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后
地下实验室每层都隔的挺远,这是为了防止在紧急事件中,其他层的骚乱影响到别的层。
现在电梯快要升到负二层,再往上十分之九时,就可以利用双胞胎的精神能力给那些蛋施压,增加威胁性。
随之,一行人就可以在爆炸声中迅速离开实验室。
可现在显然很困难,六六昏迷不醒,一三虚弱无比,根本没人能远程攻击那些蛋,这样一来,就前功尽弃了。
至少有五分之二的备份数据还未被销毁,大都集中在负三层。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未知的变数,它让所有的血族和实验人们始料未及,并且元气大伤。
电梯里气氛不断降低着,血族之间气息紊乱,各怀心思,须臾,艾克伯爵刚张口,一三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伯爵…我再试试……”
说完,她闭上眼睛,刚调动能力,消退的汗液就又冒出来了,汇聚成大颗的水滴,从她脸上滑到下颚,最后啪嗒啪嗒滴在衣领。
随后,浑身一颤,向后倒去。
艾克伯爵接住了她,眉头紧锁着,一三皱巴着脸,脸色白如盐晶,透明的仿佛一碰就消散了。
她虚弱的睁眼说抱歉,艾克只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碧绿的眸子看着电梯上显示的升高数,沉了沉。
稍作闭眼,复又睁开,开口的语气大义而静:“我去引爆,时间到了,我会再通讯器里通知你们。”
“伯爵?!”
“艾克伯爵?”
各种惊讶的声音一同响起,他们不敢相信的看着艾克伯爵如波澜不惊湖面的脸,心跟着颤了颤。
苏醒呼吸一滞,攥紧了南赫的手,她愣愣的盯着艾克,对方忽然朝她看来,她心里猛地一沉。
伯爵说:“今后,麻烦你多多关照薄荷这孩子,我在此先谢过了。”
说完,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负二层,到了。
眼前的男子眼里是决绝与清明,显然,他很清楚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毫不畏惧,甚至……有些视死如归的感觉,让看在眼里的苏醒心里很是难受。
同伴们一双双发红的眸子注视着他,有沉重,有冲动,有隐忍,有太多情感凝结着。
苏醒往前不由自主的踏了一步,身后的南赫将她紧紧一拉。
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愿意这件事在节外生枝,更不会放开好不容易才牵在手里的少女。
电梯门缓缓而开,艾克伯爵垂眸将一三交给同族的年轻人,后退一步,抿着嘴,想不出要用什么表情来回应安慰这些伙伴。
他先扭头看向安黎,颔首温声:“待会儿还请将所有的通讯器打开。”
其次看向同族们:“这些年来,多谢你们的照顾。”
最后,他似乎叹了一口气,转向苏醒:“爱丽丝小姐,当年的事情,我欠你一声抱歉非常抱歉。”
接着,在一阵沉默的嘶吼声中转身走出去,面朝黑暗,唇角却微微勾起。
在无尽的漫长岁月中煎熬着的日子,他已经数不太清了,从前,有人陪着,后来,就剩自己。
那之后,他的世界就只有黑白色了,唯一鲜红的,便是那墙上攀爬怒放的火红蔷薇
多么像她啊,那个将自己带进血族,给予初拥,倾尽所有爱意的血族女伯爵。
“艾克,知道吗,就算你仍旧喜欢人类也没关系哦,因为我喜欢艾克,所以我愿意包容你的一切喜好,哪怕对我而言是毒药也没关系的。”
“你是我唯一的初拥,我也是你唯一的爱人,懂了吗?”
“我爱你,艾克。”
“艾克,你还会爱我吗?啊,真的吗?可是我,我刚才杀了那个人类……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你不要生气了,艾克,我真的错啦。”
“我爱你,我爱你!别扭过头去呀!你也对我说说嘛,不然给我送一支花也可以啊,我喜欢蔷薇哦,你一定要记得,可别忘记啦!”
“我会努力去包容人类的。”
“我爱你,艾克,抱歉,我这次真的要长眠啦…抱歉…”
而现在,他也终于迎来了长眠。
“我爱你我爱你,所有所有。”
嘀嗒,嘀嗒。
落雨了。
厄里斯站在城市街道上接着雨水,身旁是人类的支离破碎的肢体,她风衣沾了血和灰,周身蒙上一层雨雾,整个人显得很阴森。
面戴防毒面具的男人撑伞走过去,盖住她的头顶,说:“再不出面,这些人类可就要被杀完了,到时候可就别谈什么理想世界了。”
“我知道,再等等……”
远方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不仅是他们,连那些正在战斗的人也停下来,下意识的循着声源看过去。
那是中央实验室的方向,其中一朵蘑菇云缓缓的撑开,静静的屹立在那片土地上。
世界随之一起安静了下来。
新闻塔上,薄荷站在落地窗前惊喜的眺望着那朵白白胖胖的蘑菇云,双手趴在玻璃上,眼睛睁的大大的,碧绿的眸子水光艳艳。
身后的莉莉滑着椅子溜过去,歪着脑袋:“天哪,这也太震撼了!诶你哭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笑容满面的薄荷双眼通红,没有泪水流出来。
这是血族情绪激动和悲伤的表现,大多数血族都是这样。
所以莉莉才能一眼看出来,况且她和薄荷之间并不陌生。
薄荷收了一只手慢慢的放在心口上,逐渐握紧,她开始颤抖起来,裂开的笑容同被打碎的拼图那样,一片一片的崩溃,碧绿的眸子一层一层的黯淡下来,与木头娃娃没有两样。
她嘴唇动了动,喉咙被上锁了,无法道出只言片语。
只能呜咽。
这股悲伤的心情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让她这么难受呢?
到底怎么了?她怎么突然就好伤心好伤心?
实验室被毁掉了,前辈和伯爵的大仇得报,本是件开心的事情啊!
恍惚间,她的耳边吹起了一阵微风,似乎参杂着一道空灵的声音:“孩子,再见。”
为什么
苏醒被南赫按在怀里,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无法接受一个就在前一刻还跟自己说话的人,在后一刻便逝去。
她十指紧紧的扣住南赫拦着她的胳膊,哑声呆望着那朵站立的云团。
艾克伯爵,真的死了吗?
不可能的吧。
那天,他还满含幸福的给自己介绍着花园里的花朵,他还滔滔不绝,他说话的时候样子那么生动,他很喜欢蔷薇,他
可他死了。
就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
苏醒咬紧嘴唇,满口腥味儿,混着雨水。
周围,是黄土,身后,是寂静无声的同伴们。
雨声大了起来。
“南赫……”
“嗯。”
“南赫?”
“我还在。”
那个“东西”
“中央实验室没了。”
烟云被雨逐渐消散,头顶黑伞响着啪嗒的珠落声。
厄里斯攥紧了拳头,磨磨牙,脸色并不太好的示意身旁的男人跟自己上车。
在这之前,她发出了波动,算是给新闻塔上和陷入与基地人类战斗的血族们一个提醒。
砰的一声,车门闭合,零九颇为局促的移到角落里去,目光投向窗外。
厄里斯双手放在膝盖上,一会儿捏住那枚通讯器犹豫,一会儿放回原位。
看起来很焦躁。
她没料到,消息上说的波奇毕家族准备销毁实验室资料这件事,最后竟然是这样的走向。
眼线说他们只是会毁掉那些备份,并不会有过多的举动,谁知道,除了岔子。
实验室居然被炸掉了。
不用多说,肯定渣都不剩了。
那么…那个东西还存在吗?
她的气压一降再降,搞得零九咬住了牙关,这女人面上笑眯眯的,实际上就是个恐怖至极的女恶魔。
以前他没太能跟她说上话,现在却极其不想跟她说上话,他恨不得敢紧逃离这鬼地方!
怪不得克洛伊总是躲她远远的,这种恶劣的性格,谁会受得了!
车厢内的人一言不发,厄里斯扣扣手指,喉咙沙沙的叹了一口气:“他们这一次,可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啊,真可惜呢,我无法见到那东西了。”
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颔首:“522号当年在失误操作下沉睡不醒,就算再厉害,也肯定逃不出来了。”
她略有冷意的笑起,接了一句:“除非她醒过来,这就要看奇迹眷不眷顾她了。”
一道声波从前方传来,厄里斯掀起眼皮懒懒的望向挡风玻璃外,远处的新闻塔,勾起唇:“他们撤退了,通知聂沉,继续前进。”
末了,低低的说了一句:“希望他们看到那副景象后,可别吓到死掉了呢。”
在心中不断的回味那道属于同类的声波,薄荷的眉头扭了好几下。
她刚从莫名的悲伤中过渡出来,此刻实在是无法集中思想猜想这个声波的来源是何人。
耳背后的通讯器传来同族的声音,他们说可以撤退了,那些基地派来的人类也至少折了四分之二,如今已不足为患。
薄荷镇镇心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去,重新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那么我们去接爱丽丝小姐他们吧!出发”
所幸大雨在浇灭爆炸留下的火焰与烟雾后便停息了。
基地剩下的人互相扶持着,整装出发。
原先的车辆搁置了一半,地上是横七竖八的丧尸和他们破碎的同伴。
有人摸了摸眼睛,垂着脑袋钻进车里,不久,在一阵阵枪声与撞击声中,车队从剩下的丧尸里破开了一条路。
渐远了,在他们原先停留的街道上缓缓的开来三辆墨绿色的军用车。
透过挡风玻璃去看,副驾驶赫然坐着一个小小的金发少年。
蓝色的眼睛清澈无比。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伯爵他……”
安黎站在苏醒身侧不远,和老者互相扶着,双胞胎各被一血族抱着,仍旧处于虚弱状态。
苏醒眼皮耷拉着,眸字黯淡无光,她抬眼看向前方已然成为黑色废墟的残碎建筑,左手握着另一胳膊,和南赫一起转过去,她低声道:“走吧。”
这世界的血族是永生,而非不死。
血流到一定量后,再负重伤,只会必死无疑。
当那爆炸声响起,就代表着,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
她无法再向自己反问什么,因为答案早就有了。
“走吧。”
“对,不能辜负伯爵的牺牲,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我们听您的,而且一开始也的确计划的是,事成之后立刻离开。”
此起彼伏的声音清楚的响起,如同星火,丝线缠绕般点亮了他们本就暗下去的眸子。
一行人重振信心,转身朝来的的地方走去。
车子刚才也没能幸免于难,所以只有靠双腿了,但也没关系,血族总是拔尖儿的,这点儿路程还难不倒他们。
当然,除非遇见难缠的东西。
轰!
没走很远,身后突然发出了一道大楼倒塌般的巨大声响。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威胁感。
“是刚才在负三层对我们穷追不舍的东西!”
他们齐齐警惕而震惊的转身去看,只见那废墟如花朵般从中央炸开,其上漂浮着一位浑身赤果果的少女,满头华发,麦色皮肤。
就在苏醒看向她的双眼那一刻,少女瞬间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深邃又阴冷的眼睛,蓝的颜色妖冶而陌陌。
可是,抛开这些颜色,她和自己完全一样。
不论是面貌,还是身形!
“天呐!这这这!简直见鬼了!”
之前受到苏醒关照的那个年轻血族颤抖着手指惊声叫到,满心的平静与悲愁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屯完全了。
他僵硬的认真看一眼苏醒,再看一眼那少女,如此反复好长时间,才哑巴一样的垂下了手臂。
不仅是他,其他的血族也是如此,他们甚至连动作都和这年轻人一样。
不敢相信,简直吓人!
爱丽丝小姐有姐妹吗?!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对不对……刚才那么大的爆炸,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却在下一秒被无形的威压按住头颅与脊背,不堪重负的单膝跪下去,汗水津津。
安黎和老者也有所感受,总归没那么强烈,所以仍旧站直了。
南赫也是,或者说,他完全不受影响,对少女的任何威胁都无感。
在场所有血族,只有苏醒还站着。
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在不断的试探自己,小心翼翼的,仿佛失散多年的小狗认主那样。
四目相对,少女眨眨眼,瞳孔放大几杯,像个小猫儿。
她动了。
轻轻的越过废墟堆落在地上,步伐怪异迟钝的蹒跚而来,每靠近苏醒一步,手臂就抬一些,最后,直接是求抱的姿势。
“啊…啊…”少女张开嘴,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呆叫。
面对这身份未知的少女,苏醒不敢放松,也无法后退。
直到南赫将她拉到身后,抬目凝望着已至面前的少女。
让人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修罗场
“这波动…难道是?”
随着一阵刹车声,车里的人类全都往前一耸,厄里斯一手撑在,猛地抬起头,眼神颤动。
前方那股猛烈又极具攻击性的波动,对于她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是522。
它竟然没死吗?那简直是太好了呢。
各基地的车辆停在中央实验室不远处,往前是跪在地上的血族们,还有几个站着的人类,以及对峙的三个少年人。
车上的人类端着枪下来了,不过并没有很激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悲壮而惊愕的表情,愣愣的站在风中遥望着只剩残烟残骸的庞大建筑。
那一片几乎都是黑的,刚才爆炸的威力着实不小。
眼见这些人类慢慢反应过来,将要围上来,跪着的几个血族咬牙切齿的挣扎着,他们可不甘心就这样没骨气的折在那些家伙手中!
就算是死,也决不能跪着死!尤其对面还是人类!
“该死…那女孩子…究竟是…什么鬼啊……”
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年轻的血族背后又被施了压力,胸膛几乎贴在地上。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努力的抬眼去看前方站着的苏醒。
显然,他们的小姐也很无措,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还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少女,她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醒扭头扫了一圈地上的血族们,抬头又左右看看围上来,打开枪保险的人类,心中火急火燎,转头拉住南赫的胳膊走向前:“你有什么目的?”
怀着赌一把的心态,她张口就道。
白发少女歪一下脑袋,无辜的眨眨眼,疑惑的收起手放在嘴边,啃指甲,动作和小孩儿差不多。
“你?你不会说话吗?”
苏醒心里有猜想,抿起嘴暗暗打量着少女,虽然对方一丝不挂的样子让人有些看不下去,可她也没那么心大,去给她披一件衣服。
除非她没有恶意。
又或者,是自己人。
但事情暂时没有结论,她无法后退,几乎是夹缝求生。
人类手上有枪,随便一扫射,就能将实验人们杀死,她现在是血族,不必怕,可南赫他们却不是啊。
指间戳进了肉里,闪过一丝刺痛,苏醒咬着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她,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你能先撤出这股…嗯…压迫吗?”
意外的,少女眯起眼笑起来点点头,一瞬间,地上跪着的血族们背后一松,全都如释重负的大口喘粗气,撑着膝盖站起来,接着转过去面向这人类基地的包围圈。
他们将实验人们挡在中央,一个个恢复了那副骄傲如孔雀的气质,睥睨着人类,冷笑起来。
“不过是枪而已,能伤的到我们吗?”
没有血族情报的人类无法对其造成威胁,他们根本不知道血族的弱点,也别提什么打蛇七寸了。
果然,人类停止了脚步,互相看一眼,慎重的退了一步,但还是硬着嘴:“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家伙,但是破坏实验室这件事,绝对无法饶恕!”
“什么家伙?啊…哈啊?”一个年轻的血族扶着额笑起来,目光带着血色,瞥向那个说话的大胡子人类,“怎么?出发的时候,你们的头头没告诉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势力吗?真可怜啊垃圾们。”
情势暂时僵持住了,双方谁都没动,因为都有所顾忌。
人类基地这边儿顾忌他们的能力和未知,血族这边儿则是顾忌那个神秘的少女。
苏醒他们被围在中间,显得轻松一些,她瞳孔蓦然放大,原来是少女将她的手拉起来,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用那双和苏醒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眨巴眨巴向她看着。
真是单纯无害极了。
“爱……爱……”
她从嘴巴里发出了两个简单的音节,模模糊糊能听出来说的是什么,苏醒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贴在对方脸颊上的手微微发热。
没听错的话,这孩子喊的是爱丽丝的“爱”,是这样吗?
“爱,爱丽……”
“爱丽丝…你…”
“冒牌货…我……”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几个字,她咧开嘴,露出洁白的尖锐牙齿灿烂的大笑起来。
这让苏醒有些懵,什么叫“冒牌货,我”?
她这是在指名身份?顺便说明白她认识爱丽丝吗?
可冒牌货是什么鬼名字?
“爱丽丝,最,讨厌,冒牌货,一直,在等你。”
少女凑近了,鼻尖甚至快要挨到苏醒的鼻尖,她眼睛睁的圆圆的,含着喜悦与雀跃,双手抱着苏醒贴着她脸颊的手臂。
一字一句:“我,有好好,听话,睡着了,等爱丽丝回来,醒来了。”
风温柔的撩起两人的头发,吹散了原先的陌生与防备,苏醒怔怔的回味完脑子里的记忆片段,目光闪了一下,清明了。
她伸出手带着一点点的爱怜与同情摸了摸少女的发顶,心里却在叹气。
这孩子竟然是血族加强版的复制品。
若不是爱丽丝在逃出去的路上误打误撞的钻进了那间屋子,就不会和她产生联系。
爱丽丝很厌恶这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复制品,和她待了两天,告诉她“讨厌”是喜欢的意思,喊她冒牌货,少女一问,她就说是名字。
两天后,爱丽丝找到机会逃离了实验室,临走前骗她沉睡起来,等自己回来才能醒来,不然就不理她了。
少女懵懵懂懂,爱丽丝对于她也是唯一一个好朋友,所以她答应了,傻傻的等了好几年。
可是她等来了爱丽丝,却也不是爱丽丝。
无限的悲凉与无力感从她心底升上来,扭动着抓住她的心脏,苏醒垂着眸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将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正视过去:“现在,你叫小爱,明白了吗?”
“小爱?和爱丽丝一样,嘿。”
较长的外套垂在少女的大腿下,露出她细而美的腿,苏醒汗颜,没时间去给她找裤子,只能先委屈对方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同类气息,苏醒转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风衣的女人撩拨着长卷发款款而来。
她身后跟着一个戴防毒面具的男人,以及一名戴着小丑面具的小孩儿,身旁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挎着一把枪,眸子冷漠无情。
南赫移开粘在苏醒身上的目光,抬眼过去,接着整个人都寂静了下来,四周飘散着低气压。
而那个男人也正好看过来,他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到口边儿的话最终咽了下去。
这时候,一辆三座摩托从旁边开来,
次坐的男子跨下车,锁定了某个女人的位置,示意同伴等候,自己步伐坚缓的朝她走去:“我要带零九离开。”
“嘛,别这么无情啊,宝贝儿。”
女人懒洋洋的伸出手要去拉住他,被人家躲过,余光瞥道包围圈里的中长发少年时,明显的一僵,露出破绽,还是给女人拉住了。
“南赫…?”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少年,不自觉的将目光移向他身旁的金发女孩,眉头疑惑了起来。
空气逐渐密集了起来。
要来听听真相吗
雨过天晴,有一道彩虹出现。
空气分子悦动着,将人们的大脑冲刷的干干净净,立刻神清气爽起来。
迟来的薄荷等血族看见前方那一大群熟人与陌生人,心里惧是一惊。
她带一群血族,边大喊着爱丽丝的名字跑过去。
瞬间,血族那边的人数变多了起来,与人类形成了对等形势。
苏醒在看见她时,瞳孔缩了缩,移开视线望向别处,同行的那些血族也是一样,薄荷奇怪的皱起眉头,左看看右瞧瞧,生气了:“前辈!您怎么不理我呀!”
然后扭头瞪了一眼厄里斯:“动作还真是快啊?你这个家伙!居然还和这些人为伍…”
又扭过头凶巴巴的盯着苏醒肩背后探出一只脑袋的小爱,炸了毛:“你这女人又是谁?怎么敢这样子挨着前辈?”
一会儿的功夫,就连南赫都没能幸免于难,被她一通酸味硬怼,这才收了尾。
站在他们对面的厄里斯头一歪,骨头软趴趴的斜靠在防毒面具男人身侧,露出一抹看戏似的微笑:“原来是波奇毕家族的薄荷,呵呵,看来你有好好做功课呢,竟会认识我们修里威一族的波动。”
随后这女人抿起唇,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红光一闪而过,嗜血之气从她眸里飘散开来,包裹住薄荷身后的苏醒,眯了眯:“爱丽丝?别来无恙呢。”
“……”
苏醒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没有丝毫的印象,但不代表爱丽丝不认识这个女人。
为今之计,为了不出差错,也只能保持沉默,装出高冷不理人的样子了。
之前,爱丽丝似乎也是这种性格吧,那就不会出太大问题。
想着,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平静,最后化为无情的冷漠,用一种中二又看破红尘般的眼神回过去。
厄里斯哦了一声,懒洋洋的颔首出声笑出来,转眼看向克洛伊,后者盯着南赫,嘴巴张开着,没能发出什么完整的声音,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很紧张的情绪里。
他的社恐迟迟发作了。
糟糕糟糕,感觉好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要喘不过气了,怎么这么多人?
快点儿结束啊!
克洛伊攥紧了拳头,拇指不停的抠着食指,眼珠整个僵掉了,只对着南赫。
“克洛伊?”
南赫眯了眯眼睛,几乎是从牙根里发出了一声“啧”,反手拉住了苏醒,眼睛轻飘飘一转,落在一旁地上,显得冷漠极了。
气氛不知怎么的尴尬起来,酝酿着各种小情绪,周围的黄土被风吹拂,地上的枯草扑簌簌摩擦着。
沉默很久的聂沉打破了僵局:“南赫,你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喂?什么叫这些人?你个蝼蚁可别把我们和你们相提并论!”
打头的一个大波浪红发女血族眯起一只眼睛,挥舞起一只拳头威胁的凶过去:“怎么!还不清楚吗?你们人类就是喜欢顾虑这个疑心那个啊,连这世界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给你们说清楚,呵呵呵”
身旁的西服男抚了抚肩头,眯眯眼,勾起唇角略显恶毒笑意:“那么,还是说清楚为好,我们是血族,懂么?”
其余几个看起来似乎也是上等血族的男女也姿势各异的笑起来,薄荷站在中央,扬起下巴,高傲如同天鹅:“我等,血之荣耀,名讳波奇毕”
“简单来说,不就是吸血鬼吗?”
南赫面无表情的补了一句,往苏醒那边靠了靠,整个人都快粘上去了,薄荷额头青筋显露,刚刚凌厉的气势一散,转身指着他:“放肆!你竟然敢贴着前辈!太过分了!我都还没有这样过呢!你快离开!”
他们这边儿气氛被薄荷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闹得活跃起来,大家都轻松些的露出笑容,虽然不是很深刻,但总归安心了。
末了,一位带着眼罩的血族不嫌事大的结尾道:“哦,对了,你们所说的丧尸,其实全都是暂时性失去意识的活人,其实可以救活,不过呢,哈,你们这些年来,杀了多少呢?”
那些奴隶中了波奇毕一族的獠牙之毒,变成大部分低级血族的移动储存粮因为只有肉能吃,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断胳膊断臂的丧尸。
成为行尸走肉的他们,需要靠血液食之存货,延续生命,并且能凭着血液传播来同化其他人类,表面看起来的确已经不是人了,实际上却是能就活的当然,解毒的药只有隐先生身上有。
不论何时,都很难搞到。
啪嗒,一杆枪掉在地上,蓄着短发的人类女性捂着嘴把,满眼通红,盛着泪水。
这些“人”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怎么会有血族这种虚假的生物?!
那些丧尸怎么会,怎么可能是人类啊!他们明明就死了啊!
如果还活着,如果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喊救命?为什么不求饶?为什么非要吃人?
不可能……不可能!
这全都是骗人的!
一滴泪水滑落衣襟,她吼道:“骗人……这种事情谁会信啊!”
回答她的却是厄里斯,后者眸子滑过去盯在她身上,完全没有笑容,只是懒洋洋的:“你,不就已经相信了吗?”
那带眼罩的血族笑嘻嘻的摘下眼罩,露出一只红如玫瑰的眼球来,他抹了抹自己的眼尾,低头一扫对面的人类:“至今为止,你们有见过红眼睛吗?”
将眼罩戴上后,他看着人们怀疑的表情,挑起眉头:“还不相信啊?真是可怜虫,给你们的首领洗脑到这个地步了,还以为如今的世界是你们之前那个和平又安全的时代呢。”
话音刚落,他轻轻的剁了一下手中的拐杖,刚落地,被点到的黄土便猛地裂开了,显现出玻璃被打碎的裂痕。
这一刻,那些拿着枪的人才知道怕了,各种压力心情的冲击下,有人冲着血族的队伍开了枪。
残影突现,几颗子弹被卷发女血族随意的丢弃,用手扇扇风,感叹了一句无聊,扭头看向苏醒:“爱丽丝小姐,可以玩儿了吗?”
“嗯?”
苏醒还没太明白过来,人类那边便乱做一锅粥了。
亲眼看着土地凹陷裂开,看着柔柔弱弱的外表是人类的女人接下子弹,他们怎么能不慌张?!怎能不惊恐?!
在末世中靠着武力与枪支弹药存活的他们,在这一刻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和被欺骗的愤怒无措中。
面对这样的能力,这样的自称“血族”的一群家伙不,说不定还有更多!
说不定比人类还要多!
他们能打的过吗?能活下去吗!?
为什么高层不说明清楚?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骗他们!
如果刚才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那,那这些年……或在上级人编制的假象网中的他们,究竟……究竟杀了多少“丧尸”?!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又是为什么拿起了枪?!
那些丧尸,他们还活着啊!
一时间,对面的乱像扭曲了视野,苏醒看过去,恍惚中以为来到了那幅《呐喊》的世界。
混乱与杀戮
“所有人都先冷静下来!”
眼见情势不对,自己这一方的队员几乎陷入了疯狂的自我质疑中,聂沉攥紧枪,强忍着心中的战栗。
若非亲眼所见,他都快要忘记基地里偶然听见的秘闻了。
当年中央实验室的**实验,被送进去的吸血鬼,导致世界巨变的源头
想起来了,在这一刻,他头脑无比清醒。
风劲了,吹拂而来。
厄里斯扬起下巴微笑,动作优雅的抚摸一下脸颊,看向对面的苏醒:“哎呀,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之前的一切呢,爱丽丝小姐,不过这也正好,更有趣了不是吗?”
下一瞬,她目光微冷,带着些势在必得的光影,唇齿微张:“冽,把她拿下!”
刹那间,尘土微扬,苏醒眼眸微张,脊背整个僵硬住了。
对面,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凭空消失,却出现在她的背后。
电光火石中,南赫面色一惊,扯过大脑片刻当机的苏醒到身后,毫不犹豫的出手砸向男人的脸。
“哦?奇怪。”
防毒面具男人惬意的仰身躲过,轻轻的伸手抓住麦色皮肤少女的胳膊,两人再次消失原地,接着出现在厄里斯身旁。
薄荷愤怒的红眼瞪过去:“卑鄙小人!竟然暗中用瞬间移动劫持人质!”
“您过誉了,薄荷小姐。”
防毒面具男人略施小礼,苏醒回过神儿猛地转头伸手:“小爱!”
“嗯?爱,丽丝?”
厄里斯从男人手下接过这个小俘虏,从后掐住她的颈部,笑容荡漾起来:“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总算是醒来了呢,五二二。”
小爱抬头露出凶兽一般的表情,尖锐的犬牙泛着蓝莹莹的毒光,双手从后抓住厄里斯的胳膊,飞速扭转,起身抓着一只断臂往后一跃,再次凭空消失。
眨眼间,落在苏醒身旁,很是无辜的丢掉了属于厄里斯的血淋淋的胳膊:“爱丽丝?”
有一个血族受不了了,大喊起来:“到底还打不打了?啊!移动来移动去的有完没完!?修里威族了不起啊!?”
“抱歉啊,修里威还真是很了不起呢。”
厄里斯笑起来,完全不因断臂恼怒,反而兴奋非常,弄得站在她一旁的克洛伊满身鸡皮疙瘩,避让好几步,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聂沉。
自己是无福消受了,希望老大能挺住别退,不然他可就要遭殃了。
这女人可不是个人哦,本来也不是人。
她的手臂生长的很快,不到三分钟便好了,赤露于空气中,白皙细腻,也可为一道风景线。
说:“五二二,你果然是最棒的家伙呢,那么多实验里,只活下了你一个,实在不负所望啊。”
“上吧,隐先生这会儿该想小姐了。”
一只眼罩的血族做出预备姿势,化为残影冲向人类那边,打响了斗争的第一枪。
紧随其后,血族的冲锋声,手掌入肉声,人类的枪声叫声,和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全都响起来。
视野里全是扭在一起的身影,和各式各样的扭曲的脸,有哭的有笑的,哀嚎声太过清晰,将昏迷中的六六吵醒了。
然后便是一长阵脑子撕扯般的痛苦,她蜷缩在地上,身上盖着某个血族的外套,伸手乱抓,握紧了一三的手,总算平静下来。
薄荷闭上眼站在他们这些没有战斗力的伤员前,双手紧握放在胸前,远处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飞天的灰。
她睁开眼,说:“呼,前辈,等奴隶们过来掩护,还请您吩咐同族们尽快撤退,不要恋战,薄荷有些担心出意外,拜托了。”
苏醒用力的点点头,咬字清晰:“好。”
“还有,那个女孩肯定是个不得了的实验品……她身上有和我们一样的气息,也有修里威一脉的气息,各种气息混杂,我甚至感受到了早已销声匿迹的洛洛西族的气息前辈,还请您看好她,回去之后,麻烦祭司大人做定夺。”
“又是实验品吗……我知道的,薄荷,你不用担心,我都明白了。”
乌泱泱的丧尸团从远处涌动而来,苏醒偏头看了一眼,心里仍旧产生许些压力,她看向南赫,又看看那些浴血奋战的人类。
还有……笑容兴奋过头,不断秉着杀戮往前的“同族”们,心中走过无限的苍凉。
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世界。
两边都无法舍弃,谁也不想抛弃,所以很多时候,难以抉择。
是以前同为人类的那一族,还是此后同为血族的那一族。
爱丽丝,爱丽丝的话,她在变成血族后的那段日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进行每次抉择的呢?
很痛苦的吧?
“很痛苦的吧?很寂寞的吧?爱丽丝?”
她只有弟弟了,那是她心底深处的全部。
苏醒抱着挂在她脖子上的小爱,不断的顺着她背后的白色长发,侧脸贴在少女的头顶,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血气。
真好闻,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踏前一步,无法控制。
“水。”
小爱出声那一刻,苏醒走出了第一步,南赫伸手揪住了她的袖子:“苏醒,别去。”
“啊。”她飘飘呼呼的清醒过来,扭头看向南赫,眼里面居然全都是泪水,布满了脸蛋儿,滑落在小爱的发根。
她好像很清醒了,也更不清醒了。
她心里说,怎么没注意到呢?怎么能够无视了呢?
南赫,是人类啊。
竟然跟她待了这么久了吗?
她又说,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当成异类,当成叛徒,失去一切的吧?
不行的啊。
我不能连累南赫,我不是人类,已经不是了,可他还是。
不能让他留在这里,因为这里不属于他这样的人类。
在人类那边,他也是有亲人同伴的,相比这边,他更适合那边。
在四周的嘈杂混乱中,她张了张嘴,已经来不及后悔。
少年脑子里的一根线崩断了,目光失去色彩,惊愕的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后表情几经变化,无力的笑了一声,有嘲讽,也有幻灭。
“你真是温柔的过分了啊,苏醒。”
温柔吗?
苏醒眼珠颤了颤,停止了思考。
那只是太过怯懦而小心翼翼了吧?
从来都是。
不论以前,亦或现在。
温柔的过去
街角的一座老咖啡厅里,靠墙角窗边面对面坐着一男一女。
女人的脸是标准的鹅蛋脸,双眼皮显出眼睛很有神韵,身材很是丰腴。
可她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带着一丝勉强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对面戴眼镜的男人,眉头微微蹙起:“我让你困扰了吗?”
男人取下眼镜揉揉眉心,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烦躁:“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啊。”
女人低头,双手握在一起,小小的搓了搓,又带着些温柔的抬头微笑:“那,那么你……”
叮铃铃
店门被推开,清脆的铃声在这安静的厅里格外清晰,男人看过去,愣了一下,犹豫几分后朝对面女人看一眼:“抱歉,已经没可能了。”
他在女人黯淡的目光中站起来,穿好外套匆忙的奔向朝自己扑来的小姑娘,摸摸她的脑袋,余光瞥了女人一眼。
“苏醒,以后别这么迁就了,多为自己想想。”
最后,带着自己的小女友离开了。
叮铃铃。
女人目光没有什么温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食之无味。
她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街边儿稀稀拉拉走着的蓝衣校服高中生们,有些感慨,但也没那么多。
迁就吗?她也不想的啊。
从察觉到从小到大的经历带给自己几乎不可逆转的性格后,她就开始一刻也不停的想要去纠正错误的行为与想法。
不要去讨好别人,不要去纵容那些恶言,不要去无视一些事情,不要一味地忍耐,不要变成没脾气的老好人,不要再被冷嘲热讽时笑一笑就过去……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有时候被这些习惯压的喘不过气,甚至间断性长时间陷入自闭与抑郁,她也想改,可总是在察觉的那一刻,便已经习惯性的做了微笑和退步。
“你不要总是让步啊,小醒!打回去啊!”
朋友打抱不平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女人抬手抓住发根,尝试着用深呼吸来压住这些准备呼之欲出的心情。
在外面发作可不太妙啊。
外头是初春,空气里都飘荡着花香,不少人戴着口罩穿梭于大街小巷,目不斜视的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这是一个很快的时代。
一切的节奏都很快。
稍有跟不上,就会“落伍”。
女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今天她不用上班,如今奶茶店人手都齐了,身为老板的她终于能安安心心的给自己放一天假。
希望那些孩子们不要出错才好。
她的店里几乎都是来兼职的高中、大学生,所以时常会有这种担心也并不奇怪。
走到一家花店前,她挺住脚步抬头去看,愣住了,这是家新开的花店,而在里面忙碌的男人……
对方恰好扭头看过来,脸上带着爽朗阳光的笑,也是一愣,接着抱着装满花朵的花篮走过来:“苏醒?”
女人有些无措,没想到能碰到以前的恋人,僵硬的点点头,嗯了一声,男人眼里滑愿过明朗,也不多跟她说什么,互相问了几句好,便目送她离开了。
她又是一个人吗?
男人看了一会儿,抿起嘴叹了一口气,回到店里继续饬花朵。
过了一会儿,被春天冷风吹的稍微清醒的女人多了一个哆嗦,她眨眨眼,瞥了一眼对面街道的肯德基,想了想,趁着正好绿灯时穿过了斑马路。
进到店里满是暖烘烘的食物香气儿,女人拿上手机扫码点餐,选了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窗外车水马龙,因为是白天,看起来总觉得有点儿寂寞,没有灯光的点缀,路途变得肃静工整起来。
她拿了餐过去,一低头就看见几个高中生霸占了座位,无奈,只好换了一个地方坐下。
吃到一半儿时,身旁坐下了一个儿童,拿着赠品摇来摇去,然后趴在椅背上直勾勾的盯着她。
女人有些疑惑,扭头看了他一眼,儿童还是盯着,不移开视线分毫:“姐姐,我妈妈也会给我买汉堡的!”
“呃,是吗?你可真幸福呢。”
大眼瞪小眼半天却等来这句话,她笑了出来,对方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鼓起来:“姐姐你的朋友呢?”
女人拿薯条的手一顿,随便说了一句搪塞过去,儿童眨眨眼坐正将玩具递给她:“那我来陪你吧!等会儿妈妈买的我给你分一点儿哦。”
她愣了好久,抿嘴微笑起来点点头:“谢谢你啦,小朋友。”
有时候,许多的不愉快,只需要一点点的光就能驱散。
她是这么想的。
但她没想过的是,若在太久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一抹明亮强烈的光,那么,在驱散掉黑暗的同时,也会带来伤害。
尤其是,当那光忽然熄灭。
就在这一刻。
啪啪啪,鼓掌声拉走了众人的注意力,苏醒还没从对南赫说完那句话的悔意中渡过来时,便立刻被一股强烈而熟悉的波动吸引住了。
两方争斗停止,血族回归本位,仔细一看,全都是以蓄势待发的动作包围在苏醒周围。
她被那波动吸引着,呆呆地望过去,完全没能看见南赫失望而逐渐冷下去的目光。
只见人类中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就连厄里斯他们也回头看过去,挑一挑眉,站到一旁让开了从后走过来的人
那是一个浅金发的小小少年,蓝色的眼眸中有点点温柔的光闪动,他一身白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都很彬彬有礼,唇畔的犹豫与言语呼之欲出。
这是爱德华。
答案从苏醒脑袋里蹦了出来,两人遥遥相望,中间隔着沟壑。
该是多久呢?当小小的少年喊出一声“姐姐”时,苏醒心脏猛地跳动起来,那是不属于她的记忆与情感。
恍惚中,她好似看见了站在小小少年手边的少女,干净而温和,并无戾气交加。
她说:“终于见面了呢,异世之人。”
这是爱丽丝。
苏醒站在原地,站在血族们的身后,她望过去,动了动,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怎么能看见爱丽丝呢?那是幻觉吗?
真正的别离
小小少年身边的透明少女步伐轻跃,落在苏醒面前,忽然,整个世界似乎静止住了,她看见那些人都不动了,保持着一种姿态僵硬无比。
“我想也不必自我介绍了,苏醒,你看到的不是幻觉。”
爱丽丝的灵魂发着淡淡的光,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起来足矣让天地黯然失色。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呢,是因为遇见了什么难题吗?”
对方放下手,侧身望向了南赫,忽的了悟了,低低笑了一声,苏醒没缓过来,只是盯着她瞧。
这是爱丽丝的灵魂吗?是她将时间停止的吗?
还是说她终于要来重新拿回身体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脸被对方轻轻摸了一下,爱丽丝一手抱臂,另一手抵着嘴唇:“我的时间到了,这次我是来告别的,以后我无法在陪伴爱德华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替我好好的照顾他。”
苏醒偏头看了一眼爱德华,又回过神儿看向爱丽丝,她真是个美人呢,就连气质也出类拔萃,无可挑剔。
若是她还活着,哪儿有自己什么事。
她点了一下头,爱丽丝开心的笑起来,目光里是不出所料,又升起一些怜惜来:“苏醒,我很感谢你的应答,但我希望在某些时候,你一定要强硬,不想做的话,就拒绝。”
“不,不会的,而且本来我是已死之人,能得到重生的机会,我便已经很感激了。”
苏醒摇摇头,轻轻笑了一下,爱丽丝歪歪脑袋,轻挑起眉,最终化为叹笑,挥挥手:“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绑定了一个系统,说起来原本还是属于你的机会,虽然有点儿抱歉,但也只能是抱歉了,不过这东西水平不怎么样,居然在那之后才告诉我,一开始绑定错人了,呵。”
“啊?”
还可以这样嘛?
苏醒瞪大了眼睛,爱丽丝无奈的耸耸肩,脸上闪过一丝迟疑,还是开了口:“索还好吗?”
“祭司大人吗?他…很想你,一直在找如何复活你的方法。”
脑海里冒出那男人的模样来,二人心思各有所异,却一同叹息了。
接着惊异的面面相觑,笑了出来,爱丽丝问她笑什么,她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一团白色的丸子从虚空中凝结出来,弹跳着尖声道:“5066!该走了!你的愿望已经完成了,不要再留恋啦!”
爱丽丝伸手抓住它捏圆搓扁,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苏醒的肩膀,露出一种颇为洒脱的笑容,眼睛闪闪发光:“好了,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苏醒,你要让自己获得幸福,遵从本心”
话音刚落,周遭的喧嚣重新降临,世界恢复了原样,而苏醒惶惶,一半的神思仍停留在刚才那个如梦似幻的经历中。
居然和灵魂对上话了吗?
这就跟小说一样呢。
将她完全唤醒的是薄荷对那小小少年的斥责,她挡在爱丽丝身前,表情跟护犊子的唯粉一样:“爱德华,你这个臭东西还敢过来见前辈!真是太嚣张一些了吧?既然已经选择了人类,有本事就别回来啊!”
“你的话还真多呢。”
一道令苏醒毛骨悚然的声音落下,伴随着砰的一声枪响,薄荷目光一滞,前头的血族为她挡下了那颗银色的子弹,当即痛呼一声。
“虽然你们很强,这点不可否置,但是也总有弱点啊。”
陆甚掏出纸巾擦了擦枪,将它放在随身士兵的手上,推了推眼镜,弯弯眼角,笑意盎然的看向整个僵住的苏醒:“别来无恙呀,我的爱。”
“陆甚。”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咬住牙齿不甘示弱的回以目光。
爱德华和陆甚狼狈为奸。
他们多次想要抓住爱丽丝。
“请您不要再听爱德华的话了。”
“爱丽丝小姐,你要小心他们。”
“都怪那两个该死的家伙!太可恶了!”
往日身边血族对她的警告和言语历历在耳,苏醒咽了一口口水,扭过视线朝爱德华打量去,却无法忽视陆甚那股几欲将她刺穿的扭曲热情。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变态……
“姐姐,到我这里来,好吗?”
爱德华浑身都是温柔的雾色,仿佛给人加上了一层滤镜似的,笑容极具蛊惑性。
若不是之前听了关于他一大堆的破事,这会儿苏醒可能就真的会被骗到,抬步走过去。
爱丽丝绝对是知道的,但是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
为什么呢?难道事情其实另有隐情?
苏醒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是她在听别人说,而没有经历,或者亲眼目睹。
这样下去,很容易就会事事先入为主了,从而失去一些判断性。
所以,其实自己也应该多观察,多去了解,而不是一直躲在后方,听别人来讲。
想着,她握住薄荷的肩膀,顺势将那名挡枪的血族交给她:“薄荷,先照顾好他,不用担心我。”
她在众血族惊愕而沉默的目光下走上前,从保护者变成了领头者,看向爱德华:“你听说了吧,我失去了记忆,我不记得你了,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谁知爱德华攥紧了身侧的衣服,表情微微变了些:“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从不敢奢求您的原谅。”
他变脸只在一瞬之间,然而也没有什么违和感,苏醒微微蹙眉,觉得有点儿奇怪,但是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接着,爱德华抬起头,脸上的温柔笑意变得淡而勉强:“但是姐姐,我好想你,你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吗?”
还是记得一些啊,苏醒心里颇为感叹纠结,实验室一行,她想起来不少关于这位未曾谋面的弟弟不少事情。
记忆里,爱丽丝对他好的让人羡慕发酸,可是他又是如何回报的呢?
综合一切来看,似乎不是什么好的。
而且,光凭他和陆甚为伍,就足够让苏醒排斥了,毕竟谁能够容忍一个十足大变态呢?
不过她也接受了爱丽丝的拜托,自然还是得放下一些芥蒂去再次评估这位“弟弟”,如果他有苦衷和隐情,那么,一切就要从另一个方面看了。
可惜,还得她重新去发掘,如果能有爱丽丝的记忆就好了,这样一来,也不必事事胆战心惊,各种思考退路了。
走什么走
苏醒斟酌许久,摇摇头:“抱歉,爱德华。”
我不是爱丽丝,我也无法全身心的信任你,直到你可以证实你并不会威胁到我的生命。
地上是一些人的尸体,噗呲噗呲往外冒着血,血族们舔舔嘴唇,不约而同的看向四周包围过来的丧尸军团,微微一笑。
果然爱丽丝小姐失忆了就更理智了,至少没有一味地再去纵容弟弟。
“那么,可以动手了吧?跟他们废什么话。”
有血族蠢蠢欲动,尖牙利爪露了出来,陆甚伸手掩在唇边一派的风度翩翩,苏醒只在心里骂他是人模狗样。
他脸上意暇:“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触即发,枪响弹无虚发,血族的影子在人群中穿梭。
忽而,一队身穿黑色类似于牧师服装的人从最外围走过来,他们脖子上带有十字架,没人都抱着雕刻有玫瑰的银色枪械,十足的气派森然。
他们可不管对方是人是鬼,趁他们愕然间,一通无情扫射过后,在场的不论是血族还是人类,全都倒地。
剩下站着的,也就是厄里斯陆甚一行人,苏醒南赫一行人。
她被这场面打了一个措不及防,愣愣的扫了好几圈,却见陆甚对着她举起一把银色手枪,薄薄的唇轻快一勾,一手按住了身旁爱德华的肩膀,声音低低的:“亲爱的,我有点儿生气了呢。”
他俯身下去,脸和爱德华错开一点儿,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就算你不担心他,也该担心担心这些同族吧?”
又看向地上捂着伤口面色惨败而隐忍的血族们,被他们用憎恨厌恶的眼神瞪着,陆甚也毫不以为然,摊开手:“这些子弹经过特殊处理,如果不及时取出来,毒性可是会蔓延全身的呢。”
毒性?
苏醒整个人一抖,连忙蹲下来查看身旁血族的腿,果然,中弹的那一块有些发黑。
她又惧又怒的抬起头瞪过去:“陆甚,你到底想要什么?!”
为什么是爱丽丝,为什么一定是她呢?
对方笑起来,带着些宠溺的意味儿:“别担心,这子弹只不过是受了一些圣光洗礼呢……只要你愿意跟我走,爱,我从未想过害你,你要相信我。”
“你想要什么?”
苏醒冷冷的看着他,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她从未见过如此恶心的家伙,实在不想跟他有纠葛,可是身不由己。
重生真的好吗?她有些动摇了,再活一次,却同时要背负着别人的性命与人生,以及一切的一切。
以前还想过重生一回便要潇洒一回,做自己,现在看来,完全是做白日梦。
这是对等的,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些什么。
她得到了生命,因此必须放弃以前安稳的生活。
看他不回答,苏醒重复了一遍,陆甚眸光变冷了些,满脸的笑意有些癫狂,一字一句:“我要的是新世界,一个全新的世界,当然,把这些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上面的人全都知道,而且是默许的。”
“而我希望,在那新世界到来时,你能和我一起共赴,爱。”
他说完,将枪移了一些,对准她身后不过一步的少年,眯了眯眼,透着警告:“小狗,我劝你可不要打别的注意。”
苏醒一惊,回头就与南赫四目相对了,她攥紧了拳头,只是顾不得别的了,又回头看向陆甚,往他枪口对准的地方移动了一些:“你喜欢爱丽丝对吗?”
还请原谅她无法说出来“你喜欢我吗”这样的话。
实在承受不起。
陆甚点头,深情无比:“当然,爱,我比任何一个人都爱你。”
噫苏醒居然有些习惯了这种说辞,比了一个可以说是嫌弃的表情。
和这个男人几次三番的交手过后,苏醒完全无力了,但凡她还是颗根正苗红的现代灵魂,就不可能跟这个变态扯清楚。
如果说清楚自己是穿越来的,这家伙一定会将自己撕碎了吧?
“爱丽丝,不跟你走!”
小爱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过来,紧紧的抱住苏醒的肩膀蹭蹭,伸手扯了扯有些低气压的南赫,将他也拉到这边的阵营。
在她单纯的印象里,似乎人越多越有气势。
而南赫给小爱的感觉也挺厉害的,虽然她有点儿讨厌这感觉。
像是自己最讨厌的针头,带着威胁。
爱德华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朝苏醒伸出一只手,带着期待。
南赫整个人阴沉沉的,看起来很不好惹,他一焦躁就想抽烟,哪怕是在现在,于是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烟。
苏醒夹在中间,脑袋都要炸了,她余光一瞥,下意识的瞪过去抢了南赫手上已经歪歪扭扭的烟,还愣着,嘴巴已经张开了:“不是说了不要抽烟!”
啪的一声,不久之前刚筑起来的小隔阂顷刻间裂开了,烟消云散。
南赫心情莫名好了,还有点儿愉悦,轻瞥一眼陆甚,勾起唇浅笑,有点假:“哦。”
做完后,他又有些摸不到头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幼稚”的反应。
有点儿像遇见那个女人之后的聂沉……闭了闭眼,他抛开这个奇异的想法,低头去看苏醒,带着些笑意:“你要过去吗?”
莫名的带有威胁感,苏醒不敢大意。
“当然,不过去。”
在这严峻的氛围中,她面颊飞起两片不自然,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对谁。
小爱很敏感,她抬头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眨眨眼,疑惑发问:“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开心呢?”
“没有,没有!”
苏醒连忙缩着脖子摆手,看向爱德华,他一脸失望,眼神有点儿黑:“姐姐选择好了吗?”
苏醒垂眸沉默数秒,抬头一本正经的道:“我想不管是你们想要的新世界,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但这也不能成为你们拿血族和人类做实验的理由。”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苏醒看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闭了闭眼,拉住了小爱和南赫,坚定的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爱德华目光里闪过一丝刺痛,面上不可置信:“姐姐,所以你要抛弃我了吗?”
以往,他说这句话,姐姐一定会立刻心软。
可惜,现在爱丽丝的芯子换人了。
“这个……”苏醒声音轻呼呼的,很温柔,带着笑意,眉头蹙起以表为难,“不算吧。”
旁边的南赫眨了一下眼睛,不太耐烦,语气凉凉的没有感情,看向爱德华:“说那么多,你自己怎么不过来呢?”
“而且,怎么看,都是你这个弟弟抛弃了自己的姐姐,转而投奔向敌方阵营吧?”
“这么自私自利的你,配有姐姐吗?”
呼呼呼,一阵风吹过,卷着残叶。
丧尸们停住脚步,围住了他们这一群人。
薄荷盯着南赫,听完他震人心魄的发言,道:“说的好!薄荷我支持你!”
“前辈是我们的!”
苏醒一脸懵逼。
发觉之时,早已走远
残风卷落叶,如同丧尸群掩护走了血族们。
这下子,面对着城墙一般坚厚的丧尸军团,那些银子弹也无法派上用场了。
只是被强健血仆们公主抱的那些血族实在是面红耳赤,心情激动而无处发泄。
苏醒一手抱着一个双胞胎,飞速往前奔着,前方的丧尸为他们让开了一跳弯弯曲曲的道路,这多亏了薄荷的指令,才得以这么顺利让他们一行人逃走。
她现在无暇顾及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能感受的的是,身后爱德华以及那个风衣美丽女人所传递过来的波动,一个很悠然,一个带着巨大的绝望与悲伤。
不过与南赫刚才的隔阂终于没有了,苏醒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但这样也是她最希望的,毕竟南赫对于自己还是很重要的。
嗯,大概就像亲人一样。
“你还真是不脸红啊,什么亲人,够好笑。”
因为小爱是抱着安黎冲在前头的,所以沉睡许久终于醒来的一三放心了,稍微没有顾忌的打开沟通对苏醒这样传递着话语。
苏醒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还挺精神的嘛,这孩子怎么就这么闲不下来呢。
一三瘪着嘴啧了一声,扭头看向落后一步背着老者的南赫,被吓的一惊。
南赫冷幽幽的盯着她,那样子像是随时都要抽出一把枪来干她。
也对,谁会留着一个读了自己的心,并且得知了自己秘密的人,又怎么会放任她继续活着呢?
帐是要算得,但不是现在。
南赫收回注意力,专注的看着前方不断让开的道路,原先让他很头疼的丧尸,这一会儿竟然变得有些亲切。
血族的奴隶吗?
看来之后肯定会大乱一场的啊。
薄荷坐在一个血仆肩膀上,皱着眉喘气,她这会儿才想起来一件事,边左顾右盼边问身边跟着一起奔跑,幸运的没有受到伤害的血族:“艾克伯爵在哪儿?”
一瞬间,脚下好像伸出了无数根线条,缠住了所有知情血族的身体,苏醒猛地抬头看过去,眼里是惊慌和思考。
刚才形势紧急,大家都没注意到,薄荷也是,可,还是发生了。
她问伯爵在哪里。
“伯爵他为了我们牺牲了。”
这说的出口吗?她现在只是觉得呼吸都沉重起来,何谈开口?
少见的,对于上级血族的问题,其他知情的血族选择了集体沉默。
这种具有反叛性得行为在血族里是不被允许的,除非你很得对方青睐。
薄荷本来连着好几次长时间控制丧尸就已经很累了,这时候她哪怕脾气在好,也暴起了青筋,碧绿的眸子一转鲜红:“我不想再重复一遍,说。”
“伯爵……”
长时间的沉默里,终于有血族忍受不了来自她的血脉威压,硬着头皮开口了:“牺牲了。”
啪嚓。
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薄荷坐在血仆肩膀上,身体晃了一下,抓住血仆的头发,疼得对方因痛苦扭曲了五官,却依然咬着牙继续前进。
她红色的眼睛更加深沉,平静的跟口死井一样,苏醒脚步一顿,便跟南赫并肩了。
怎么会不自责呢?苏醒被这无限放大的悲痛攥住了,她不自觉用了力,将一三疼得轻呼了一声,但她没出声,目光更是暗淡。
如果薄荷不提的话,她就会一直自欺欺人下去,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依旧我行我素的悠闲下去。
可是不行啊。
根本无法忽视。
原本站在她们身前,一直引领着她们姐妹二人的男人,在电梯门关闭后,荡然无存。
“……都怪……都怪你这个怪物啊!”
一三挣扎着,因愤怒和自责扭曲了脸,她死死地瞪着一脸懵懂,目视前方的小爱,大声吼了出来。
现在已经离中央实验室废墟很远了,前面是一个小村庄,里面有一座教堂,显得格外独特。
丧尸们停了下来,散了一些,失去了刚才的活泼,呆滞的开始游走。
薄荷从血仆的肩膀上一跃而下,垂下去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一三推了一把苏醒,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又或许是苏醒没反应过来。
她摔在了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斜斜的跪坐着,泪眼朦胧,向着转过来歪脑袋的小爱:“你就是个怪物!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大家根本就不会受伤,计划也不会改变,也不需要伯爵他去牺牲自己!都怪你,都怪你!”
“一三!”
苏醒刚来得及叫她,薄荷便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瞳孔成了一条缝,眸子涌动着强烈的杀意:“闭嘴。”
“闭嘴。”
薄荷又说了一遍。
一三哑口无声,颤抖着,她未曾被血族这样对待过,此时脑子里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艾克伯爵,对不起。”
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多余的人说话,不知情的血族震惊而哀痛,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只能接受。
小爱左右看了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看上去都快要枯萎掉了一般,最后看向苏醒,轰的一声放下安黎,咧开嘴跑过来。
“爱丽丝,爱丽丝!”
“你这个……讨厌的东西!”
过来的一刹那,薄荷出爪抓向小爱的脸,几乎在同一时间,苏醒空手出击,攥住了她的手腕:“薄荷!”
“她该死!是她……是她害死了艾克大人,前辈,你知道的吧?你知道……却为什么还要保护她?她一点儿也不可怜啊,她根本就不可怜!前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包容?她害死了艾克大人……她害死了我的……父亲啊……”
薄荷强烈的感情和崩溃排山倒海般的压过来,苏醒嘴巴微微张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说:“抱歉,薄荷。”
抱歉,抱歉。
真的很抱歉。
苏醒将六六交给一三,伸出手抱住了薄荷。
“总是孩子孩子的叫,就算是薄荷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啊!我都成年了!”
好的,那么今后我就叫你薄荷。
“啊?但…但是我…您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明白!”
〈薄荷我,想要您叫我‘孩子’,并且也非常喜欢父亲大人您。〉
“您为什么选择我作为孩子呢?我以前身为人类,又傻又天真,还是个臭脾气,还得了病……”
因为薄荷想要活下去,我听见了你的声音,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啊,艾克大人,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孩子这么上心?〉
“艾克大人,我决定了!薄荷要**豆!是在一本人类杂志上看到的哦,好像可以给别人带来笑容呢!您觉得如何?如何?”
爱豆?是什么植物的种子吗?
“啊~艾克大人!这是偶像啦,就是,相当于…爱丽丝小姐那样的血族啦,她总是很耀眼呢,每个同族见到她都会喜欢的不得了呢!这就是爱豆的魅力,所以爱丽丝小姐她也算是爱豆哦!”
这样吗?那我也会为你加油的,要努力,薄荷。
“嗯!”
〈明明听不懂,为什么还是一脸认真的听完了?您总是这样认真温柔,对同族也好,对人类也好。〉
〈我啊,还没来得及跟您道别呢。〉
〈对不起,很抱歉,没能让您看到我为大家带来笑容的那一刻。〉
〈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
〈终有一天,这世界会变得像您曾期待的那么美好。〉
〈还有哦,父亲,我听见了,关于您最后的道别。〉
狼人少年
小村庄里的教堂很有力量,虽然看上去已经破败了不少。
毕竟已经五年都没人光顾了呢。
血族大部队现在无法再前进,因为队伍里有一大半以上都是伤员,除了实验室出来的,还有中了特制子弹的同类。
他们寻了一栋三层房住进去,没受伤的跟着有医疗手段的一起为伤员救急。
那些子弹嵌入了血族的皮肉里,他们此刻仍旧隐忍不发,叫都不曾叫出来,苏醒看着几个未受伤的血族用自己的指甲划开伤员的伤口,徒手将子弹取了出来,丢到一旁的地上。
可是伤口还是没能很快的愈合,仍旧隐隐作痛。
是圣水的威力,虽然只是浸泡过,可也不容小觑。
苏醒没干过这些,但是她必须帮上忙,人手本来就不足了,哪怕她是公主,也必须上战场。
薄荷蹲在她旁边,面上有些憔悴,掩藏了一半,她给苏醒指点了一小会儿,趁着苏醒成功的将银子弹取出来之际,默默的去帮助其他同族。
所有人都没闲着,身影从一层晃荡到二层,再上去,最后又逐次下来。
就这样过去了几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辆白色的大车从远处的漆黑里打着灯驶来。
苏醒刚从忙碌中得闲,一抬起头就从窗口看见了停在楼下的熟悉车辆,她看见楼里出来了一些血族去接他们。
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眸子猛地一缩,而那个走下来的男人也正好抬起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然后便是陆椿等下属,以及莉莉他们。
见到隐先生后,苏醒不敢置信的上下看了他一番,后知后觉非常失礼,立刻鞠了一躬:“父亲大人。”
没想到他竟然可以行走了?
之前见面的时候,隐先生都是躺在床上的,看样子是痊愈了。
可是,他亲自到这里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尚在困惑中,对方走过来朝她笑笑,在看见小爱时明显的愣了一下。
然后拉住苏醒行至早已收拾好的二楼客厅中,将她放开在南赫身边,过去坐在沙发中央,目光淡淡的看着众下位族人。
他们连同实验人一起单膝跪下,尊敬无比,齐声道:“愿您安,先生。”
他说起来吧,大家才安静的站起来,哪怕带着伤的,也非常完美的做好了这一整套动作。
没等谁发问,陆椿就替隐先生说道:“这次先生出来,是受了一位女士的邀请,事关血族的未来,所以,请大家务必重视,并且在待会客人来的时候,保持镇定与安静。”
约等了十分钟,有刹车声响起,没几秒,几道残影落下,客人们出现在二层入口。
瞬间,空气凝结崩碎,血族们的几十道血眸一同杀了过去,沉默着对峙起来。
隐先生微笑,陆椿表情微冷,拍了拍手:“希望你们还没忘记。”
然后,杀气瞬间被藏住了,血族们各站两边,颔首直腰,目露冷光。
厄里斯愉快的笑起来,摘掉了帽子与披风丢给身后的戴着防毒面具的男子,朝隐先生施了一礼,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手撑下巴:“看来阁下的同族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解,小姐请放宽心,不过,您肯定也并不会将此放在心上的,对吗?”
隐先生眼睛笑起来,几乎都要合上了,露出来的湛蓝眸子在灯光和阴影混杂中,格外深邃而发亮。
这位并不好惹,尤其是在腿部完好之后厄里斯心里颇为郁闷,早知道就不应该将辛苦囤积的顶级血液给他。
这下有点儿不妙呢,一山二虎,啊,真让人有些火大啊。
她伸手指滑了一下嘴唇,目光一动,落在南赫身上,暗了暗,看向隐先生:“对了,说些题外话,早就听闻先生收留了不少实验室的实验品,那么我有一个疑惑那位蓝眼睛黑头发的,散发着狼人气息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呢?阁下您,难道……”
果然,其他的血族与在场的实验人都看了过去,苏醒一僵,本也想去看他,但不知为何,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她在心里说别怕,南赫还有我。
这份心意似乎穿达到了,南赫本来表情没变,但眼里已经有了浓烈的阴狠与躁意,却因此平息了下来,他攥紧了苏醒的手,垂下眸子沉默着。
不需要解释,就算要说,也不是对这些家伙说。
是怎么样,他心里有数。
“狼人早已经死绝,没有沉睡能力的他们可活不了这么久,而且你自己不都说了是实验人吗?厄里斯修里威女士。”
意外的,开口的是薄荷,她面无表情的看过去,语气凉凉的,没有带什么感情,也没有不敬。
隐先生本来就很护短,或者说整个波奇毕家族都是这样,所以这会儿谁都没来训斥她逾矩了。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气息变得冷冽起来,毒蛇一样朝薄荷冲去,厄里斯头也没抬:“够了。”
男人立即停下,一切好像从未发生一样。
陆椿也陈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在中央实验室发现艾克伯爵与爱丽丝小姐的沉睡之地后,将他们带走,且当年墓里放有许多古董宝贝也被他们拿走,据记录所知,狼人骨也是清单上写的宝贝之一,因为爱丽丝小姐杀过一些狼人,后来经查探,那些骨头的确消失了,很有可能被拿走做实验了。”
厄里斯反驳道:“我也有情报呢,实验室并未获得狼人骨头这种东西,最多,也就是一颗已经干瘪了的古血族眼球。”
说完,她还看了看藏在后面的小爱,似笑非笑。
六六和一三站在不远处,后者没说话,前者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她垂眸想了想,上前说:“当年有一位科研人员在起墓时偷走了骨头,后来被除名了,才用这根骨头做实验。”
“哦?”
厄里斯歪脑袋盯着她,目光流转一番,最终落在南赫身上,亮了亮:“啊,想起来了,我们基地里有两位科学家,唔,这么一看,你这孩子长的跟他们很像呢,你,姓南吗?”
“到此为止吧,厄里斯小姐,这些并不是我们此次聚会要讨论的话题。”
陆椿余光看见苏醒的拳头攥紧了,又想起隐先生来的时候交代的话,眸光一暗,看向厄里斯。
对方摊开手,显得无奈:“好吧,那么开始吧,关于新世界这一计划”
关于人类
新世界计划,掌握在三方势力手中。
不过有点儿偏差,因为每一方的构想蓝图都不一样。
以白狮世集团首领“布瑞”为主的势力,他们所希望的世界,是霸权主义,而在那新世界里,至高者便是神,享受着独裁带来的快乐与快意。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充满压迫与强制性的世界,对于其他的势力来说,是并不赞同的。
接着是以tg首领“苏”为主的势力,这里的高层几乎在末世前都拥有巨大权能,所以与实验室紧密相连,几乎都知道血族的存在,以及世界变成如今模样的缘由。
他们并没有因末日而头疼,反而希望用此作为转机,来重建新世界,以改造人类为最终目的,创建一个新文明而永恒的世界。
当然,关于血族最终的结局他们也想好了,那就是全部斩杀。
最后便是以厄里斯为主的势力,她身为血族,却创建了基地,并且不止一次的发言引领人类走上幸福安康的道路。
可实际上,她的主张却是
“将世界分为三环,圈养区、工作区、居民区,最里面关押人类,中间是为我们干活的血仆与低等血族,外围便是我们这些血族,这样一来,人类继能有美丽而安和的生活,我们也能时刻从他们那里获得新鲜的血液,而没用的血仆和低等,倒也能派上用场。”
厄里斯倚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勾起唇角,那张美丽的面孔下却是无比的邪恶与恶毒。
她当然没有共情能力和同情心了,又怎么会去思考那些人类的情绪。
就算想到了,也只是一笑而过,觉得很无聊罢了。
现场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似的,有血族吞咽着口水,而实验人们只是瞪大了眼睛,维持了呆滞几秒后,恢复原样。
被实验室那样对待的他们,怎么也不可能去太同情那些健健康康活着的人。
厄里斯又说:“呐,那些实验品就是为了改造人类体质而得来的牺牲品,很显然,在场的除了那对双胞胎之外,全都是劣质品。呵,先别摆出一副想杀了我的表情嘛,这些都是后来我与一部分实验室残留人员取得合作后,得知的一手资料呢。”
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带着眼罩的男血族眸子转过去,显然没好气而不赞同:“照你这样说,那么以前五十二位被他们做实验的我们的同胞们就都该装作无事发生,然后跟着那些恶心的白袍家伙一同携手建设美好新世界?!”
薄荷想到了艾克伯爵,跟着点了点头:“我也不赞同,人类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今天他们能够为了人类本身伤害同胞,明天也能在新世界之后撕破脸皮,剖开血族的肚子,钉在十字架上。”
陆椿颔首看向沙发上垂眸凝神的隐先生,又默默的看向苏醒,一大一小视线交汇,愣了一下。
“那么你又如何确保这世界一定会按照你所想的发展呢?血族不统治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你也很清楚如今世界的情势,不是吗?人类可不会甘心被圈养,几千年前我们就已经在自大自满中吃过他们的亏了。”
隐先生一双眼睛深邃的滑过去,轻轻飘飘的扫在她脸上,警告意味儿十足。
可是厄里斯已经习惯了他的压迫,应付起来轻轻松松的,又换了一个姿势倾身望过去,咧开嘴露出了尖锐的犬牙:“阁下睡了一觉起来后,仍然风华绝代呀,我都想把你关在金色笼子里时时刻刻放在掌心观赏呢。”
陆椿动了一下,被隐先生挡下来,他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圣洁,像个壁画上的天使,周身铺着玫瑰与圣光。
这样的美丽,谁能够不动心呢?
厄里斯追求了千年的美,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脸皮了,说他是血族,实际上更像是神吧。
可惜,这抹美丽并不喜欢她的热情,谁能想到呢,他的爱人竟然是个普通人类,不过早已死了。
然而她还是没机会。
“好了,还是继续说吧。”厄里斯悠闲的坐好,整理了一下衣衫,“我自然清楚眼下的情势如何,也知道那段血族被血猎打击的丢脸历史,可是那时候的人类生活都很艰难,思想与意志与现在的人类可不一样,如果说以前的人类是在饥饿中徘徊的狼,那么现在的人类就是人工草原里的羊。”
比了一个手势,她继续说:“你知道吗?我曾亲眼目睹基地里的少数霸凌者欺负那些多数的普通人,可多数却从不反抗,后来我问了原因,是因为他们不想失去现在的安逸生活,所以选择顺从。”
“难道这该被当做谈资耻笑吗?”
意料之外,说话的居然的一直降低存在感的苏醒,他们看过去,却在少女脸上看见了一抹熟悉而陌生的表情。
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所看见的人类就仅仅只有这些吗?”
苏醒哪怕很恐惧这女人往过来的毒药一般的眼神,却也在战栗中坚持不懈的开口。
“你的目光未免也太狭隘了,女士。”
她身边的少年竟然也帮腔了,这样厄里斯有些意外,没想到实验人也会为人类说话啊。
明明他们的存在就很可悲呢,为了人类未来的牺牲品。
她眯了眯眼睛,又挑起眉不甚在意了:“人类本来就很渺小,一捏就碎了,不值一提,不然他们为什么总是想用别的种族来做实验?”
“可血族没有生育能力,初拥不都是人类吗,简直搞笑。”
这句话落下,气氛骤然变了味儿,肃杀之意恐怖的上升着,屋内仿佛变成了一个蒸笼。
苏醒傻眼了,扭头看向小爱,张了张嘴,不敢相信她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小爱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鼓起嘴巴,眉眼弯弯指向零六七:“爱丽丝,是他说的,我听见啦。”
因为想要帮助苏醒反驳,于是我们的小爱情急之下帮了倒忙。
那边的零六七恨不得过来捂住她嘴巴,只是,这时候只能埋着脑袋装作鸵鸟了。
离别的话语
“我并不赞同圈养人类这种做法。”
几乎是一锤定音,隐先生闭了闭眼,却是非常严肃的模样。
头顶的灯光为他的眉眼增添了一丝冷漠的气息。
这是苏醒从未见过的模样。
于是刚才的众怒与冰霜全都被平息了,大家看过去。
听了这话,厄里斯站起来了,提起衣服看了看,又松下去,眼波流转,并不含善意与微笑:“阁下与人类真是有不解之缘,从前是,现在也是,如今的世界,不是我们奴役别人,就是别人奴役我们,没得选。”
放下衣摆,一旁的面具男上前给她披上披风,厄里斯勾了勾手指,将帽子捏在手指间,目不斜视:“说个实话吧,纵然如羔羊,你应该也知道人类的可怕之处,贪欲让他们永无止境的探索追寻未知领域,实验室的事情,若不是有人在外面进行破坏,实验品、血族,又如何逃的出去?想要更美好的世界,我们的种族必须团结一心,共同建设血之帝国。”
顿了一下,感受到空气里的微变,她眯眯眼勾唇笑起:“反之,那就等着灭族之灾吧,到时候会有多少幸存者呢?如同现在的人类…哦不,应该是如同动物园里的兽类,被玩赏折辱,想想吧,那还是多么惨烈可笑的场景,所以,还请阁下认真考虑。”
刚走几步,这女人好似想起了什么,偏过头,目光含着嘲弄看向苏醒:“爱丽丝小姐,忘了说,因为你的绝情,爱德华又要遭受生不如死的实验呢,不过陆甚仍旧没有对你生气呢,他还发誓一定将你抓回去,希望你给予他初拥。”
“多么可笑,”她回过视线,音调冰冷,脚步声踢踏,“这就是你们所爱的人类,自私的野兽。”
他们来去如风,很快没了踪影,车子奔驰于远方。
这层楼里鸦雀无声,众人心思各异,一时间各种波动扭曲着,打扰着身边每个人的思绪与心情。
本来的合作就这么黄掉了,但是隐先生并不觉得可惜,他轻轻的抬了一下手指,陆椿立刻喊道“安静”。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候他的声音。
酝酿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我知道,我们中有一部分不满人类许久,痛恨他们的自私自利,痛恨他们对血族带来的伤害,甚至痛恨他们的存在,可人类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我们不是冷冰冰的石头,我们会爱,会恨,会悲伤,会同情,与人类没什么不一样,至少在这方面相差无几。”
“这世界从来不是为血族存在的,也不是我们的物品,这是所有生灵的栖息地,谁都有权利在这片土地上生存,这里本不该有地界划分,不该有战争与歧视,我们本因遵从自然的规矩来活。”
“本可以共荣,本可以。”
“可是总有老鼠破坏规矩,做了不应该去做的事情。”
说完,他接过陆椿递来的红色茶水饮下,目光在场一扫。
放下杯子:“当然,我也不是独裁者,如果你们中有人想要完成自己想去追求的事情,我也并不强求你们留下,不过要离开,便悄悄离开,若是发出一点点声响,那么……好了,启程回去。”
陆椿扶起他站好,两边的身影都埋下了脑袋,隐先生一行招走苏醒他们,打头阵回到了车上,剩下的血族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最终,在场只有三分之一的血族选择了跟随隐先生离开。
回到基地后,景调略显孤寂,就连女仆也变得少了,更别说以前偶尔会遇见的一些熟面孔了。
苏醒代替陆椿扶着隐先生一路沉默着往建筑里面走,他们踏在红毯上的身影,让前来迎接的一众下属们愣了愣
多年以前,爱丽丝小姐被初拥之后,也是如此一路走到了红毯通往的高台上,被隐先生正式宣布为继承人。
而她的弟弟却被放在人群最不起眼的地方,沉默着看着姐姐一身光华,迷茫而低落。
所以小姐总是加倍的对他好,这便造成了爱德华对她的过分依赖与纠缠。
他们不约而同的让开一条路,隐先生停在中间后,目光扫向跪下的下属们。
这其中有女仆,有贵族,有低等,有血奴,还有几位实验人。
寥寥无几,有些唏嘘。
他颔首微笑,仍然优雅翩翩:“都起来吧,不必跪着说话。”
众人齐齐道是,站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腹部,含着下巴。
苏醒有些意外的看着这并不多的面孔,视线回到隐先生脸上,张了张嘴:“父亲,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于是大多数都朝着自己所想要做的目的追随而去,孩子,你恨人类吗?”
她当然摇摇头,认真的注视着隐先生的眼睛:“我并不憎恨人类,虽然人类有许多不好的错处,但是我相信他们会朝好的方向前进,血族也是一样,这世界会越变越好的,父亲。”
“你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隐先生对她偏头一笑,转过去看南赫:“希望你不要辜负这孩子的温柔。”
“当然。”
南赫点点头,心中却觉得有不好的预感,而苏醒同样如此,她满面疑惑的望着隐先生,却被对方放开手,轻推着送向南赫他们那些年轻人的方向。
他走到那群血族之中,转过身来看着苏醒,说:“这次,我本不想从永眠中苏醒,然而却仍旧被唤醒,然后我见到了我亲爱的孩子,可是……”
他伤神的眯眯眼睛,摇摇头:“可是她却早已不是之前的那个小姑娘了,她为了弟弟,什么疯都能发,什么事情都敢去做,我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从一个好孩子变成那般模样。”
终于有一次,他再也拦不住那女孩儿了,她感受到了弟弟的悲鸣,疯了一般的去寻找,可是得来的却是弟弟的利用。
她被银色的芯片子弹重伤,又因失血过多而被丢进教堂,在十字架前失去了性命。
可是那孩子活着回来了,一开始他以为她真的是失去了记忆,可是逐渐的,破绽便出来了。
那孩子似乎一只都没把自己当血族,给他的感觉总是一副旁观者的模样,但是她很温柔,很懂事,总是为别人着想,似乎太绵软了一点儿。
他觉得,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女儿了。
然而舍不得,谁不喜欢温柔的人呢?他关闭了心中的思考,盖住了脑袋里的怀疑,装作和以前一样的跟她交流。
他欺骗自己,这孩子就是爱丽丝。
直到毁灭实验室计划执行的那一日,她离开了,祭司告诉他,这孩子早已不是爱丽丝了,她体内住着异世的灵魂。
那又如何?
心里第一个反驳的声音吓到了他自己,在屏退了祭司后,他回想往日种种,想到许许多多前尘往事。
突然好累好累。
但是他仍旧不愿意因此将这孩子抛弃,因为她是好孩子,是个很勇敢很坚强,会为自己负责的孩子。
就像以前的爱丽丝一样。
“孩子,不论你是谁,从何而来,你都是我最好的孩子。我要感谢你,在我沉睡之前带给我如此多的温柔与善意。”
隐先生说着,露出一种轻松而温和的微笑,他看着一脸愕然的苏醒,笑容更轻了:“今后,你便是这里的主宰者,这些孩子们都将跟随你,永生献于你忠诚与信赖。”
说完,一直站在暗处的赛丽娜走了出来,如同拨开黑夜幕布的月亮女神。
她将把这位先生藏于海洋深处之中,继续他安稳而幸福的长眠,无人能扰。
一个月
大约是一个月后,天气忽然晴朗了。
这之前的一场雨留下了两道彩虹,一高一矮的架在空中。
血族基地里一派其乐融融,换了新主宰者的下人们,也并不觉得不甘心。
新主人善解人意,虽然看上去偶尔会有些犹豫不决,但管理能力很温和,至少不会让他们这些做事的人反感抱怨。
庭院里的花枯萎了一部分,盛开的是长相异变的春花,女仆们一边浇着水,一边说着闲话。
“伯爵不在了,这些花开还有什么意义呢?”
拿着壶的女仆眼睛红红的,晃晃手上的工具,抿着嘴巴。
“我们血族日益消减,虽然在这之前联合其他纷纷苏醒的血族报复了人类,可那些人却还剩太多太多,根本灭不完。”
又一个继续感叹如今的形式。
“听说其他的一些少量种族全都去了隐秘之地,那地方没有人类,他们倒是跑得快再这样下去,这世界就真的没我们安身的地方了。”
“呼,这些天人类不断的有动作,听说远一些的地方还出现了战争,而且他们似乎因为那些奴隶的原因,产生了分歧,正在分派呢。”
正除草的小女仆扬起脸很惊奇:“什么?难道他们还想给那些奴隶们解毒恢复原样吗?可是隐先生已经沉眠于无人得知处了,除了他,没人有解毒剂啊。”
“或许小姐手中有呢,隐先生那么信任她,肯定会一并托付给她的。”
窗子下的小女仆们叽叽喳喳,声音传上来,苏醒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拿了衣外套穿上,为了方便,她舍弃了裙子,换上了干练的裤子。
至于来源,那些闲置的商场大厦里有很多。
薄荷收集了不少。
说起薄荷来,这让苏醒近日来颇为头疼,她一改以前的活泼开朗,整个人变得安静而沉默,虽然不至于失去笑容,但也没以前那种感觉了。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艾克伯爵的死影响了她如今的行动与反应,在精神上给予了她一定的打击,其他的血族多多少少的也有一点儿难过与不适应。
不过,这种事也算很常见了,所以除了薄荷,其他人很快就恢复了,投入于新的计划与事情中。
而小爱的去留也是个难题,显然,每次她一出现,到处都是审判、讨厌她的目光,原因无他血族的复制品存在于这里,对众血族就是一种挑衅与嘲笑。
可他们也知道,小爱并没有什么错。
便只能生着闷气了。
苏醒打开门,刚走出一米,陆椿迎面而来,说所有上级者都聚齐了,请她过去。
她点点头,跟着他往隐先生原先的房间走去,那里在重人商量之后,遵照苏醒的意愿,被改成了会议室,屋内除了那幅油画没改动,其余的都焕然一新。
他们转过角去,迎面遇上了蛇女,她这些天终于肯从地下室出来了,平时对苏醒态度很差,不过干事情很认真。
在那些实验人离开之际,她选择了留下来,其实大家都明白,归根结底,她还是因为自身的外貌而不愿面世。
对方冷着脸,皮肤上的黑鳞片冷光闪闪,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她这是要去找南赫。
现在苏醒和南赫是分开睡的,因为陆椿执意给安排了房间,事实上,就算陆椿不强求,苏醒自己也会立刻提出来给他另开一个房间的。
那么回到正题,不知为何,蛇女对南赫分外上心,在见了第一面时,她表现的极为震惊,甚至差点伸手掐住南赫的脖子,幸好被众人制止。
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苏醒如今心底还是有些不安,她默了默,回头喊:“杰西卡,你要去找南赫吗?”
杰西卡停下来,陆椿也站住,抬头看她。
爱丽丝小姐对那个人类太过上心了。
他也不明白,隐先生为何要把爱丽丝小姐托付给这个看上去没用,气息也怪异的人类。
再者,很有可能他体内还有一半的狼人基因。
蛇女回过头目光幽幽,吐了吐信子:“我并不想跟你搞好关系,麻烦你搞清楚。”
“而且,”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瞳孔缩成了一条线,声调很低,“你该有自知之明,不要再做些无用功,偏偏拖了别人的脚步还不自知。”
这话没头没脑,抓不住头也抓不住尾巴,苏醒在心里默默的想了想,有一点点头绪,却被陆椿一把拉没了。
他含着警告看过去:“杰西卡,你不要忘记了,当初可是隐先生允许后,大家才愿意放你进来,希望你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这些天他也成长了不少,苏醒很明显的感受到了。
低头看过去,小男孩的手轻轻的捏着她的袖子,嘴巴抿成了一条线。
重重的瞥了她一眼,蛇女头也不回的走开了,苏醒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惆怅的望着前方,抬手落在陆椿头顶:“我们走吧,小椿。”
这次聚集,要说的事关于血族与人类的未来,大家都很好,几乎全都支持人类血族共存,只是仍旧在计划中。
千百年来,血族从未想过与人类平等共存。
这一次,注定要打破墙壁了。
建筑顶层的风景很好,赛丽娜张开双臂迎风看向天际边儿的云彩,放手下伏在墙上。
她惬意的眯起眼睛,勾起唇角,也没看身后被风将衣服吹得猎猎的少年,自顾自似的:“天气很好呢,不过很快就会迎来沙尘暴了,要说我,这里的植被少了可怜,看看那黄土荒地,如同神弃之地一般贫瘠。”
拿起一根头骨哨吹了吹,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黑紫色的光线,接着消失了,赛丽娜眉心的蓝点变深了一些,她无奈的丢掉骨哨:“又失败了,难道想强制留我一段时间……真讨厌啊,规则这种东西的存在。”
终于,她转身过去了,笑容随意的看向少年:“我猜你是来问那女孩子的事情的吧?”
“既然已经猜出来了,您也就不必与我兜兜绕绕了吧?”
南赫站在原地,凝神低眉,隐先生走之前说的那一番话,他可能没有察觉到什么,同时,也感觉到了这个陌生女人的强大。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从那个叫做杰西卡的女人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在摸清了赛丽娜的动向后,他跟着来到了建筑顶。
直觉告诉他,一个很惊人的消息马上就会大白。
而那,正是关于苏醒的。
要离开吗,少年
结束了话题,赛丽娜一脸趣味儿的审视着少年陷入沉思的表情。
看样子,这孩子已经相信了呢。
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个故人的面孔来,赛丽娜挑起眉头掩唇浅浅的笑一笑。
爱情总是能使人变得生动许多呢。
她开口喊道:“南赫少年?你是怎么想的?”
南赫收了沉浮的心思来,微微颔首,抬眼悠然看过去,一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扶在墙上:“世界已经变成这副鬼样子,就算再有血族以外的东西出现,我也不会感到太过惊讶,况且,同样的灵魂,不论去了哪里,都是始终是她自己。”
“哎呀,你真是非常喜欢她呢。”
女人略带姨母般的调侃声音落下,就被南赫深深地盯了一眼:“那次在地下室,她是去见你了吧。”
“放心,我什么都没说呢,别人的感情我是不会插手的。”
她笑起来如同狐狸,红色的头发更显女人的狡黠,不过很显然,她可不会像话里说的这么旁观在外呢。
“你早知道我的身份,那个梦也是你动的手脚?”
“职业习惯罢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对了,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告诉你好一些。”
赛丽娜点了点头,看向面前的艳阳天:“我本提议送她回到原来的世界,代价是她此世的记忆,然而她拒绝了,那孩子很信赖你啊,南赫。”
顿了顿,又说:“她原来的世界很和平,是个没什么大灾难的世界,如果回去了,完全可以平安的度过一生,和一个普通的人结婚生子,顺遂幸福,然而她选择了这边。”
南赫的指间逐渐缩紧了,抓着墙面,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来,他垂眸看着远处的土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扬起脸吐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回去?
即便是这样的世界,你还是要留下来么?
刚见面的时候,那么小心,那么怯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即使这样,你还是那么温柔的。
那么温柔的……连我这样的怪物也……
骗了你那么多,你却从来都相信,连真实的我都没见过的你,为什么还能如此信赖我?
你根本一开始就是人,为什么在知道我是狼人的实验品后,还仍然没有将我遗弃?
究竟是为什么,这份异样的心情。
此刻让我无比的……
天空飞过去一群白色的鸟,赛丽娜站直了身子,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隐在小楼后的蛇女,眯起眼睛。
她勾起唇愉快的笑起来,回过头:“要离开她?”
“……”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任凭风撩拨着他的发梢。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少年偏着脸,淡淡的斜着她。
“那么,你喜欢她吗?”
“诚如你所见。”
赛丽娜离开了,从蛇女身旁走过时,皱了皱眉,低头幽幽的斜了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对方的脸刷的白了,浑身的鳞片立起又盖下。
等她走远了,蛇女步伐略重的走到南赫背后,看向他已经长到肩背的头发:“我们何时去n基地?”
“再等等。”
听了这话,蛇女的竖瞳缩了起来:“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爱丽丝?她到底……”
气压骤然迫降,蛇女一惊,咬起尖牙,双手攥的紧紧的:“怎么,你果然对她……你别忘记了,南赫,我们可是怪物,血族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我们?他们一族自诩高贵,可从来瞧不起一切和人类沾边儿的东西。”
语气不善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南赫逐渐阴冷下来的目光,继续说着:“不管是人类还是血族,都没有我们这些失败品的生存之地,以后还会有更完美的实验人出现,到那时,我们便是丧家之犬,哪里也不能待,若是不趁着如此机会与n基地合作,那么以后的世界的泥土,恐怕就是我们的骨灰!”
“你不要再犹豫了!孰轻孰重,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她的表情变得激动起来:“我们没有家,没有归宿,我们是一群被排斥在外的怪物!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呃!你…要…”
被那只温度很高的手抓住了脖子的蛇女不可置信的瞪着面前的南赫。
她紧紧的掐着南赫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了他的肉里,很快流出了血液。
突然,她僵住了,南赫蓝色的眸子里转动了一圈红色的光,很快消散了,他面露杀意和不容反抗,全然一副处决者的冷酷模样,一字一句:“这些事你就算不说我也明白,但是我和她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嘴,否则,你猜你的脑袋接下来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你……简直……”
疯子!
蛇女被无情的丢在地上,南赫从她身边散步般离开了,可很久之后,坐在地上一脸不甘的她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庞然的寒意。
会议室里,众血族陆陆续续的告别了主位的少女,低声议论着,一边走出去。
等他们都离开了,陆椿过去将门关上,苏醒招呼亚门等人坐下,陆椿走到她身旁垂手站着。
她说:“关于解药,的确在我这里。”
室内的几人看向她,目光也不曾移开了,苏醒颇为紧张,她闭着嘴轻轻的咳了一声,抬眼环视一圈:“父亲的意思是找寻合适的时机再交给人类,毕竟当时在实验室外,我们中有人将真相告诉了来自于各个基地的一些人,导致事情变得棘手了一些,所以这个解药是和解的关键,过程估计很难。”
薄荷点点头,有些自责:“当初我应该稳重一些才是,不应该跟他们一起闹,不然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事情了。”
见她面露低落,苏醒连忙温声安抚道:“这没什么的,毕竟那时候人类基地那边也和我们对立着,之后还攻击了大家,算是相互抵消了,而且情绪这种东西并不好控制的,薄荷,没关系的。”
亚门管家跟着道:“血族人类积怨已久,如今的情势也并不让人觉得如何惊讶,况且这一切也重新开始了,过往种种,暂且放到一旁吧,我们眼下应该往前看才是。”
“正是如此。”
苏醒点点头,薄荷抬脸看过去,皱起的眉头松开了,她抿着嘴笑了笑,转眼看向一旁的祭司和眼睛睁的大大的小男孩,露出疑惑的神情:“嗯……你们还有什么建议吗?祭司大人,柯洛。”
祭司木然着脸别过头不说话,看样子并不想提出意见,实际上他是对苏醒有意见。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知道了苏醒的身份后,隐先生竟然安然接受了。
不可相信,简直荒唐。
而坐在椅子上,屁股下垫着书才堪堪能趴上桌子的小男孩眨了眨眼,含着下巴羞怯的抿着嘴笑,脸蛋儿红红的:“我都听爱丽丝姐姐的。”
我的秘密是
完全散会后,薄荷和亚门与祭司一起离开了,探讨着什么。
陆椿跟着苏醒身后,一起往楼上走,他时不时盯一眼旁边的柯洛,眉头一点一点堆积起来。
这个小孩一直都这样吗?尾巴一样的贴着爱丽丝小姐。
苏醒倒是无所谓,走了一截后,转过身伸手很自然的盖在两个小男孩的头顶上,笑眯眯的说:“事情已经完成了,你们就各自回去休息吧,不用跟着我。”
柯洛抢在陆椿前一步说:“我想跟姐姐待在一起。”
“……”陆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底里有些敌视。
然而对方毫不受影响,更不畏惧,苏醒看过去,愣了一秒才咧嘴微笑起来,弯起眉的样子很温和:“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咬了咬嘴唇,抬眼看过去,“我喜欢姐姐呀,所以想跟姐姐待在一起。”
咚咚咚,背后的墙被人敲响了,一面阴影落下来压住了她,柯洛打了一个颤,抬起头怔住了,陆椿也望向苏醒背后,脸上扭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拉了柯洛一把。
熟悉的气息从后传来,苏醒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在这一瞬间,自己的眼睛亮的像颗灯下的钻石。
转过去后,果然是南赫,她仰起脸笑着问:“你来啦?”
南赫眨眼点头,面无表情的瞥了陆椿他们一眼:“你还要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还得问……”
她刚要回头指指柯洛这孩子,就见陆椿揪着小孩的后衣领往外拖,一边低头说:“柯洛他没事了,我陪他就行,小姐您去休息吧。”
说完,一溜烟走开了。
楼梯里安安静静的,苏醒都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奇怪,不知道从何而起,她和南赫之间总是有股古古怪怪的气氛。
其实或许苏醒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仍旧逃避着不愿相信,一方面是因为过去的影响,还有一方面,便是因为年龄。
二十五与十七,在以前的世界里,她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就算是偶尔动摇了,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一切还得慢慢改变。
他们坐在铺着毯子阶梯上,周围都很清静,没什么人经过。
楼道里的壁灯是昏黄的,墙上的壁纸是橘色的,上面有繁琐复杂的金色纹路,绽开了一朵一朵的交叉点。
两人距离不到二十厘米,苏醒一双眼球先是无神的盯着底下的楼梯,接着又觉得脸烧的不行,开始四处寻找足够让她久盯的地方。
“苏醒。”
一片空白中,南赫突然低低的喊了她一声。
苏醒转过去看他。
“怎么了?”
南赫也看向她,两双相差无几的蓝眼睛互相融合着,视线形成了一丝丝暧昧而静谧的香气。
“跟我说一个关于你的秘密吧。”
接着又补充:“作为交换,我也会给你说一个我的秘密。”
若有所思片刻,苏醒做了选择,双手握在一起,胳膊肘放在腿上,指间摩挲几许:“我的秘密吗……”
有哪些呢?就算有也是关于以前的,还有穿越的事情。
可是这能说吗?
还是算了,她在脑海里摇摆不定,挑挑拣拣,甚至变得犹豫,一会儿觉得这个不妥,一会觉得那个太让人不好意思。
少年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醒终于开口了:“我的真名就叫苏醒,不是爱丽丝,你…信吗?”
谁知对方竟然点点头,露出早都知道了的表情看她:“我知道你叫苏醒,也知道你二十五岁,更知道,你不是爱丽丝。”
“嗯…嗯…嗯?”
苏醒微微歪脑袋,一脸疑问的看着他,咬着下唇,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等待着他的解答。
对方叹了一口气,勾起一边的唇角露出懒散的笑,垂着眸子扫了一眼别的地方,视线又回到她眼睛里:“那就这样算吧,你的最大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换我告诉你。”
“诶?”
她瞪大眼睛静悄悄的看着他,眼底里全是好奇与耐心,南赫心里软了软,侧过身对着她的耳畔轻声道:“其实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真的?”
闻及此言,苏醒惊的转眼看他,哪想到差点儿擦到了南赫的嘴唇,她脸一红,脖子往后退了退,差点儿都要挤出双下巴了。
南赫反应倒是不大,他只是腾出一只手来,用指间划了一下唇畔,竟然显得有些勾人。
苏醒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快要炸了,她一手撑着地,一手按着胸膛,隔一会儿咽一下口水。
反应真是可爱极了。
他眸子暗了暗,略过喉头的干涩感,狡黠的笑了笑:“骗你的,今年结束了,我才十八岁而已。”
“也,也挺好。”
苏醒跟个受了惊吓的土拨鼠一样,要动不动,想靠到墙上,却丧失了操控身体的动力。
不逗了她,南赫收起丰富的表情,略显沉着,脸上投着大片的影子:“我的父亲叫南前明,姑姑叫南明月,他们都在3-16基地,为那个血族女人做实验,他们从来不讲人性,如果以后遇上了,你自已要小心。”
接着,他将两个人的事情详细的跟她说明了,包括他们做过的一些他所知的实验,其残忍程度,无法想象。
他说的比资料上记录的更细,苏醒听的认真了,也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不自觉凑近了一些。
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呢?你想去找他们吗?”
少年越发越沉默,几秒后,一双眼眸略显忧郁的看向她,浑身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情感来,他慢慢的伸出手碰了碰苏醒的脸,然后摸了摸,蹭了蹭,接着毫不迟疑的将她抱在怀里。
少年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里,温温热热的。
苏醒的脖子被他的鼻息挠的痒痒的,却觉得烫的不行。
实在是不好意思的紧,她几乎都要烧起来了,脑力宕机之下,苏醒伸手摸上了少年的后背与脑袋,迟疑的抚了抚。
果然,南赫很是明显的僵了一下,随即将她搂的更紧了。
他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些假轻松的笑意,不知怎么的,寻找到了感情的宣泄口,慢慢悠悠的将自己的过去简单的讲给了苏醒。
“我是一个实验品,从我记事起,我的父亲就一直拿各种试验材料在我身上做研究。”
“我的母亲无法救我,只会说对不起,我…在一次实验后失去了理智,击倒了我的母亲,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我不算是狼人,最多也就是个实验品,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早就不知道了。”
“你很怕吗?我可怕吗?苏醒?”
她颤抖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如置冰窖。
原来南赫也是吗?还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被当做非人对待?
那可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如此对待?那些人简直是……畜牲不如!
真该死,她闭上了眼睛,抓紧了南赫的衣服,也将他搂的紧紧的,在他耳边说:“不是的,南赫,我不怕,我一直都非常非常信任你,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所以不要这样想自己,你一直都有一颗人的心,我清楚且确认。”
“……我,真的对你很重要吗?”
他只听见了,只记住了这一句,也只在乎这一句。
少年仍旧埋着脑袋,声音像是互相磨着的石头,很沙哑,带着些鼻音。
苏醒点头,再次点头,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脊背,温柔似水,逐字清晰:“你对我很重要。”
在这个世界,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