔,躬身施礼道:“惊扰了苏大家,还望见谅。”
苏柔道:“不知将军有何差遣。”
吕柯道:“不敢说差遣,只是请苏大家护送我等出城。”
苏柔道:“苏柔一介女子,如何护得将军。”
吕柯道:“苏大家虽是女子,却心怀天下,我也常听族中百姓说,苏大家救济百姓一视同仁,便是遇到我山蛮百姓,也多有周济,我进城来,闻市井之中多是赞苏大家美誉,苏大家若是肯送我等,便是京师皇城也出得。”
陈帆在旁道:“吕校尉说的是极,若有苏大家相送,登州官兵自然不敢拦截,吕校尉且安心,我这便派人去回报我父,让他备足钱粮,送到登州前来换我。”
说罢,点了一个仆从,命他即刻启程前往京师,那仆从轻车熟路,拿出一封写好的书信和半块红印,让陈帆按了手印,出门而去。
苏柔道:“若是苏柔不从,又当如何?”
吕柯道:“吕柯自不敢强求大家,大家若是不去,我等只能以厅中众人为质,拼杀出去。”
说罢,走到人群之中,顺手一拉,竟将赵三拉了出去,手中长刀抬起,正欲杀他,苏柔道:“若是如此,苏柔便跟将军走一趟,你莫要伤人性命。”
吕柯听了,松开赵三,赵三吓的屎尿齐出,瘫倒在地,噗嗤又连放三个响屁,随即跪倒,拜谢苏柔。
苏柔叹了口气,走下楼梯,扶起赵三,跟着吕柯便走。
看到此时,文渊着急万分,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救下苏柔,但见贼人中女子手持利刃寸步不离的守着苏柔,唯恐自己一时鲁莽伤了苏柔,思来想去,咬了咬牙,文渊冲出来道:“公子,公子,我随公子一起。”
陈帆跟在苏柔身后,眉开眼笑,听得有人叫公子,转过脸来,看到文渊,道:“你是哪个。”
文渊道:“我是公子的庖子,公子昨日吃酒醉了,夸我做的饭菜可口,便招我在身边伺候。公子若是跟着将军走了,身旁又无人照料,怎生是好。”文渊仿佛梁俊附身,也不管蒙对蒙不对,瞎话张嘴就来。
吕柯上下看了他,见文渊脸上有锅底灰,身上衣裳破旧,也不生疑,陈帆此时一番心思都放在苏柔身上,哪里管自己昨晚到底喝没喝多,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柔,头都不转道:“你倒是想的周到,等我回京师,你便一同跟我回去。”
文渊听闻,点头哈腰,憨笑连连,吕柯更无疑虑,只是心叹:“看这厨子看模样,应是有一副好面貌,可惜是个傻子。”
一伙人前后有序出了门,门外官兵围的满满的,但是见到苏柔在前,陈帆在后,也不说话,只能让出路来。
吕柯压着众人快步穿过官军,官兵投鼠忌器,既然不敢阻拦。
到了城门口,那些守门的士兵个个都认得苏柔,大多都受过苏柔的恩惠,哪里敢阻拦,根本不等上官下令,一个个争先恐后打开城门,放苏柔一行人出城。
第十九章 毒狼独行
吕柯压着文渊一众出了城门急行三里不到,便有人接应,上了马蒙了几人面,一路奔袭,如此奔了三个时辰方才停下。
到了营地,文渊打量,左右里都有兵士巡戒,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均是山蛮族人,再看地形,应是上戈山某处。
正打量,来了两个女眷将苏柔恭敬的请走,文渊见吕柯之前对苏柔毕恭毕敬不像是假装,此时又见吕柯的手下对苏柔也是十分有礼,略微安下心来。
又来了三个莽汉将陈帆并文渊二人推进了一间柴房中。
进了柴房,陈帆自己解了绳索,道:“你看你家公子技艺如何,我是哄他,哪里真个将自己捆了,这手法有个名头,叫千绳节,是一个高人教我,你若想学,我来教你。”
文渊心中见不着苏柔,又开始担心起来,站在柴门旁顺着门缝往外面看,不愿搭话,陈帆又道:“你这奴才,也是忠心,只是可惜了李好六,那吕校尉忒是野蛮,怎么能不按绿林规矩,李老六与他约架,他不应便不应,杀个人做甚。”
他见文渊不愿说话,伸出脚踢他,道:“你叫什么,我却是忘了。”
文渊应付道:“小的叫李小六。”
陈帆道:“你叫李小六,好,也是有缘,李好六被吕校尉杀了,又来了个李小六,好极。”
陈帆在柴房中踱来踱去,忽道:“李小六,我且给你说,若是吕校尉再来,你可莫要学李好六那般,若是吕校尉将你也砍了,我一人在这里有何乐趣,哎,可惜了,苏大家不在这里,若是苏大家也和咱们在一起,弹个琴多好,你且知我为何来登州,便是跟着苏大家来的。”
文渊点头,默不作声,陈帆道:“我曾让我爹去苏府求亲,谁知苏中丞性子太倔,不同意,逼的急了,还要辞官。我是一日不见苏大家就无法活的,所以苏大家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李小六,你也别着急,少则十日,多则半月,我们便可出去。”
正说着,门开了,进来一人将文渊叫去,陈帆道:“带他去做甚,留我自己在这里,谁来陪我说话。”
那人道:“他若不去,谁来做饭。”
陈帆气道:“原来之前你们没有李小六,便是不吃饭么?”
那人也不理他,转身关了门。
营地之中支起篝火,炊事用具倒也齐备,有守卫猎了野鸡野兔等野味放在一旁了,文渊持刀宰剥,涮洗之后摆放整齐。
他学艺之时,便拿野物练手,头一年先是剥野猪,再一年剥獐子,第二年剥野鸡,再一年剥鹌鹑,手中十分巧力便是这般学来,因此烧火做饭全然不在话下。
有兵士看着文渊,文渊全然不去理会,先是用小锅做了一桌酒宴,专门是为苏柔做的,又用大锅造了五六十人的饭菜,香味满营地。
吕柯派人令文渊做饭,自是不疑有他,其他部众虽有谨慎之人也不多想这小小的厨子能有多大能耐。
文渊装傻充愣,一顿饭做下来,脸上更加乌黑,更加看不出来半点原样。
待得众人吃罢,文渊又收拾了炊具,便被赶回了柴房,陈帆倚在柴草边睡了。
陈帆听到声响,醒了过来,见到文渊,说了没两句,就听得门外喧哗,陈帆依着门缝去看,道:“来了一伙人上山,我看着装,像是京师之人,却又不像,应是京师周边人。”
文渊道:“公子怎么知道?”
陈帆见文渊搭话,哈哈一笑,有些得意的道:“你自然不知,今年乃是德贤皇后百年诞辰,德贤皇后生前最爱百花,因此京师内外均在衣上绣花以示不忘德贤皇后恩德,你看,我这衣上就有。”
文渊看去,陈帆衣角果然有一朵绣的极其精致的花儿。
文渊一愣道:“莫非是前来赎公子之人。”
陈帆一挥手,笑道:“怎么可能,从登州到京师,何止千里,这才不到半天功夫,就是神仙也到不了。哎,这次必定又是钱校尉前来,钱校尉素来娇贵,平日里坐轿都嫌累,怎能如此迅速。”
文渊道:“若不是又该是何人?”
陈帆白了他一眼,道:“我哪里知晓,李小六,我且问你,你可听说过德贤皇后。”
文渊点头道:“也曾听人说过。”
陈帆来了兴致,有心炫耀,笑道:“那你自然听过荆花凤座么?”
文渊摇头道:“不曾。”
陈帆道:“我料你也不曾听闻,我却是见过,我姑姑乃当今圣驾前最得宠的妃子,当年圣德皇帝年幼,德贤皇后治世,四海来朝,天下太平,待得圣德皇帝成年德贤皇后便交还朝政,圣德皇帝在德贤皇后寿辰那日,命人用珍宝黄金为德贤皇后打造了荆花凤座,以示殊荣。我曾见过那凤座的图稿,凤座之上插满黄金打造的百花,端的是十分好看,只是可惜,凤座如今在凤栖殿中,却是没了那百花,虽也好看,却不完美。”
文渊听他这样说,隐约好像记得自己师父赵慈讲过,好奇道:“那百花去了哪里?难不成被人偷了拿去换钱?”
陈帆笑道:“谁人敢偷?凤栖殿守备森严,就是我父亲也不可擅往,谁人敢去?你是乡野村夫,自然是不知道,德贤皇后当年得了那荆花凤座,当日便将百花依次赐给了各皇室,我父说这般手段绝非一般人能做的。”
文渊配合他说道:“我不懂。”
陈帆点了点头,道:“你自然不懂,你要是懂了才怪,将百花赐给皇亲宗室,一来是热闹,二来便是让宗室们不要有二心。”
文渊心道原来如此,口中却道:“公子的话,小的听不懂。”
陈帆听他这样说,像是想起什么事,叹了口气,道:“别说是你,我也不懂,我父常让人给我说这些,我却不愿去听,当年我父亲不过是烧炭出身,不懂得这些,如今不也是做了威武大将军了。”
文渊点头应和,陈帆道:“你可认得魏拓?”
文渊心中一惊,唯恐那日御船之事泄露,连连摇头道:“不认得,不认得,只听人说过,是个大英雄。”
陈帆低声道:“魏拓祖上原是皇族,便是有花的,只是后来被德贤皇后改了姓,贬到凉州。你知道魏拓行商时旗子上的那花么?那花叫做什么劳什子郁金香,荆花凤座上的黄金做的郁金香便应是在魏拓手中。只可惜,这一次来雍州,我却是不曾见得魏拓,不然会一会这个凉州好汉,江湖上也是一番美谈。”
二人正说着,柴门打开,进来两个兵卒,二话不说,将二人押解出去。
到了营地中大帐,左右两边坐满了人,左边一排均是山蛮族人,右边一排均是陈帆嘴里说的京师来客。
吕柯在正中间坐着,苏柔蒙面坐于其左,一年轻男子坐于其右。
苏柔双眉之间带有愁容,文渊见了,心中不快。
吕柯道:“冯护法,这人便是陈帆。”
陈帆施了个四方礼,朗声道:“江湖人称白面小郎君陈帆见过冯护法。”
那冯护法四十岁年纪,白面无须,俨然书生模样,呵呵一笑,道:“素闻陈少都言语风趣,今日见了,果真是名不虚传。”
陈帆也跟着哈哈笑道:“都是江湖中兄弟们抬爱,让冯护法见笑了。”
冯护法道:“既如此,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成全。”
陈帆一脸正气,道:“均是江湖好汉,哪里需要客套,我虽是朝廷少都,却绝非普通官吏那般迂腐,冯护法有事且说。”
冯护法道:“我想借少都一物,不知可否。”
陈帆自来熟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道:“我虽与冯护法初见,却倍感亲近,料想冯护法与我一般皆是爽快之人,但有所需,拿去便是,何谈借与不借,传出去,让人笑话是小,让江湖上好汉以为我陈帆小气却是坏了名声。”
陈帆说完,冯护法含笑点头,吕柯道:“既如此,还请陈公子移步帐外。”
陈帆昂首挺胸走出大帐,帐旁刀斧手紧跟而出,只听得门外一声惨叫,不多时,一刀斧手提着一颗头颅走了进来,掷于地上,正是陈帆的首级。
文渊见了,呆若木鸡,苏柔见了,当时昏倒在地,左右有女眷赶紧将其扶起。
冯护法命人用石灰将陈帆首级腌了,即刻送往京师陈飞府邸。
待得杀了陈帆,吕柯右手旁男子起身请辞,吕柯挽留,男子婉拒,吕柯欲相送,又被男子婉拒,无奈之下,吕柯只能恭敬施礼相送,派人护送男子离去。
待得男子离去,吕柯道:“我山蛮已按得约定行事,但不知毕教主何时起事?”
冯护法欲言又止,看了文渊,道:“却是忘了这个仆从,不如一并杀了,以免走漏风声。”
吕柯道:“我观这伙头浑浑噩噩,只可惜了一副好面貌,我山蛮饮食多是生煎烂煮,族人常有食病,他庖艺非凡,便留他在我族中做一个伙头长。”
冯护法点头称是,道:“便依得将军。”
吕柯又问:“却不知毕教主何日起事?”
冯护法道:“将军勿忧,待得京师精锐尽出,我家教主自在锦波起事,大炎一百三十七个州,我教中教徒何止百万,等到锦波事起,九州处处烽烟,那时天下大乱,京师又无精兵,我教里应外合,夺了皇城,圣教主坐了皇位,雍州之地自然归山蛮所有。”
吕柯听罢,欣喜大笑。
文渊听了心中大骇,吕柯道:“如此这般,也不枉我奔走一番。”
冯护法道:“将军进出登州如入无人之地,真乃神人也。”
吕柯哈哈大笑,道:“护法不知,非是我吕柯之能,其中另有缘故。”
冯护法有些疑惑,问道:“愿闻其详。”
吕柯道:“若说此事当推先生为首功。”
冯护法道:“但不知哪位先生?”
吕柯道:“便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先生。”
冯护法回想起,刚刚确实有一个年轻人坐在苏柔旁边,吕柯对他十分尊敬,奇道:“在下见将军对那先生恭敬非凡,不知是为何故?”
吕柯道:“吕某与贵教共行大事便是先生之计,如若不然,吕某一介莽夫,如何能知得贵教之大事,又如何能与冯护法相识?”
冯护法听闻,大惊,道:“此话怎讲?”
吕柯见他面露惊色,心中颇为得意,道:“一月之前,先生来寻我,说有大事相商,我初时不以为意,待得先生赐教方才恍然大悟。先生与我说,贵教有起事之意,只是总坛在京师锦波,京师有五万精兵驻守,若贸然起事,胜算不足,又言说威武大将军陈治刚愎自用,宠溺独子陈帆,先生言只要擒住陈帆,将其首级送于京师,陈飞必然奏请炎朝皇帝发精兵来讨,炎朝皇帝对陈飞百依百顺,等到京师精锐尽出,那时候贵教起事,大事可定。”
冯护法听到这,脑门上出了冷汗,自家太平教总坛在京师附近,这事除了教中几位护法之外,几乎谁人也不知晓,吕柯口中的男子又如何能知道教中之事?
吕柯见冯护法神色异常,心中更加得意,对那位先生更是钦佩,道:“先生说他命人收集各州府今年粮价,发现京师周边,除了锦波县外,其他州县粮价均有所下降,因此多加注意,发现每月都有商队从雍州不远千里运送粮草到锦波,本就是一件怪事,商队行事虽然隐蔽,但锦波终究是一个小县,每月均有大批粮草运进来,这一年的量足够十万精兵三月所需,锦波城内粮价非但不降反而上涨,如何能让人不生疑?因此先生断言,这必定是雍州境内有人想要在锦波屯兵谋反。”
冯护法听了,吓得面色惨白,干笑了一番,不知该说什么话好,吕柯口中的先生,竟然将自己教中机秘猜测的分毫不差,世间竟有这般奇人么?
冯护法还有一事不明,道:“雍州境内势力众多,那位先生又如何知晓,锦波乃是我教所设?”
这问题吕柯也曾问过,因此冯护法问来,吕柯学着那位先生的口气,哂笑道:“借巫术惑愚众以聚信徒,施符咒治百病以安民心,千百年乱党之伎俩,无出其二,贵教笼络人心,不是造反,难不成真是要修仙问道么?因此先生断言,锦波之事必是贵教所做,而贵教总坛不在雍州,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贵教起事,也不在雍州,而是在锦波。”
冯护法听了两股颤颤,站起身道:“但不知先生名姓。”
吕柯道:“先生姓刘,名讳文静。”
第二十章 文渊,见过嫂嫂
冯护法听罢,起身大叫道:“此人不可留,留之坏了大计。”
吕柯不言,只是大笑,冯护法一脸蒙逼,疑道:“将军为何发笑。”
吕柯道:“先生早知你会如此,已留下计较。”说罢从怀中拿出一精巧锦囊,打开了,里面有一张纸,纸上道:“洪炎不公,草民固穷,黄天厚土,万府充盈。”冯护法见了,呆立半响。
旁边信徒有读书之人,拍掌叫好。
吕柯早就看了刘文静给自己的锦囊,这上面的字倒是都认识,但是怎么也就想不通为啥让太平教的人看了这个,他们就不会再追杀自己。
眼见着有人叫好,寻思,还真有明白人,心中好奇,问道:“吕柯道:“哪里好了?”
那人道:“魔炎德性为水德,称为洪炎,则是说魔炎治下犹洪水过境,民不聊生。我教为土德,土为黄,克水,天意于我教代替魔炎,那时万民府中粮财充盈,如何不好?”
众信徒听罢,别管听懂听不懂,也都跟着纷纷叫好。
吕柯也听不懂,但是见到他们很开心,也跟着笑道:“德性之说,我是不懂。”
吕柯自然不知道,大贤良师为了自己起义的标语抓掉了多少头发,上一辈子用的“苍天意思,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这句话是不能再用了。
一来这大吉说是大吉,但是却是不吉的,上辈子风光了没多久,就完犊子了,这辈子再用这个口号,晦气不说,这大炎朝也不是大汉朝了,对不上。
二来起义没有个说法,总是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一直苦苦寻思该起什么样的宣传口号好,想了几年,都没有想到一个满意的口号,上辈子的口号太虚了,很多人听不懂,这辈子说啥也得起个接地气的。
冯护法久跟大贤良师,怎么知道自家教主的心病,如今得了这四句顺口溜,如获至宝,这几句话说的多实在,自己不认识几个字都明白啥意思,多接地气,跟着教主打欺负百姓的昏庸朝廷,就能有钱有粮,多实在,可比左护法说的那个什么玩意替天行道接地气的多。
吕柯这边一问,冯护法的跟班道:“将军可知魔炎官吏服饰为何色?”
吕柯道:“自然是以黑色为主。”
那人道:“黑为水,魔炎定国号之时,原是火德,后来有人说,炎为双火,德性为火,火旺则源衰,因此改了德性为水,因此魔炎官吏均身着黑服。”
吕柯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口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心中却骂道:“什么狗屁玩意,中原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什么火德水德,有个鸟用。”
冯护法道:“我教奉天圣主乃是汉代大贤良师转世,德性为土,乃是上天要让我教大兴,将魔炎取而代之!”
左右教徒一见,纷纷跪地而拜,直呼教主苍天。
四下里人见了,各个皱眉,这帮子人是疯了不成。
冯护法得了那几句顺口溜,如获至宝,也不管杀那位刘先生的事了,满面红光,道:“将军,苏大家素有贤名,百姓常把苏大家与我教主并列供奉,若苏大家为我教圣女,必安众心,烦望将军允许冯某请苏大家回锦波。”
吕柯听了,面带不快,正欲说话,帐中有人道:“乱臣贼子,何敢妄称天命!”众人望去,说话的人正是文渊。
文渊在一旁听着都快气炸了,他跟着赵慈学艺,不仅学武艺还跟着学武德,赵慈整日教导文渊,习武之人,为国为民。
那日和梁俊魏都去绑架太子,本就心中颇有埋怨,只是碍于一个是自己恩人,一个是自己师兄,不好发作。
此时见这劳什子太平教中人,勾结山蛮,意图造反,哪里忍得住,又听这冯护法要将苏柔带走,整个人像是点着了的炸药一样,忍无可忍,立刻就炸了起来。
但见文渊抹了脸上锅灰,露出本来面目,唬得众人惊道:“你是何人?”
文渊打翻身旁守卫,夺了长枪,道:“我乃天阳县文渊!”
吕柯一愣,道:“可是袭击御船,刺杀炎朝狗太子的文渊?”
文渊也是一愣,什么时候自己杀了太子了,计是以讹传讹,传错了话,让人误解了。
但是此时此刻,哪里有心思去计较这些,文渊朗声道:“正是,叛贼,今日让我撞着,才是天意。”
文渊说罢,左右守卫持枪来杀他,文渊左冲右突,顷刻间就将来袭士卒全都刺死,吕柯道:“好枪法,让我来和你较量较量。”
一边说一边手持双刀来战文渊,吕柯正当壮年,手中双刀舞的虎虎生风,文渊不敢大意,抖起精神全力来战。
两人一交手,吕柯心就凉了,这小子,怎么那么大的劲,刚一交手吕柯凭着蛮力尚可招架,谁知三五回合后便觉得文渊手中之枪似乎由一变二,由二变四,再斗四五回合,更是觉得眼前枪头无数,不知如何抵挡。
眼瞅着吕柯就要落败,便听帐外有山蛮士卒急报:“将军,刘先生嘱咐,那庖人不可留,若杀他不得,可以苏大家为质。”
说话间士卒进了大帐,正对文渊枪前,文渊厉声道:“你说晚了。”说着一枪将他杀了。
吕柯道:“为时未晚。”
文渊望去,只见吕柯手持双刀架在苏柔面前,满脸警惕的看着自己。
文渊一见苏柔被劫持,整个人就有些乱了分寸,不自觉得后退了两步,持枪相持,营帐外守卫听了动静,全都涌入进来,将文渊团团围住,却都不敢上前。
吕柯道:“苏大家,吕某被逼无奈,还望恕罪。”
苏柔见了文渊,一眼便认出来是那天在三岔铺子遇到的那个差人,心中疑惑梁俊为何没有和他在一起,难不成这文渊真的将梁俊杀了?
但是又觉得不可能,想必梁俊必然在暗处,安下心来,面对着吕柯的利刃却丝毫不惧,沉声道:“我与这位文壮士素昧平生,吕将军以我为质,只怕也是无用。”
众人见她双刀在前面不改色,心中不由均道:“世人常赞,苏大家乃当世奇女子,果不其然。”
吕柯道:“刘先生既然说可以,一定有道理,苏大家,你莫要乱动,小心伤到你。”
苏柔接着道:“旁人常道山蛮族人凶残,苏柔平生所见山蛮族人却与中原百姓亦无区别,也是饿了当食,渴了当饮,有豪气英杰,也有蟑目鼠辈,苏柔不过一介女流,自幼遵从父训,仍不敢因小失节,愿尽微薄之力护佑苍生,不忍生灵涂炭。成效虽微,却也于心无愧。往日有山蛮百姓受我救济,均道苏柔有山蛮吕将军爱民如子之心,若有再逢之日,我却要与那些山蛮百姓说来,苏柔与吕将军相比,远不如也。”
吕柯脸色一红,心中有愧,道:“苏大家说笑,如何不如。”
苏柔正色道:“苏柔不能以女子之身持兵刃胁迫男子,因此不如将军。”
吕柯听了,面色涨红,大喝一声,将双刀掷于地,道:“大家这般耻笑,我吕柯如何算得上男儿。”
冯护法在一旁急道:“将军,莫要意气用事啊。”
吕柯冷眼看他,厉声道:“休要多说,我吕柯堂堂山蛮男儿,技不如人,若是以女流之辈为质,便是赢了,军中众人如何能服,便是回了族中,见了主上,又有何颜面殿上称忠义?”
冯护法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将军,所谓兵不厌诈,只要擒得此人,又何须在乎风言流语。”
吕柯不屑道:“我在京师,见多了你们这样的丑陋面目,如今约定之事已成,还请冯护法早日回锦波复命,若再言说,坏我名义,我认得冯护法,手下弟兄却是不认。”
冯护法不敢多言,也不敢久待,告了辞,转身带着部众就要离开大帐。
文渊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道:“乱臣贼子,休想逃走。”
冯护法惧怕文渊,站立不敢动,转头看向吕柯直呼:“吕将军救我。”
吕柯道:“文渊,我技不如你,你且自行离去,冯护法是我贵客,你若伤他,便别怪我以多欺少。”
文渊怒喝一声,手中长枪直接穿透冯护法胸口,冯护法口吐鲜血而死,其他信徒见了,抱头鼠窜四散而去。
文渊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便是杀了又能如何,今日不光杀他,便是你异族狼子野心之辈,也休想逃走。”
吕柯大怒,给脸不要脸是不,你还真当我怕你不成?
火爆脾气一上来,丝毫不管根本打不过文渊的事实,抄起家伙,带着左右士卒一起杀了上来。
刚刚一番混战,大帐早已破乱不堪,三四十山蛮兵卒将文渊团团围住,吕柯手持长枪与文渊厮斗,不到五回合又被打掉武器,周边兵卒见吕柯落了下风,慌忙迎上施救,被文渊一连刺倒五个。
吕柯无奈,看着满地的尸首,这才多大会功夫,自己带来的五十多个山蛮军里精锐中的精锐,就被文渊割草一样杀了一半,再看文渊,浑身上下全然没有一丝伤口,衣服上的鲜血全是自己人的。
无奈之下,只能上马引兵而退,文渊也不追赶,见地上有遗落的弓箭,捡了起来拉弓搭箭,对准吕柯就要射杀,一旁的苏柔忙道:“文壮士莫要伤他性命。”
文渊一听,赶紧调转方向,那箭射中吕柯肩头令其坠倒于地,左右将吕柯救起,弃马而逃。
此番混战,山蛮士卒均随吕柯离去,冯护法信徒也都趁乱逃走,营地之内只剩文渊与苏柔并贴身服侍的丫鬟和一直在一旁围观吃瓜的老钟头。
文渊将长枪插在地上,见苏柔站在自己面前,哪里还有刚刚威风八面的气势,唰的一下,脸色通红,局促间不知如何开口。
苏柔微微一笑,欠身施礼道:“多谢文壮士救命之恩。”
这一下可是慌的文渊不知如何回礼,两只手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道:“原该如此,原该如此,苏,苏大家不必多礼。文渊一介武夫,若有不当之处冲撞了大家,望大家莫要挂怀在心。”一番话磕磕巴巴说了半响。
苏柔听罢,笑道:“将军莫要如此多礼,原该苏柔谢将军救命之恩。”
文渊唯唯诺诺,呆立了半晌,忽而想起一件事来,鼓起勇气,道:“文渊,文渊有一事想请教大家,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柔道:“文壮士请说。”
文渊看着苏柔身后的老钟头,道:“我受人之托,在登州等候兄长家眷,大家身后这位老伯。”
老钟头一愣,他在一旁正文渊这样一个少年英豪在自家小姐面前拘束无比,正看得开心,冷不防见文渊看向自己,心中一愣,我暴露了么?不应该啊,难不成这小子看出我扮猪吃老虎了?
“这位老伯可是我二哥殷诚的家眷?”
“二哥殷诚?”
苏柔和老钟头一愣,殷诚是谁?
苏柔心中一动,对了,太子呢?一想到这,苏柔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文渊口中的殷诚必然是梁俊了,有心试探道:“可是那日你劫持走的殷诚?”
文渊大窘,脸色又红了起来,慌忙道:“那日有些误会,误会,那日是二哥为了救我,绝非我是故意要劫持二哥。”
一听梁俊没死,苏柔放下心来,也不去揭露太子的身份,笑道:“如此说来,我们便是你要等的二哥殷诚的家眷。”
文渊一听,欣喜万分,而后又回过神来,整个人顿时蒙了,颤抖道:“苏,苏大家,就是,我二哥的家眷?”
苏柔见他这帮模样,煞是可爱,不知为何动了逗他的心思,难得的露出调皮的笑容,道:“对啊,我便是你口中二哥殷诚的家眷。”
文渊瞬间如遭雷劈,眼泪居然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不敢让苏柔看到,只得低下头,整个心像是被人用力的用千万根针扎了一般,半响,躬身行礼道:“小弟,小弟文渊,见过,见过嫂嫂。”
苏柔噗嗤笑出声来,整个营地,虽如人间地狱般,但是只因这一声笑,文渊只觉得,便是仙宫,也不过如此。
第二十一章 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
上戈山上,夜
“有没有人呢?”
“给口水喝啊。”
“外面的小哥,对,说你呢,大兄弟,就是那个长得帅的。”
五花大绑的梁俊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干嚎着,守门的喽听了,转过头来,无奈的道:“你别叫了,都叫了快一夜了,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给你送水。”
“破喉咙,破喉咙。”梁俊大声嚎叫,喽没耐烦了,放下长枪,拿起身上的水袋走了过来道:“你别叫了,张嘴。”
梁俊张着大嘴,那喽将水袋打开,倒了一口,赶紧收回来。
“兄弟,再来一口,再来一口。”梁俊喝完接着张嘴道。
喽叹了口气,道:“大兄弟,不是俺不愿意给你水喝,实在是俺们二当家的有吩咐,谁给你水喝就抽谁,俺这已经是破例了,你就别为难俺了。”
梁俊本来也不怎么渴,听他这样一说,坐好了道:“你们这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少年,还有王法么?”
喽快被梁俊折磨疯了,没见过这样的,一晚上都不消停,也不知道嘴是什么做的,上半夜先是叭叭叭骂二当家的,下半夜就开始闹腾,一会要喝水一会要撒尿。
眼瞅着天快亮了,这又和自己理论起来王法了。
“俺们是强盗,哪里管什么王法。”喽挠了挠头,道:“再说二当家的是晚上把你掠来的,哪里是光天化日之下。”
梁俊一看,呵,当强盗还有理了,叫道:“那你们也得给个说法吧,把我抢过来,也不说杀,也不说找人赎,就这样干放着,你们就没有点强盗的职业道德么?”
喽从怀了掏出玉佩,递给梁俊,道:“俺虽然是强盗,但俺们大当家的常说盗亦有道,俺也不懂啥意思,大兄弟,你的这玉佩俺还给你,你别叫唤了行么?”
要不是二当家的有吩咐,不能打骂他,不能虐待,喽早就找个破布让梁俊闭嘴了。
梁俊躲开,道:“我混江白条小郎君岂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这玉佩送你,就是送你了,如何还能收回来。”
喽心里也舍不得,将玉佩放回怀里,道:“那你想干啥吧,眼瞅着天就亮了,你让俺睡个回笼觉成么,天亮俺们还得下山呢?”
梁俊扭了扭身子,道:“你这样,兄弟,你给我松一松,这样捆着,就是神仙也受不了啊。”
喽一听,退后一步,摇头道:“不行不行,二当家的说了,不能给你松绑。”
梁俊见这喽呆头呆脑,知道是个榆木疙瘩,能给自己一口水,都是自己哭嚎一夜的成果,也没想着能松绑,只得站起身来,活动活动,道:“那这样,兄弟,你给我说道说道,咱们这是什么山,你们是什么寨,我行走江湖多年,头一次栽了跟头,你也让我明白明白。”
那喽欢喜道:“只要你别大声嚎,给你说说也无妨,俺们这山叫上戈山,寨子叫凌云寨。”
这里就是上戈山啊,梁俊点了点头。
“你们大当家的,江湖上怎么称呼啊。”梁俊莫名奇妙的被掠到这里,本就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
那个彪悍的二当家的看上了文渊,自己又是文渊的二哥,虽然现在是阶下囚,但只要那二当家的想和文渊有点什么发展,自己就占主动权了。
也不知道文渊接没接到苏柔,哎,安阳这丫头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梁俊在这边念叨着,喽道:“俺不知道大当家的在江湖什么名号,但俺大当家的可是厉害的很。”
“厉害的很?能有宋江厉害么?”梁俊哈哈一笑,道:“要说这天下第一强盗,还得是宋江宋老哥。”
“宋江是谁?”喽年纪不大,平日里早就把自己大当家的当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一听梁俊说宋江是天下第一强盗,心里有些不服气,道:“俺们寨子在雍州也是数的上名的,前几日大贤良师还派人给俺们家大当家的下帖子呢。”
喽说着,满脸的得意。
梁俊闲着也是闲着,有心摸摸这山寨的底,挪了挪屁股,道:“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喽道:“俺叫大牛。”
“大牛?大牛不好,大牛不好。”梁俊看着眼前竹竿一样的喽,直摇头,道:“我给你讲,混强盗也是有讲究的,你外号叫什么?”
大牛直摇头:“俺没有什么外号。”
“好,也是缘分,这样,我给你起一个,以后出去劫道,说出来也能增加气势。”
大牛听了又摇头道:“俺们不打劫,俺们虽然是强盗,但是俺们从来不劫道,大当家的说,劫道都是坏人干的事。”
呵,这家伙,梁俊倒是有些意外,都自称强盗了,还不打劫。
“不打劫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大牛挠了挠头,道:“俺们都是打家劫舍。”
梁俊噗嗤笑出声,这比劫道还恶劣,亏的这喽说的这样心安理得。
“你可别误会,俺们只劫那些欺负乡亲们的地主家的粮食,俺们大当家的说,要留三送七。”
梁俊有些好奇,这还是一帮子有侠客精神的强盗,也是,看那二当家的样子,虽然娇蛮,却也不是个凶残之人。
“大牛,怎么个留三送七法。”
大牛道:“就是抢了他们十石粮食,俺们只留三石,送给山下的乡亲们七石,这就是大当家的说的留三送七。”
梁俊对这个大当家兴趣越来越浓,这种可是亏本的买卖,别说劫三送七,就是劫七送三,在强盗里都算是业内标杆了。
“行,比梁山好汉强多了,你们这个大当家的,也比宋江强的多。”梁俊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当家颇为佩服,能够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换成自己,自己肯定不愿意出大头。
大牛一听,像是夸的他一样,憨厚的笑道:“那是当然,俺们大当家当然比那个什么宋江厉害的很。”话一说完,大牛难道的好奇道:“大兄弟,这个宋江是谁,凭啥子能比俺大当家强,能当什么天下第一强盗。”
梁俊笑出声来:“怎么着,这天下第一强盗还得上杆子抢啊,当了天下第一强盗被朝廷捉了去,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大牛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道:“俺就是不服气,这宋江俺从来都没听说过,怎么就比俺大当家的强。”
梁俊寻思,你这榆木脑袋能听说过才怪,当下道:“也罢,我给你说一说这宋老哥是怎么当上天下第一强盗的。”
说完清了清嗓子,山寨里平日里除了操练就没什么业余活动,大当家的又三令五申不准喝酒赌钱,因此大牛这帮子喽的精神生活可以说是零,一听有故事听,赶紧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的盯着梁俊。
“水,水。”梁俊见自己如此暗示,大牛都不明白,有些没好气的道:“给我点水喝,不然怎么讲。”
大牛一听,连连点头,也不理会二当家的命令了,抬起水袋就往梁俊嘴里灌,梁俊吨吨吨喝了个水饱,哼哼了两声,道:“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当哩个当哩个当哩个当!”
“大哥,这个当里个当是什么意思。”大牛忽而插嘴道。
梁俊瞪了他一眼:“别插嘴,接着往下听。”
大牛讨了个没趣,接着听他讲。
“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武二郎。那武松学拳到过少林寺,功夫练到八年上。当哩个当哩个当哩个当”
“大哥,不是说宋江么?这武松又是谁?”大牛又插嘴道。
“你咋那么多废话呢?”梁俊被打乱了兴致,眼睛又一瞪,他前世就是叱诧海洋的海盗头子,穿越过来又是当朝太子,平日里吆五喝六领导人惯了,这一瞪眼,大牛只感觉比自己大当家的发怒时还吓人,缩着头不敢再说话。
“别废话,一会宋江就出来了,你老实的听,别打岔,咳咳,当里个当,当里个当,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好汉...”
“大哥,你少了一段当哩个当哩个当哩个当。”大牛忍不住又插嘴起来。
“你给我解开,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你解开绳子,我弄死你信不信。”
第二十二章 宋江传奇(为妖千白打赏加更)
天光大亮,雄鸡唱鸣。
凌云寨后山伙院的柴房前里外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中时不时的响起一声声叫好。
“且说武二郎连喝十八碗酒,那蒋门神也是一身的横练武艺在身,他练的是伏虎功,但是对上了武松,却是遇上了克星。”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里面是有门道的,武松练的是降龙功,喝一碗酒就涨一分力,喝了十八碗酒就涨了十八分力气,蒋门神早就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和他打,正要转身逃跑,你们猜怎么着。”
梁俊手势一停,众人屏住了呼吸,大牛听的入神,见梁俊卖关子,脱口而出:“怎么着。”
“武松嫉恶如仇,哪里能放这个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恶霸走,大喝一声,叫道,蒋门神,你哪里走,而后使出了独门绝技,这绝技有个名堂,叫做降龙十八掌,这十八掌一打出,满天的掌气凝聚成十八条巨龙,冲着蒋门神奔了过来,诸位,这十八掌要是打在人身上,这人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得化作烂泥,蒋门神一转身,啊呀呀,心道,完了,我命休矣!”
梁俊说到这,猛的一拍大腿,朗声道:“欲知这蒋门神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正听到兴头上,一见梁俊不说了,个个着急火燎的催促:“殷大哥,您再说一段,再说一段。”
梁俊翘着二郎腿,端着茶壶,看着众人:“再说一段?”
“再说一段,再说一段,这蒋门神到底死没死。”
“对啊,殷大哥,这降龙十八掌真的那么厉害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个个听的是浑身热血,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惩恶扬善的武二郎,好似也会降龙十八掌一样。
有一个听的入了迷的还双手在一旁比划。
“都干什么呢。”忽然,一声娇喝从众人背后响起,众喽一惊,知道是二当家来了,吓得赶紧散开。
“二当家的。”大牛这才回过神,想起之前为了让梁俊能够放开身子说故事解开的绳索,吓得赶紧拿起地上的绳子往梁俊身上套。
“啪”的一声,鞭子抽到了大牛的手旁,大牛一哆嗦,绳子掉了下来。
“二当家的。”大牛缩着脑袋站在一旁,二当家的呵斥道:“怎么回事,都在这干什么呢,连操练都不做了?你们是要造反么?”
大牛是个嘴笨的,嘴上和梁俊说二当家刀子嘴豆腐心,看起来厉害其实就是吓唬人,和大当家比差远了。
但是一见到二当家的,像是耗子见到猫,屁都不敢放一个。
“问你话呢。”女子见大牛不说话,气不打一处来,鞭子打在大牛一旁,大牛唯唯诺诺的指着梁俊,半天说不出来个啥。
梁俊端坐在一旁,端着茶壶喝着水,翘着二郎腿,吃瓜群众一样道:“哎,那个谁,有本事冲小爷耍,别欺负老实人。”
这边一说完,啪,梁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手不稳,茶壶吧唧掉在地上碎了。
“哎呦喂,你这泼妇,还真打啊。”梁俊掀起袖子,只见一道血红的鞭印出现在胳膊之上,疼的梁俊直呲牙。
“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女子娇哼一声,指着大牛道:“大牛,说,怎么回事。”
大牛委屈巴巴的说:“殷大哥,殷大哥。”
“什么阴大哥,阳大哥的。”女子打断大牛道。
大牛直点头:“是是是,他,他给我们讲,讲,讲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啪,大牛又挨了一鞭子,只不过打在了他的裤脚上,声音挺大,但是却没有打到皮肉。
“什么当里个当。”
梁俊算是看出来了,这一个寨子全都是喜欢打断人说话的插嘴星人。
大牛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当里个当,就是当里个当,后面还有武二郎,然后就是景阳冈,刚刚说到十八掌,说完就要说宋江。”
梁俊一听,吆喝,这还有个rap达人呢,看这小子笨头笨脑,总结自己胡七乱编的故事起来还挺言简意赅的,看不出来,是个宝才。
女子见他样子,也没憋住,噗嗤一笑,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武二郎是谁,宋江又是谁。”
“武二郎是山东第一好汉,宋江,宋江是天下第一侠盗。”一提这个,大牛来了精神,腰杆一挺,把刚刚梁俊讲的总结性的说了一遍。
那女子一听,秀眉一皱,道:“什么天下第一侠盗,哪里有这个排名,就算是排,那也得是咱们大当家的,这宋江算哪个。”
众人一听,齐齐指着梁俊,刚刚比划降龙十八掌的喽道:“二当家的,他知道,正要说宋江。”
二当家的转过脸看着梁俊,一见他的样子,无名之火就起来了,扬起鞭子假装就要打,梁俊赶紧往后一退,道:“你别过来,我虽然不打女人,但是真把我逼急了,我发起疯来连自己都害怕。”
“你说说,这宋江是谁,敢称天下第一侠盗。”二当家的也是个少女心气,虽然整天在山寨里吆五喝六的,但说起来终究还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
山寨之中男人居多,大当家的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平日里连个聊天谈心的人都没有,绑了梁俊到上山来,也是一时冲动,愁了一整夜,到底拿梁俊怎么办,
打一顿吧,显得自己太小气,放了吧,心里又不甘心,直接问梁俊文渊在哪,可曾婚配,你们俩什么关系吧,自己又张不了嘴。
虽然和梁俊不熟,但是也知道,一旦自己问了这些,梁俊能用话把自己挤兑死。
那日见了文渊,只觉得整个人都魔怔了,事后想想,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要请人到寨子里来,自己一想这事就臊的要命。
把梁俊绑到山上来这事,还不能让大当家的知道,不然自己又得挨一顿训。
因此二当家的一大早就赶紧过来,打算把梁俊放走,谁知见山寨里的喽们都挤在这,听梁俊瞎扯。
现在又说什么宋江才是天下第一侠盗,这二当家虽是女儿身,却也有一番男儿志气,平生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苏柔,一个是自己大当家的。
听大牛说这宋江名头还在大当家的之上,好胜之心起来,非要弄个究竟。
梁俊一看,呵,又来了个催更的,这山寨的精神文明建设真是惨的可怜啊,也罢,估摸着这会文渊应该接到苏柔了,爷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亚丁湾三届单口相声冠军,哪个叫资深网文老书虫。
袖子一撸起来,干咳了两声,大牛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把水袋递了上去,梁俊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扯开嗓子道:“上回书说道,武松武二郎这降龙十八掌一打出去,诸位,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围观的喽们来了精神,配合的问道。
“啪”二当家的一鞭子打在了梁俊面前,梁俊浑身一抖,后退了一步。
“说什么武二郎,说宋江。”二当家的没好气的道。
“好好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梁俊赶紧道:“话说山东郓城县有个好汉,名叫宋江,宋三郎,人送外号,及时雨,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三,为人无比孝顺,长的又黑,因此又有人称,孝义黑三郎。”
“啪。”二当家的又是一鞭子:“说咋是天下第一侠盗的,扯那么多干嘛。”
梁俊倔脾气上来了:“你听不听的吧,这也得从头说起来啊,你这老打断我,有没有职业听众道德。”
大牛也在一旁道:“二当家的,听故事得从头听,不然后面听不明白。”
二当家的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梁俊白了她一眼,接着道:“话说这宋江宋三郎,乃是衙门里的差役,俗话说的好,身在公门里,毕竟好修行,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衙门里的人要是想行好事积阴德,那是很容易的。”
“官府里哪有什么好人,哼,哪有干好事的官。”二当家的插嘴道。
周围的喽们都是深有感触之人,一个个纷纷应和起来。
“哎,你这抬杠了就是。”梁俊道:“这个宋江,还就是个身在官府办好事的人,有江湖中的朋友落了难,到他那,只要见了他,这个黑三郎是送钱送粮,临走还送新衣裳,于是有了及时雨宋公明的美名,要不然以后他当了强盗,怎么就是他当天下第一侠盗,不是别人呢,这就是在衙门里的好处。”
梁俊胡诌八扯,二当家的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仔细的品味梁俊说的话,觉得说的有道理,慢慢的听了下去。
结果是越听越入神,越听越着迷,不到半个时辰,完全沉入了梁俊的水浒传里,听到晁盖等人劫了生辰纲,纷纷叫好,又听了阮氏三兄弟在梁山泊杀了州府前来追捕好汉的狗官,觉得痛快淋漓,跟着鼓掌。
一连讲了一个上午,梁俊是又饿又渴,说到晁盖身死,底下几个小年轻还跟着落泪,二当家的眼睛也跟着红彤彤的,梁俊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得停下。
“然后呢,晁天王到底是不是宋江杀的。”二当家的催问道。
梁俊摆了摆手,拍大腿的劲也没了,道:“欲知,欲知,欲知后事如何,等我吃完饭再说。”
这边一说完,人群外传来一个女童的声音:“五哥!”声音中充满了欢喜
梁俊一听,浑身一精神,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冲着声音去看,只见人群外,站着一个小人,手里拿着也不知道是糖葫芦还是什么串的玩意,吃的满嘴都是。
这女娃娃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妹妹,安阳公主。
“阿鼍!”梁俊两眼放光,快步冲出去,扒拉开人群,二当家的首当其冲,被他一把扒拉到一旁,结结实实的坐了个屁股蹲,疼的直咬牙。
梁俊一把抱住安阳公主,举了起来,眼中闪出些许泪花,哈哈大笑。
安阳公主吃的满嘴都是糖浆,跟着嘻嘻哈哈笑着,梁俊也不嫌弃,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冲着她的小脸亲了又亲。
第二十三章 张角求亲(为Mg丶肮灬脏打赏加更)
“阿鼍,你怎会在这里。”梁俊将她亲了又亲,安阳小脸上的糖浆匀了一半到梁俊脸上。
安阳眨着大眼睛看着梁俊,没有说话,忽而张开手臂,抱住梁俊的头,喃喃道:“五哥,抱抱。”
她自幼长在宫中,生母早亡,虽然深受梁三爷喜爱,但梁三爷也没有太多时间陪她,旁的公主皇子要么有兄弟姐妹,要么有母妃想陪,安阳公主光杆司令一个,从来都是暗中羡慕。
之前的太子梁俊和安阳公主也差不多,所谓幸福的人大体相同,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苦逼,也因为都是不幸之人,太子对这个和自己有着相同身世的小妹妹格外的喜欢。
不过,不喜欢也没办法,太子这一代皇子中,就数他和安阳公主俩人的生母身份最低,其他皇子也都不愿意和他亲近。
而等着梁俊一当上太子,更是没有了兄弟之情,无奈之下,梁俊只得把内心最柔软的那块放在安阳身上。
往日里,其他皇子和安阳公主说话,总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两个人心境相同,相处起来更加珍惜这份兄妹之情。
俗话说的好,皇宫、妓院和赌场,傻子待久了也能成长。
安阳公主年纪虽然小,但是长在宫中,打小就受到人性的熏陶,该懂得不该懂的都懂了。
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小姑娘心里清楚着呢。
后来,乾隆穿过来之后,梁三爷就变了,反正宫里这些个皇子公主每一个是自己的,也懒得关心,一门心思就是闭门造人。
安阳公主敏感的很,自然能察觉出来了皇帝老爹对自己的态度,背地里还哭了几次,寻思是不是自己惹父皇不开心了,慢慢的发现,皇帝老爹对谁都这样,原本就孤独的小女孩心里就只有梁俊这个太子哥哥了。
梁俊穿越过来之后,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对他好,梁俊本来就是倔驴性子,谁对他好,他能把心掏出来,谁对他不好,能记一辈子。
二人此时见面,心中各有千秋,梁俊抱着安阳,在她耳旁低声道:“阿鼍,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把阿鼍自己一个人留下,以后哥哥再也不和阿鼍分开了。”
安阳公主撅着嘴,轻轻嗯了一声,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小姑娘忽而破涕为笑,狡黠的道:“五哥,阿鼍给你找了个嫂嫂。”
梁俊一愣,什么玩意就给我找了个嫂嫂,安阳公主抹了抹眼泪,手上的糖浆彻底的占领了她的小脸,道:“阿鼍说错了,是我给自己找了个嫂嫂。”
“人小鬼大。”梁俊勾了勾她小巧的鼻子,道:“什么嫂嫂不嫂嫂的,跟谁学的这是。”
安阳公主趴在他耳朵旁道:“这里的大姐姐,很好看,人也很好,我想让她做我嫂嫂。”
梁俊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只觉得见了这小人,整个人说不出的舒心,道:“好好,阿鼍最疼哥哥了,哎,你这穿的谁的衣服,怎么那么丑。”
此时梁俊才发现,安阳这一身打扮,简直就是前世网上流传的奶奶带孩子的装扮,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穿着像是个小村姑。
“我,怎么着,你有意见?”二当家的声音从梁俊身后传来。
梁俊懒得搭理她,这丫头就是典型的端起碗骂娘,放下碗骂厨子的主,和她白扯没什么意义。
“苏大家,哎,你苏姐姐是不是也在这。”梁俊猛然想起苏柔来,心中叫糟,文渊那傻小子还在登州等着呢。
“苏姐姐昨晚就走了。”安阳公主接嘴道。
“什么玩意?”梁俊一听,怒火蹭蹭蹭的往头顶窜,咋的自己把妹妹托付给苏柔这丫头,转手苏柔就把自家妹子扔到了强盗窝里了。
二当家的见梁俊面色不善,又见他好像和苏柔认识,心中也一咯噔,随后一喜,心道:“阿鼍妹妹叫这人哥哥,而他也叫这人哥哥,这人看样子和苏姐姐也是认识,如此说来,这人也算是自己人,那他也是自己人了?”
一想到文渊和自己关系如此近,二当家的破天荒的脸红起来,她本就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这般小女儿风情自然流露,更加美丽不可方物,梁俊不由得一呆,随后浑身一哆嗦,咋觉得这种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咋觉得别扭。
“喂,发春了。”梁俊口无遮拦,脱口而出,二当家的回过神:“你!登徒子。”
说着上前一把将安阳公主从梁俊怀里夺走,没好气的道:“阿鼍,走,姐姐带你走,不和这个登徒子在一起。”
“闹呢,这是我妹妹。”梁俊赶紧追了上去,迎面走上来一个小喽,见了二当家的,赶紧道:“二当家的,大当家的叫你过去。”
二当家的应了一声,将安阳公主放在马上,随后自己上了马,顺着山路往前寨而去。
梁俊追不上,在后面直叫唤,二当家的充耳不闻,一会就消失在视线中。
“我告诉你,你就是跪在我面前求我,我都不可能让文渊娶你。”梁俊大声吆喝:“我给他找好媳妇了,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强上一百倍。”
梁俊本来就饿,这两嗓子喊下去,更是饥渴难耐,大牛见梁俊弯着腰干咳嗽,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将水袋递给梁俊。
梁俊吨吨吨喝了,大牛站在一旁嘿嘿直笑。
“咋了,你也发春了?”梁俊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大牛挠着头不说话。
此时梁俊正在气头上,太子性子发作,踢了大牛一脚,大牛也不躲,依旧是嘿嘿傻笑。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梁俊知道这小子榆木性子,也不给他客气,大牛一听,两眼放光,道:“殷大哥,那晁盖倒是是不是宋江杀的。”
梁俊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叉着腰,缓了半天:“管的着么你,赶紧的,带我去找你们大当家的。”
大牛缩着脑袋直摇头,梁俊没奈何,只得道:“你带我去找你们大当家的,我回来接着给你讲。”
“嗯。”大牛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梁俊捂着脸,不知道是哭是笑,他niang的,这破山寨一个正常人都没有。
大牛在前,梁俊在后,跑了不多会,就到了大寨正厅。
只见正厅门口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喽们一个个站的腰杆挺直,目光严肃,直接把大牛和梁俊二人拦了下来。
梁俊初时不以为意,再看这些站岗的喽,神情一愣,心中有些惊讶。
眼前这些站岗的山贼强盗,气势竟然比深宫禁卫丝毫不差,梁俊不由得对这个大当家的好奇起来,随后警惕之心也跟着提了上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山窝窝里竟藏着这样一支精兵,若是山寨训练之法,那这大当家的绝非等闲之辈啊。
她一介女流,有如此才能,按理说不应该窝在这强盗窝里啊,还是说这凌云寨子中另有高人?
莫非,梁俊心中一沉,莫非这大当家的,也是穿越而来?
就在梁俊胡思乱想之时,大厅中传来一声娇斥:“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什么大贤良师,让他别痴心妄想!想要娶我姐姐,他还不配!”
梁俊一听,这张角抽什么风呢,穿越过来,不说好好的干造反这件很有前途的事业,怎么还动了凡心,连强盗都要抢。
“不行,我得赶紧把安阳带回来,这强盗窝里凶险的很,张角那老小子职业造反的,天不怕地不怕,就会歪门邪道,这二当家的又是个虎不拉叽的货,若是一言不合打起来,可不能伤着安阳。”梁俊一边寻思一边往一面冲,守门的喽拦得住紧,说啥就是不放梁俊进去。
梁俊冲了三四次,都被挡了回来,没奈何,只能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瞅,看里面到底发生了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