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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火机     史上第一绝境txt下载     史上第一绝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入股珍宝斋

    苏德芳看着梁羽道:“殿下,你乃是皇子之尊,此处乃一国之军机所在,须得注意仪态。”

    梁羽一愣,点头道:“老尚书教训的是,梁羽知错。”

    沈云心中暗喜:“这老头不偏不依,倒是挺公平。”

    苏德芳不以为然,道:“你既为皇子,说话做事应有的放矢,你若想要入股珍宝斋直说就好,何必拐弯抹角。”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纷纷看向苏德芳,不知这老头为什么说这话。

    梁羽也是一愣,自己虽然有这种想法,可谁不知道这珍宝斋背后真正的东家乃是当今皇帝。

    梁老三虽然这些日子龟缩在太极宫内不出来,朝事也都交给军机处打理,自己做了甩手掌柜,可梁羽却清楚的很。

    珍宝斋这些日子赚的钱有八成都进了梁老三的内库,也就是内务府中。

    这些钱花在了哪里,谁人也不知。

    根据搜集来的消息,梁羽隐约能察觉到,皇帝这孙子在悄悄的搞事情。

    尤其是前些日子梁老三不通过军机处和吏部,直接把威武大将军陈飞贬到了幽州做刺史。

    说是陈飞惹到了梁老三,被盛怒之下的皇帝一撸到底。

    朝廷文武百官还感慨,可怜陈飞对梁老三忠心耿耿,鞍前马后那么多年。

    一朝被贬到幽州那破地方当刺史,说是封疆大吏,可幽州北边就是长城,长城那边就是山蛮。

    自古以来又是兵家必争之地,长城没有建好的时候,天天打仗,最高记录三年死了俩刺史。

    现在虽然不打仗了,可终究不是个好地方。

    所有人都觉得陈飞这次是被皇帝变着法的赐死,可梁羽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发现这几天去幽州的商队比以往多了,商队的车子装的满满登登,用油布盖着,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皇帝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梁羽一直想找机会试探试探梁老三,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今天苏德芳说了这话,梁羽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哈哈哈...”梁羽先是一笑,随后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沈云道:“沈议郎,小王正有此意,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既然老尚书说了,那小王也就开门见山吧,小王愿出五十万贯入股珍宝斋,不知沈议郎意下如何?”

    五十万贯,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可谁也没在意梁羽要拿出来的钱。

    毕竟以梁羽的身份拿出五十万贯并不稀奇。

    刚进来的常欣更是别有用心的向着程经看去,这珍宝斋可是皇帝、程经和沈云的买卖。

    朝廷之中不少人都眼红珍宝斋,可谁也不敢提入股的事。

    毕竟在皇帝嘴里争食吃,这是嫌命长了?

    方护等人更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梁羽,心道:“六皇子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珍宝斋真正的东家乃是当今皇帝,他既然知道还要在军机处内当着我们的面说这话。虽然是苏老尚书起的话头,可难保六皇子之前没有这个心思。”

    又回想起刚刚梁羽和沈云的对话,越想越觉得梁羽是故意为之,哪怕没有苏德芳这一茬,他也会找个理由说出来。

    六皇子在太子马上回京城的节骨眼上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想要和当今圣上?

    程经脑子飞速旋转,当今圣上想要干什么,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陈飞打从雍州回来之后,就被梁三爷找了个理由发配到幽州去,旁人不知道幕后的事,他程经还不知道么?

    现在的幽州是哪里?那可是后世的京城,梁老三早就想着要跑了。

    陈飞去幽州的目的就是要带着钱把幽州经营成前世的京城,一边修建一边练兵。

    现在珍宝斋赚的每一分钱,只要一入内务府,都不会进内务府的府库,直接装车连夜运往幽州。

    在梁老三心中,长安是不能再待了。

    刚穿越过来没多久,面对这种局势,程经和梁三爷想的还很好,朝廷上下这么多能人,自己只要稳坐钓鱼台,隔山观虎斗,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最开始事情也是向他们想的方向发展,李世民和嘉靖斗起来了,没多久七皇子就被赶出来长安。

    梁三爷那叫一个兴奋,梁俊虽然没有因为雍州的事和六皇子斗起来,七皇子和六皇子斗起来也算好的。

    这边正准备看大戏呢,谁知道方护也好,兵部尚书韩励也罢,这些自己已经知道身份的大佬们,却一个个都抱着和梁老三一样的想法。

    全都打算坐山观虎斗。

    七皇子为大家试了试深浅,就被打的狼狈离开长安,他这一走,六皇子一下没了对手。

    加上之前为了方便俩人相斗,梁三爷又放了权。

    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梁羽一边吊打梁植,一边暗中扩大势力,很快整个长安就被天策府经营的像是铁桶一样。

    六皇子没了对手,也不会闲着,太子不在京城,天策府的矛头瞬间调转,对准了龟缩在后面的梁三爷。

    梁老三这个时候开始慌了,虽然梁羽并没有出什么杀招,只是各种浅尝辄止么试探试探。

    可只是这简单的试探,梁老三就发现自己和千古一帝之间的差距了。

    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啊。

    自己的表现和梁植比起来好不了多少。

    这还只是一个李世民,朝堂上的霍光、曹操、王莽这三人至今都还没有动静,更不要说那些隐藏的更深,自己至今都不知道身份的大佬们。

    他们若是全都把矛头对准自己,他梁老三就算是百全老人也得完犊子。

    得,跑吧,先去自己熟悉的地方,后世的京城,现在的幽州。

    先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保住性命,到了幽州再说。

    难不成梁羽已经察觉到梁三爷要迁都?因此才以入股珍宝斋的名字试探下自己这边的口风?

    不应该啊,这件事就连沈云也没有得到任何通知。

    程经百思不得其解,梁羽到底有没有知道自己和梁老三的计划。

    那边程经想不通,这边沈云更是心惊肉跳,这话该怎么回呢?

    梁羽都把话怼自己嘴上了?说不行?天策府接下来还不得玩了命的搞自己?

    说可以,梁老三还不得马上把自己头拧下来?

    沈云只能不住的干笑,向程经投去求救的目光。

    程经看了他一眼,心道:“你找我也没用啊,按理来说,能当着这帮人的面说出要入股珍宝斋的话,和明抢没什么区别。五十万贯看起来挺多,可都不够珍宝斋一天的收入。梁羽如今就是明抢你,你能怎么办?现在圣上连和梁羽扳手腕子的心思都没有,一心就是要跑,东家都要跑了。梁羽要抢你,那就只能让他抢了。”

    程经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沈云心中这个气啊。

    狗东西和,平日了把自己当狗一样使唤,恨不得让老子住在作坊里出新东西,现在有事了,又要把自己推出去背锅,临时工都没自己惨。

    沈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面色极其尴尬。

    一旁的兵部尚书韩励笑道:“所谓见者有份,既然六皇子殿下提了,不知下官是否也可以入一支股呢?”

    梁羽一愣,看着满脸微笑的韩励,微微一笑,心道:“果然不愧是老奸巨猾的曹孟德,为了钱这种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出来。”

    嘴上却道:“哈哈,韩尚书,此事还得问沈议郎。”

    韩励转头看向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的沈云,面带微笑,可是这笑在沈云看来却无比的渗人。

    “这,这...”沈云面色通红,心中无比后悔,你说穿越过来老老实实的在乡下当个土财主,没事养两个恶奴欺男霸女多好。

    非闲着没事要跟网文主角什么的考科举进京城,这下好了,成了入狼群的小肥羊,干瞪着眼等着别人吃干抹净,自己还毫无反抗之力。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奏!”

    方护一愣,回过神来,常欣道:“报。”

    门外侍卫得了准,进来之后恭敬跪在地上,道:“报,太子殿下的仪仗已经到长安城外,殿下命人前来,有话要给诸位大人说。”

    沈云激动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亲梁俊几口,哥哥啊哥哥,你真是我的活救星啊。

    当下个不顾的自己只是议郎的身份,冲着那侍卫道:“快请。”

    那侍卫一愣,见是沈云说话,抬头看了看坐在正堂的方护,方护摆了摆手,道:“请进来吧。”

    侍卫应声转身而去,不多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吵闹。

    “嚯,你看这就是皇宫啊,你看那家伙,可真气派。”

    “可不是是,保哥,这可比咱们在凉州逛的窑子气派多了。”

    “谁说不是,这要是改成青楼,弄一百个姑娘,一天还不得赚老些钱了。”

    “那得是天下第一大妓院啊,什么凤来楼都得靠边站。”

    “三猪,撒手,那玩意不能吃,赶紧的,殷大哥安排咱们的话可别都忘了。”

    ...

    军机处这帮人听了门外这越来越近的声音,个个脸色铁青。

    他娘的太子派来的是一群什么人,怎么像听起来是来逛窑子的。

    帘子打开,闪进四个人来,正是梁俊手下吃喝嫖赌四大金刚到了。

第九十章 歪打正着

    一进了军机处的值房,王保四人就觉得暖风阵阵,整个人说不出的舒畅。

    三猪把嘴边的梅花咽了,看了看四周,只见房间里坐着的人全都怒目而视,心里咯噔一声,身子往后一缩,小心谨慎的探出头来。

    铁牛也有些胆怯,毕竟没来过皇宫,更何况这屋子里的人个个气场十足,他一个山贼出身的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二驴感觉到了铁牛的胆怯,也有些害怕,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身子僵硬。

    再看王保,没事人一样,进了房间就觉得热,脱了梁俊给他的貂皮披风,放在一旁,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眼神不屑的打量着屋内众人。

    在王保的认知里,天下皇帝最大,太子第二,自己四人乃是太子的特使,又是来安排如何迎接太子回京的,眼前这帮人是太子的手下,自然不用客气。

    不等方护发问,王保仰着脖子看着站在一旁穿着和众人都不同的沈云,傲然道:“你就是宫里管事的大太监么?”

    王保也没见过太监,只听梁俊说的书里说,太监都是没胡子的,在宫里全都得站着。

    自己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和梁俊平日说的一样,底气更足,唯恐让人看出自己是头一次进宫,给梁俊丢了面子,让人笑话。

    沈云一见来了四个活宝,心中欣喜万分,今天这一遭自己算是躲过去了,明天如何再说明天的事。

    看着王保四人亲切无比,指了指身后的常欣,赶紧让到一边。

    那意思显然是告诉王保,我不是,那人是。

    王保顺着沈云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常欣站在方护身边,模样打扮更想梁俊嘴中所说的大太监、

    心道原来自己认错了,赶紧道:“你就是宫里的大太监?”

    “放肆!”常欣两辈子加起来什么时候让人这样叫过,脸色一变,冷声道:“来人,将这四人拿下!”

    不等侍卫进来,王保一见常欣这种反应等时就急了,从怀里顺着裤裆掏出来一把长剑,唰的就拔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孙子是变戏法的么?身上怎么还揣着一把剑?

    问声而进的侍卫也都愣住了,心里叫糟:“哎呦,刚刚明明检查过了,没有兵刃,这把剑是从哪里来的?”

    进宫不准带任何武器,这是死规矩,若是检查出来,带武器的人死,若是没检查出来,检查的侍卫死。

    见到王保拔出剑来,这几个跟着王保一路过来的侍卫脸都白了。

    “此乃太子殿下御赐的尚方宝剑,见此剑如见殿下,谁人敢放肆!呔,你这没卵子的阉人,是要造反不成,来人哪,把这个狗贼拉出去满门抄斩。”王保临行前得了诸葛夕的嘱咐,底气不仅足,胆子更是大的可怕。

    此言一出,常欣整个人的脸都快扭曲了。

    自己没有听错吧,眼前这孙子要让人把自己满门抄斩?

    常欣倒是想让他满门抄斩,自己没爹没妈更没有儿女,哪里来的满门。

    常欣气极而笑,周围的侍卫听了也都吓得不敢上前,看着常欣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保见常欣不仅不害怕自己,反而在那笑起来,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王保怒声喝道:“笑什么笑,见到尚方宝剑还不下跪,你这太监眼中是没有太子不成?”

    什么玩意就尚方宝剑,朝中倒是有尚方司,太子当年立储君的时候梁三倒是赐给他一把宝剑和文房四宝等一些御用之物,可那柄剑按理说应在东宫放着,也和这把剑完全不一样啊。

    这是闹的哪一出?

    众人面面相觑,梁羽正要呵斥王保,让侍卫把这四人压下去,只见苏德芳站起身来,走到堂中,一本正经的撩起来衣摆,恭敬的冲着那剑跪了下去,朗声道:“臣苏德芳跪见太子殿下!”

    嚯,这一跪不要紧,整个值房中的这帮人,连梁羽带方护,全都愣住了。

    尤其是王保,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跪倒在自己面前,整个人直愣愣的站着。

    苏德芳跪完,低头怒道:“方军机,你乃军机大臣之首,见了太子殿下如何这般无礼?”

    方护心里恨不得骂出声来,我无礼你大爷,死老头子打一回来就不安生。

    这地痞无赖样的人拿着一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剑在这瞎扯,你还当真了。

    可气归气,苏德芳都跪下来了,自己若是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四人说到底是太子派来了,又说拿着太子的信物,按理来说还真的跪下。

    方护咬着牙走出来,紧跟着跪地行礼。

    其他人见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沈云一马当先扑通跪倒在地,高声道:“臣户部侍郎,军机处听政议郎沈云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程经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巴掌扇在沈云脑袋上,这孙子的骚话是真的多,可事到如今,不跪也不行。

    值房内外瞬间跪倒一片,铁牛三猪和二驴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扑通也都跟着跪下了。

    王保一见,也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见众人都跪下了,扑通一声举着宝剑自己也跟着跪下。

    一时之间,整个军机处再没有站着的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跪了好一会,苏德芳寻思这样一直跪着也不是个头,他早就看出来王保这四人什么也不懂,之所以下跪就是要治一治军机处这帮人。

    打老头回到朝廷之后,就感觉不管是皇帝也好,文武百官也罢,好像全都换了一个人。

    尤其是皇帝,不仅不上朝了,还开设珍宝斋与民夺利,这简直就是亡朝之兆。

    老头乃是三朝重臣,送走了两任皇帝,先帝爷临死之前拉着自己的手,让自己要看护好祖宗基业,老头如何能让梁老三把自己拼搏了一辈子的大炎朝祸祸了?

    可自己现在只是礼部尚书,方护也显然没有把首辅之位还给自己的意思,无奈之下老头只能另想他法。

    刚刚他撺掇梁羽入股珍宝斋,就是要警告皇帝,你这样与民争利是不对的,你手里不能有钱,就算要弄珍宝斋,这钱也得是进国库,而不是入内务府。

    此番又领头跪地,就是要警告六皇子梁羽,你最近做的有点过分了,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你只不过是个皇子,炎朝正儿八经的储君太子回来了,你得老老实实的。

    同时也要警告军机处这帮大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别有什么花花肠子,现在拥护皇帝,以后拥护太子才是正路。

    其他人对苏德芳这老头恨的是牙痒痒,跪在地上也不抬头,个个恨不得老头直接一头撞死在地上。

    “接下来该怎么做?”半晌,王保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苏老头低声问道。

    “敢问尊使,太子殿下有何口谕?”老头提示道。

    “口谕?”王保脑子嗡的大了,口谕是什么玩意。

    苏德芳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这孙子不知道口谕是什么意思,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王保解释道:“就是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嗷嗷嗷...”王保一拍脑袋,手中的剑划拉一下,差点看在一旁的常欣身上。

    常欣吓得赶紧后退一步,心有余悸的看着王保,心道:“狗东西,咱家日后非得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直接说太子殿下说什么就是,还口谕。”王保恍然大悟,道:“殿下说让那个太监通知文武百官到长安城外十里迎接。”

    常欣听了恨不得起来一把捶爆王保的脑袋,哪里有这种规矩。

    太子这是要造反么?先是弄什么尚方宝剑,这又要百官出迎,还有没有把皇帝放在眼中。

    “放肆!”常欣刚想说话,苏德芳好像猜到常欣要说什么,低声道:“常公公,我大炎建朝以来,太子回京师确有先例。如此不算违制。”

    常欣一句话没说出来直接被憋回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炎朝建国以来有祖制,没有圣旨,太子不准离京师。

    梁俊算是炎朝为数不多离开过长安又回长安的太子,常欣不清楚炎朝发生过什么事,活了八十多的苏德芳却是清楚的很。

    得,既然梁俊要让百官出迎,苏老头也力挺,他又是礼部尚书,那就按照太子说的办吧。

    “小哥,可以让大家起来了。”苏德芳冲着王保微微一笑,低声道。

    “好好好,大家都起来吧,起来吧,大家都去准备准备,准备出城迎接太子殿下回长安。”王保回过神赶紧招呼众人起身。

    心中得意道:“这事也没刘三哥说的那么难嘛。”

    梁羽站起身,看着一脸得意的王保,忽而露出笑容,心中不由有些兴奋和激动。

    “太子,你终于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鲤

    “殿下,他们四个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刘三刀在临时营帐中走来走去,面色焦急。

    他不光是担心王保四人,其实更担心自己到了长安之后不能像以前一样对梁俊有帮助。

    梁俊意识到刘三刀的反常,放下手中的糕点,笑道:“不会,在我没有进城之前,他们四个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刘三刀面前,接着道:“长安城今非昔比,这一次回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三哥帮忙,咱们若是乱了阵脚,还没进城就败了。”

    刘三刀看了看梁俊,他不知道梁俊为什么这样的肯定,也不知道长安城如何的今非昔比,心中的忐忑始终平复不下来。

    但梁俊这样说了,自己也无法反驳,只得点了点头,心道:“希望如此吧。”

    诸葛夕站在一旁,手中的扇子早就还给了刘文静,他看了看梁俊,忽而笑道:“殿下好像知道长安城内发生了什么。”

    梁俊转过头来,一旁的刘文静看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长安地图出神,手中的羽扇不时的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诸葛夕走近了,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梁俊,道:“长安城最近好像有些动静,小生以为,殿下应该早做打算。”

    梁俊接过诸葛夕递来的纸张,看到上面写的字,皱了皱眉。

    “每日子时会有商队出长安北门?”

    梁俊不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反而有些奇怪的看着诸葛夕,又看了看一旁入神的刘文静。

    从认识刘文静以来,梁俊发现,不管长安发生了什么事,身在千里之外的刘文静总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这消息是从何而来?梁俊没有问过,刘文静自然也没有主动提及过。

    如今同是丘山书院出身的诸葛夕,这些日子一直在自己身边,长安城内的消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什么意思?”梁俊看着诸葛夕问道。

    诸葛夕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只是知道每天晚上就有一队商队从北门出,具体这商队是从何而来,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梁俊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诸葛夕又道:“这消息真假还不一定,是六皇子的天策府里传出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天策府的消息?”梁俊更想不通,诸葛夕怎么会和天策府扯上关系。

    诸葛夕冲着一旁的刘文静努了努嘴,道:“刘师兄之前是六皇子的暗探,从天策府中得到些消息还不算难事。只不过从这条消息上来看,估计天策府那边也猜到师兄叛变了。”

    “此话怎讲?”梁俊问道。

    诸葛夕道:“天策府若是真想知道这商队从何而来,只需要循着来路痕迹便能知晓。若是想知道这商队去往何处,只需要在城外埋伏几个细作,尾随而去,自然知道去了哪里。”

    “如今只有一句话,不清不楚,显然是不想让师兄知道具体如何。可现在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师兄成了殿下军师,碍于情面,又不得不给师兄传递消息,因此去头去尾来了一个这样的消息。”

    梁俊点头,深以为然。

    “我从来不是六皇子的暗探,只不过是在某些时候和他有过合作罢了。”刘文静走了过来,看了诸葛夕一眼,道:“这消息也不是天策府送来的,而是从天策府传出来的。。”

    诸葛夕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欣喜道:“师兄是说?”

    刘文静点了点头,道:“没错,要不然你觉得那人能把信息交给你么?”

    诸葛夕试探道:“夫子将鲤给你了?”言语欣喜更胜,别有一丝羡慕。

    刘文静微微一笑,道:“并没有。”

    “我就说,夫子之前天天说鲤乃是准备给大师兄的,如何会突然给你?”诸葛夕如释重负。

    梁俊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这俩师兄弟在说什么呢。

    “军师,这鲤是什么?”

    刘文静道:“殿下是否一直好奇,为何我远在雍州,却一直能够知道长安的事情?”

    梁俊道:“因为你是老六的探子么。”

    刘文静摇了摇头,道:“不光如此,我与六皇子之前,只不过是各取所需。天策府虽网罗了不少江湖人士,专门在各州郡收集刺探信息。可终究成立时间太短,势力只在长安周围,因此还帮不上什么忙。”

    梁俊心道:“老六果然是搞大事的料,天策府成立还不到半年,这情报系统就构建起来了。”

    又想到梁羽前世处于那种情况下,都能把整个长安经营的铁桶一块,暗地里更是收买了玄武门的守卫,这收集情报乃是他的看家本事。

    刘文静道:“常言道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当年诸葛亮身在隆中就知天下三分,夫子早年游历天下,更是明白信息的重要性。因此我丘山书院几十年前就有了专门打探各州最新消息的人员。”

    梁俊听了这话,明白过来,道:“莫非你们这个专门搜集情报的组织叫做鲤?”

    好在刘文静等人也都习惯了梁俊说话的方式,更习惯了他隔三差五发明些新词。

    刘文静点头道:“殿下猜的没错,我这些日子在雍州便是通过鲤...组织的细作得知长安的一举一动。”

    梁俊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对刘文静和诸葛夕的这位老师更加的好奇。

    这老头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仅培养出来刘文静和诸葛夕这种顶尖的乱世必备军师型人才。

    还未雨绸缪,在几十年前就先知先觉的成立了这样一个间谍机构。

    莫非这老爷子也是自己的同行?

    梁俊心中胡乱猜测,口中却道:“这鲤组织实力如何?军师可否告知呢?”

    说到底,前世的梁俊乃是卧底身份,倒也算是间谍的一种,对于这种组织不是很排斥,反而对古代这种类似军情六处的机构十分好奇。

    诸葛夕道:“只怕师兄也不知道鲤究竟有多少人,之前夫子曾说过,天下人人皆是鲤。”

    “难不成咱们之中也有?”梁俊看了看四周,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刘文静点头道:“骁骑卫中就有,只不过很多人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鲤的一员。”

    梁俊见刘文静如此诚恳,知道他开始慢慢的进入了自己军师的身份,不再隐瞒自己一些事情。

    这是一个好现象,梁俊也不怕触碰他的忌讳,难得刘文静对自己如此开诚布公,道:“刚刚听诸葛先生说,这鲤乃是给贵院大师兄准备,不知贵派大师兄尊姓大名?”

    刘文静和诸葛夕对视苦笑,道:“殿下,我们也不知道,这世间除了夫子之外,无人知晓大师兄真实身份。我从八岁入丘山,从未见过这个大师兄。”

    “是么?”梁俊想起之前听到关于丘山八奇的传闻,道:“这位大师兄想必就是传闻中那位丘山八奇奇首了吧。”

    诸葛夕点头道:“没错,老头子曾说,天下兴亡,全在大师兄身上,可这位大师兄是谁,老头子却从来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

    “只是说过一点,我丘山一派大师兄有一点和殿下倒是有些相似。”诸葛夕看着梁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

    “奥?”梁俊一愣,心道:“和我有关?”

    刘文静道:“夫子曾说,我丘山大师兄算术之法,独步天下。若非殿下乃是太子,我都怀疑殿下乃是我丘山大师兄。”

    “没错,之前我和其他师兄也曾猜测,老头子口中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大师兄,就是当今太子殿下。夫子说天下兴亡,全系大师兄一人身上,又说大师兄精通算术之法,这两点都很符合殿下。”诸葛夕说到这,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殿下并不是。”

    梁俊心道:“我当然不是,但是不知道当初这位太子殿下是不是,我又没继承他的记忆,如果这小子真是你们的大师兄的话,那可真是久违的穿越大礼包了。”

    嘴上道:“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也许我也不知道呢,夫子打算给我一个惊喜也说不准。”

    刘文静有些嫌弃的看了看梁俊,道:“我们倒是都希望殿下是我丘山大师兄,这样我丘山一派诸位师兄下山,也都有了依靠。只可惜啊...”

    “只可惜什么?”

    诸葛夕接口道:“只可惜前年老头子寿辰之日喝多了,拿着鲤送来关于诸位殿下最新情报看了。对其他皇子颇为赞赏,尤其是六皇子,更是赞誉有加。可看了太子殿下的情报,老头子却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说殿下不是仁主,日后若是做了皇帝,便是炎朝灭亡之日。”

    老子招他惹他了,前年,那时候我还没穿过来了,那些混蛋事都是之前太子干的,和我没有一丁点关系。

    梁俊面色尴尬,干笑道:“见笑见笑,当年年少无知,干了不少错事,让夫子他老人家见笑了。”

    刘文静道:“殿下不要放在心上,当时鲤送来的情报上,关于太子殿下那张纸,什么事都没有写,乃是白纸一张。”

    “白纸一张?”

    “对,其他皇子的情报写的极其详细,到了殿下这里白纸一张,夫子因此才...”刘文静虽然性格洒脱,可梁俊如今终究是自己要辅佐之主,一些比较伤他面皮的话,以前能说,现在再说就有些不合适了。

    诸葛夕却毫不在乎,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无为而治,前几年关于殿下的情报事无巨细,可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老头子当时就说,这种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看书,什么时辰吃饭的事以后就不要报了。于是第二年老头子就收到了太子白纸一张的情报。”

    梁俊也不能给他们俩解释,之前这位太子干的事和自己无关,只能尴尬的赔着笑。

    忽而想到一件事,张口道:“若日后军师知晓了这位大师兄的身份,假如他是老六,军师会不会转投其门下?”

    说罢一脸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看着刘文静,刘文静一愣,笑道:“殿下放心,文静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梁俊稍微安了安心,道:“那就好。”

    诸葛夕道:“殿下也不要担心,其实我师兄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不然也不会投在殿下门下。”

    “什么主意?”

    诸葛夕道:“我们家那个老头子,上了岁数,脑子里事太多,经常迷糊,做事不着调,说话不靠谱。尤其是再喝点酒,就开始胡说八道,因此他说我丘山大师兄身系天下兴亡,八成是骗人的。我丘山上下那么多弟子,基本上每个人都得到过老头子这样的评语,老头子还说贾诩是他徒弟,刘师兄乃是贾诩转世。”

    刘文静听了这话,难得有些尴尬,道:“夫子是喝多了,喝多了。”

    诸葛夕道:“老头子说大师兄算术之道独步天下也信不得,三年前刘师兄作了一首诗,夫子看了之后惊为天人,又说刘师兄是天上诗仙转世。每次一喝酒,老头子就给我们算命,有一个算一个,这些年来,丘山书院的这些弟子们差不多都快把天上星宿占完了。”

    梁俊听了这话,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夫子更加好奇,这老头倒是有趣的很,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丘山亲自拜访拜访,看看自己是天上哪个星宿下凡。

    诸葛夕道:“所以说殿下还是有可能是我丘山大师兄的,老头子虽然一喝酒就爱胡说八道,可我丘山大师兄并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徒弟一事,乃是他在讲学时说的,这话肯定不假。”

    梁俊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刘文静心中的主意。

    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这老头子说这话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

    丘山书院乃是天下四大书院之首,老头子经营多年,这些资源显然都是给这位神秘的大师兄准备的。

    如果鲤真的像刘文静所说这般强大,那差不多也可以是天下第一间谍机构。

    这一明一暗,一文臣班底,一情报系统,明显是专门为皇帝准备的。

    夫子隐瞒丘山大师兄的身份,有没有可能他压根就没有这样一个徒弟。

    而是在下一盘大棋。

    他看到天下有大乱的趋势,提前几十年准备好这两手资源,坐山观虎斗。

    一旦天下大乱,炎朝灭亡,新登基的皇帝上来之后,他直接把丘山八奇奇首,自己大弟子的名头甩在新皇帝头上。

    新皇帝不仅不会拒绝,反而会配合他演戏。

    这样丘山书院又能抱上新朝的大腿,夫子又可以有一个帝师的头衔,让丘山一派更加壮大。

    简直就是十全十美的套路!

    梁俊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觉得那老头就是这样打算,刚想开口,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梁定昌着急火燎的从营帐外走进来,道:“殿下不好了,王保他们被大皇子打了!”

    梁俊听了咯噔一声,心中叫糟:“怎么把他给忘了!王保他们四个就算闹翻了天,长安那帮人也绝对不会动他们分毫,可若是惹到大皇子梁锦,他可是不会管那么多。我怎么把这个狠人给忘记了。”

    心里暗自后悔,着急问道:“伤的如何?”

    梁定昌道:“就在后面,四个人被大皇子一人打了二十板子,打完之后大皇子还派人送了过来。”

    “他还敢派人来,派谁来的,给我拿下!”

    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自己让王保四人去长安,本身就是想打草惊蛇,试探一下长安城内各方的反应。

    自己虽然没有考虑到梁锦的存在,可梁锦就这样把他们打了,和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

    这边刚说完,那边营帐帘子打开,走进一人来,身后跟着一队士卒,抬着四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正是王保四人。

    再看那进营帐之人,正是大皇子梁锦的亲卫队长赵君慕。

    赵君慕见到梁俊,躬身施礼,脸上却没有丝毫敬意。

    “臣赵君慕,参见太子殿下。”

第九十二章 未入长安,先见争端

    赵君慕这个人年纪不大,二十七八上下,一米八五的大高个,面色严峻。

    梁俊听到赵君慕的话,微微一笑,简简单单轻轻的嗯了一声。

    赵君慕站起身来,气宇轩昂,整个人如一支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让刘文静和诸葛夕随之一愣。

    长安城内居然有这般人物!

    诸葛夕心道:“常听夫子说,天下英雄卧虎藏龙,我下山前还不以为然,如今来看老头子说的是一点也没有错。”

    诸葛夕从丘山书院下山之后,这两年在山蛮王庭之中也算见过不少世面,虽谈不上阅人无数,可见过的英雄好汉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能给他留下印象的,除了那个造反的完颜阿骨打之外,就数眼前这侍卫了。

    赵君慕并不英俊,普普通通的长相,可周身上下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气质。

    这样的人站在哪里,不管穿成什么样,一眼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营帐内的人打量着赵君慕,赵君慕站在一旁也打量着梁俊几人。

    梁俊总感觉赵君慕看自己几人,像是看死尸一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不说,好像丝毫没把自己这个太子放在眼中。

    你还不能说他高傲,敏感如梁俊也没察觉到赵君慕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看不起。

    仿佛自己就是空气一样,在他心中没有丁点分量。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梁俊就有所察觉,这个侍卫不一般。

    只是当时赵君慕和大皇子梁锦在一起,气势全都被梁锦压住。

    赵君慕侧身一让,身后的亲卫抬着王保四人走了进来。

    这四人趴在担架上,个个屁股开花,鲜血直流。

    梁俊见了,心里一阵心疼。

    这可是老子心腹中的心腹啊,吃喝嫖赌四大金刚,本打算回到长安城之后,这四人就是自己和百姓打成一片的代言人啊。

    梁俊上前一步,王保抬起头来,咬着牙看着梁俊,从担架上艰难的拿起宝剑道:“殿下,王保幸不辱命,那什么军机处说城外十里百官迎殿下回长安。”

    那宝剑不知为何已经断成两截,王保拿着断剑看着梁俊,说不出的凄惨和可笑。

    “殿下,此人冲撞了大皇子殿下的仪仗,原本是死罪,王前亮剑更是罪加一等。大皇子知道这四人乃是殿下心腹,因此只是命卑职各打了他们二十大板。”赵君慕在一旁冷声道。

    王保转过头看着赵君慕,话从牙缝中挤出来,道:“打的好。”

    身后的铁牛等人也跟着叫道:“打的好。”

    至于为什么打的好他们却不明白,只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掉了价,要是向梁俊告状,反而让赵君慕和那什么大皇子看笑话。

    梁俊抬起头看了看赵君慕,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赵君慕既然把前因后果简单的说了,梁俊心里也就明白过来,肯定是王保在长安城中得瑟,正好遇到了大皇子。

    军机处那帮子人包括梁羽没有这个胆子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自己派去的特使,可大皇子那个瞎子却百无禁忌。

    之前当着自己的面杀了四个小太监,那雷厉风行的手段自己可是亲眼所见。

    如今只是打了王保他们板子,说起来还算给自己留面子了。

    可这个面子自己接着还是不接着?

    “嘿,我说大个子,你是吃什么长大的。”王保乃是登州城内有名的大流氓,从小到大挨的打不计其数不说,但说想在登州城内成为人人敬佩的大流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年王保的爷爷在登州城内扬名立万的时候,就是靠着一手捞铜钱得到了登州大小流氓地痞的认可。

    那一年王保的爷爷带着村里人到登州城讨生活,开了家早点铺子。

    炸油条卖包子,生意十分红火,结果被当地一伙流氓欺负。

    王老爷子架起一口油锅,把那群流氓叫过来。

    当着那帮人的面,伸出手把油锅里的油条捞出来,一边吃一边往油锅里扔进去一把铜钱。

    吃完了油条伸手去捞铜钱,三十枚铜钱捞干净,手都炸出肉香了。

    然后看着流氓,意思很明显,再来找茬直接把他们下油锅。

    一帮流氓你看看我看看你,直接投到王老爷子门下,王家从此在登州城流氓届发迹。

    王保的爹长大成人,也要在登州城里立万,到了登州最大的酒楼。

    这酒楼的老板也是登州城里有名的大流氓。

    他爹进去,直接把酒楼老板的小指头和自己的小指头绑在一起。

    二话不说,咔嚓一刀下去,老板咬着牙不认他。

    王保的爹二话不说,又把自己的手食指和老板的食指绑在一起,手起刀落,俩人手指又没了。

    再绑中指,老板服了,直接请了王保的爹进酒楼,亲口许诺,这酒楼开一天,就有王保的爹一天的份钱。

    王保成人之后也要继承家族优良传统,他不舍得炸自己,也不舍得砍自己的手。

    光着膀子到登州最大的赌坊,上去一把将赌桌上的钱用布拢在起来抱在怀里。

    而后往地上一趟,让赌局的人打,但凡叫一声,或者有一文钱撒出来,王保就当不成流氓。

    赌局的小伙子三大五粗,上来五个人叮当五四打了王保半个时辰。

    直把王保打的血肉模糊昏死过去,王保也没出一声,更是死死的抱怀里的银子,一文也没掉下来。

    打从那天起,王家破了登州流氓地痞届流氓不过三辈的老话。

    旁人若是被打了板子,那是呼天抢地,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可到王保这里,二十板子不算事。

    赵君慕两辈子都是上层人,也见过不少不怕死的壮士,可哪曾见过王保这种臭流氓。

    忽听他问自己,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愣道:“自然是米饭长大。”

    王保一听,乐了,道:“米饭长大?我还以为你是吃屎长大的呢,打老子一点力气都没有。”

    赵君慕听了这话,脸色难得变了,但是碍于梁俊在前,不好反驳,只能冷哼一声。

    梁俊知道王保的秉性,又气又乐,刚想让他闭嘴,赵君慕道:“殿下,人已送到,下官告退。”

    说着转身就走,王保在后面道:“孙子,你别走,有种你弄死我。”

    赵君慕不去理会他,梁俊忽而道:“赵将军。”声音之冰冷,就连赵君慕也有些皱眉。

    “殿下。”赵君慕转过身来,看着梁俊。

    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太子和没离开长安之前大不相同,心中也有些纳闷,梁俊叫自己干什么。

    梁俊转过身来,坐在营帐正堂的椅子上,看着赵君慕道:“赵将军,梁锦为何要打他们四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皱眉,尤其是诸葛夕,更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后退一步。

    他虽然和梁俊认识时间不长,可对眼前这个太子却有了基本的认知。

    平日里这太子虽然做事说话有些荒唐,也没有个太子样,可一旦严肃起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赵君慕也察觉到梁俊的变化,心里提起提防,可身后退路被梁定昌堵死,自己的亲卫也都被骁骑卫堵住去路动弹不得。

    “冲撞大殿下仪仗,王前亮剑。”赵君慕只能硬着头皮道。

    梁俊冷声一笑,道:“王前亮剑,冲撞仪仗?也就是对梁锦不敬了?”

    听到太子连续两次直呼大皇子的名讳,赵君慕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梁俊玩真格的了。

    可他心里也只是一凛,随即就恢复过来,自己什么阵势没见过?还能怕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子?

    “是。”赵君慕也不废话,点头直视梁俊,沉声道。

    梁俊看着王保道:“王保,可是如此?”

    王保道:“我就是一没见识的乡下野人,不知道什么叫有礼无礼。咱们弟兄传完太子殿下的话就打算回来,路上遇到这什么鸟大皇子。这人问我们是干嘛的,我说了,他还让我们给那破轿子磕头,呸,老子长那么大亲爹也就是死的时候才给他磕了三头,这大皇子算什么狗东西,让咱们给他磕头。”

    王保跟着梁俊那么长时间,自家老大的性子他最清楚,见梁俊这般模样,王保更加没有忌惮,口中连骂带说,听的赵君慕暗中起了杀心。

    这杀机一起,营帐中人个个打了个冷颤,尤其是刘文静,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赵君慕,手中的羽扇微微握紧,轻声一咳。

    梁定昌听到刘文静咳嗽,神经瞬间绷紧,想起之前刘文静安排自己的话,手按腰刀,只等着刘文静羽扇一落,他就抽出腰刀一把将赵君慕的脑袋砍下来。

    赵君慕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机,不仅没有惊慌,反而冷静异常,心底更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来到这个朝代那么久,终于又让自己感觉到了那种久违的刺激。

    这个太子有点意思。

    梁俊看着眼前的赵君慕,感受着他身上那犹如实质的杀气,手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一股从内心最深处涌起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胸。

    可这恐惧不见没让梁俊害怕,反而将他前世里纵横大海时的心境激发出来。

    整个人感觉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对赵君慕更加的好奇。

    这人究竟是谁,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气场。

    他一定不是炎朝人!梁俊脑子里这个年头一闪而过。

    紧接着不知道为何,直觉里出现一个人名。

    梁俊道:“赵将军,我这位兄弟说的可是事实?”

    赵君慕冷声道:“殿下,他这话可是犯了忤逆之罪。”

    忤逆之罪在炎朝并不单单指儿女对父母不孝顺,向王保这种以平民身份张嘴鸟大皇子,闭嘴狗东西,乃是对梁锦的大不敬。

    按大炎律法来说,这属于仅次于谋反的罪过,若是让梁锦或者朝中御史听到,王保铁定得被凌迟处死。

    “忤逆之罪。”梁俊呵呵一笑,道:“对皇子不敬便是忤逆之罪,那该如何处置?”

    赵君慕道:“罪该凌迟。”

    梁俊点头道:“好,那就凌迟。王保,你可心服?”

    王保一愣,随后看梁俊不像是开玩笑,祖传的血性上来,哈哈大笑,道:“太子爷,姓王的跟你出了雍州,这条命就是你的。莫说是凌迟,就算是五马分尸,姓王的但凡皱一皱眉叫一声惨,便是乌龟王八养大的。”

    赵君慕听了,心里对王保倒是有些钦佩,这人虽然没有礼数,可看他说话做事,倒是一条汉子。

    梁俊道:“好,有你这句话就行。”说完看着赵君慕道:“赵将军,既然对皇子不敬乃是凌迟之罪,那么对太子不敬,又该当何罪?”

    赵君慕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梁俊,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梁俊道:“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是谁让你站起来的?”

    赵君慕听了这话,心道疏忽了。

    他平日里原本是十分谨慎的人,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赵君慕自打来了这个朝代,基本上和梁锦形影不离,时间长了,慢慢的养成了这种习惯。

    不管遇到谁,行了礼之后,有大皇子在场,对方恨不得上前把自己扶起来。

    久而久之,赵君慕潜意识里就养成了条件反射,这边一跪,行完礼,紧接着就站起身来。

    听到梁俊这话,赵君慕才想起来,梁俊刚刚好像没有说让自己起身,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这嗯一声,可并不是让自己起身!

    上位者没有明确让下属起身,下属自作主张,严格来说也属于大不敬之罪。

    再回想刚刚太子的动作和神情,赵君慕脊梁上的汗唰的起来了。

    这狗太子是故意的!打从自己一进营帐,他就给自己设了套!

    赵君慕心中感慨万千,老子往日里小心谨慎一辈子,千算万算,常年打雁今日竟被雁啄了眼。

    梁俊看着脸上终于露出一些慌张的赵君慕冷冷一笑,道:“赵将军,刚刚是谁让你站起来的?”

    赵君慕冷汗流了下来,咬了咬牙跪在地上,道:“臣万死。”

    “本太子不要你万死,也不让你凌迟,梁锦不是喜欢替人教育手下么?可我也没见你这条梁锦的狗怎么懂规矩啊。”

    梁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赵君慕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赵君慕,感觉心中那个猜测愈加准确。

    赵君慕回过神来,毫不畏惧,整个人如顽石一般,单膝跪地一动不动。

    梁俊缓缓的弯腰,将嘴巴靠近赵君慕的耳旁,轻声说道:“不知赵将军的赵,可是被坑杀几十万士卒赵国的赵?”

    此言一出,赵君慕整个人如遭雷劈,饶是他心性如磐石,也万万没有想到梁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如何知道的?

    就在赵君慕愣神的功夫,梁俊站直了身子,厉声道:“王保?”

    王保挣扎着起身,道:“太子爷,王保在。”

    “还能站起来么?”

    王保咧着嘴嘿嘿冷笑,咬着牙,豆大的汗啪嗒啪嗒顺着脑门往下流:“这点小伤,还伤不了我王保。”

    “好,你不懂规矩,冲撞了大皇子,自然该打。可大皇子的狗冲撞了本太子,那也得打。去,拿板子来,教教赵将军如何做狗。”

    王保站起身来,冷声一笑:“殿下放心好了。”转头看着梁定昌,道:“梁大哥,帮忙把这位爷请出去吧。”

    梁定昌点了点头,来了两个骁骑卫,将赵君慕架了出去。

    沉闷的板子声从营帐外传来,刘三刀上前一步,看着梁俊道:“殿下,如今咱们还没有进城,就和大皇子交恶,会不会?”

    梁俊道:“他若是在打王保之前能这样想,事情就不会到这种地步。”说着郑重的看着刘三刀道:“三哥,咱们这次回长安,不是来请客吃饭的,也不是吟诗作对的,更不是来交朋友的。在你们跟着我下白虎山,在我当着凉州官民的面杀了那些贪官的时候,咱们就没有了退路,官和民我们只能选一头。”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刘文静摆放的长安地图前,低声道:“选了民,那么对面的,不管是谁,都是咱们的敌人,咱们这还没有碰他们的利益呢,他们就要给我们颜色看。若是日后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转过身来,看着刘三刀。

    “既然他们吃肉,就该把他们当虎狼对待,对待虎狼,不把打疼了打怕了,虎狼是不会听你的。”刘文静走了过来,道:“太子,不如将这赵君慕杀了,小生总感觉此人日后定是心腹大患。”

    梁俊听了这话,咽了咽口水,看着刘文静寻思,我以为自己就够狠的了,没想到你比我更狠。

    梁俊微微摇了摇头,道:“若是杀了,就彻底的被动了。别着急,这只是小菜,好戏还在后面。”

    说到这,梁俊喃喃道:“老七你可要准时来啊,哥哥还等着拿你杀鸡儆猴呢。”

第九十三章 绝望的宿命

    长安的雪早就已经停了,雪下了三天三夜。

    关内已经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尤其是在刚进十二月。

    文武百官纷纷上奏表,这是祥瑞,代表上天护佑大炎。

    这让憋屈了好久的梁三爷心情难得舒畅很多。

    雪后赏景本就是梁三爷的一大爱好,赏完雪景之后再吟诗三首,对于梁三爷来说,更是人生一大快事。

    尤其是在得知太子已经到了长安城下的消息后,梁三爷哈哈大笑,板了好久的脸终于露出笑容,挥毫泼墨,又作了第四首诗。

    “陛下,太子殿下让百官出城相迎。”

    梁三爷并没有搭理跪在一旁的小太监,最后一个字勾写完毕之后,梁三爷看着今天自己作的第四首诗无比满意。

    “太子雍州一行,劳苦功高,百官出迎原是应该。”说着从怀里拿出自己的印章,盖在已经被他写满诗词的《快雪时晴帖》上。

    周围的太监宫女见皇帝今天久违的心情大好,全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心情阴晴不定,已经赐死了七八个做事不仔细的宫女太监。

    今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太子殿下一回来,圣人终于笑了。

    这帮太监宫女对太子心里感激万分,那跪着的小太监见到此时此景,也不敢多说话,恭敬的跪在一旁。

    不多时,从园子外走来一队人,打头的女子身披猩红色火狐披风,走起路来环佩叮当。

    虽然穿着冬衣,可依旧能看出傲人的胸围。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国母徐皇后。

    梁三爷抬起头来,看着翩翩而来的丽人,一股子邪火打小腹下三寸蹭蹭蹭的往上冒。

    饶是自己已经来到这朝代半年多,可每次见到徐皇后,梁三爷还是有些控制不住最原始的冲动。

    这女子简直就是红颜祸水的代名词,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

    可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更不要说那股子熟透了的女人味,让梁三爷既迷恋又害怕。

    “妾身见过圣人。”徐皇后走到进前,冲着梁三爷盈盈施礼。

    梁三爷快步上前将她搀扶起来,道:“天寒地冻,梓童如何到此?”

    徐皇后打量着桌子上的字帖,没有回答梁三爷的话,笑道:“圣人这帖子是赝品吧。”

    梁老三一愣,反问道:“此话怎讲?”

    这快雪时晴帖是程经亲手交给自己的,以程经的眼光,还能有书画古玩瞒过他的眼睛?

    徐皇后道:“快雪时晴帖臣妾虽没有见过,却也知道这帖子不过二三十字,圣人的这帖子字数如此多,岂不是赝品?”

    梁三爷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知道徐皇后这是拐着弯的夸自己字写的和王羲之不分上下。

    虽然知道这是徐皇后的恭维,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这马屁还是出自此等丽人之口,梁三爷只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好几十岁。

    “梓童这是捧杀朕了。”梁三爷面带微笑,道:“太子已经到长安城外了。”

    他说完这话,伸手将帖子卷起来,若无其事的暗中观察着徐皇后的反应。

    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确实让自己心动不已,可梁三爷却不敢对她有任何的轻视。

    那种近乎来自本能和直觉的不安,让梁三爷对徐皇后既不敢太过亲近又不舍得疏远。

    他两世为君,见过的奇女子何止千万,但像徐皇后这样聪明绝顶又城府极深的女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徐皇后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笑颜如花,恍然大悟状,道:“妾身刚刚还在想,究竟是什么喜事让圣人如此开心,原来是太子回京师了。”

    梁三爷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直犯嘀咕:“她难道真的不知道太子已经到了长安城外?还是故意为之?”

    徐皇后的很多操作,梁老三都看不懂。

    她身为六皇子梁羽的生母,又是堂堂皇后,按理来说应该想方设法扶六皇子当上太子。

    可这半年以来,徐皇后不仅一次都没有为六皇子说话,反而在自己刚来的时候,莫要废黜太子。

    为了说服自己打消罢免太子的心思,徐皇后费劲心机,动之以情晓之以义。

    形真意切,完全不像是假装。

    难道她就不知道日后如果真的是梁俊登上皇位,她虽然也顶着太后的名义,可这太后终究不如梁羽当皇帝来的稳固。

    “是啊,太子在雍州为朝廷解决了大患,有功于社稷,朕心甚慰啊。”梁三爷也是满脸微笑,看不出说这话是真是假。

    若是程经在此,听到梁三爷说这话,肯定暗翻白眼。

    你可快拉倒吧,每次雍州一有八百里急报,你就气的摔奏折砸茶杯,恨不得插上翅膀生吃活剥了梁俊。

    徐皇后道:“太子回京师,乃是大事,礼节之上不可疏忽。”

    梁三爷点头道:“没错,梓童说的是。”说罢转身看着跪在一旁的小太监道:“刚刚你说太子要让百官如何?”

    那小太监躬身道:“回陛下,太子殿下让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梁三爷转头看着徐皇后道:“梓童以为如何?”

    徐皇后微微一笑,道:“陛下,后宫不可干政,此乃祖制,妾身如何敢擅言?”

    梁三爷道:“哎,无妨,此事与朝政有何干系,梓童但说无妨。刚刚朕也没拿定想好,你替朕拿拿主意。”

    此言一出,周围的宫女太监头低的恨不得碰到地,唯恐让徐皇后看出端倪。

    他们的动作虽然轻,可依旧没有逃过徐皇后的眼睛。

    徐皇后马上明白过来,只怕皇帝已经准了太子的要求,此番这般说,多半是要试探自己。

    “陛下,储君乃是国本,如今又有功社稷,若让妾身来说,光是百官相迎尚且不足...”说到这里,徐皇后顿了顿,没有接着往下说。

    梁三爷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见她并不打算接着说话,猜到自己这位皇后已经知道自己是在试探她。

    梁三老爽朗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按梓童的意思去办。”

    “张青。”

    “奴婢在。”

    “去,告诉常欣,让城中百姓也去迎接太子。”

    “遵旨。”一旁的贴身太监站起身来,快步走出庭院。

    张青刚走,庭院外迎面快步小跑走来一太监,进前之后跪于地躬身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徐真人求见。”

    “徐真人?”梁三爷听到这话,整个人愣住了:“她来干什么?”

    徐皇后也有些意外,自己这个妹妹平日请她进宫她都不来,今天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想到这,徐皇后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一旁的梁三爷。

    当今皇帝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漂亮的妹妹,可是垂涎已久。

    妹妹二十出头就带发修行至今没有嫁人,就是为了躲着他,

    往日里梁老三亲自去观里见她尚且常常吃闭门羹,今日主动上门,难不成是想通了?

    徐皇后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梁老三喜笑颜开,忙道:“快请进来。”

    太监问声遵旨转身离开,梁老三看着徐皇后笑道:“梓童,你这妹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且猜一猜,她来见朕,乃是为了何事?”

    徐皇后微微皱眉,想了想,笑道:“陛下说笑,妾身又不懂占卜之法,如何能知?”

    梁老三有些得意,道:“你不知道,朕心里却有了计较。”

    正说着,只见刚刚的太监去而又返,身后跟着穿着一身道袍,与徐皇后模样有些相似,却比徐皇后容貌更胜一筹的女子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周围的太监只是看了她一眼,全都面红耳赤,一个个把头低的更深,唯恐让皇帝看到自己这般模样,那可就是杀头的大罪!

    梁老三看着慢慢向着自己走来的女子,一时之间晃了神,呆呆愣愣的站在那儿。

    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女子,可每次见她,梁老三就觉得整个人的魂都散了。

    那道姑打扮的女子走到亭子里,冲着梁老三和徐皇后行了一礼,轻声道:“贫道徐妙锦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只是这莺莺燕语,莫说是梁老三,就连同为女人的徐皇后整个人都酥了。

第九十四章 三个穿越者一台戏

    徐妙锦是谁,现在她是当朝皇后的亲妹妹,已逝赵国公徐不弃的二女儿。

    只是她自己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朝代。

    一觉醒来,从大明来到了大炎。

    自己还是叫徐妙锦,自己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自己的姐姐依旧是皇后。

    有变化的是:自己熟悉的世界变了,自己的父亲变了,哪怕她并没有对这一世的父亲有任何印象。

    虽然自己还是叫徐妙锦,可此徐妙锦已不再是彼徐妙锦。

    自己的姐姐依然是皇后,可姐姐的名字变了,模样变了,连性格都变了。

    唯一没有变得是皇帝依旧对自己垂涎三尺,只不过这一世的皇帝并不像前世的朱棣。

    自己上一世拒绝了朱棣,青灯古佛一生。

    这一世难道也要寄身修道过完余生么?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么?

    可这一世自己安心修道也能和上一世那样躲过是非么?

    徐妙锦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乐观。

    前世里朱棣看自己的时候好歹还有帝王的风范,而这一世的皇帝看自己时,眼中充满了露骨的**。

    即使自己的姐姐,当朝皇后,他的妻子在一旁,也是如此。

    这样的皇帝能否让放过自己,徐妙锦对此不抱任何的希望。

    “真人来了...快,赐坐。”梁老三笑盈盈的看着徐妙锦,身旁的小太监赶紧搬来一个绣凳,放在亭子里。

    徐皇后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比前些日子更瘦了,看你这幅模样,姐姐心里难受,你难得出门,这次进宫需得多住些日子,陪姐姐说说话。”

    徐妙锦道:“让姐姐挂念了...”

    不等她说完,梁三爷插嘴道:“皇后说的极是,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要朕说,妙锦就住在宫中。”

    徐妙锦轻声道:“陛下,贫道道号青云。”

    梁三爷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徐妙锦对自己这样说话而生气。

    自从知道徐皇后的妹妹叫徐妙锦之后,梁三爷心里就一直好奇,这个徐妙锦和前世自己知道的那个徐妙锦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前朝那个敢于拒绝永乐皇帝的奇女子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来到了这个世界。

    皇帝想干什么事,那是再容易不过,更不要说想见一个女人。

    可就在梁三爷找个借口传徐妙锦进宫的时候,小太监回来禀报,她已经带发出家了。

    凭白碰了一个软钉子,让梁老三对她更是好奇。

    这个徐妙锦究竟是谁,为什么自己一要见她,她就成了道姑?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好奇心大起的梁三爷说什么也要见徐妙锦一面。

    你不愿意来,那朕就过去看你。

    见了之后,梁三爷惊为天人,他本以为徐皇后就已经是人间绝色了。

    可谁知道自己皇后这位妹妹比姐姐更胜一筹。

    自从见了徐妙锦一面,梁三爷心里就惦记上了她。

    若不是朝中这些日子发生那么多事,让梁三爷无暇更无心情,只怕这位皇姨已经被他纳入后宫了。

    “青云妙锦都是你,无需分的那么清。”梁老三面带笑容,坐了下来,道:“皇后和妙锦也都坐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徐皇后拉着徐妙锦坐在一旁,笑道:“妹妹今日来宫中,可是找姐姐有事?”

    徐妙锦道:“此番进宫,乃是觐见陛下。”

    徐皇后一愣,看了看二人,心中升起一丝防备。

    狗皇帝对自己这个妹妹可是喜欢的很,自从见了徐妙锦,连到她宫里过夜的次数都少了。

    若是徐妙锦进了后宫,只怕对自己颇为不利。

    徐皇后心思电转,在自己这些日子的经营下,如今整个后宫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威胁到自己,若是被徐妙锦破坏了现在的局面,可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徐皇后看着徐妙锦笑容更灿烂,道:“妹妹来找陛下,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和陛下说话,姐姐去给你准备准备。今晚就不回去了,咱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说着起身要走,徐妙锦赶紧一把将她拉住,道:“姐姐不用麻烦,妙锦说完就走,不再宫中停留。若是姐姐有空,到我观中来,妹妹还有些事要向姐姐讨教。”

    徐皇后顺势又坐了下来,道:“好,好,过些日子姐姐就到你观中去。”

    心中对徐妙锦的反应颇为满意,若是徐妙锦不说这话,徐皇后心中绝对不会容她。

    哪怕她是自己所谓的妹妹。

    旁人不清楚,可徐皇后自己却清楚的很。

    眼前这个徐妙锦只不过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妹妹,和自己没有任何的感情。

    自从徐皇后睁开眼,发现周围环境变了,自己更加年轻之后。

    徐皇后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弄清楚,这是哪里,自己是谁,现在是什么朝代。

    弄清楚这些的徐皇后在佛前跪了一天,感谢佛祖让自己重来一世。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仙界一般。

    不需要经历前一世的那些坎坷,自己睁开眼就是本朝的皇后,而且地位稳如泰山。

    更不需要经历生育的痛苦,自己就有了成年的皇子。

    而且这个皇子与自己没有任何的感情,日后自己若是入主太极宫,对付起他来不需要任何的纠结。

    皇帝对自己依旧言听计从,朝堂上党派林立,自己娘家出身高贵,兄弟个个手握军权。

    自己又有前世治理国家、处理朝政的经验。

    这简直就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就在徐皇后兴奋的难以自己,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件无比恐惧的事情:

    自己的这个儿子,当朝的六皇子好像有些问题。

    当得知六皇子被封为秦王的时,徐皇后心里涌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而这一丝预感在自己这个儿子创建天策府那日彻底的变成了深深的不安。

    李世民!自己这个儿子是李世民!

    冤孽啊,这哪里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简直就是上天对自己颠覆李唐的惩罚。

    打那日起,徐皇后再也不敢见六皇子,原本要做的事全都停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待在后宫之中,暗中派人观察着六皇子的一举一动。

    无数个夜晚,徐皇后从梦中吓醒,梦里自己的这位儿子提着刀凶神恶煞的不停的逼问自己。

    好在六皇子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个为了皇位弑兄逼父开创贞观之治的狠人,知道自己乃是坏了他李唐江山的武才人之后,会做出如何的举动。

    徐皇后也曾想过,六皇子并不知道前世在他死后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想随即就打消了,上天既然这样安排,六皇子就一定会知道。

    即使不知道,徐皇后也不敢冒这个险,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当朝皇帝好像也有些不对劲。

    原本以为高枕无忧的徐皇后渐渐的改变了刚来到这个朝代的想法,目前来看,还是按兵不动隐入幕后最为安全。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陷入沉思的徐皇后身子被人轻轻摇动,徐妙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徐皇后一愣,回过神来,笑道:“啊,姐姐想起你小的时候的事了,一转眼你都成了大姑娘了。”

    徐妙锦低头不语,这种话题十分的尴尬,是万万不能接话的。

    毕竟自己不是眼前这位皇后原来的妹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她的存在。

    徐妙锦也十分害怕,自己说错哪句话,就让眼前这个看起来就无比精明的女人发现端倪,从而发现自己并不是她的妹子。

    那时候自己不光要面对皇帝的觊觎,还要防着皇后的怀疑,对于如今徐妙锦的境况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妙锦找朕所谓何事,但说无妨。”梁老三也发现了皇后的异常,只当她是意识到了自己对她妹妹的心思,因此并没多想。

    朕就算把徐妙锦纳入后宫又如何?你这个当姐姐的还敢阻拦不成?

    徐妙锦道:“陛下,长安城内三日大雪,城外不少百姓受了雪灾,饥寒交迫,这些日子以来,贫道观中收留许多无家可归的百姓。贫道观小,收容不下,今日受难的百姓越聚越多,贫道派人去告知京兆尹,可却得到京兆尹说朝廷有令,只管城中灾民,因此特地进宫求陛下让户部拨粮,救助长安城外流民百姓。”

    梁老三一听连连皱眉,军机处那帮人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弄不好?

    下雪的头一天军机处就制定了雪后赈灾的奏折啊,长安城外怎么还能有百姓受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有人知道自己想要迁都幽州,故意试探,想要借着灾民动自己内务府?而后一探自己的想法?

第九十五章 葬龙病虎入营来

    “殿下,赵君慕已经被送回去了。”骁骑卫走进营帐恭声道、

    “大皇子有什么反应?”梁俊小心翼翼的帮三猪敷着药,好在大皇子并没有下死手。

    王保四人的屁股看起来皮开肉绽,并没有伤筋动骨,休息几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大殿下说等太子殿下回到长安,他在府中设宴请殿下过府一叙。”

    “知道了。”梁俊摆了摆手,骁骑卫转身离去。

    “辛亏大皇子患有眼疾啊。”刘三刀感慨道。

    刘文静道:“世人皆道大皇子乃是帝王之相,若不是身患眼疾,必为大炎储君。只怕此话也不真实。”

    有炎一代,从太祖算,没有哪个皇帝有那么多皇子。

    而且这一代的皇子个个都称的上人中龙凤。

    哪怕是一心向佛最没有存在感的梁济,其佛法之精深,传闻连大相国寺的当代主持都甘拜下风。

    梁俊回到长安之后,不说朝廷众臣,就算是他这几位兄弟,也不是好对付的。

    “军师的意思是?”

    刘三刀努力跟上刘文静的思路,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诸葛夕走上前,指着梁俊道:“在没认识太子之前,你对太子是什么印象?”

    梁俊脸色一红,道:“你们说话就说话,别带上我好不好。”

    刘三刀眉头紧锁,并没有把梁俊这句吐槽的话放在心上。

    “在此之前,只听江湖上和官场上一些人说,太子殿下略有欠缺。”

    刘三刀尽量委婉的阐述之前对梁俊的印象。

    诸葛夕哈哈大笑:“只是有点欠缺那么简单么?世人都说太子吃喝嫖赌,欺男霸女,简直是丧尽天良。”

    梁俊在一旁咳嗽,刘三刀连连点头。

    “小生虽然和太子殿下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可却也知道,殿下绝非传闻那般不堪,相反,若说谁最能做皇帝,在我看来,唯有太子殿下。”

    梁俊见诸葛夕欲扬先抑,心中舒坦很多,好奇道:“诸葛先生何出此言?莫不是故意恭维本王?”

    诸葛夕正色道:“不,非是小生恭维殿下。小生自下山以来,走过大半个炎朝,穿州过府,又越过边境长城到山蛮。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如今炎朝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长安城内歌舞升平,可河北道江南道已经烽烟四起,哪怕没有师兄从中斡旋,这两道起兵造反也只是时间问题。”

    刘文静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刘文静哪怕有天大的本领,也没有逆天而为的能力。若非这两道民怨鼎沸,就算再如何奔走,也绝对不会说的他们造反。”

    诸葛夕道:“炎朝已经到了乱世前夕,六皇子也好,七皇子也罢,哪怕算上大皇子,虽然他们都是一时之俊杰,和太子相比,终究还是少了一份为民的心。”

    “为民的心?”

    “敢在雍州为了普通百姓,斩杀如此多的官员,不是谁都有这种魄力。丘山书院为什么被人称作天下四大书院之首?那是因为其他三个书院和丘山相比,缺了一种东西。”刘文静端起一杯茶,放在梁俊面前。

    梁俊擦了擦手,接过茶水,刘三刀问道:“什么东西?”

    “尊重和平等。”刘文静说的极其郑重。

    刘三刀恍然大悟,说的没错,尊重和平等。

    雍州各山寨的寨主为何愿意推举梁俊为大龙头,自己等人为什么心甘情愿追随梁俊。

    荣华富贵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梁俊贵为太子,可不管和谁相处,不管和谁说话,从来没有摆太子架子。

    王保为什么敢和梁俊打闹,并不是因为梁俊交代,不要把自己当成太子梁俊,而是梁俊自己从未把自己当成太子。

    刘三刀若有所思,点头称是。

    梁俊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骨子里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等级观念几乎没有,待人接物全都按着本性。

    这也算是从新世纪穿越来的好处吧。

    六皇子虽然贵为千古一帝,能力上自然是没有问题,可终究是封建帝王,再怎么平易近人心里还是高人一等。

    可能有些人心甘情愿接受这种奴性的框架,但对于刘三刀这种混迹江湖之人来说,这种奴性虽然可以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

    而对自由惯了的人来说,反而是一种压抑和缚束。

    至于刘文静二人,他们习惯了丘山书院特有的环境,相比六皇子,更喜欢真正平易近人的梁俊。

    这边正说着,一名骁骑卫快步走了进来,高声道:“太子殿下,门外来了一个和尚,求见殿下。”

    “和尚?”

    自己记得没有和和尚有过来往啊,难不成是没穿越前太子的朋友?

    “这和尚叫什么?”刘文静下意识开口问道。

    “回军师,这和尚没说自己法号,只说是庆寿寺的主持。”

    “庆寿寺的主持?长安周围有这样一个寺庙么?大相国寺倒是听说过。”梁俊这边正纳闷,诸葛夕急道:“速速有请。”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梁俊看着刘文静,刘文静摇了摇头,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庆寿寺的主持。

    “梁将军,你可知道庆寿寺在哪里么?”刘文静看着一旁的梁定昌问道。

    自己这个师弟年纪虽然不大,可性子却绝不轻佻,他一听到这和尚的名字就这般急切,由此可见,这和尚绝非凡人。

    “庆寿寺?”梁定昌先是一愣,随后高声道:“啊,是徐真人修行的寺院!”

    徐真人?听起来像是个道士的称号,怎么道士和和尚成了好朋友?还在一个寺庙里修行?难不成寺里还有师太不成?

    梁俊原本想问谁是徐真人,可见梁定昌一脸的兴奋,好像这人的名气很大,自己若是不知道反而让人怀疑。

    反正已经回到长安了,日后有的是机会打听。

    营帐帘子打开,诸葛夕欢声笑语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和尚走了进来。

    只是一照面,刘文静见到和尚,整个人犹如被惊吓的猫,神经不由自主绷紧了。

    和尚很瘦,说不上皮包骨头却也差不多了。

    精神头很好,一双眼睛如雷似电,夺人眼目,整个人犹如一只病虎,让人不敢轻视。

    “师兄,你看这是谁?”诸葛夕笑嘻嘻的看着刘文静,道:“这位就是夫子所说的道繁大师。”

    “道繁大师?”刘文静脑子里飞速搜索关于这两个字的信息,忽而想起去年收到夫子的一封信里提到的一个人。

    这人独身去丘山,与夫子论道三天三夜,最后虽然败于夫子,却让夫子赞叹有佳。

    夫子专门在信中说,收了此人为记名弟子,让丘山学子全都知道,日后见了他要以师兄之礼待之。

    “刘文静见过师兄。”刘文静上前躬身行礼。

    道繁和尚上下打量了他,笑道:“毒狼文静,果然名不虚传。师弟无须多礼。”

    诸葛夕引着和尚走到梁俊面前,道:“道繁师兄,这位就是太子殿下。”

    梁俊打量着和尚,和尚一双眼睛也在观察着梁俊。

    半晌,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恭敬道:“贫僧参见太子殿下。”

    梁俊见这和尚居然是丘山夫子的弟子,刘文静的师兄,大是意外,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两位师弟在自己这里,赶忙上前回礼道:“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跳出三界外,不在无形中,毋须多礼。”

    一旁的王保趴在地上,道:“太子爷,这话不是说猴子的么。”

    刘三刀一巴掌拍在王保屁股上,王保哎呦一声,知道说错了话,小声嘀咕起来。

    “来人,上茶!”梁俊高声道,最后看着和尚道:“大师,上座。”

    众人落座之后,梁俊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道:“大师今日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不敢当,殿下言重了,贫僧今日而来,乃是有一事相求太子殿下。”道繁不紧不慢道。

    不是来找刘文静和诸葛夕叙旧的?来找自己办事的?难不成要敲自己竹杠,让自己捐款修庙?

    “大师有事尽管说,只要本王能做到,断不推脱。”

    诸葛夕点了点头,对梁俊更有好感,太子能对一个不认识的和尚说这种话,显然是看在刘文静的面上。

    自己师兄能得太子这般信任,当真是十分难得。

    道繁连道不敢,开口道:“殿下,长安大雪,城内城外压坏了不少房屋,百姓无家可归,不少人身无遮风之衣,口无充饥之食,冻死饿死不计其数。贫僧素问殿下爱民如子,因此特来求殿下救一救受难的灾民。”

    长安大雪造成了灾难,这事不归自己管啊,这事归京兆尹的管辖范围啊,户部拨粮就行,哪里轮到自己插手?

    梁俊微微皱眉,刘文静知道梁俊心中疑惑,自己也有些纳闷,道繁乃是和尚,这救助灾民的事也和他没有关系啊。

    要找也得去找京兆尹,再不济去找朝廷户部军机处,来找一个还没进城的太子有什么用。

    “师兄,难道京兆尹没有开仓救民么?”

    梁俊怎么想也想不通,按理来说,朝廷里那么多爱民如子的大佬,就算京兆尹不管,六皇子能放过这种刷好感度的机会?

    太子和自己这位师弟心里怎么想的,道繁一清二楚,苦笑一声,解释道:“大雪刚下第一天,军机处就有了救灾的规章,京兆尹也全力救灾。可救灾的范围也只限城内,城外的百姓却不再救灾范围之内。这批灾民全都聚在小寺之中,无奈贫僧寺院收留不了这么多灾民,寺中存粮也只够灾民一日之食,如今寺里已经断粮,万般无奈,只能舍下一张老脸来求太子殿下。”

    “朝廷为何不管城外百姓?难道城外百姓就不是我大炎子民么?”梁俊听到这话,对梁羽等人十分不满。

    好歹是千古一帝,这种事情还分不清轻重么?

    旁人手里没有粮食,六皇子手里可是有很多。

    别人可能不知道,梁俊却一清二楚,常玉在锦波积攒准备造反用的粮食最后全都被张角送给了六皇子。

    难道梁羽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攥着粮食养兵也不愿意救助灾民?

    道繁道:“非是朝廷不愿救助城外百姓,而是城外百姓之中有不少是白莲教的信徒。借着受难之名,混入百姓之中,一来为了消耗朝廷钱粮,二来打算暗中蛊惑百姓。朝廷投鼠忌器,不敢救灾,任其自生自灭。”

    白莲教!梁俊一愣,原来如此。

    白莲教在前世历史之中算是鼎鼎大名的造反组织,打从唐宋以来,白莲教就已经存在,到了元明清时代更是愈演愈烈。

    前世历史上北宋方腊、南宋钟相杨幺、元末韩山童刘福通、明代赵全徐鸿儒全都是借着白莲教的名义起事,可以说算是一个极其顽固又有破坏力的组织。

    难怪朝廷投鼠忌器,原来根在这里。

    一想到这,梁俊看向诸葛夕,刚刚他说的那些话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大炎朝果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连长安城附近都有白莲教活动,而且动作之大,已经到了尾大不掉的地步。

    道繁说完,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事很严重,若是一个处理不好,白莲教借着赈灾发展壮大从而威胁长安,一旦造成影响,对于大炎朝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刘文静和诸葛夕陷入了沉思,若说行军打仗、治国安邦,他们俩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可若是面对这种问题,两人全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救还是不救,都很棘手。

    救了,养虎为患。

    不救,丧失人心。

    京兆尹不敢作主,军机处更没有这个魄力,着实是一件让人无比头疼的事情。

    杀又杀不得,放也不能放,救又救不得,不救也不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向着梁俊看来。

    别人头疼灾民的事,可对于梁俊这个救灾小能手来说,这事应该不难。

    从雍州救灾上就能看出,自己这位太子殿下对于政务可能不怎么精通,对于官场更是两眼漆黑。

    可在处理灾民问题上,那可是行家里手。

    半响,梁俊打定了主意,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看着道繁道:“大师不用担心,您先回去安顿好百姓,就说明日...不,今日下午就开仓救灾,让所有的灾民都到你寺院中去。我这就让人准备粮食,告诉百姓,有本王在,绝不会饿死一人。”

    此言一出,不光是刘文静,连道繁也有些意外,别有深意的看了看梁俊,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恭敬离开。

    王保张着嘴道:“太子爷,咱们真救啊。”

    太子爷这哪里是太子,简直就是散财童子,走到哪钱撒到哪。

    梁俊冷声一笑,道:“救一定得救,不仅救,还要大张旗鼓的去做。我要让白莲教那群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九十六章 混乱的军机处

    军机处内,大佬们喝着茶,梁羽也没有继续和沈云聊入股珍宝斋的事情。

    迎接太子的事已经准备好,按照宫里传来的指示,皇帝给太子的定性是功臣。

    听到这两个字,常欣也就知道,自己手下的太监况让是白死了。

    自觉的安排下去,谁也不准再提起况让这两个字,把况让在宫内存在过的所有信息清理干净。

    常欣转头也把手里搜集来关于太子的黑历史全都一把火烧了。

    皇帝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太子当成挡箭牌。

    自七皇子被天策府赶出长安,常欣之前的决定有些动摇。

    老子前世给你们朱家当牛做马,最后反而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你朱厚不近人情更是出了名的,自己还要不要跟着你干,真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刚来到这个朝代的时候,常欣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

    随着对这个世界越来越了解,常欣慢慢的平静下来,随后有些新的想法。

    军机处里,和常欣的心路历程相似的不在少数。

    如今局势越来也明朗,身在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隐藏自己的身份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从一开始就十分高调,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身份的六皇子反而成了军机处内谁也无法撼动的存在。

    常欣在一旁胡思乱想,随身服侍的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小太监转身离去,军机处其他大佬抬起头看了看他。

    “太子殿下去了寿庆寺。”常欣轻声道。

    “寿庆寺?”

    太子好端端的去寿庆寺干什么,那不是徐真人修道的场所么?

    难不成太子和徐真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方护见众人露出猜想的表情,开口道:“城外的白莲教余孽全都聚在了寿庆寺附近,刚刚徐真人还进宫面见了圣人。”说罢,看着无比头大的奏折,整个人生出一种无力感。

    这个朝代和自己前世所在的大汉朝相比,朝政的处理方法截然不同,手下各司衙门更是比汉朝多。

    自己虽然依旧是百官之首,名为左相兼着首席军机大臣,可手中的权力和前世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堂堂首辅大臣居然没有丝毫兵权,没有兵权在这种环境下十分的吃亏啊。

    这操淡的炎朝官员体系!

    “徐真人现在依然在宫中,刚刚陛下传来口谕,让户部准备二十万石粮食,以备不时。”程经说话不急不缓,二十万石粮食是小事,他现在最头疼的是等太子回来之后,该如何给太子解释户部只给了他雍州十万石粮食的事。

    虽然这是军机处的决议,皇帝御批,可这个锅这群人稳稳的得让他户部尚书来背。

    原本程经还想推韩励出去挡一波火力,毕竟骁骑卫不是太子的中军护卫,名义上归韩励这个兵部尚书管。

    梁定昌带着骁骑卫护送太子回到长安后第一时间应该回兵部报道,将骁骑卫收拢归营。

    而不应该驻扎在长安城外,毕竟三千骁骑全副武装蹲在长安城外,本身就不合规矩也有谋逆的嫌疑。

    可韩励假装看不见,皇帝又亲口说太子乃是有功之臣,这个节骨眼上作为太子的铁杆支持者,御史台那帮往日官员纳个青楼女子就抱团弹劾的疯狗也全都成了睁眼瞎。

    依着现在的局势来看,太子回长安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自己这个户部尚书开刀。

    “二十万石粮食,下官已经准备好了,运粮食的调令也已经拟好,只要方相审批,下官便让人送过去。”程经说着,从宽大的袖袍里拿出调令,递给了常欣。

    常欣上前拿过调令看也不看,直接从一旁拿起毛笔,写了个阅字,恭敬的放在方护案前。

    如今梁老三不上朝也不和百官见面,常欣就成了皇帝的移动印章。

    军机处任何奏折,拟好了方案交上去,皇帝准了送回来,最后都由常欣代表皇帝签一个阅字,

    方护脸上笑嘻嘻,心里早就骂开了。

    这事要是那么简单,还用得着现在调运粮食么?

    前天一帮人商议了半天,最后也没商议出来什么好办法,今天徐真人一进宫,太子一去寿庆寺,结果皇帝马上传来口谕。

    一没下诏二没制令,连个手谕都没有,就只有一句口谕,你户部尚书粮食都准备好了?

    办完事再等着自己签调令,这是要干什么?还要军机处干嘛,还要自己这个左相有什么用?

    合着这还没什么样呢,你们君臣就要把我当屎盆子?

    一旦这二十万粮食发下去,养饱了白莲教的信徒等他们打进长安城之后,你们再把老子拉出来,说资助粮食全是我的主意?

    方护看也不看那调令,转身道:“六皇子殿下...”

    梁羽听到方护叫自己,心中叫苦,方护这是要祸水东移啊。

    “大相...”

    “当初殿下围剿白莲教总坛,如今那些余孽全都汇聚在长安城外,与受灾百姓混成一起,反倒成了祸患。殿下对白莲教最为熟悉,这二十万石粮食,殿下以为该不该运往寿庆寺?”

    方护说完这话,其他人听的眼都直了。

    皇帝和程经这一手看来真的彻底惹毛了方护,让方护连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出来。

    梁羽也很头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一码归一码,当初要不是自己出兵围剿,白莲教早就成了气候。

    如今只不过是些许残余闹不出什么花样,顶多就是恶心恶心朝廷,可朝廷自上到下就没有人敢捅这个马蜂窝。

    昨日梁羽在天策府中和手下谋臣商议,商议过来商议过去也觉得只能冷处理,任由其自生自灭。

    闹的梁羽也有些大象捉苍蝇,无从下鼻。

    最主要还是这个节骨眼实在太尴尬。

    眼瞅着就要过年,如果二十万粮食运出去,让这帮余孽撑到了除夕,谁能保证这帮人不在过年这段时间大闹长安城?

    哪怕放点火杀个人,对长安没有任何实质影响,就为了恶心恶心你,如今自己风头正胜,不少人暗中支持自己做太子。

    自己若是处理不好此事,梁俊已经回来了,他这个正牌太子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就算他不拿这个做文章,军机处这帮人能放过自己?

    长安城外那帮真真假假的灾民就是一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倒霉。

    白莲教虽然战斗力不强,可蛊惑人心的手段却一定一的厉害。

    一一盘查灾民身份,然后再发粮,救了真灾民弄死白莲教余孽,这个方法昨天也都商议了。

    可工程量巨大不说,这个过程中难保白莲教余孽不会鼓动百姓造反。

    一旦这两万多灾民在长安城脚下造反,又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昨晚众人商议,粮食还是给,但是要假托寿庆寺的名义发粮,粮食不能多,既让灾民吃不饱,也不让他们饿死。

    等过了年天一暖和,这帮人也就散了。

    梁羽虽然知道这绝不是正经朝廷该干的事,可目前形势如此,让他不敢多有想法,只能硬着头皮同意。

    可谁知道徐真人昨天晚上知道了这事,第二天早上就进宫去要粮。

    皇帝和程经又暗中玩了这一手,显然是皇帝没有过了美人关,又想讨好徐真人,又不想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

    方护更是拉下脸直接把球踢给自己,梁羽此时此刻当真是哭笑不得。

    “此事应由军机处再行商议。”梁羽前世天天和门阀地主百官斗智,这种打太极的手段炉火纯青。

    程经在一旁道:“陛下已经下了拨粮的口谕,就算没有陛下的口谕,依着下官想,一会太子殿下也会派人前来催要粮食。”

    方护的整张脸铁青,满肚子怒火强行压下去。

    苏德芳在一旁看来看去,老头心里此时是门清。

    程经和皇帝这是打算要动方护的心思啊。

    老头三朝臣子,什么阵势没见过?

    自然知道方护被撸下来之后,军机处首席大臣的位置也轮不到自己。

    皇帝这是要把首席军机大臣位置空出来,逼着军机处这几位站队。

    要么铁了心跟着皇帝,要么投向几位皇子。

    铁了心跟着皇帝,好处自然不用说,军机处首席大臣的位子多半是他的。

    可军机处自此以后就成了摆设,整个朝堂之上再也没有能够把皇帝逼成现在这种窘迫的势力。

    德贤皇后为了限制皇权的布局付之东流。

    投向几位皇子更不要说了,朝堂上自此门派分明,为了一个首席军机大臣位置,几方肯定你争我夺,撕破脸皮,再也没有功夫和精力放在皇帝身上。

    到时候几败俱伤,皇帝出面收拾残局,那时候几方为了各自利益不得不向皇帝妥协。

    德贤皇后百年前为了限制皇权的布局也算是彻底失败。

    不管怎么来弄,炎朝只怕距离灭亡不远了。

    苏德芳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搞不懂,自己只是离开朝堂三年多,朝堂上这帮人怎么变化那么大。

    皇帝现在为了聚拢皇权连与民争利和二桃杀三士的手段都使了出来,难道他就不知道,一旦破坏现在的格局,面对如今炎朝的局势,梁炎王朝就会瞬间分崩离析?

    老头分析清楚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心里一咬牙,炎朝绝不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

    不然自己以后如何面对托孤的先帝,如何面对炎朝列祖列宗?

    嚯的一声,老头站了起来,义正言辞,看着众人,还不等他说话,门外闯进一人。

    这人五大三粗,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正是骁骑卫统领梁定昌。

    梁定昌进了军机处,手拿被大皇子掰断的长剑,高声道:“太子殿下钧旨,户部速速调拨五十万石粮食到庆寿寺,不得有误。”

    若是在平日,方护听到这话,第一时间就得让人把梁定昌脑袋砍下来。

    皇帝还在宫中,太子又不是监国,敢派人到军机处这样说,和通知他们太子要造反有什么区别?

    可此时此刻,整个军机处陷入一种极其尴尬的寂静。

    梁定昌心里也捏着一把汗,他当然知道自己干这种事和谋反差不多,可架不住刘文静下的死命令,还告诉自己稳稳没事。

    这帮人不会是吓到了吧,梁定昌咽了咽口水。

    声调低了很多,道:“太子殿下有旨,命户部调粮食去庆寿寺。”

    方护回过神,转头看向程经。

    孙子,这个锅你敢不敢背着?你若是敢骂梁定昌,我马上批文让你逮他。

    你若是敢听他的,我马上派人把你捉起来,再把梁定昌关入死牢。

    程经的脑袋也跟着大起来,这狗太子是不要命了么?这种事也敢的出来?

    见众人全都看向自己,程经整个人脑子飞速旋转。

    梁定昌一见众人不仅没有呵斥自己,反而都看向户部尚书程经,心里对刘文静是佩服万分。

    “军师真是一个好东西,以前没有军师,他奶奶的太子吃了多少亏。如今咱们也有军师了,看谁还敢欺负太子殿下。”当下想起刘文静的吩咐,心中担忧一扫而光,高声道:“怎么,太子殿下的话也不听了么?城外百姓饥寒交迫,你们军机处却视若罔闻,如今又目无储君,难不成是要造反么?”

    娘的,梁定昌你小子过分了,谁要造反?怎么去了雍州一趟,这浓眉大眼的也梁憨子也学会了乱扣帽子?

    方护上前一步,拿起手中毛笔,唰唰唰,在程经的调令上写了一个字,意思很明显,这调令我批了。

    “程尚书,你往寿庆寺调运二十万石粮食的调令,本相批了。”

    程经见方护这样不要脸,逼着自己表态,又落井下石,整个人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如今这么强势,正符合皇帝把他当挡箭牌使的节奏,只要太子不起兵逼宫,皇帝是绝对放权,任由他胡闹的。

    可一旦自己接了方护的调令,那就得给梁俊二十万石粮食。

    梁俊派人来要五十万石,而且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只要皇帝不追究,谁也拿他没有一丁点办法。

    要五十给二十,梁俊还不得把自己活剥了?

    狗皇帝都想着跑路了,还能顾上自己的死活?

    怎么办,怎么办?

    程经冷汗唰的冒出来,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侍卫更是不知道出了何事,看了看方护又看了看梁定昌。

    梁定昌见事情结果和刘文静说的差不多,也不敢太放肆,高声道:“殿下说了,出了任何事由他一人承担,这是殿下所写,程大人,既然你有调令,那就赶紧把七十万石粮食运往庆寿寺吧。”

    “庆寿寺?不是寿庆寺么?”

    当下也没人较这个字眼,程经上前,见到梁俊写的东西,喜笑颜开。

第九十七章 无毒不丈夫

    “寿庆寺...”梁俊抬着头看着寺庙上的牌匾出神。

    明明是寿庆寺,为何道繁给自己说他是庆寿寺的主持?

    “庆寿寺,庆寿寺,怎么感觉那么熟悉?”梁俊心里一边念叨,一边奔着寺内走去。

    寿庆寺四周围满了灾民,和雍州的灾民不同的是,长安这帮灾民普遍要比雍州的灾民胖一些。

    当然这种胖也是骷髅和皮包肉的对比。

    全副武装的骁骑卫将灾民挡在外面,梁俊也没有想要和灾民近距离接触的打算。

    雍州救助灾民多日,梁俊对于赈灾也有了一些心得。

    灾民一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善良,虽然他们属于受害者,可能在天灾**之中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二来自己的性格也不适合多和灾民接触,一旦说的尽兴起来,满嘴跑火车,许给他们这许给他们那。

    听起来你好我好,可真去实现可就千难万难了,

    大多时候,灾民们只记得你给他们许诺了什么,并不是很在意你为他们付出了什么。

    一旦达不到给他们的许诺,往往好心办坏事,造成灾民不满,得不偿失。

    经过雍州这些日子救灾,梁俊手下以刘三刀为首,建立了一支专业和灾民打交道的救灾任务。

    只要自己搞定粮食,确定了救灾方向,剩下的交给他们做就行了。

    寿庆寺不大,进了山门就是大殿。

    旁的寺庙里要么供奉着佛界的大佬们,要么供奉着道教三清,可寿庆寺不同。

    大殿之上有三尊神像,分别是佛道儒三教圣人。

    这种寺庙很少,梁俊前世也只是听说过,如今见佛道儒三家圣人一字排开,一边上着香一边寻思:“三位大佬可别一言不合打起来。”

    道繁和尚听闻太子到了,领着弟子快步跑来。

    “阿弥陀佛,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殿下恕罪。”说着就要磕头。

    梁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起来,道:“大师莫要多礼,救灾如救火,岂能有半点迟疑。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能将受灾百姓尽早安置,也算是大功德。”

    道繁深以为然,心中暗道:“太子与传闻之中大相径庭,看来其中必有蹊跷。”面上感激万分,道:“殿下所言极是。”

    说罢看了看四周,他从前门进来,只看到随行的骁骑卫并没有看到粮车,太子不跟着粮车一起来,这是想要干什么?

    梁俊笑道:“大师稍安勿躁,本王已经派人前去催粮,最快也得下午才能到此。”

    “贫僧着急了,殿下莫要见怪。”

    梁俊摇头道:“大师心怀百姓,小王敬佩的很。”又道:“大师可曾通知周围百姓,到贵寺来?”

    道繁连连点头,道:“刚刚已经通知下去,周围的灾民听了,均道太子殿下万岁。”他说完,暗中观察梁俊表现。

    听到道繁这话,梁俊一愣,这和尚有问题啊。

    不由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长安城下不比雍州。

    雍州的灾民别说叫嚷太子万岁,就算说他梁俊比现在的皇帝强上百倍都没有问题。

    可在长安城脚下,若是百姓真这么说,可是置梁俊于死地啊。

    梁俊明白梁老三着急火燎的把自己召回长安,是给他当挡箭牌,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一些。

    并不代表他对自己容忍度没有底线,一旦自己让他觉得对皇位产生了实质性的影响。

    老头子一收权,暗中指派一些官员挑自己的毛病,就算梁俊浑身都是本事也难保不陷入被动。

    这老和尚看起来也是一个精明强干之人,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刘文静站在一旁也在打量着道繁和尚,自己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师兄,此时说这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灾民不懂事,叫嚷太子万岁,情有可原,有可能是混入其中的白莲教余孽混淆视听。

    但道繁乃是得道高僧,自己老师夫子都夸赞有佳的人物,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么?

    “通知到了就好。”梁俊也不打算接这个话茬,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等忙完灾民的事,有的是时间摸一摸道繁和尚的底细。

    “刘先生。”梁俊在人前不能称呼刘三刀叫三哥,如今称呼刘文静为军师,之前刘文静的称呼就落在了刘三刀身上。

    刘三刀赶紧应声:“殿下...”

    “鸽子放出去了么?”

    临走之前,李秀宁把自己喂养的三只信鸽全都给了梁俊,这三只鸽子乃是李秀宁精心喂养,从长安飞到凉州没有任何问题。

    “三只全都放出去了,最迟后日就可到凉州,算上来回时间,最迟七日。”

    因为有外人在,刘三刀说的模棱两可,梁俊等人是能听懂他的意思。

    “好,那咱们就在这这里等七天。”梁俊对刘三刀的办事能力还是认可的,打从营帐出来之后,梁俊就把自己的计划给刘文静等人说了。

    刘文静听完之后连连点头,心想太子这个机灵鬼果然不愧是救灾小能手,朝廷上那么多人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到了他手上,三下五除二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刘三刀更是佩服万分,几人商议了一路,完善好计划之后,一到寿庆寺刘三刀就依照计划行事。

    道繁隐约猜到了梁俊想干什么,心里对梁俊更是好奇。

    “也不能干等着。”梁俊抬头看了看天,转头道:“咱们还有多少干粮?”

    从凉州出发,梁俊带着三千骁骑卫轻装简行,并没有带多少粮食,好在半路上遇到了魏都,省去了两顿饭。

    刘三刀将剩下的粮食数目说了,梁俊沉吟半响,道:“去,让人把粮食全都拉到寺院门口,等灾民来的差不多了,开锅就煮。这一次不要按照之前的规矩来,让他们有口吃的就行。告诉百姓,大头在晚上,让他们稍安勿躁。”

    “全部都煮了么?”刘三刀有些担心,梁俊没有说话,刘文静道:“既然殿下发话了,刘三哥就去照办吧,骁骑卫没有那么金贵,少吃一顿没什么打紧。”

    梁俊点了点头,挥手让刘三刀赶紧去办。

    刘三刀转身而走,刘文静快步上前拦住他,刘三刀道:“军师还有什么吩咐?”

    刘文静看了看四周,抬起扇子挡在二人一侧,低声道:“此事让陈帆陈少都去办,务必要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

    刘三刀郑重点头,道:“明白,这是咱们的看家本领。”

    早在梁俊动身之前,刘三刀的宣传队就已经先走一步,伪装成受难百姓,混入了灾民之中。

    刘文静道:“不需要遮掩,也不用去管分辨哪些是白莲教余孽,只管让人知道殿下把骁骑卫的口粮全都拿来给灾民了。”

    这种舆论控制,刘三刀经过雍州救灾的洗礼,已经是轻车熟路。

    “军师放心好了,这些兄弟都是从凉州跟来的,有几个人口音可能不对,我又从骁骑卫中借来二十几个兄弟。他们之前在雍州也见了不少,绝不会出问题。”

    刘文静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军师还有什么吩咐么?”

    刘文静想了想,低声道:“还有一件事,告诉手下兄弟,要引着百姓们去说太子万岁,说的人越多越好。”

    “啊!”刘三刀一愣,没有明白刘文静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置梁俊于死地么?

    若是旁人,刘文静无须解释,可对于刘三刀这个宣传队大队长,刘文静不敢不让他明白:“军机处为什么不敢救灾,因为这灾民中有白莲教余孽。他们想趁着太子回长安,让朝廷甚至皇帝对太子心生芥蒂,到时候他们好趁乱取利。若是说的人不多,反倒让他们成了事,可百姓若全都说了,那就不攻自破了。”

    刘三刀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刘文静接着道:“告诉手下的兄弟们,如果发现白莲教余孽鼓动百姓,千万不要阻止,不仅不要阻止,还要跟着去说。他们说太子万岁,你们就说太子万万岁,如果他们说朝廷无道,不管他们死活。你们就说,是太子救了大伙,皇帝昏庸,只有让太子殿下当皇帝,百姓才有好日子。他们若是跟着你们一起说,你们就怂恿百姓造反!”

    刘三刀目瞪口呆看着刘文静,张口结舌道:“这,这,军师的意思是?让他们以为咱们和他们是一路人?”

    刘文静冷冷一笑,摇头道:“不,我要让他们全都变成反贼,这样太子的计划才会万无一失。最好能死几个百姓,把灾民彻底鼓动起来。再告诉骁骑卫的兄弟,只要有人敢动手,格杀勿论,不用心软。事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这两万人今天晚上就能反。”

    刘三刀看着眼前面露凶残之色的刘文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亲娘,军师这是要把外面的百姓往死路上逼啊。

第九十八章 御史台的戏精们

    刘文静安排的话,除了刘三刀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梁俊见俩人在门口嘀咕半天,刘三刀脸上表情丰富,一会迷茫一会惊喜一会又震惊无比。

    刘三刀得了军师的安排,不敢怠慢,带着手下人快步走出寺庙。

    此时寺庙外被受难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长安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虽然闹了灾荒,可这帮灾民底子厚,家没了粮食没了,可过冬的衣服还都在。

    更不要说有些灾民纯粹是冬天闲着没事,跟着凑热闹。

    长安城附近有一个小县,是出了名的乞丐县。

    一年四季里,春夏秋三个季节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

    只要到了冬天,尤其是快下雪的时候,整个县的人全都把家里最破的衣服找出来。

    全家老小,乡里乡亲组团到长安城来乞讨,也不图要多少钱,反正冬天在家里也没事,出来要饭就为了省下一个季节的饭。

    这帮灾民里不少抱着这种心思的人,尤其是道繁和尚让人宣传说太子让大家伙来寺庙,管饭,不让人饿死。

    周边没有受灾的百姓听了眼睛都直了,一个个饬的比乞丐还惨,拖家带口的奔着寿庆寺而来。

    等刘三刀派人勉强维持和秩序,让灾民排好队,简单的一算,灾民已经达到三万出头了。

    “不对啊,明明是只有两万左右,怎么突然多出来那么多人。”刘三刀毕竟是第二次救灾,哪能想到天子脚下还能有这般刁民。

    雍州毕竟是大旱三年,但凡还能有力气跑过来喝粥的,都算是一等灾民了,这种灾民之前家里多少有点储蓄,甚至不少是地主。

    那些真正靠种地过活的扑通百姓,早就死的差不多了。

    有懂行的骁骑卫知道这中间的缘由,附耳给刘三刀说了,这把刘三刀气的。

    “我说这帮灾民怎么气色那么好,感情把太子爷当傻小子了。”

    刘三刀最开始还觉得刘文静刚刚的计策实在是太损了,可现在却没有了怜悯之心。

    咬牙切齿的吩咐下去,严格执行军师的安排。

    等到晚上一擦黑,梁定昌押着户部拨下的第一批粮食到寿庆寺的时候,整个寿庆寺方圆十里乌泱泱全都是人。

    程经站在寺庙前的高坡上借着火把往下看。

    “这哪有两万人,五万人也有了啊。这帮子刁民!”

    他心里一边恨,一边为太子默哀。

    军机处那些大佬们为什么不敢救灾,白莲教余孽混在其中虽然是主要原因,可次要原因就是这种情况。

    不管是方护还是梁羽,哪一个不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还猜不到这种情况么?

    这种事发生在别的地方还好,派来官兵,杀一批混吃混喝的刁民基本上就能解决问题,哪怕逼反了百姓,顶多再多杀些人。

    自古以来赈灾哪有不死人的?不死人这帮灾民得祸祸多少粮食。

    可这种事偏偏发生在长安脚下,一个不小心处理不好,皇帝里没办法交代,朝堂百官也都得把锅甩在赈灾人的头上。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正这个节骨眼上,太子爷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主动把这个锅扛起来了。

    “万幸啊万幸,太子殿下这一次可真是要栽个大跟头了。”程经心里一边庆幸一边又为梁俊幸灾乐祸。

    其实不光是他,满朝文武知道太子要救灾,所有人都翘起大拇指。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子爷出去一趟看起来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归根到底还是原来那个傻太子。

    御史台的人更是着急火燎,一个个捶胸顿足,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劝阻太子爷不让他干这事?朝廷上那帮天天被御史台弹劾的百官还不得咬住不放,把御史台的御史们脊梁骨戳烂?

    太子爷爱民如子,亲自救灾,你们这帮人不仅不上表陛下,请陛下下旨褒奖,反而还要劝阻,这是忠臣所为么?

    再说就算想去劝阻,御史台这帮人也没有机会。

    军机处确定了明日早晨,长安百官和百姓出城迎接殿下,今天所有的官员全都聚在宫中,礼部的苏德芳盯着排练欢迎仪式。

    谁也走不脱,想劝阻也没有机会。

    可要说不去劝阻殿下救灾,眼瞅着太子爷出去一趟,成长不少。甚至用改头换面形容都不为过,如今一回长安,六皇子等人还没有给太子下套,他老人家就主动钻进了一个大坑中。

    让一直支持太子的御史台懊悔不已。

    “我的中丞大人啊,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还有心思在这喝茶。”

    御史台三号人物张淼在大殿之中踱来踱去,脸色着急,看着一旁自家老大老苏头正襟危坐,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上前一步一把夺下苏信的茶杯。

    苏信茶杯被夺走,也不生气,转过身又把坐在自己下首的御史台二号人物赵恒没动的茶杯端起来,细细品着。

    “哎!”张淼一愣,叹气道:“我的中丞大人啊,这茶什么时候喝不行,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喝下去茶。”

    苏信心满意足的喝完茶,抬手道:“洪泽啊,你别这样晃来晃去,晃的我眼疼。”

    张淼性格暴躁,为人嫉恶如仇,那是御史台中出了名的大喷子。

    整个长安城,上到大相方护,下到城门官,就没有他没参过的。

    得罪的人太多,家里大堂之上摆着一副棺材,出门前拜一拜,告诉家里人,时刻准备着给自己办丧事。

    这棺材是铁的,乃是怕自己死后,那些被他参倒的人怀恨在心,挖坟掘墓。

    因此长安城内人人称他“铁棺御史”。

    张淼道:“中丞大人,下官听人说,太子爷在那什么寿庆寺里待了半天了,还没出来,他这是铁了心要把这事办到底啊。”

    苏信道:“太子殿下此举乃是为了救助灾民,乃是件好事,洪泽着急什么?”

    “下官着急什么。”张淼整个人像是一根马上要爆炸的炮仗,给点火就能把这宫殿炸平:“这是普通的救灾之事么?您是真不清楚还是装糊涂啊,城外那群灾民就是一个个火坑啊,太子爷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引火烧身啊。”

    苏信点了点头,道:“是啊,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不等陛下开口,太子殿下储君的位置只怕要换人了啊。”苏信说完,又端起刚刚被张淼夺走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破茶有什么好喝的。”张淼又给他夺了回来,气急败坏道:“中丞大人,您既然知道,那还怎么这么沉住气,您看看周围这帮人,全都等着看咱们御史台和太子的笑话呢。”

    “那你说怎么办?军机处下了令,今晚谁也不准走,谁走摘谁的帽子。老尚书又在旁边盯着,就算你敢不要这官身出去劝阻殿下,老尚书能让你走?”

    张淼道:“可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啊。”

    苏信微微一笑,道:“就算出去了,见了殿下说什么呢?既然左右都不行,还不如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等着,明日见了殿下再说。”

    张淼急道:“见了殿下可就晚了,哎呀!”

    一旁的赵恒噗嗤乐了,张淼瞪眼看他,气道:“我在这里干着急,赵之持啊赵之持,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乐。”

    赵恒虽然是御史台二号人物,却也不敢惹张淼,赶忙道:“我说铁棺先生,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这不是害怕殿下好不容易坐稳了储君的位置,若是再被废黜,我大炎危已!”张淼声音不由自主抬高了。

    惹的周围官员侧目,不少人看着张淼露出幸灾乐祸的讥笑。

    往日里御史台怼天怼地,得罪不少人,如今作为太子唯一的铁杆组织因为太子的骚操作着急成这样,让不少人心中高呼痛快。

    赵恒连忙示意他稍安勿躁,正色道:“洪泽兄,事到如今,你我着急也没有用,说句肺腑之言,咱们御史台原本应是不该参与到储君之争中,为什么要力保太子殿下?”

    张淼低声道:“自然是因为太子乃是国本,我炎朝如今若近正值乱世之秋,若是国本动摇,后果不堪设想。你我皆是为了我炎朝江山社稷。”

    赵恒点头道:“也就是说,并不是因为太子殿下乃是仁王英主?”

    赵淼愣了愣,太子是什么人,作为铁杆支持者他自然是清楚的。

    听到赵恒说这话,张淼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性行淑均,为人忠厚,可若是为君王,还是差上一些。但有我等辅佐,日后亦不失为有为君主。”这话张淼说起来,底气也不足。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太子什么德行他们清楚的很。

    要是说当个王爷什么的,太子的性子绝对合适,但说当皇帝,太子还是差很多。

    可太子当了皇帝也有好处,可能不会是英明圣主,但终究不会是成为当今圣上这种虽有雄才大略,却寡恩薄情喜好杀人的帝王。

    “那六皇子呢?”赵恒接着问道。

    张淼想了想,无奈道:“若是六皇子为储君,日后我大炎必有中兴之日。”

    赵恒微微一笑,道:“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就算太子殿下在雍州做了让人刮目相看的事,可我赵恒依然觉得,相比五皇子,六皇子更适合为储君。可今日太子殿下未到长安,便去了寿庆寺,却让赵某改变了看法。”

    张淼性子虽然急,但不是蠢人,听到赵恒这样说,脑子一转,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赵恒道:“城外的灾民中白莲教余孽再多,但大部分终究还是我炎朝的百姓。军机处也好,六皇子也罢,往日里这些雄才大略、为国为民的能臣强将们怎么全都畏首畏尾,不敢插手?”

    张淼点头道:“自然是因为这件事出力不讨好不说,六皇子如果去做,只怕不出十天,就得被废黜秦王,收回开府建衙的资格。”

    “没错,就是因为这事实在太凶险,饶是六皇子也不敢插手,不光六皇子不敢插手,满朝文武,谁也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赵恒说到这里,张淼恍然大悟。

    “太子殿下这是要舍身取义啊。”

    赵恒道:“没错,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或许看不出这事背后的凶险。但我听闻镇南公的首席谋主,鼎鼎大名的丘山八奇之一的刘文静如今在殿下麾下,殿下雍州一行,亦有不少奇人异士来投。殿下可能看不清这事,但他们这些人一定明白。你说他们会不会劝阻殿下?”

    张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恒道:“他们不仅会劝阻,还会把前因后果和殿下说清。但殿下依然选择要插手,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咱们以前看错了殿下。为君者自然是需要大智大毅,但若是没有敢为天下先的气魄,如何能收拾我炎朝如今的局面?六皇子不敢插手,军机处不敢插手,满朝文武谁也不愿去管这件事,唯独太子殿下,为了我炎朝百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大勇,这样的太子殿下,才是咱们御史台全体同仁哪怕牺牲性命也要辅佐的君王。”

    张淼愣住了,许久道:“这边是亚圣所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吧。”

    苏信点头,目光坚定道:“因此老夫和之持已经做了决定,明日之后,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得殿下周全。”

    张淼认同的点了点头,暗中下了决心,自己准备已久的棺材看来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

第九十九章 策反和珅

    正如苏信所说,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在准备看御史台的笑话和太子的出丑。

    大殿内不少人幸灾乐祸,也有不少人感慨:太子爷终究还是年轻啊。

    不管是拥护其他皇子的,还是中立官员,包括御史台内不少人对太子救灾全都不看好。

    皇宫大殿内几家欢喜几家忧愁,寿庆寺里气氛也并不怎么好。

    程经跪在三圣雕像前已经半个时辰了,整个大殿之中只有梁俊一人,坐在三圣雕像下首的椅子上。

    周围安静无比,寺庙外不时的传来远处灾民欢呼的声音,悠远绵长,像是来自从另外一个世界。

    冷风打门外卷着旋进来,烛火摇曳,两根灯灭了一根。

    大殿内本来就有些昏暗,梁俊手捧着《春秋》,原本能勉强能看清,这烛火一灭,是什么也看不清了。

    “哎呀,一不小心看入迷了。”梁俊摇了摇有些酸痛的脖子,借着烛火向着大堂看去。

    程经面露微笑,抬起头来躬身道:“奴才户部尚书程经,叩见太子殿下。”

    在程经的记忆里,自己上一次像这样跪了半个时辰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了。

    好在如今正值壮年,虽然跪的下肢已经麻木,却还算能撑得住。

    “程经程军机啊,什么时候来的啊,你看我,哎,我这人之前就是吃了不读书的亏,现在可爱看书了。但凡是有一点时间,就愿意多看点书。”梁俊自顾自说这话,也不让程经起来。

    程经点头附和,膝盖缓缓的挪动,以缓解来自腿部的酸麻。

    “殿下有此爱好,实乃是我大炎之福,百姓之福。”程经都不用想词,各种各样的马屁话从脑子里蹦出来。

    “程军机说笑了,军机大臣乃是国之栋梁,程军机看过的书只怕比孤走过的路还要多。日后回到长安,孤王还得多向程军机学习。”

    梁俊从身子里拿出火折,连吹了好几下,才将火折子吹燃,左手护着小心翼翼将熄灭的蜡烛点燃。

    昏暗的大堂瞬间亮堂起来,程经应和着:“殿下说笑了,奴才才疏学浅,登不得大雅之堂。”

    俗话说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程经在没见到梁俊之前,心中忐忑不安。

    旁人只知道梁俊在雍州干了些往日绝不会做的事,可具体细节知道的人不多。

    而程经作为户部尚书,皇帝的耳目,梁俊在雍州做的每一件事,旁人不知道,程经清清楚楚。

    眼前这个太子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太子了,户部尚书程经和太子殿下梁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交情。

    来的路上程经还在想梁俊见了自己会说什么,会不会借雍州赈灾粮的事情拿自己开刀呢?

    一路上程经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过如今这种情况。

    进来之后太子装作没看到,硬是让自己跪了小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程经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不时的抬眼去看梁俊。

    一见到梁俊,心里反倒踏实很多,太子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和自己算账。

    不仅如此,看梁俊不急不缓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把寿庆寺救灾的事放在心上。

    这让程经有些好奇,太子难道就不知道这背后的坑,一个不小心处理不好,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哎,你说沈云的珍宝坊稀罕的东西那么多,怎么没造出来一个打火机呢。”

    梁俊将破旧不堪的灯罩罩在蜡烛上,火折子收好。

    打火机?这是什么东西?程经脑子飞转,搜索着沈云是否给自己说过关于打火机的事。

    想了半天,程经也没有想到关于打火机这三个字任何的信息。

    “怎么,沈云沈状元没有和你说过这事?”梁俊走到程经身边,有些恍惚。

    当年历史书上的人物跪在自己面前,这种画面让梁俊感觉极其的不真实。

    程经赶紧低头道:“回殿下,沈侍郎并没有和奴才谈及打火机的事...”

    梁俊走到程经身后,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眼前跪着的这个人,百感交集,尤其是听到他自称奴才,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愤怒和无力。

    前世自己的祖国,就是因为这两个字,脊梁硬生生的压弯,受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屈辱才重新挺直腰板,重新站立在世界民族之林。

    “程尚书,孤王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程经赶紧转过身,额头紧靠着地面,轻声道:“殿下请问,奴才...”

    “你觉得自己和外面的那群灾民有什么区别?”梁俊极其反感这两个字,强行打断他的话。

    程经听出了梁俊语气中的厌烦,心里一惊:“我哪句话说的不对,让他突然这般?”

    嘴上却道:“回殿下,奴才与外面的灾民...都是大炎的子民。”程经想了又想,恭声道。

    梁俊冷哼一声,道:“是啊,都是炎朝的子民,不过程尚书和他们不同,你还曾经是大清的子民。”

    程经整个人浑身一哆嗦,额头彻底的与地面亲密接触,大气不敢喘,整个人伏在地上,身子不住的颤抖。

    “哈哈,程尚书聪明绝顶,孤王说这话,你应该早就猜到。为何还要做这般模样?难不成你认为孤王是傻子么?”

    程经连连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生生世世都是大炎的子民。”

    梁俊没有说话,被手踱步,在大堂之中走来走去,硬实的鞋底踩在砖石所铺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程经微微抬头,只看到梁俊的脚面,他心里有些后悔前来送粮,却又有些期待梁俊接下来要说的话。

    许久,梁俊轻声道:“程尚书,你我能来此地,乃是天大的造化。你说是不是?”

    太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程经自然不敢再有丝毫的顾忌,低声道:“上苍怜悯,让奴才能伺候太子和陛下,乃是奴才之福分。”

    梁俊道:“和中堂,你抬起头看着我。”

    “奴才不敢。”

    “议罪银你都敢弄出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看我!”梁俊的声音忽而高起来。

    程经听到议罪银这三个字,冷汗瞬间遍布脸颊,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着一脸冷然的梁俊。

    梁俊上前一步,蹲下身来一把拎住程经的衣襟,沉声道:“和中堂,你就那么喜欢给人当奴才么?上一世你当了一辈子的奴才,纵然权倾朝野,显赫一世,可到最后落的个什么下场,还需要我来说么?”

    程经听了这话,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子悲凉,上一辈子临死前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最后的日子里那种无力的绝望和对生的渴望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沈云有没有给你说过你们那个朝代最后的结果?”梁俊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程经身上散发的那种悲痛和绝望,心中不忍,伸出手将他扶起来。

    程经踉踉跄跄,在梁俊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

    “殿下...”

    “自古以来,权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和中堂,上一世该享的福你也享了,该受的罪你也受了。我也知道,当今皇帝与你的关系。上天既然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难道你就甘心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么?”

    梁俊想了很久,自己回到长安这第一步棋子该怎么下。

    雍州那边改革已经开始,而且初步效果很好,但长安不比雍州,自己若是按照雍州那种大刀阔斧的改革,绝对不会成功,自己还很有可能会搭进去。

    如何破局,梁俊想了一路,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从程经入手。

    眼前这人纵然有着有史以来第一大贪官之称,但他的才华却不容小觑,最重要的,他前世是梁老三的左膀右臂,这辈子更是唯一的仪仗。

    自己想摆脱当梁老三的挡箭牌,程经是关键人物。

    “有一句话,想来你是没有听过,沈云也绝对不会给你说。”梁俊搀扶着程经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水。

    冰凉的茶水一入口,程经打了个冷颤,让他打起精神来。

    “和一倒,嘉庆吃饱。”梁俊坐在一旁,看着程经微微一笑,接着道:“可怜程尚书风光一世,想方设法积攒的亿万家财最后全都成了旁人的嫁衣。不仅如此,还在史书之上留下了千古骂名。”

    梁俊不紧不慢的说着,反正他有一夜的时间去策反程经,哪怕自己给他洗了一夜,最后程经依旧没有改变主意。

    但这颗种子埋下去,早晚有发芽的时候。

    梁俊今天要做的,只是要把这颗种子埋的更深。

    程经沉默不语,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什么样子,程经自然知道。

    皇帝依旧是贪婪成性,恨不得把整个国家变成供他私人享乐的提款机。

    面对朝堂上的变故和敲起战鼓的皇子们,皇帝没有任何的斗志,只想着逃跑,只想着回到幽州,重建大清的荣耀。

    程经能够理解皇帝的心思,也能够明白他这样做的苦衷。

    毕竟就算是换作皇帝的圣祖爷,面对炎朝这种局势:内有权臣雄主,外有枭雄霸王,也不敢说有收拾河山的勇气。

    尤其是见到如今的太子之后,程经更是坚定了之前某种想法。

    皇帝想把太子当挡箭牌,太子还没有进长安就开始要斩断皇帝握着挡箭牌的手了,这样的人若是只有太子一个,尚且不算难对付。

    关键问题是,朝堂之上比太子更难对付的人数不胜数。

    梁俊见程经陷入沉思,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了效果,乘胜追击道:“程尚书,六皇子曾经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不知道沈云到底给你说了多少关于我们所处的那个世界的事。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比我更往后的人,这也算是我唯一比你们有优势的地方,那就是我比你多了两三百年的历史经验。”

    说到这,梁俊站起身,只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这般信心十足。

    往日里的提心吊胆和患得患失一扫而光。

    “而这两三百年的经验和你们之前的两三百年是决然不同的,我和沈云来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在那个时代,每天早晨我们只需要花费半个时辰,就可以了解整昨天,整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你并不明白这意为着什么,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相当于昨天炎朝发生的任何大事,今天早上我就能知道,而那个时代每一个普通百姓都具备这种能力。”

    梁俊心中感概万千,好久没有摸过电脑了,也好久没看过网络小说打过游戏了。

    “而那个时候的朝代,姑且这么说吧,拥有百姓十四亿,也就是十四万万人,你是户部尚书,应该明白这是一种何其恐怖的数字。”

    程经目瞪口呆,这种事沈云一句话也没有给自己透露过。

    “十四万万...”程经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没错。”梁俊对自己一上来就给程经上的猛药效果颇为满意。

    接着道:“也许你会好奇,为什么我一见面就和你说这些,其实我也是被逼无奈。”

    梁俊面露苦色,伸出手指,道:“你看,雍州那边我已经开始改革了,等丝绸之路重开之后,我还会有大动作。长安这边你们又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坑给我,皇帝又想让我当挡箭牌,六皇子的天策府已经步入正规,留给我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啊。”

    “太子果然猜到了。”程经缓过神来,心里对梁俊又多了一丝敬畏。

    沈云虽然和太子都是一个朝代的人,但在格局之上比太子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军机处这帮人拖着寿庆寺的灾民不救,白莲教余孽虽然是主要原因,但最深的原因所有人都没有明说。

    那就是故意拖着,等太子回长安,让太子去处理。

    程经原本以为梁俊不会察觉,但万万没想到梁俊不仅察觉了,反而还变被动为主动,不等着众人给他下套,他自己反而把事情揽了过来。

    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很棘手,但一旦处理的好,对于太子的威望来说,绝对会造成质变的影响。

    虽然程经也猜不到梁俊有什么办法,但程经却鬼使神差的坚信,太子一定有办法解决。

    “殿下深不可测...”这话程经说的十分诚恳。

    梁俊不以为然,摆手道:“被逼上梁山,赶鸭子上架而已。我不愿意做,你们会让我如愿么?”

    程经轻轻摇了摇头,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梁俊道:“其实不用我说,哪怕没有我这个太子,你也应该知道,皇帝撑不了多久了。程尚书,上天给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这无可厚非。可现在的炎朝到了什么地步,你是朝廷的大管家,比我更清楚。炎朝这条船已经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一旦船沉了,你说谁第一个倒霉?”

    程经端起茶杯来,杯子里早就没有了茶水。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见面就和你说那么多的原因,时间不等人,你我的时间并不多了。你是聪明人,我不需要多说,今天的话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我也不要求你一定站在我这边,毕竟现在的我并没有让你投靠的实力,但是程尚书,上辈子你要当奴才,那是你没有办法选,这辈子当狗还是当人,全在你一念之间。最后有一句话送你。”

    程经抬起头来,梁俊看着他的眼睛道:“当世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果你铁了心跟着皇帝走,这一辈子,只怕你连遗臭万年的机会都没有。”说到这,梁俊感慨起来:“毕竟,这个朝代,耀眼的人太多,如果活的时间太短,史书虽大,却没有写你名字的地方。”

    梁俊说完,程经浑身一震。

    “你好好想一想吧。”梁俊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殿下...”

    梁俊走到门口,程经的声音传来。

    梁俊停止脚步。

    “殿下,注意幽州。”

第一百章 无间道

    注意幽州?

    梁俊站在门前,脑子里思考着程经这句话的意思。

    幽州怎么了?

    程经并没有接着往下说,显然这四个字已经是他对于自己突击策反他最好的回答。

    梁俊也不知道,他也知道自己说的再好,程经也不可能马上背叛梁老三转投到自己门下。

    但从程经的态度上来看,两人刚刚的对话他是不反感的。

    不反感就好,来日方长,前世玩恋爱游戏还得花功夫攻略呢,更何况拉拢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大佬。

    程经走到梁俊身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低声道:“奴才告退。”

    看着程经远去的身影,梁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果然,人一旦跪习惯了就很难再站起来,哪怕是程经这种人物也如此。”

    程经打寿庆寺出来,顺着山路往下走,周围入目黑压压一片,全都是灾民。

    左右的骁骑卫护送这程经,梁定昌见了程经,满面笑容,哎呀财神爷啊。

    “程军机有劳了...”梁定昌上前扶住程经:“程军机啊,徐真人的这二十万石粮食已经到了,太子殿下的那五十万石什么时候到啊。”

    程经道:“明日,明日之后,等军机处批了条子,本官定当催促手下人送来。”

    “明日之后?还得等着军机处批条子?”

    梁定昌急眼了,怎么着,徐真人说话好使,太子爷说话就不管用是不是。

    程经见他急眼了,知道梁定昌是个粗人,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梁将军,二十万石粮食已经到了,灾民越来越多,你还是把心思花在点下的大事上吧。”

    说完,程经转身上了轿子,梁定昌在后面喊,越喊程经的轿子走的越快。

    “哼,跑的倒是挺快。”梁定昌冷声一笑,转身回到了寿庆寺。

    一进来寿庆寺,见刘文静在院子里坐着和诸葛夕下棋。

    “军师。”梁定昌走上前,轻声叫了一生。

    刘文静捏着棋子凝神看着棋盘,半晌才把棋子放下。

    “人走了?”

    “走了。”

    “宫里的人安排好了?”

    梁定昌哈哈一笑,低声道:“军师,早就安排好了,你放心好了。旁的地方不敢说,在长安城这一亩三分地,那就是咱自己的地盘。”

    刘文静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棋盘上。

    梁定昌在一旁看了小半个时辰,这师兄弟俩也没走几步棋子,得,我还是出去看看帮帮忙吧。

    转身就要走,庙门口急匆匆跑进一人来。

    这人是梁定昌的心腹亲卫钱三,钱三走了近前,低声道:“统领,程尚书回了宫。”

    “回宫了?没有回自己的府邸?”梁定昌一愣,这大晚上的程经去皇宫干什么。

    按理来说他也进不去啊。

    “回统领,今日百官都在含元殿,军机处下令,谁也不准离开。”

    “这是为何?”

    “说是明天为了迎接殿下,苏老尚书唯恐百官失仪,连夜排练。”

    “奥。”梁定昌点了点头,心说还是老尚书做事给面子,太子都折腾成这样了,老尚书一把年纪还把里子面子给太子留着。

    “行,你先下去吧,刘三哥那边有什么事,你跟着帮衬着,有什么消息及时回报。”

    打发走心腹,还没等他出门,寺门外又走进一个。

    进来的骁骑卫年纪不大,倍精神,脚下步快,见了钱三也顾不得行礼,上前一步把嘴贴到他耳朵旁,叽里咕噜说了两句话。

    说完之后抱拳转身就走,来如龙去如虎,都不等梁定昌看清脸面,人就消失了。

    钱三赶紧又折了回来,低声又把刚得来的消息说了。

    梁定昌又一愣,吩咐他不要声张,转身快步进了大堂,见了梁俊,把这事说了。

    梁俊也是一愣,心里直犯嘀咕,程经这小子不是要玩无间道吧。

    且说程经从寿庆寺出来,一路直奔到了长安城下,表明了身份,这边城门官开了城门,恭敬的把他请进去。

    程经改轿子换马,直奔玄武门。

    到了玄武门之后,城门官让人放下吊篮,把程经吊进了皇城之内。

    进了皇宫内,程经让小太监带着自己去找梁老三。

    宫内的这些太监宫女谁人不知道程经程尚书乃是当今圣人最宠爱的臣子,旁人大半夜说想见皇帝,那是痴心妄想,可程经不同。

    太监们不敢迟疑,一边领着程经,一边派人去告诉梁老三。

    也正巧,今天晚上梁老三见了徐妙锦之后,整个人感觉年轻好几岁,先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折腾了小半天,实在是睡不着,诗兴大发,站起身来去了书房,咔咔咔一连写了三首诗方才尽兴。

    这边正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自己写的诗,寻思李白当年夸杨贵妃也不过如此吧,只听得书房外有人轻声走动。

    伺候皇帝的人规矩大,尤其是这个时候,深更半夜的,更是不准发出一点响声。

    前日里有个太监站在书房外,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冷不丁的放了一个响屁。

    都不等梁老三发话,常欣上前冲着他就是一大嘴巴,紧接着就让侍卫拉出去把这放屁的小太监杖毙了。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梁三爷侧目看去,心里也是闲的无聊,胡乱猜测。

    脚步听了下来,随后就见贴身时候的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跪倒在地,低声道:“陛下,程经程军机求见。”

    “程爱卿?这大半夜的他来做什么?难道是太子那边出了什么事?”梁老三皱了皱眉,旋即想到今日答应了徐妙锦二十万石粮食的事。

    依着程经办事风格,肯定得是他亲自运送过去。

    想到此,梁老三心里有些欣慰,还是程爱卿这个自己人办事让人放心啊。

    “传。”

    小太监得了信,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程经步快,小太监前脚进去他后脚就到了。

    这边见到小太监一出来,程经理了理官服,上前一步。

    “程尚书,陛下召您进去。”小太监微微一笑,侧身让到一旁。

    “有劳小公公了。”程经拱手还礼,说罢,左手摸出一锭金子顺手按在了这小太监的手心里。

    小太监眉开眼笑,赶紧收好,低声道:“陛下这会子心情很好,刚刚还作了诗呢。”

    程经是这帮太监宫女最喜欢的大官,没其他的原因,就因为人程经只要一见面,不仅没有一品大员的架子,对自己客客气气,而且出手极其大方。

    谢了小太监,程经缓步走进了书房内。

    “程爱卿来了,来,来,看看朕今日作的三首诗如何。”梁老三见了程经,整个人更加的开心,招呼他来看自己写的诗。

    程经深知自家主子的性子,稳了稳心神,走到桌案前看去。

    梁老三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撵走了伺候的宫女和太监,程经看着诗词出神,而后连连叫好,赞道:“便是李太白在世,见了万岁爷这三首诗,只怕也不敢去写《清平调词三首》。”

    梁老三一改之前的谦虚,面带微笑,走到近前,拿起书桌上的宣纸,越看越喜欢。

    半晌才道:“程爱卿刚从寿庆寺回来么?”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尊着主子的话,将二十万石粮食亲自押送交给了太子。”程经后退一步,弓着腰站在梁老三身后。

    “太子怎么说?”

    “这二十万石粮食,太子殿下并没有说什么。”程经说完,抬起头暗暗看了看梁老三的反应,接着道:“倒是其他的说了不少。”

    “其他的?”梁老三心中一动,将宣纸放下,坐下来,伸手示意程经坐下。

    程经拱手谢恩,坐在一旁,道:“太子殿下好像并没有把寿庆寺的事放在心上,似乎有解决的办法。”

    梁三爷道:“看来太子这一番雍州之行,长了不少本事。他能应付过来那是最好,若是应付不过来,反倒是朕的麻烦。”

    程经点头称是,徐妙锦美么?美,程经活了这两辈子见过无数倾城倾国的美女,可没见过一个像徐妙锦这样美的让人窒息的女子。

    梁老三好色么?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好色?梁老三自然是喜欢美女的。

    可程经知道,就算徐妙锦是天仙下凡,梁三爷也不会昏了头为了博美人一笑,就把二十万石粮食给她。

    之所以要给寿庆寺粮食,无非是梁老三知道梁俊主动把这事扛起来了,唯恐梁俊手里无粮处理不好,还没进城就落了下风。

    这才顺水推舟给了徐妙锦二十万石粮食的许诺。

    要不然徐妙锦早上入的宫,为什么到了下午梁三爷才打算给粮食?

    就是因为中午才得了梁俊进寿庆寺的信。

    “太子还说什么了?”梁老三接着问道。

    程经道:“太子还说了臣的身份。”

    “身份?”

    “太子和沈云一般。”

    只是这一句话,梁老三就明白过来,太子上辈子和沈云是老乡。

    这原本就是梁老三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得到了正实,他并没有多少惊讶。

    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朝堂上现在找一个土生土长的官员都是件难事了,太子要不是借尸还魂,梁老三反倒觉得奇怪。

    “这就说得通了,他弄银行和彩票,向来也是他们朝代特有的。”梁老三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道:“太子还说什么了么?”

    程经想了想,低声道:“回主子万岁爷,太子想要拉拢奴才,让奴才背叛主子万岁爷。”

    当下程经把梁俊给他说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当当当全都说了。

    梁老三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听到最后反而满脸笑容。

    “主子,太子说这些,奴才一句话也没有接。”程经说道最后,站起身来跪倒在地,道:“奴才无能,让主子受委屈了。”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眼圈泛红。

    梁老三摇了摇头,道:“这算什么委屈,你我君臣只需暂且忍耐,等回到幽州之后,再来收拾这些乱臣贼子。”

    “主子说的是。”

    梁老三站起身来,走上前,将程经扶起来,道:“倒是爱卿你,为了朕受这些委屈,这一世朕定当保得爱卿一世荣华富贵。”

    程经感动的热泪盈眶,梁老三把他扶起来,程经道:“陛下,我观太子不似凡人,咱们想让他对付朝堂内这群狼子野心之人,只怕他也想借着陛下为他扫清障碍。”

    梁老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若是太子真能将寿庆寺的事处理好,确实是个祸患。”

    自从六皇子梁羽的天策府正式运转起来之后,满朝文武和梁老三全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尤其是梁老三,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儿子无比的忌惮。

    虽然自己若是铁了心要拔掉梁锦这根钉子易如反掌,毕竟长安城内一半的军队控制权在自己手中。

    可一旦除了六皇子,朝中那些被六皇子压住的人没有了阻碍,势必会借着这个机会做大,到时候自己再去杀?

    梁老三不敢试,毕竟梁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谁知道他背后有没有什么底牌。

    自己一旦动了他,会不会造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不管如何,太子若是真能把寿庆寺的事办好,最该担心的不是朕。最后不管这个太子的位置是梁俊还是梁羽的,都和咱们没有关系了。”

    梁老三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北撤幽州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只是没有想到,梁俊居然有这样的魄力和胆量,还没有进长安城,就敢和爱卿说这样的话。”梁老三看了看程经,疑心病又起来了。

    虽然程经第一时间把梁俊给他说的话说给自己听了,可梁老三心里还是不踏实。

    因为梁俊所说的这些话全都是事实,程经如今乃是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更是自己建造幽州的印钱机,他若是真跟着梁俊走背叛自己,那对梁老三老说,不亚于釜底抽薪。

    “想来他也是被逼无奈,狗急跳墙,无奈之下才出此低劣的离间计。”

    梁老三点了点头,确实,在自己的安排和部署下,梁俊现在面对的局面可以说是凶险之极,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若非是没有办法了,向来他也不会在还没有进城的第一天就和程经说这种话。

    “既然太子给爱卿出了离间计,那爱卿给太子回的什么计策?”

    梁老三忽而摇头晃脑,咿咿呀呀的说了一句。

    程经了解梁老三,梁老三又何尝不了解程经?

    更何况此间就他君臣二人,梁老三在他面前轻松很多,不用一直端着皇帝的架子。

    “回主子,奴才不才,临走之前只使了一出反间计。”

    程经喜好听戏,见梁老三押着戏文的语调问自己,紧跟着配合道。

    梁老三这些日子闲着没事,憋的难受,找了几个唱歌跳舞的搭了个戏班子,正教他们唱《空城计》。

    今日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嘴就把学着戏文里的语调说了出来。

    “计将何出?”

    程经拱手道:“回主子万岁爷,奴才临走之前只给太子说了四个字。”

    梁老三恢复了正常,端起茶杯来,心中好奇,问道:“哪四个字?”

    程经面上露出一丝诡笑,低声道:“小心雍州。”

    “小心雍州?”梁老三慢慢品着这四个字,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道:“雍州可有事?”

    程经摇了摇头,道:“雍州并无事。”

    “那为何要让太子小心雍州呢?”

    程经道:“关心则乱,无事也成了有事。”

    梁老三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程经心里放下了些许戒备。

    “看来。程爱卿看来并没有受太子的蛊惑。”

    梁三爷心中喃喃道。

第一百一十章 硝烟弥漫

    程经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中天。

    整个皇宫内安静无比,巡逻侍卫整齐的脚步声不时的从远处传来。

    “呼!”程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后背全都是汗水。

    这是他来到炎朝之后第一次欺骗梁三爷,自己这位主子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在见梁俊之前,程经就有自己的打算。

    这半年来,程经想了很多,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自己的未来。

    今天主动去找梁俊,其实就是投石问路,即使梁俊没有主动和他说那些话,程经也会向他示好。

    程经最了解梁老三,作为炎朝的大管家,他更明白此时的炎朝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像梁俊刚刚和自己所说,当世潮流浩浩汤汤,顺之则生,逆之则亡。

    整个王朝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满朝文武皆是庸才,大炎朝还有恢复元气的可能。

    只可惜入目之处,个个都是雄才大略的帝王将相,这一帮子人的出现,直接把炎朝推到了不可挽救的边缘。

    船快沉了,程经不想重蹈上一辈子的覆辙,他要活下去,而且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小心雍州,注意幽州。”程经抬着头,看着圆月,口中喃喃自语。

    许久,程经才恢复心神,转身走向含元殿。

    苏德芳一眼就看到了程经,殿中百官纷纷向程经见礼。

    程经笑脸相迎,谁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程尚书这趟寿庆寺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信看着程经向自己走来,赶紧起身相迎。

    殿中百官全都安静下来,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注意力放在了程经身上。

    “程军机辛苦了。”

    苏信官职虽然略低程经一级,但终究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又是御史台的扛把子。

    程经作为后辈也不敢放肆,赶忙上前见礼,哈哈笑道:“为国为民不敢言辛苦二字,苏中丞请坐。”

    赵恒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程经。

    二人坐下之后,周围百官心中生疑。

    “太子到底和程军机说了什么?往日里程军机虽然和太子关系不错,可现如今太子来势汹汹,程军机前些日子更是摆了太子一道。御史台的这帮疯狗没少参程军机的本子,怎么一进来程军机反而先去找苏中丞?”

    苏信没有说话,一旁的张淼有些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问道:“程军机,殿下安好?”

    程经看着张淼,这孙子弹劾自己的本子最多,程经对他有一种本能的厌烦和抗拒。

    只是如今周围那么多眼睛盯着,程经也不好表现,笑道:“殿下一切安好,张大人无须牵挂。”

    张淼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无所畏惧,性子又直,接着道:“太子殿下将那二十万石粮食如何处理的?”

    程经皱了皱眉,寻思张淼真对得起他铁棺御史的称号,头不是一般的铁。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话也能问出来。

    此言一出,不光是张淼,苏信和百官,甚至坐在大殿之中的方护和梁羽几人也都看向程经。

    程经微微一笑,道:“本官没去之前,太子殿下就让骁骑卫将口粮拿出,熬粥救灾。二十万石粮食一到,殿下就让人开始赈灾了。”

    “什么?军机的意思是殿下把粮食全都拿来赈灾了?”

    程经点了点头,张淼整个人脸色大变,就连苏信神情也凝重很多。

    百官之中更是不少人露出不屑的笑容,之前还意为太子有什么办法,因此才大包大揽找户部要粮,这知也不过如此。

    要是直接发粮食就可以,还轮到上太子露这个脸。

    “不应该啊。”梁羽百思不得其解,从太子处理雍州问题上来看,他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苏信悠悠的叹了口气,有些强颜欢笑,道:“殿下体恤百姓,可以理解啊。”

    程经跟着点头,没有接着说话,张淼心急如焚,踱来踱去,看着苏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御史台众人也都跟着垂头丧气,眼瞅着太子爷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原本还想等他回到长安,大家伙齐心协力保他坐稳太子位置。

    谁知还没进长安城,殿下就自掘坟墓,干了这一出。

    救灾哪里有这样救的,一旦粮食发下去,只怕明日那帮白莲教的余孽就得有动作。

    一旦寿庆寺的灾民暴乱,后果虽然不严重,就怕六皇子或者其他人趁火打劫,借着平叛的名头大军镇压灾民。

    那时候太子爷救灾不成反而落个败事有余的名声,朝堂之上,哪里还有太子立足之地?

    不少官员看向梁羽,眼神之中充满期盼。

    梁羽斟酌半响,抬头看向方护,道:“大相...”

    一旁的韩励插嘴道:“方相,应早做打算,以防灾民作乱,到时候措手不及反成大患。”

    若是梁羽说这话,御史台的人无可厚非,哪怕心里再有气也不好怼他。

    毕竟梁羽身为六皇子,乃是太子之位第一继承人,梁俊一倒台,他自动上位。

    在百官眼中,他天生就是太子的对头。

    这种情况下,六皇子不落井下石,御史台的人都看不起他。

    可韩励不同,这孙子乃是兵部尚书,于公你是太子的臣子,于私你和哪个皇子交情都不深,储君之争你一直谁也不站。

    这个时候就算落井下石也轮不到你来,当着百官的面说这种话,是欺负御史台没人么?

    “韩奋志,你说这话是何居心!”张淼上前一步,怒目金刚状看着韩励高声喝道:“太子殿下一心为国救助灾民,灾民如何能乱?”

    谁都知道张淼是御史台战斗力最强的疯狗,这人嫉恶如仇,性子刚烈,最要命的是辩才无双。

    是个无理还能占三分的主,和他抬杠纯属自找无趣。

    百官听到张淼上来就直呼韩励的字,知道这是要撕破脸皮了,一个个幸灾乐祸后退几步,让出一条道来。

    御史台这帮人有扔鞋子打人的习惯,一会二人呛呛起来动起手,可别伤及了自己。

    韩励转过头去不理会他,张淼满腔子怒火无法可发,如今好不容易捉到韩励如何能够轻易放手?

    “哼,我大炎朝如今是多事之秋,你身为兵部尚书不想着如何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反而说出这种无父无君的话来!”

    张淼这边一撸起袖子,身后的御史们一扫之前的阴霾,自动进入战斗状态,不少人暗暗脱下靴子,只等着张淼一声令下,就往韩励身上招呼。

    方护面色难看,却一言不发,冷眼看着张淼和韩励。

    韩励还是不说话,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德芳。

    今日彩排时苏德芳撺掇的,老头又是礼部尚书,如今这种局面当事人之一不说话,方护这百官之首也不愿跟着掺合,显然是逼着自己出面。

    “苏信...”老头子也知道御史台官员的性子,这群疯子一旦较起真来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自己三朝老臣,如今只是礼部尚书,原本就让苏德芳觉得有些失脸面。

    张淼不过是御史台三号人物,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和他说话的。

    想要制止这场闹剧,还得是找御史台的头。

    苏信听到苏德芳叫他,站起身来,恭敬道:“老尚书...”

    “今晚聚于此,乃是为了明日迎接太子而排练,其他的事明日之后再说。”

    按理来说,苏德芳德高望重,三朝老臣,又和苏信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血缘关系,按照辈分来讲,苏信还得尊称自己一声伯父。

    往日里,他一开口,苏信无论如何也是要制止张淼的。

    谁知道苏德芳说完这话,苏信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呵斥张淼,反而将自己的官帽摘下来放到一旁。

    随后转过身,看了看苏德芳一眼:o( ̄ヘ ̄o#)

    百官面面相觑,震惊无比,苏信这御史台老大玩的是哪一出?

第一零一章 开撕

    赵恒身为御史台二把手,深知自家老大的性子。

    苏信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正统儒家君子模样,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位老哥性格之飘逸,连赵恒都把握不准。

    当初就因为自家闺女长的好看,长安城内提亲的人踏破他家门槛。

    老哥一怒之下带着闺女云游四方,嘴上说体察民情,一年多没来上朝。

    整个御史台就扔给了自己。

    打从军机处说今晚不能回家,所有人都要在含元殿排练,赵恒就发现苏信有了小情绪。

    只是碍于百官都在,御史台的下属们也都看着,苏信不好发作。

    如今张淼开喷,正合了苏信的意思,苏德芳还没等张淼预热完毕,就要让苏信把人拎回去,怎么可能?

    苏德芳见苏信摘下官帽,饶是他为官多年,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张口结舌道:“苏中丞...你,你这是...”

    苏信不去理会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顿顿顿一饮而尽。

    身后的这些早就斗志高昂的御史们见了自家老大这种态度,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

    张淼更是再无禁忌,炮口一转,指着苏德芳高声道:“老尚书,这般袒护兵部尚书,难不成你们军机处要凌驾百官之上么?”

    军机处事实上确实是凌驾百官之上的机构,可在名义上,军机处只不过是皇帝的秘书处,在办公场所和官员设置上并没有正式的规定,军机大臣也无品级和俸禄。

    百官原本就对军机处的设立颇多怨言,尤其是御史台更是当众大骂军机处的设置是对德贤皇后改制的侮辱。

    再加上程经暗中操作,让沈云年纪轻轻就入军机处做了听政议郎,让更多官员不满。

    凭什么沈云就能进军机处?凭什么六部之中,户部、吏部、礼部、兵部这四部尚书也可以入军机处做军机大臣,刑部和工部的尚书就只能干瞪眼。

    军机处设立的根本在于皇权的绝对集中,军机处才能发挥巩固皇权的作用。

    如今的炎朝,皇帝的权力原本就被德贤皇后改制弄的四分五裂,梁老三强行设立军机处,虽然成功了,却也埋下了不可调和的隐患。

    只是这一句话,大殿之中的局势瞬间就变了。

    之前看热闹的不少官员看几位军机大臣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刑部和工部两位尚书,脸色极其难看。

    苏德芳面色一沉,道:“张淼,无礼之极。”老头毕竟上了年纪,又是礼部尚书,当着百官的面,犯不着和张淼这小小的御史对喷。

    可张淼却并不打算放过老头,上前一步,怒视苏德芳,高声道:“老尚书,你心里想的什么,下官一清二楚。你身为三朝老臣,如今所作所为,可对得起先帝爷?”

    张淼说其他的话,苏德芳肯定不会接嘴,直接把锅甩给一边老神在在仿佛事不关己的方护就行。

    可张淼是谁?十几年的老御史了,拿手好戏就是打人打脸骂人揭短,和人撕逼专爱挑别人痛处说。

    苏德芳正人君子又上了年纪,旁的不在意,对自己的名声那是重视的很。

    一听张淼说这话,原本十分理智的老头,怒火顿时就鼓了上来,颤颤巍巍抬起手指,高声道:“竖子,安敢出此无礼之言!”

    张淼冷声一笑,也不怕气死老头,张嘴道:“老尚书自己心里明白,还需让下官明说么?”

    “老夫明白什么?你且说来,若是平白污蔑,明日老夫定要向陛下奏上一本。”

    苏德芳八十高龄依然还要回朝做官,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对得起先帝当年临终前的嘱咐。

    若张淼说别的,哪怕破口大骂,苏德芳也绝不放在心上。

    可一旦触碰道苏德芳的禁忌,老头往日里的精明和理智全都抛之脑后。

    张淼道:“老尚书,非是卑职目无上官,而是老尚书误国之举,卑职身为御史,职责所在,不可不说。明日就算老尚书不参卑职,卑职也有本要参老尚书!”

    “好,好,好!”苏德芳连叫三声好,气的坐了下来,颤颤巍巍的捋了捋胡子,指着身旁的属官道:“给他记下来,记下来。”

    属官赶紧点头,快手抄起毛笔。

    梁羽见老头气成这样,心中不忍,又怕老头一下子再嘎嘣躺地上,赶忙上前将他扶住,转身怒斥张淼道:“张御史,休要多言,赶紧退下。”

    张淼冷声一哼,看着梁羽道:“六皇子殿下,你若觊觎储君之位,那就明刀明枪和太子殿下争上一争,哪怕输了,也让人敬佩。使这些下三滥手段,就算让你得逞了,又如何让百官信服。”

    疯了!张淼这是疯了么!

    周围的官员一个个下意识的往后退,唯恐距离张淼近了,让人误会自己和他是同党。

    赵恒被张淼这话吓得三魂六魄离了体,恨不得上前将张淼拉下来,把他这张破嘴给缝上。

    再看苏信,整个人像是没有听到张淼说的话,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睛,手指在椅子把上轻轻点动。

    梁羽没成想张淼这孙子胆子这般大,这种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

    饶是梁羽养气功夫到了极点,此时也不由得动了真怒。

    “既然如此,张御史有话尽管说来。”梁羽声音冷到了极点,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若是说不出个缘由,休怪本王无情。我朝虽没有杀御史的先例,可大炎律上可是有一条专为御史所设。张大人,这一剐可千万别落在你身上。”

    张淼哈哈一笑,道:“秦王殿下没必要拿这话来吓唬卑职,卑职自从做了御史一职,就为自己买好了棺材,将生死置之度外。”

    梁羽冷声一哼,想起了张淼家中的铁棺材,自己虽未亲眼所见,可却早就有所耳闻。

    这张淼的性子,竟比魏征还要刚硬三分。

    张淼道:“寿庆寺之事,军机处的几位大人最是清楚。那是救不得也不能不救的难题,为什么救不得,皆是因为白莲教余孽作祟。为什么不能不救,乃是因为城外百姓皆是我大炎子民。军机处议来议去,也没有商量出万全之策,是也不是?”

    军机处几位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梁羽道:“你接着说。”

    张淼道:“不过是两万灾民,为何能难倒我炎朝的皇子和军机大臣们?无非是因为谁也不愿意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卑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怕不少人是希望太子回来之后去赈灾,到时候不管如何,太子爷难免落一身不是。”

    这原本是官场上不该说的秘密,张淼此时将这事掰开了揉碎了放在众人面前,饶是他们活了两世,见过不少大江大浪,此时也有些尴尬。

第一零三章 造反

    张淼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储君之争本就是残酷至极,就算使些阴谋诡计也无可厚非。可苏老尚书,你身为三朝老臣,先帝的托孤重臣。储君乃是朝廷根本,太子殿下宅心仁厚,雄才大略,有古之仁者之风。实乃是我朝之幸,陛下之福。太子殿下初回长安,爱民之心深切,若遇寿庆寺之事,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苏老尚书明知此事会陷储君于不义之地,假借排练之名,限制百官出宫,让太子殿下一心为民最后却落的一身骂名。老尚书,若是储君移位,国体不稳,社稷动荡,百年之后,你有何颜面见我炎朝历代先帝!”

    “你,你!...”苏德芳指着张淼半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梁羽见了赶忙手抚其背为他顺气,好一会功夫,老头才缓过来。

    “张淼,你们御史台对太子殿下就这般没有信心么?”

    张淼的话说的对么?肯定对啊,因为大殿中这帮和太子不对付的官员全都是这样想的。

    甚至天策府里众人谋划了半天,都认为这是目前最为稳妥的办法。

    既让太子吃瘪,又不会让六皇子卷入其中,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苏德芳自然知道,张淼说的话乃是事实。

    老头的做法看起来确实像是专门针对太子,可实际上,老头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比张淼更清楚如今太子稳定对炎朝的好处,哪怕梁俊并不适合做太子,苏德芳也绝对是第一个支持太子的人。

    老头今天强行把百官困住,目的就是张淼所说,不让御史台的人通风报信。

    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御史台的人去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梁俊身为太子,只要有心人让他知道寿庆寺的事,梁俊就只有一条选择,那就是去救灾。

    老头能拦住百官,但是能拦住让太子知道灾民信息的人么?

    第二个原因则是老头相信梁俊绝对能处理好这件事,虽然苏德芳并不知道梁俊靠什么办法能够将这件事完美解决。

    但根据梁俊在雍州所作所为的判断,加上梁俊麾下还有丘山八奇等能人异士,这种配置梁俊还处理不好,干脆长痛不如短痛,直接换太子得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日子以来,苏德芳发现,整个朝堂之上,好像除了自己和御史台的御史们,其他官员并不支持梁俊做太子。

    这是一件让苏德芳感觉到很恐怖的事情,太子不得人心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苏德芳发现,不是太子不得人心,而是这些官员的心全都变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苏德芳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万万不能让这帮变了心的官员得逞。

    太子一定要保住!

    保住太子,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当今陛下都已经被这帮人逼迫成那种处境,窝在后宫不上朝多日。

    更何况是远离长安已经小半年的太子呢?

    苏德芳思来想去,反正太子回到长安之后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与其让他们占据主动,不如让太子殿下给百官来个下马威。

    寿庆寺这件事则是最好的跳板。

    第一这事不是任何人故意为之为难太子的。

    第二此事朝廷上下谁也不愿意处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处理。

    第三太子刚把雍州灾民之事完美解决,对付这种事,满朝文武谁也没他有经验。

    这三个原因导致苏德芳要冒险一试,赌太子一定可以处理好寿庆寺灾民。

    只要这件事处理好,有自己给他架足了势作铺垫,太子的名望和威信会在段时间内超越所有人。

    让六皇子和其他官员心生畏惧,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和太子作对。

    只要腾出时间,苏德芳有信心帮助梁俊坐稳储君的位置。

    可这一番苦心,苏德芳是谁也不能给说,尤其是御史台这帮人。

    这些人站在太子这边,乃是因为德贤皇后定下的祖制。

    今天梁俊当了太子,他们死命拥护梁俊,明天一旦梁羽当了太子,他们又会像拥护梁俊一样拥护梁羽。

    就因为御史台这帮人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不会获罪。

    哪怕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帮人也会雷打不动,谁也换不了。

    除非他们参与谋反,可话又说回来,御史台这帮人要权没权力,要兵没兵,浑身上下就一张嘴最厉害,谁谋反愿意带上他们呢?

    苏德芳说完你们御史台对太子殿下就这般没有信心么,苏信转过头看向苏德芳。

    “以前怎么没发现苏德芳居然是这种人!还对太子殿下这般没信心?我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的很!”

    苏信冷声一笑,道:“苏老尚书,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尚且需要三个桩,太子殿下初回长安,什么也不知道,寿庆寺灾民之事,军机处都没有办法处理。你让太子殿下如何处置,还是说不管太子殿下如何处置,你们军机处都会赞同?”

    “那是自然。”苏德芳一听苏信说这话,也不生气了,脸上舒缓很多。

    “苏尚书,国有国法,我大炎自有律法所在。”一旁的韩励冷冰冰的插了一嘴。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苏德芳别乱说话,你刚刚说的我们不承认,太子干砸了这件事,铁定德背锅。

    百官纷纷点头,心生疑惑:韩尚书今个这是怎么了。

    梁羽也跟着纳闷,韩励怎么好像比自己更恨太子,这是要和太子不死不休的意思啊。

    张淼脸色铁青,看着韩励,正要开喷,苏信上前一步,伸手拦住,道:“韩尚书,我大炎有何律法,烦请韩尚书赐教。”

    苏信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感觉到稀奇。

    作为御史台的扛把子,苏信平日里极少说话,喷人和怼人的事全都交给赵恒和张淼。

    因此百官几乎谁也没见过苏信这般模样,就连苏德芳也有些意外。

    距离上一次苏信动了真怒,好像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韩励不以为意,道:“真龙天子自有神明护佑,太子殿下为国为民,灾民一事,对于我等来说十分棘手,可在太子眼中不过小事尔尔。苏尚书又何必如此?”

    嘶,在场百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看不出来,韩尚书往日里也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道关键时候说出话来,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真龙天子自有神明护佑,这话一点也不假。可谁也不信这玩意,要真是如此的话,炎朝何止落的这般田地?

    最要命的事,韩励把这话抬出来,只要太子搞砸了这件事,就会被扣上不是真龙天子的帽子。

    他都不是真龙天子了,这太子的位置还能坐稳?

    就在此时,殿外忽而急匆匆走进一侍卫,进来之后,跪倒在地,冲着方护朗声道:“启禀相爷,急报。”

    “念。”

    “寿庆寺急报,灾民造反了。”

    ...

    “咣当”刚刚被张淼这样骂都没事的老头,听到这个消息,一头栽倒在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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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绝境介绍:
自封亚丁湾海盗王的殷诚被上线出卖穿越了穿越到一个马上就要被废掉的太子已经更悲催了正当他刚刚稳固地位绝地反杀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皇帝爹好像也是穿越来的朝堂上的文官大佬们好像也被历史上的名臣奸臣们魂穿了边疆的武将好像也被历史上的名将魂穿了偶然认识一个美女不是魂穿,却自称奴家貂蝉史上第一绝境,生还是死,这还是一个问题么?水友群:929982752史上第一绝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史上第一绝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史上第一绝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