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吾儿真孝顺
书房。
黄正阳一直以来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先天至宝因果律在他这只有一个用法,那就是带来死亡。
直到这次,遇到了人力难以企及的困难,才让他真正的摆脱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窘境。
因果律,不止可以带来死亡,同样也可以带来好运。
乳白色雾气缭绕凝结,化成笔状,落在了他的手中。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应该写什么内容,这会纸笔在手,只是略一思索,就开始了书写。
‘最近两天,我会在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一件天财地宝。’数秒之后,字迹淡去。
失败了?
看来还是太笼统。
想了片刻之后,他再次落笔。
‘最近两天,野外有人意外发现一件天财地宝,可以助长功力,贩卖至北山城,落入我的手中。’
数秒之后,字迹再次淡去。
……
怎么还不行?
哪里出了问题?
对于因果律的应用,黄正阳还处于新手摸索阶段,想要一次就成功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他早有心里准备。
难道是指代不明?
不,也可能是范围太小了。
嗯,都有可能,也许还要加上一句保密。
再试试。
‘最近两天,有人意外发现了天财地宝,可以助长功力,出现在北山城,隐蔽的落入黄灿的手中。’
这一次,字迹没有消失,一片金色的火焰燃起。
“成了?”黄正阳大喜,然后喜不过两秒,就僵住了。
燃烧的金色火焰猛然一滞,像是遇到了强大的阻力,维持了不到一秒,就不见了。
随后,字迹也寸寸倒退,消失的无影无踪。
啥情况?
黄正阳愣住了,虽然这种情况第一次见,但很明显是失败了。
怎么回事?
明明有火焰燃起,说明因果关系是成立了,可为什么突然会失败呢?
不对,不是失败,看起来更像是中断。
这么说来……
黄正阳苦笑一声,看来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天财地宝,自己是真的异想天开了。
想想也是,如果真有,这么些年下来,总会有很多的意外情况会被人发现,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一条路算是彻底封死了。
但没关系,此路不通,还可以试试别的。
他虽然有些失望,但同时也感到了无比的安心,这代表着不会有超出预料的敌人出现。
只要还在人力极限之内,就不至于失去希望。
既然已经确定没有速成的办法,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黄正阳把桌面上的纸撕掉,重新换了一张,略一思索,再次执笔开始了书写。
‘从今天开始算起的二十天之内,黄灿会发疯一样的苦练一式剑术,在苦练中会进入到顿悟状态,二十天后,这一式剑术将成为本能。’
笔停,字成。
他紧张的注视着之上的字迹,内心默默的祈祷着。
一定要成功,不能失败。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最可行的办法了,如果还是失败,那这件事情就真的糟了。
也许在紧张的状态下,人的感观真的会被放大。
黄正阳只觉得时间过的很慢,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终于他看到了一丝丝金色火焰慢慢的燃起。
一点一点的吞噬了所有的字迹,只留下了一张空白的纸。
“成了!哈哈……”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以至于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在书房的空地之上,扭着屁股跳了起来。
至于跳的怎么样,因为太过于辣眼睛,就不予评说了。
肆意的发泄了心中难言的喜悦,黄正阳也慢慢冷静下来,虽然因果律成立了,但想要真正起到作用,还需要一个前提条件。
那就是,疯狂的的苦练。
他倒是想写成躺着睡觉也能顿悟,但这种因果律是肯定不会成立的,或者说以他目前的能力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就算是顿悟,他在写之前,也是非常忐忑的。
他不知道在这种没有超凡能力的世界里,有没有顿悟这回事,但可能性还是有的,毕竟这是源自于人类本身的能力。
而最后的结果也表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原本无可抵挡的劫难,也由此获得了一线生机,接下来就需要看他的努力了。
黄正阳出了书房,向着府邸西南处走去。
那里有一座阁楼,他在上面睡过觉,还在上面看见过逃家的黄玉沫,算得上是老地方了。
这个地方平时人迹稀少,很适合他当前的需求。
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打算练剑,这跟他一贯的作风反差太大,根本没法解释。
一段时间之后,他登上了阁楼。
阁楼地面上,已经摆放好了他需要的道具。
一个等人高的人形木桩,一把装饰精美挂着长缨的宝剑,是真正意义上的宝剑,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这是他前几天从库房顺出来的。
至于人形木桩,是阁楼内原本就有的。
“哎,真麻烦,为了人设不崩,只能先凑活用了,回头再想办法搞把真的,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神兵利器?”
他抄起了宝剑,站在人形木桩正面,比划了几下,神情很是凝重。
“阿达。”他一声大吼,一剑刺了出去。
只见阁楼之内,剑似惊鸿,寒芒如雪,剑气激射而出,木人已是身首分离,切面光滑如镜。
以上都是他的想象,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他施展出了上辈子便秘都没有使出过的洪荒之力,狠狠一剑朝着木人的脖子刺了过去。
然后,咔嚓一声脆响。
木人的脖子毫发无伤,他手中的大宝剑碎了一地。
他呆愣了半晌,这才悠悠的发出了一声感叹,“窝日哦!”
老夫的功力已经如此深厚了吗?
抖手就震碎了一把82年的大宝剑?
诙谐的语气和苦涩的面容相映成趣,活脱脱的一个lower,但这份心态还是值得赞扬的。
黄正阳随手把剑柄一扔,开始发愁。
剑碎了是个大问题,总不能让他找根棍子戳吧?他打算练的是刺剑术,可不是刺棍术啊。
就在这时,一缕阳光照射到了阁楼角落处,堆放着的杂物里忽有光亮闪过。
“咦?”
黄正阳走了过去,探手一拉,拽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就算是不懂行的人也可以看出,这是一把真正的凶器。
“这里怎么会有一把剑?”
他有些疑惑,执剑在手,细细查看,在靠近剑柄的位置发现了两个刻上去字。
一面是经。
一面是纶。
“经纶?嗯,在哪里听过?经…纶,哦,黄经纶。”黄正阳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儿子吗?
难道这里会有木人。
看来这里就是他偷偷练剑的地方啊,我能说,真不愧是父子连心吗?
黄正阳掂了掂手上的剑,分量正好,笑道:“不错,吾儿真孝顺,爹喜欢。”
他是美了,就是不知道如果黄灿还有意识,会不会被气出病来。
第三十二章 波澜起
黄府西北角。
原本少有人来的阁楼,今天已经完全变了样。
杂乱无章的沉闷响声夹杂着大口的喘息声,不断的传来,不要误会,这不是肉身之间的碰撞。
而是钢铁和木头之间的较量,也是意志的较量。
黄正阳也不知道自己练了多久了,满身都是汗水,衣服早就被他扒下来扔墙角了。
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短裤,这是他穿越过来之后自己偷着做的。
“我刺,我刺,刺……哎不行了,刺,实在刺不动了……”
“当啷啷啷……”
早就酸软无力的双臂再也支撑不住,长剑从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而他也顺势倒了下来。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对着屋顶,两眼无神怔怔的发呆,汗水顺着身体不停的落下,沾湿了大片的地板。
他是真的累坏了。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累过,真的尽力了。
但遗憾的是,他一直期望的顿悟却是踪迹全无,半点影子都看不到。
“果然没那么容易。”黄正阳苦涩的笑道。
一件事情在尝试之前,很多人都会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
说不定自己就是那个万中无一的奇才呢!
他也是这么想的,先天至宝都对我投怀送抱了,区区一个顿悟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现实给他结结实实的上了一课,让他认清了自己。
黄正阳有些泄气,躺在地上像条风干了的咸鱼,体力透支加上精神打击,让他难免起了一点放弃的心思。
可毕竟有生死劫难在前,不练就很有可能会死,还要连累家人。
练了就有挣扎的余地,有了生还的机会。
这样的选择并不难做,看似二选一,实际上他从来只有一条路,除非他想死。
“真想这样躺一辈子啊!”
片刻之后。
沉闷的撞击声再一次响起,虽然累但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
北山城,因位处云沱山以北而得名。
事实上,云沱山不只是一座山,而是附近这一片山的统称,准确的说应该是云沱山脉。
云沱山脉连绵数千里,横亘东西,山高水深,野兽众多,地势复杂。
这种环境下,自然是少不了山贼土匪之流的。
黑风寨就是其中一个。
在云沱山脉众多山寨之中,论规模黑风寨只能算是一般,但论地位却是很高。
愿意在于,黑风寨的寨主贾元。
贾元这个人,心狠手辣,坚硬掳掠,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但偏偏又是武艺高强,一般的好手根本奈何不了。
加上云沱山地势复杂,真有危险往密林里一钻就可以脱身。
这才使得贾元越来越猖狂,颇有些山外看官府,山里看老子的气势,俨然以主人自居。
贾元此人行事霸道,全看心情。
但唯有一条,从来没有变过,那就是勒索别人的时候一向都是要百金,只要如数交出,就可以活命。
但这天下人,有几户能有这等资产?
对大多数人来说,落到贾元手里基本就跟死亡划上了等号。
时间久了,道上的人都称呼其为贾百金,贾元不但不怒,反而沾沾自喜,光明正大的应下了这个名号。
对他来说,这个名号代表着他的成就。
这一日。
贾百金斜靠在一张铺着虎皮宽大椅子上,两眼微闭,懒洋洋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大,老大,不好了,出事了……”
喊声惊动了正在假寐的贾百金,眼睛豁然睁开,恶狠狠的看向从门外跑进来的小喽喽。
小喽喽被看的浑身一哆嗦,这才想起来老大的规定:有事要先在门外请示,得到准许才可以进来。
想到触犯规矩的后果,小喽喽不由得双腿一软,一股不明液体倾泻而出,顺着大腿滴落在了地上。
贾百金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小喽喽一看大事不好,扯着脖子喊道:“老大,老大,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啊,小的冒死回来报信啊。”
贾百金听得一愣,暂时压住了怒火。
“你他娘的,说,到底什么事?要是敢骗我,哼哼……”
“不敢不敢,小的哪里敢骗您啊,这个……”
小喽喽满心的苦涩,他哪里有什么大事,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为了活命瞎几把扯淡的。
完了,完了,怎么办?
怎么办?
我不想死啊。
小喽喽的哀嚎声全部憋在心里,一点都不敢泄露出去,虽然十有**要死,但求生是生命的本能,他还想挣扎一下。
“嗯?”看到小喽喽支支吾吾,贾百金不耐烦了。
“老大,我说我说,那个……”
小喽喽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原本他想要汇报的事情,早就忘光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脑海中突然翻起了一副画面,那是来自八年前的记忆。
小喽喽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老大,有人要杀你。”
“哦?是谁?”贾百金眼睛一眯,来了兴趣。
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但成功的一个也无,以至于很久都没有人敢对他出手了。
难道是哪里来的愣头青?
也好,最近闲的慌,正好活动下筋骨。
小喽喽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说道:“老大,小的有朋友在北山城,听他说起过一件事。”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贾百金一眼,“黄家大公子说过,要杀尽这山里的土匪,而且还指名点姓的说第一个就拿老大你开刀,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贾百金兴致盎然。
“还说,要拿老大的人头当球踢,踢完捡回来还可以当尿壶。”
“哈哈哈……,好好好,有意思,有意思。”贾百金听完不怒反喜,放声大笑。
多少年了,终于又听到这样的话了。
他才不管那个什么黄家大公子是在吹牛,还是真的想要他的人头,只要冒犯了自己,那就该死。
贾百金狰狞的笑了起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黄家?
不会是那个黄家吧?
“我来问你,是那个黄家?”
“额,就是最大的那个黄家。”小喽喽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只能用最大来代替。
“嘶。”
贾百金暗吸了口凉气,他虽然莽,但是不傻,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黄家就是其一。
就在他打算认怂的时候,突然恍惚了一下,一个念头涌了上来。
不行,我要是认怂了,以后在道上怎么抬得起头来?多年经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哼,黄家又如何,敢得罪我贾百金,一样要死。
“哼,我知道了,你,马上下去给我摸清黄家的底细,搞清楚黄家大公子的行踪。”
作为土匪,他并不知道黄经纶已经离开8年了。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小喽喽捡回一条命,喜出望外,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到了院中,山风一吹,脑袋为之一清。
“我怎么记不起来黄家大公子是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不对,他说过这句话吗?奇怪了……”
第三十三章 消失的天数
黄正阳的苦练并没有持续很久。
因为他是黄家的家主,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这个世界的人似乎特别喜欢汇报。
大事小事,都往他这报,简直要疯了。
更别提他就其实是个冒牌货,很多常识都没有,经常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回答来蒙混过关。
好在,黄灿的威严深入人心,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捣鬼,大多数情况下他只需要板着脸轻轻的嗯一声即可。
好不容易把人都打发走了,他径自出了大堂,向着后院走去。
他已经渐渐的习惯每天跟夫人女儿一起用饭,尽管这些天的情况有些尴尬。
夫人总是用含羞带怯的目光看着他。
女儿们则是眼神古怪,却又极力的掩饰。
母女三人说起话来怪里怪气,像什么这个家太冷清了,也许多一个小生命会好很多之类的。
搞的他头都大了两圈。
他真想问一句:“你们还有完没完了?都说了是个误会,你们咋就不信呢?”
“再者说,几位德艺双馨的老师都跟我是熟人,我还需要看这等落后的青少年启蒙图册吗?”
这话想想是没问题的,但要说出来就不符合人设了。
没办法之下,他只能尽量的保持着面瘫高冷,反正这就是他最常用的表情,没有人会怀疑。
…………
晚饭还是一样的琳琅满目,种类繁多,黄家不缺钱。
黄玉雯今天有些奇怪,一直有些神思不属,似乎是有话想说,但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来。
黄正阳看不过去了,把筷子轻轻放下。
“雯雯,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啊,哦,爹,我……”黄玉雯没想到被发现了,一时间有些紧张。
这时,凌华月和黄玉沫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雯雯,怎么了?有什么事跟娘说。”凌华月慈爱的说道。
这段时间她过的很高兴。
不但女儿回来了,丈夫的态度也有好转,一家人很久没有这样和和美美了,只是大儿子还没消息,让人担忧。
不过,按往年的规律,每年年底都会收到儿子的信。
以往都被老爷撕了,今年……
唉,当年的事实在闹的太僵了,想要老爷也原谅儿子,怕是比登天还难啊。
凌华月暗自叹了口气,有些事急不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转念一想,她又很是幽怨。
老爷宁愿看那种东西,也不愿意在自己房内留宿,天天都去书房,难道是外面有人了?
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颊。
谁也不知道,只是这片刻之间,凌华月的心里就转了这么多念头。
女人的心思啊,永远都像是国产恐怖片,不管情节如何的离奇,只要揭开谜底,都是同一个答案。
“爹,娘,女儿想搬回去住。”黄玉雯说道。
“搬回去?搬哪?”黄正阳一愣,没反应过来。
“姐姐,你想要搬回权家去住?”黄玉沫脑子转的很快,一下子想到了答案。
“什么?你要回权家?不行,娘不答应。”凌华月一听女儿要走,慌忙反对。
权成文都死了,回去干什么?
守活寡吗?
绝对不行!
“娘,夫君……,他虽然……,但毕竟我们还没有和离,我现在还是权家人,是权家的正房夫人,他的丧事……”
黄玉雯断断续续的叙说着她的理由。
黄正阳一边听,一边暗自摇头,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傻的可爱。
“这……”
凌华月为难了,虽然她完全不想让女儿回去,但女儿说的句句在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丈夫。
这是想让我出头当坏人?
也罢,权成文虽然死了,但那个小三还在,顺便再让女儿再出口气,也好彻底断了念头。
这个想法很有些当父亲的自觉了。
“咳。”
黄正阳轻咳一声,说道:“回去一段时间也好,但是……”
他故意拉了个长调,然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众女脸上各异的神情,满足了一下捉弄别人的恶趣味。
“但是我只给你一周的时间,回去把想办的事情办完,然后就回来住,你娘年级大了,多陪陪她。”
说完,他又看向了凌华月。
“女儿和离的事情,尽快去办,人死了莫非还想拖着我黄灿的女儿守一辈子寡不成?”
“啊,老爷,可是人死了……”凌华月有点懵。
“死了没关系,我不管是和离还是什么别的办法,尽快让女儿脱离权家,这点面子我黄灿还是有的。”
“呃,老爷,妾身明白了。”
这一刻,黄正阳展露出来的威严霸气,深深的震撼了母女三人,她们不自觉的点头应是,眼中均有崇拜的光芒露出。
尤其是凌华月,眼神火辣辣的。
这让刚装完一个币,还沉浸在大贤者模式中的黄正阳,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一首,从上古年间流传下来的神秘歌谣。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
他赶紧干笑一声,道:“夫人,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办完,嗯,非常急,为夫必须马上去一趟,你们先吃。”
说完,就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只是那个急匆匆的步伐,看起来多少有点狼狈。
留下母女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
一路不停,直接来到了书房。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黄正阳才放下心来,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暗道一声好险。
可一转念,他又醒悟过来,呆愣了片刻忍不住失笑起来。
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的这道槛啊!
不得不说,凌华月是他扮演黄灿最大的破绽所在,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提前去世。
除此之外,其余的方法都或多或少存在着问题。
如果凌华月是个毒妇,那他会考虑出手,有先天至宝在身,完全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她不仅不是,反而性格温柔贤惠,好女人一个。
“唉,顺其自然吧,只要我这边不漏出什么大破绽,也没人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
时间很快就到了午夜。
黄正阳睁开了眼睛,看看天色,默算了一下,翻身坐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早已经养成了在午夜醒来的习惯。
略一凝神,唤出神秘数字,定睛望去。
这一看,就惊住了。
“卧槽,怎么少了一天?谁偷走了我的天数?”
神秘数字显示的赫然是:【19】
黄正阳的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他明明记的昨天晚上看到的是:【21】
中间还有一天呢?
去哪里了?
难道不知不觉间,我又穿越了?
第三十四章 造谣是门艺术
神秘数字的丢失,对黄正阳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这个数字代表着死劫来临的时限,凭空少了一天意味着死劫将会提前一天到来。
本来就时间不够,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要被心中的绝望所淹没,好在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事情够多,心性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等他冷静下来,细细思索,很快就找到了线索。
只是线索的发现并不能让他的心情稍有缓解,反而更加的凝重。
如果他的猜想没错的话,这凭空消失的一天,就是他使用因果律的代价了。
对付权成文的那一天,那个莫名的不详预感也正好有所对应,而第二次死劫之所以来的这么快,应该就是后患。
果然是一饮一啄,因果循环。
以凡人之身执掌因果,又岂会不付出代价?
“用一次少一天吗?还是说因果越重,少的越多?这件事不可不防啊……”
…………
两天后。
清晨,北山城西门。
“排队,都排好,一个一个进,别挤,敢插队的都关起来,服劳役,罚百钱……”
一个身披轻甲的兵士挎着长刀,站在城门口一边吆喝,一边维持着秩序,他的身后还站着一排披甲拎刀的士兵。
尽管他把话说的很是吓人,但对于经常来往的人只不过老生常谈,没有人会真的当真。
吓唬人吗,谁不会呢!
但总有些心怀鬼胎的人,会被吓到。
王大石心里直打颤,尽量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顺着人流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他是黑风寨的人,奉命来北山城调查黄家的情况。
没来之前,他是很有信心的,但现在来到了城门口,他反而开始踌躇不前,他终于记起了黄家的那些传闻。
也想到了得罪黄家的下场。
他开始后悔那天不该多嘴,鼓动寨主打黄家的主意。
像黄家这种地头蛇,真要得罪狠了,舍得付出代价,黑风寨是决然扛不住的。
贾百金虽然猖狂,但还没失去理智。
以往选择动手的对象,根本不会涉及到黄家这个层次。
王大石自小在北山城长大,后来因为一次意外这才上山落了草,对黄家也算是多有了解。
这会到了城门口,不自觉的回想起了过往淡去的记忆。
我tm这是来找死的吧?
王大石苦涩的想道。
可现在让他转身回去,他又不敢,贾百金绝对会砍死他的,在一定会被砍死和有可能会被砍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嗨,你,说你呢?聋了?”一把冰冷的长刀横到了王大石脖子上,他这才发现已经轮到他进城了。
“啊,军爷。”
“看你小子,贼眉鼠眼不像个好人,说,进城想干什么?”
王大石暗暗叫苦。
我不就是人瘦了点,相貌奇……,嗯奇特了些,怎么就贼眉鼠眼了?
“军爷,您可别吓我,这长相是爹妈给的,我也没办法啊。”
士兵上下看看,有点嫌弃的想扭头,长的跟个放大的老鼠似的,还敢说自己不是贼眉鼠眼?
“那你为什么不回话?一个劲的瞅着前面那位姑娘发呆?是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我瞅谁了?
王大石被笑的莫名其妙,眼神中全是茫然,他下意识的抬头往前看去,果然看见了一个姑娘。
只见这位姑娘,身高八尺有余。
腰粗似水桶,胳膊能跑马,壮硕的背影如大地一般宽厚,要不是身穿花衣,头上还扎着条麻花辫。
王大石都想赞一声:“好一条汉子!”
“军爷,冤枉啊,这位姑娘……,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王大石想死的心都有了。
“哈哈……”一阵哄笑传来,周围的人群终于憋不住了,喝问的士兵也没忍住。
“军爷,小人真的不敢啊,哦对,这个您拿去喝酒。”在这危机关头,王大石急中生智,果断掏出了一小块碎银子,塞给了士兵。
“咦!”
士兵眼睛一亮,显然是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对王大石的态度很满意,手一挥,说道:“好了,进去吧。”
“哎,是是是,多谢军爷。”
王大石忙不迭的答应着,快步向着城门走去,这个时候脱身为上,也顾不上心疼那点钱了。
娘的,真是倒霉。
呸,不过就是一个看大门的,跟爷装什么?
早晚让你后悔。
王大石暗暗的记下了刚才那个士兵的样子,准备以后有机会就报复回来。
他是土匪,睚眦必报正是应有之事。
…………
范府。
范无尘最近两天过的很不开心。
原因很简单,他又被人栽赃了,典型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甚至他连谁扔的都搞不清楚。
这让一向以智计自居的他,遭到了成吨重的打击。
一想到外界的传闻,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像什么范无尘因爱生恨,所以杀夫夺妻,众目睽睽之下一拳打死了权成文。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连权成文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因爱生恨了?
还杀夫夺妻,一拳打死?
造谣也麻烦走点心,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简直是侮辱这个行业。
范无尘竟然有些痛心疾首。
在他看来,造谣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自己也没少干。
但是,要做就要做的像一点,明明是个很有技术性的行当,生生被搞成了街头卖艺。
这些败类,只会生搬硬造,贻笑大方。
这一刻。
范无尘愤怒的,就像是一位艺术界的老前辈,看到后人肆意的挥霍糟蹋传统文化一样。
“把人派出去,给我查,我要知道是谁。”
“家主,人已经全部派出去了。”
“嗯,很好,你下去吧,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小人告退。”
目送着手下离开,范无尘收起了脸上的愤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茶水轻轻的喝了一口。
奇怪了。
最近怎么老是有人栽赃我范家呢?
这件事会不会是黄灿做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被他迅速排除掉了。
没有人会为了造点不痛不痒的谣,就搭上自家女婿的命,这样的赔本买卖傻子才做。
黄灿这样的人,必定不会如此愚蠢。
自上一次黄府遭遇谣言,又给予精彩的反击之后,在范无尘心里,黄灿就是跟他同等级的智者。
颇有些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的意思。
“唔,这么看来,还是那一位的手笔啊!”范无尘低声自语道。
不过,还是有些说不通。
上一次明显是争对黄家,而这一次却是争对我范家,这是要挑动我黄范两家对抗?
然后,渔翁得利?
可他就不怕同时得罪我们两家吗?
范无尘在心中不住的计较着得失,盘算着对方的意图,直到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好,难道那位要动手了?”
范无尘面色大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停的来回踱步,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最终,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色坚定下来。
眼下只能这么办了!
“来人。”
第三十五章 隐患
云顶楼。
此刻,已经是到了正午。
云顶楼人来人往,宾客满堂,做为一家百年老字号,这样的情况只能算常事。
曾经最忙的时候,光排队都能排出一条街去。
刘五是云顶楼的店小二,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忙的两脚都不沾地,这样的日子虽然累,但收入也高。
要是遇上大方的客人,光小费就能顶一天的工钱。
比如上一次那位客人,只是帮着打探了一点消息,就足足赏了自己一锭银子,相当于半年的工钱。
啧,可惜后来再没来过了,刘五遗憾的想道。
“小二。”
“哎,来喽,客官您有什么需求?”刘五快走几步,换上热情的笑容,低头哈腰的问道。
同时暗自打量起这位客人,这是职业习惯。
咦,这位客人有些眼熟啊。
刘五不自觉的开始回忆起来,在哪里见过呢?
这时,客人点好了饭菜,催促道:“小二,上的快一点,大爷等下还有事……”
“大石?你是大石对不对?”刘五突然惊喜的喊道。
这位客人正是早上进城的王大石,上山落草太多年,一进城就被花花世界吸引住了。
一直留恋到中午,这才来到了黄府附近。
至于他中间去干了什么,咳,这是一个必须回避的问题。
王大石做梦都没想到,吃个饭还会遇上认识他的人,要知道他已经离开北山城很多年了。
想到他来北山城的任务,顿时就慌了。
惨了,被认出来了,忘了完了,这下子死定了。这一瞬间,他已经连以后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大石,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刘五啊。”
“刘,刘五?”
“我,刘五啊,你忘了?就小时候咱两一起去山上……”
“哦,原来是……,怎么是你?”
王大石在刘五的提醒下,终于也想起来了,这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要不是那场意外……
认出是刘五,王大石的心也放了下来。
怎么着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总不至于会出卖自己吧,何况当年那场意外之后,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去向。
他先前的担忧完全就是自己吓自己。
放下心来的王大石,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自己这位多年未见的幼时好友。
嗯,典型的店小二打扮,看来是个店小二,王大石煞有其事的分析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大石,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你后来去哪里了?”
“哦,这个……,我……”
王大石正在发愁应该怎么回答,其他客人的招呼声帮他解了围。
“小二。”
“客官,来喽……”
“大石,我先忙去了,晚上关门后咱哥俩聚聚。”
随后,不等他说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望着刘五忙碌的身影,他的脑袋竟然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一个个念头转过,最后定格在了:
也许这是个机会,刘五这种迎来送往的行当,消息肯定很灵通。
主意既定,清明如潮水般褪去。
王大石挠挠脑袋,丝毫不觉的有什么异常,他心里想的是:“离晚上关门还早,嘿嘿,还是先去看看小红翠吧。”
…………
与此同时,有一封信被秘密的送到了黄府角门。
“把这封信交给你家老爷。”一个其貌不扬,毫无存在感的青年淡淡的说道,手中递过来一封信。
黄府的下人接了过来,发现信封上一片空白。
他狐疑的看了送信人一眼,张口想问,就被送信人打断了。
“你只需要知道,此事关乎黄家的安危,一定要交给你家老爷,切记切记。”
说完,不等下人反应,转身就走了。
“哎,哎,这人……”
下人看看走远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信,犹疑片刻,还是决定送上去,虽然并不相信那些危言耸听的话,但万一呢?
…………
夜色再一次到来,北山城中灯火亮起,人烟逐渐的稀少下来。
这个世界并没有晚上宵禁的规定,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大多还是会选择在家里休息。
毕竟出来闲逛,也是需要看钱包的。
靠街的一处小酒店里。
刘五和王大石,这一对多年未见的好基友终于坐在了一起。
“大石,今天看到你真高兴,我一直以为当年那场火……,没想到还能看到你。”
“嗨,小五,别提了。要不是我运气好……,来来来,喝酒,不提那些事了。”
“对对对,看我这嘴,我自罚三杯。”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大石已经喝的舌头都大了,眼前晕晕乎乎,早就把打探消息的事给忘了。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略一扫视,就选择了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随手点了些酒菜,开始自斟自饮。
“大石,你这次回来,不会走了吧?”
“啊,小五啊,我这次回来有事,有事……”
王大石突然呆住了。
他这次回来有事,对,有事要办,可到底是什么事来着?
他混沌的大脑根本不足以给他提供清醒的记忆,久思未果之下,不由得烦躁起来。
刘五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样,他自己也喝多了。
“大石,是什么事,说出来参考下,不是我吹,这北山城的事就没有我刘五不知道的。”
“哼,吹牛谁不会?”
王大石心情烦躁,话语中就带上了浓郁的不屑。
刘五一听不高兴了,居然有人敢在包打听这一行质疑自己的专业性,这不能忍啊。
于是,他张口说道:“嘿,你还别不信。就前段时间,有一个人花了十两银子,跟我打听黄府的事情,我一个下午就给他办好了。”
这话一出口,刘五突然有些莫名的心虚。
那位大方的客人,事后可是吩咐过,一定要保密的,自己也拍胸脯发过誓,要是透露出去一点就天打雷劈。
他忍不住抬头看看天,不敢在往下说了。
“黄,黄府?”王大石嘟囔道,他似乎觉得这两个很重要,但逐渐混沌的大脑已经无法在思考了。
“额,来来来,咱哥俩继续喝……”
“喝……”
两人又开始推杯换盏,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身后不远处正有一个人注视着他们。
有人打探黄府?
看样子不像是胡说八道,应该确有其事。
这可就有意思了,除了我们,还有人也对黄府有兴趣?
唔,不会是……
不行,这件事必须查清楚,万一真的是那几位的人,就需要早做打算了。
不多时。
刚进店的中年文士扔下一块碎银子,站起来向着店外走去,在经过门口的时候,深深的看了刘五一眼。
随后,急匆匆离去了。
黑暗中。
“盯住这两个人。”
“是大人,要动手吗?”
“不,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背后可能有人,跟紧就行。”
“是。”
第三十六章 黄经纶
五天后。
黄府,剑阁。
说是剑阁,其实就是黄府西北角的阁楼,而能起出这么无下限名字的人,也只能是黄正阳了。
经过这些天的苦练,他的剑术还是很有些长进的。
比如。
起码不会想扎脖子,直接歪到了下巴上。
木头假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非常的坚硬,长剑捅上去发出的声音很是沉闷。
跟前些天比起来,杂乱无章的声音已经逐渐的有了规律。
这代表着,他的剑术修炼计划不再是凭空想象的,而是有了一定的可能性。
当然,距离他的目标还远的很,甚至可以说遥遥无期。
至于顿悟,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半,就剩下了12天,他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说是急火攻心也丝毫不为过。
但有些事,并不是着急就可以解决的。
“呼……”
黄正阳缓缓的长出了一口气,停了下来,走到木人前伸手摸了摸脖子处的凹凸不平,那是他这些天的成就。
除了他留下的印记之外,木人身上还有不少的痕迹,但都比较陈旧,应该是黄经纶留下的。
说到黄经纶,这段时间他也额外的了解了一下。
毕竟,用着人家的剑,扎着人家的木人,还当着人家的爹,怎么着也应该关心一下了。
黄经纶这个人,八个字就可以形容,天资聪颖,文武双全。
有这样的儿子,不论是哪家父母,都足以成为其骄傲,俗称别人家的孩子。
黄灿曾经一度也是这样的认为的。
直到黄经纶表现出对武艺的向往和渴望,并付诸于行动,好儿子就变成了逆子。
进而父子两关系日渐紧张,最后以黄经纶出走而告终。
因为没有了记忆,黄正阳并不清楚事后黄灿究竟做了些什么,但每次看到跟黄经纶有关的事物,他的内心都会生出些许波澜。
这是黄灿遗留的本能。
可见在黄灿的心里,对这个儿子还是放心不下的。
对此,黄正阳窃以为黄灿私下应该是做过不少举动的,比如追查儿子的下落之类的。
至于有没有结果,那就不知道了。
或许,老管家黄福知道一点,但考虑到老管家的身体,万一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不过,总还是要想办法多了解一些,免得出什么意外状况。
休息了一阵。
黄正阳再一次举起了长剑。
对他来说,任何事都比不上即将到来的死劫,必须要排除一切干扰,努力再努力。
沉闷的剑击声再一次响起。
这种时候,他能相信的也只有勤能补拙这四个字了。
…………
紫金王朝地处中原,占据了大片的河山。
在王朝鼎盛的时候,自然是无人敢犯,可一旦衰败下来,那就是群狼环伺的局面。
其中,恶意最强,常常犯境的要数北边接壤的乌桦国。
两国虽然没有正式开战,但彼此之间的杀戮却是一直在持续,任谁都看得出,迟早必有一战。
而黄经纶就在这里。
八年前,他独自一人离家,一路来到了北境边疆投军。
凭借着一身算的上不错的武艺,很顺利的就达成了目标,成为了湛北军的一员。
八年时间,大战虽没有,但小战却是经历了无数。
以满身的伤痕为代价,换来了今日的地位,成为了湛北军三位副将之一,也是最年轻的副将。
更因相貌出众,文武双全,深得统领大将军司马源的喜爱。
军中有传言,司马大将军已经打算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黄经纶,招为东床快婿。
一时间,人人羡慕。
然而,黄经纶却是忧心忡忡。
司马大将军确实跟他提过这件事,女儿司马兰馨也很漂亮,他也很喜欢,但他不能就这么答应下来。
因为,他的心里有很深的顾虑。
八年前,他进入湛北军的时候,因为年轻气盛激愤于父亲的**,他撒了个谎。
谎称自己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至于一身的才学和武艺,都推到了一个莫须有的师傅身上。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也逐渐的成熟起来,开始能理解自家父亲的选择,也明白了参军这条路的局限性。
任何王朝,一旦渡过了前期,都会走到以文制武的老路上,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决定的,非人力所能更改。
紫金王朝当然也不例外。
别说他只是一个副将,就算是坐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在文人面前,也是要被看不起的。
像他这种出生于世家的人,更有可能会被当成是叛徒。
就凭他一己之力想要复兴黄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从一开始,他的路就走偏了。
越是年长,就看的越是清楚,对父亲的愧疚之心就越重。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回去跟父亲道歉,说一声自己错了,可他不敢。
以往寄回去的信就如同石沉大海。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父亲还在记恨他,还没有原谅他。
现如今,大将军厚爱,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他自己也很愿意,但他是有父母的人,不是孤儿。
他不能在父母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应下这桩婚事。
可他应该怎么跟大将军和兰馨去解释呢?
说自己当年是胡说八道的?
说自己一气之下,把父母给双亡了,还编了个莫须有的师傅出来?
这让他怎么开的了口?
“唉,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悔之晚也!”黄经纶长叹一声,坐在大帐中,神色忧愁。
这时。
大帐外传来喊声。
“将军,大将军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这个声音他很熟悉,是亲兵黄铁的声音,名字还是他给起的。
黄经纶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一声苦,“不会还是要商量婚事吧?”
不管他怎么想,大将军相招,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延误,军中铁律不是开玩笑的。
低头打量一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妥,他也不再耽搁,起身出了大帐,向着司马源的大帐走去。
通报之后,得到允许,进入帐中,他就松了一口气。
除了他之外,两位副将已经到了,还有军中品级足够的人,满满堂堂。
嗯,很好,不是商量婚事。
看这样子,难道是有仗要打?
带着满心的疑惑,黄经纶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向了上首。
司马源威严的目光环视大帐一圈,在黄经纶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略微点点头,直接了解的说道:
“诸位,刚刚有探子回报,乌桦国……”黄经纶一下子兴奋起来。
果然有战事,太好了,等拿下这场战事,我就请个假,回去恳求父亲的原谅,顺便把兰馨的事说一下。
希望父亲能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
也不知道母亲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两位妹妹有没有嫁人?
唉,真想你们啊!
第三十七章 身份暴露
黄正阳结束了训练,踏着夜色返回了书房。
他疲惫的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思绪翻滚不休。
全家的性命系于一身,想自救却没什么进展,这样的压力会有多重,没有人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
黄正阳睁开了眼睛,从书桌的上侧堆放着的纸张里抽出来了一封信,抽出信纸,平铺在桌上。
随后,陷入了思索之中。
这封信,是前几天有人送来的,信封上没有署名,弄得神神秘秘。
这让他兴趣大增,拆开看过之后,信中只有一行字。
“愚弟常闻兄之大名,甚敬之,现你我两家有倾覆之危,欲于兄面谈,盼回。”
黄正阳依仗前世那点文言常识,还是把信的内容解读了出来。
大概意思就是:
老哥,小弟很崇拜你,现在有人要谋害你我两家,想跟你谈谈看能不能联手,如果有意就请回信。
诈骗?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失笑之余,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封信没头没尾的,也看不出来是谁写的,到底有什么事也没说,就算他想回信也不知道该给谁。
就这水平,还想骗他这个见多识广的老司机?
他笑着摇摇头,随手一抛,恰好有阳光扫过,信纸右下角竟然有一处在反光。
“咦?”
黄正阳惊咦出声,把信纸捡了回来,仔细查看。
这才发现,在信纸的右下方,有一个颜色极淡的印记,而这个印记他恰好认识。
他的书房内,不少地方都可以看到这个印记,这是老对手才能享受到的特殊待遇。
范家?
这居然是范家的信?
是谁写的?
范无尘?
……
一连串的疑问冒出,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但仔细的辨认后,最终确定了是范家的印记。
这下子,黄正阳就不能淡定了。
他自己对范家是没有什么看法的,至于两家纠缠多年的仇恨,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原主记忆的冒牌货。
指望他能够感同身受,那是扯淡。
当然,他也不会去做什么一笑泯恩仇的事情,那样是违反人设的。
但现在。
范家居然主动来信,虽然字里行间并没有一处写明要和解,但和解的意思却是无处不在。
这就让黄正阳忍不住有些惊惧了。
他虽然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但也知道所谓的百年世仇会怎么样,那是肯定要流血,要死人的。
就算一时风平浪静,私下也是暗潮汹涌。
这一点,他深有体会,每次议事,必然会涉及到怎么对付范家,一众手下争先恐后的出谋划策,生怕范家不死。
想必范家议起事来,也是差不多的。
这样的大仇当前,敌人居然想要和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黄正阳忍不住一连问了自己三声为什么,他自己的猜测,结合信中所言,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
有人盯上了黄范两家,非合力不足以自保。
想到前些时候的谣言,背后之人一直没有找到,也侧面印证了信中的说法。
古人云的好。
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自己的死劫还没有解决,又冒出来一个幕后黑手,真是祸不单行。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要不要跟范家合作?
答案是肯定的。
黄正阳既不中二,又不头铁,也没有什么英雄情节,这种合则两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呢?
难道等着被人各个击破?
不过,合作是不假,但谁来主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实际上,黄正阳并没有主导这件事的本事,他连这个世界什么情况都没摸清,谈何主导?
所以,最终这件事还是要交给范无尘的。
但在这之前,该摆的架子还是摆的,不能让人看出来他其实什么都不懂,就是个样子货。
咳,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不就是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吗,这个他在行。
从收到信为止,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也是时候给范家一个答复了。
摊开一张新的信纸,黄正阳写道:“三日之后,与君一晤,月上中天,虎丘之巅。”
写完之后,他满意的看了好几遍,最后竟叹息一声:“完美!”
也不知道是在说这句话,还是在说他自己。
…………
北山城一处隐秘院落中。
“大人,有重大发现。”
“重大发现?哦,是你前几天汇报过的那件事?有结果了?”
“是的,大人,有很重大的发现,据刘五所说,那天是有人委托他对黄府的情况进行调查。”
大人物来兴趣了,身体前倾问道:“都调查了些什么?”
“都是些最基本,几乎是人尽皆知的消息。”
“哦,这算什么重大发现?”
“呵呵,大人,如果委托调查的这个人是黄灿呢?”
“嗯?什么意思?黄灿?”大人物一时间有点懵,没反应过来。
“大人,根据刘五的描述,属下可以确定,让他调查这些基本的情况的人正是黄氏家主黄灿。”
“你确定?”
“确定,属下拿人头担保。”
“嘶……”大人物很吃惊,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良久。
大人物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大人,属下以为,要吗是黄灿闲的无聊,要吗……”说话的人有些迟疑。
“有话直说。”
“属下……,属下以为,黄灿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眼下这个黄灿可能是假的。”说话的人一咬牙,把自己的判断讲了出来,随后低着头,等待着大人物的决断。
这个猜测委实有些荒唐,他在汇报之前,也是再三犹豫。
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别的理由。
大人物听完,默然不语,密室中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过了好一会。
“你能找到证据吗?”大人物问道。
“大人,属下会尽力去找,但……”说话的人并没有多少把握。
“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可以从最熟悉黄灿的人着手。”
最熟悉的人?
我明白了,要说最熟悉,只能是黄灿的枕边人了。
“多谢大人提醒。”
“好,你下去吧。”
“大人,还有一事,刘五要不要……”说话的人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你杀了他,谁给你做证人?”
“属下考虑步骤,险些坏了大人的事,请大人责罚。”
“算了,你先把他暂时关押起来,不可让他逃掉。”
“是,属下这就去办。”
……
这位自称是属下的人,出了密室,走到了院中,突然想起来抓回来的是两个人。
“糟糕,刚才忘了向大人禀报了,除了刘五,还有一个王大石。”他有心回去问,又怕惹怒大人,想了想还是没敢。
无名小辈罢了,先关起来吧,等刘五没用了,到时候一起杀掉。
随后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第三十八章 逼近的劫难
王大石都快哭了。
他看着挂在对面墙上的幼时好友,心中悔恨交加。
当然,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被挂在了墙上。
这里是一间牢房。
牢房内摆放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刑具,刑具上处处都是暗红色的斑点,让人一看就会联想到血迹。
事实上在不久前,王大石亲眼看到刘五的血迹染红了它们。
当狱卒拎着鞭子,狞笑着冲他走来的时候,几乎要吓尿的他就果断的招了。
“说,关于黄府你都知道些什么?”
“冤枉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回来探亲的,大人饶命啊。”这一刻,王大石的脑海中异常的清明。
他知道,绝对不能把他的真实身份和目得交代出来。
那样就真的没救了。
“啪,啪。”
狱卒毫不犹豫的挥手就是两鞭子,打的王大石惨叫连连,“给爷老实交代,说!”
“啪,啪。”
“冤枉,啊,冤枉啊……”
“啪,啪。”
“啊,冤,啊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别打了。”
**的剧痛加上内心的恐惧如潮水般涌出,他几乎要忍不住把实话说出来,但脑海中的那丝清明死死的拉住了他。
不能说,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就在他已经准备好了经受更多折磨的时候,狱卒竟然停手了,随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王大石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打我了?
哈哈,老子真聪明,这狗杂种上当了。
嘶……,杂种,敢打你家爷爷,你给我等着的。
事实上,狱卒打他这几下,只是顺带的,或者说是试探性的。
先前拷问刘五的时候,刘五已经交代的很清楚,就只是多年未见的好友,偶然相遇,一起喝了几顿而已。
在狱卒心里,王大石不过是受了连累。
随便打几下,吓唬吓唬,发现王大石一口咬死了是冤枉的,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自然就失去了兴趣。
看着血肉模糊,昏迷不醒的刘五,王大石满心的疑惑。
这些人到底是谁?
黄府的人?
还是黄府的敌人?
他们是怎么知道小五见过那个人的?
奇怪了。
就在这时,维持在他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清明悄然的散去了,王大石只觉得一阵恍惚。
这些问题跟我有啥关系?
我还是想想该怎么逃出去吧,老大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
与此同时。
北山城府衙。
王德力摸摸自己逐渐后退的发际线,看着面前刚刚传下来的公文,满脸的纠结,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份公文,是从城主府传来的。
这也代表着,这份公文的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而公文上的内容也是真的。
紫金王朝的政体有些奇怪。
除了皇城之外,其余每座城池都会派驻一位城主,代表着皇家的威严,虽然平时不管事,但也没人敢小觑。
每一份从城主府传出来的公文,都是皇帝意志的体现。
这一份,自然也不例外,而让王德力愁眉苦脸的原因在于它的内容。
陛下这是疯了吗?
怎么会起了这么荒唐的念头,寻找仙人?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仙人,不过都是些骗术,障眼法罢了,陛下怎么会起了寻仙问道的念头?
究竟是谁蛊惑了陛下?
……
王德力很是愤然,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皇帝老了!
一个手握世间界最大的权势,身居世间最尊贵位置的人,在年老体衰面临死亡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历朝历代发生的事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哎,本朝也要走到这一步了吗?”王德力很是感慨,但他并不准备做什么。
他并没有舍己为人的勇气,也不打算做什么诤臣。
他王德力是那种傻乎乎的人吗?
额,十年前可能是,现在吗……,早就不是了。
他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对着外门喊道:“来人。”
一个文书打扮的人快步走了进来,对着王德力行了一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个公文抄写几份,明天贴到城门口,城内各处要地。”
“是。”文书把公文接了过来,顺便扫了一眼,然后就怔住了。
“大人,这……”
“去做吧,这不是你该管的。”
“是。”
“对了,你去把刘勇叫来。”
“是,大人。”
文书出去之后,王德力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直到刘勇的声音传来。
“邦邦邦,大人,您找我?”
“哦,刘勇,进来吧。”
刘勇推门而入,行完礼,也不说话,安静的等待着。
王德力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刘勇啊,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大人请吩咐。”
“嗯,你以我的名义,把城内外有名的佛道高人都请来府衙,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哦对了,时间就定在三天后。”
“是,那属下这就去办。”
“嗯。”
王德力满意的点头,知情识趣,从不多嘴,真是个既忠心又可靠的好下属啊。
这一点上,随我。
我也是陛下的好下属啊!
…………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一切的阴谋诡计,魑魅魍魉,都被埋葬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它们不是消失,而是暂时的蛰伏,在光明降临到大地的时候,就会再次苏醒过来。
只是,猎人真的是猎人吗?
而猎物就真的只能闭目等死吗?
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敢说这样的大话,而就算是最后一刻,也未必就没有翻盘的可能。
北山城看似平静。
其实内里已经是暗流汹涌,骇浪惊涛。
而黄府正好就处在漩涡的中心。
这一点,黄正阳还远远没有意识到,他还只是单纯的为不久后死劫而担忧,想尽办法增强自己的实力。
他更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怀疑了。
导致这一切的,仅仅是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一次草率的外出调查,而事后又没有果断的消除后患。
致使消息泄露,引来了有心人关注。
如果,他事先知道自己粗心大意会引来这样的结果,他会怎么选择?
刘五的被抓和招供,仅仅是会带来身份的暴露吗?
不知不觉间,他的死劫已经拉开了帷幕,像是正在捕猎的野兽,一点一点的向着他逼近。
直到爆发的那一刻!
这一切,正是因果一道的奥妙所在。
先天至宝给他的安排的劫难,即是考验,也是教导。
只要黄正阳能够顺利渡过这一系列的劫难,那么相信他对因果律的认知一定会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三十九章 截杀
一晃就过去了三天。
对于黄正阳来说,这三天过的实在是太快了,可以用转瞬间来形容。
而对于背地里监视黄府的人来说,那就真的是度日如年了。
三天了。
监视的任务毫无进展。
不是他们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面都不露,让他们监视谁去?
至于派人混入府中,这项工作早就在进行了,只是他们来到北山城满打满算才不到两个多月。
混进去的人还在做杂活,每天被人呼来喝去的,根本接触不到目标。
短时间内,很难指望的上,而这事情也由此陷入了僵局。
……
铭净茶楼,是距离黄府最近的一家茶楼。
在二楼靠窗的一个包间内,裴子方正心不在焉的喝着茶,为了方便监视,这几日他几乎是天天泡在这里。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嗜好喝茶的富家公子。
这会,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事情没有进展,虽然大人没说什么,但话里的不满还是可以体会到的,能高兴就见鬼了。
这黄家人属猪的吗?
天天呆在家里,门都不出,根本接触不到相关目标。
这还怎么调查?
总不能直接找上门去,对黄灿说,我们知道你是假的了,赶紧承认吧,怎么怎么样。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裴子方哀叹一声,他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这时。
站在他背后一个随从开口了,说道:“裴先生,要不我们先去接近下黄家那位大小姐?她现在可不在黄府内。”
“黄玉雯?”
“正是。”
裴子方微微摇头,说道:“我也考虑过这个女人,但她当年跟黄灿闹翻,说是嫁人,但其实跟被赶出府没什么区别。”
“整整四年都没有回过娘家,就算这些年间,黄灿发生了变化,她也不会知情,这样的人价值不大。”
“先生说的在理,可现在我们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与其干等,不如做个尝试,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说到这里,随从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先生,就算是无用功,也比什么都不做强,大人那里……”
“嗯?”
裴子方眼睛一亮,听懂了随从话里的深意,这是要自己随便找点东西交差啊。
不错,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呢?
唉,难怪爹娘常说,我这个人性子单纯,没什么心眼,出门在外肯定会被人欺负。
老实人就是吃亏啊!
裴子方暗自感叹。
“很好,你说的不错,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如何?”
“多谢先生,属下一定尽力。”
打发走了急于立功的手下,裴子方焦躁的神色突然消去,换上了成竹在胸的微笑。
虽未语,但意已明。
先前的急躁,笨拙,竟然是装出来的。
他真的没有想到从黄玉雯入手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放在了黄玉雯身上,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去做,是因为他有顾虑。
其一:黄玉雯目前的身份,是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这样的身份,在文人眼中是相当尴尬的,一不小心就会给自己惹来一身不必要的麻烦,进而牵连到自己的名声。
他选择辅佐上面那位,是为了将来谋取更高更好的权势地位。
一旦留下污点,必然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成为别人攻讦的借口和把柄,长远来看得不偿失。
文人惜身,更惜名。
再者,就向他刚才说的,黄玉雯多年离家,即便是黄灿有些变化,她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在漫长时间面前,谁敢说自己永远不变呢?
所以,综合考虑之下,他故意表现为有所遗漏,让随从自己提出来,这样就算有什么情况,也扯不到自己身上。
但真要是有了意外收获……,哼,还不是自己说的了算。
裴子方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难怪世人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就在这时,楼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裴子方随之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衙役把一张纸贴在了对面的墙上,周围的人纷纷聚拢过来,争相观看。
“诸位父老乡亲,都过来看看啊……,祥瑞……,古怪器物,……重重有赏。”衙役直着脖子大声的喊道。
真是一场闹剧。
裴子方忍不住摇摇头,这一幕他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更是了如指掌。
在这份公文传到北山城之前,他就提前得知了。
当今皇帝老了,怕死,于是发文天下,想要寻仙问道,以求长生不老。
但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真要有长生不老之法,哪里还轮得到你姓元的坐上皇位,无意义的挣扎罢了。
裴子方心里很清楚。
此时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期盼着当今皇帝早死,他要不死,别人怎么办?
大概唯一不希望他死的,就只有他自己了吧。
裴子方的心中竟然涌上了一丝莫名的伤感,一位王者的垂死挣扎,既可悲又可叹。
…………
与此同时。
在遥远的北境边疆,一处乱石起伏的山岗上,正埋伏着一队人马,均是甲胄在身。
手中执拿着弓弩,腰间带着佩刀,眼神歃血而冷漠,一看就是百战精兵。
而爬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容俊秀,目光冷冽,透着一股逼人的锋锐。
这个人正是黄经纶。
几天前,他接受了司马大将军分配下来的任务,率队在此处埋伏,拦截乌桦国的信使。
据说这封信很重要,涉及到了朝堂之上某个大人物通敌的证据。
这件事情若是张扬出去,必然会大大损害紫金王朝的声誉,但更不能不管,唯一的办法就是悄悄地进行灭口。
司马源得到消息之后,本来是打算在诸位将领中选一个人来执行。
但黄经纶求功心切,硬是要接下这份差事,众目睽睽之下,司马源也不好太过偏帮。
无可奈何奈何之下,只能答应了他的请求。
从本心上来说,司马源并不愿意黄经纶来做这件事。
这种事,虽说是为了国家大义,但毕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活,一旦沾上,想要脱身就难了。
黄经纶满脑子都是立功受奖,请假回家。
对于司马源的善意,他只能默默的放在心里感激着,以求后报。
正想着,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人马,看上去大概有十来个人,都骑着马。
被护在队伍中间的,是一辆马车。
黄经纶眼睛豁然睁大,有一丝兴奋闪过,他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敌踪已现,所有人听我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是,将军。”
命令被一层层的传了下去,最后归于寂静,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车队,等待着战斗的那一刻。
黄经纶仔细的打量着车队,跟心中的情报一一比对,分毫不差。
好,目标确定无误,接下来就是……
“准备。”他沉声喝道。
“咔哒。”弓弩齐齐上弦,瞄准了下方的车队。
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似乎有不妥的地方,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思考了。
“放。”一声令下,箭矢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急如惊雷。
第四十章 复仇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一方是早有埋伏,装备精良,久经沙场的百战精兵。
另一方则是完全不知情,毫无防备。
如此巨大的差距,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战斗,只是单方面的杀戮罢了。
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被射的跟马蜂窝一样的马车,满地的鲜血流淌而出,染红了地面。
看着下方的惨状,早已是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黄经纶,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强。
一点反抗都没有!
这哪里像是要投敌卖国的作风?
无论怎么看,这些人都像是来送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是,将军。”
黄经纶站在血泊之中,四下打量着,脸色凝沉如水,看不出半点喜色,他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了手下的士兵。
人人神情肃然。
他看着停在血泊之中的马车,只觉得两脚似有千斤重,一步也迈不开。
这时,四处去查看的士兵回来汇报。
“将军,情况有点不对,这些人身上手上都没有任何训练过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平民。”
平民!
黄经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仿佛看到黑暗深沉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他的头上。
“有活口吗?”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
“暂时没有发现。”
他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扎满箭矢的马车,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也许,这里能解开他的疑问。
伸手拨开马车上的帘子,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映入眼中的场景还是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马车里的是两个女子。
一大一小,面容有相似之处,看起来像是母女,小一点女孩子被死死的抱在怀里。
两人身上都扎着不少穿壁而入的箭矢,满地的鲜血。
从两人的姿势来看,在灾难突然降临的那一刻,母亲选择了保护自己的女儿。
但遗憾的是,有一支箭牢牢的扎在了小女孩脖子上。
这样的伤势,神仙难救。
而那位母亲,也已经气绝身亡,残留在脸上的是惊恐,担忧,不舍,还有愤慨。
黄经纶怔怔的看着车里。
他的眼神中满是迷茫,大脑一片空白,捏着帘子的手不住的轻轻颤抖着,嗓子里有‘嗬嗬’的声音发出。
这一幕,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他从小在世家长大,虽然家世有些没落,但这并不影响他接受正统的教育,反而因为黄灿的重视,学到的更多。
但同时因为生活环境的缘故,养成了一副理想化的性格。
最终,在内心的理想和父亲的要求发生激烈对抗的时候,他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果断离家,来到了北境参军。
身怀理想报家国,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这些年,虽然杀人无数,但他坚信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是为了紫金王朝,是为了保护身后的百姓。
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走过了八年的血雨腥风,走到了今天。
可在这一刻,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坚持,染上了无辜者的鲜血,他的心崩溃了。
不知过了多久。
黄经纶慢慢的回过神来,眼中的迷茫逐渐的消退。
“黄铁。”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将军,您……,您没事吧?”黄铁担忧的看着自家将军,这样的神色他是第一次看到。
“地图。”黄经纶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黄铁不敢怠慢,伸手从怀里抽出来了一卷羊皮,双手递了过来,担忧道:“将军……”
黄经纶伸手接过,两手一拉,拉开了羊皮卷,上面画着的是很多扭扭曲曲的线条,简陋至极。
看了片刻,他转头问道:“通往乌桦国的道路除了这里,还是有什么地方?”
黄铁赶忙答道:“将军,就只有这一条路。”
“你确定?”黄经纶淡淡的问道。
“确定,除了这条道,周围都是山。”
“都是山?”黄经纶默念着这三个字,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着手上的羊皮地图,视线来回扫动,最后落到了玉云山上,这是距离乌桦国直线距离最近的一座山。
也是最靠近这条路的山。
“玉云山?!呵呵……”
黄经纶垂下眼帘,遮住了眼神中的狰狞杀机,吩咐道:“黄铁,你带人打扫战场,将他们……”
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找个地方,将他们暂且安葬,然后你率队回返大营,将这里的情况禀告给大将军。”
黄铁一愣,问道:“将军,那你呢?”
“我?呵,我去给他们讨回公道。”
“将军,不可,您一个人太危险了。”黄铁急了。
今天这件事虽然误伤了无辜,但他们是按照情报来的,并没有任何越轨之处,就算是大将军问责,也就是个失察之罪。
凭借大将军的厚爱,不过是象征性的惩罚罢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没事。
“不,这是我的错,是我犯下的罪孽。”
“将军,您……”
“黄铁听令,打扫完战场自行回营,不得有误。”
“是,末将领命。”黄铁万分的不甘心,但军令如山倒,又岂是他可以相抗的。
黄经纶抬头看看天色。
太阳已经逐渐的开始西下了,天空的云层都被染成了红色。
赤红如血!
今日当杀人!
…………
与此同时。
玉云山中,正有一行十数人在山道上跋涉。
这帮人个个精明强悍,透着一股久经训练的气息,他们是乌桦国的人,这次奉命来接应信使。
至于信使,队伍中间那个细皮嫩肉的就是了。
一行人在蜿蜒陡峭的山道上,默默攀登着,没有一个人说话,就算是被护在中间的信使,也强自忍耐着。
不管多累都不发一言,只是咬着牙跟着队伍,丝毫不敢放松。
一直坚持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领头的一个魁梧汉子举手示意,队伍才停了下来。
杜越泽见状,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气喘如牛。
他早就坚持不住了,他虽然是乌桦国的人,但只是个商人罢了,并没有经受过任何的训练。
要论体力,哪里能和这些人比。
如此难走的山路,长时间的跋涉,简直差点要了他的命,根本不需要看,他就知道自己的脚怕是快废了。
一阵阵的难言的剧痛传来,疼的他满头大汗。
“嘶……”
领头的汉子,转头看他一眼,吩咐道:“王和,带几个人查探下附近有没有危险,看看有没有适合休息的地方。”
“是,将军。”
“章同齐,带人去找找食物和水源,注意观察。”
“是,将军。”
“刘景,带人警戒。”
“是,将军。”
众人一哄而散,各自领命去了。
领头汉子沉默了片刻,走到了杜越泽身边,蹲了下来,随手递过来一个小瓷瓶。
“把这个药洒在伤处,可以止痛。”
杜越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急忙感激道:“多谢秦将军。”
“嗯。”秦翰点点头,起身走到了一旁。
杜越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好可怕,然后他听到了一句话。
“你不错。”
他豁然抬头,却发现秦翰已经走远了。
纳尼?
秦将军夸我了?
一时间,杜越泽如在梦中。
第四十一章 会面
午夜悄然来临。
辛苦了一天的人们纷纷进入了梦乡,喧闹的北山城也恢复了宁静。
一个全身上下被黑色斗篷遮的严严实实的人,悄然从黄府的西北角门出走了出来。
略微辨认下方向,直奔白塔寺而来。
白塔寺,是北山城最大的一座佛寺,也是人数最少的佛寺。
据说这是白塔寺主持的规矩,他不喜人多,寺庙内除了必须的人之外,再无多余一人。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至今无人知晓,甚至连见过他的人都没几个。
也正是因为人少,黄正阳才把和范无尘密会的地点定在了白塔寺,要不然被人发现就糟了。
白塔寺中有一座高十八层的塔,名为虎丘塔。
此刻在塔顶,已经有一人在等候。
此人一袭白袍,头戴银冠,脚踏银色花纹的靴子,身材高瘦,面容古朴,远远望去,就像是耸立在深海之中的灯塔一般的夺目耀眼。
正是范家家主范无尘。
黄正阳迈步登上顶层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差点没忍住爆了粗口。
窝日哦。
这位大哥,咱两是来密会的,你穿成这样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真是让人无力吐槽。
“敢问可是范家主?”黄正阳的脸色略有些扭曲。
范无尘一看他的神色,就笑道:“正是范某,黄家主久仰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说着,他一指身后的木架子,上面有一件黑色的斗篷。
“我来的时候,怕被人发现,只好披了这件斗篷,真是人越老胆越小啊,让黄家主见笑了。”
黄正阳一听,恍然大悟。
瞧人家这话说的,既解释了原因,又抬高了对手,真是个人精。
他本来就在疑惑,能和黄家齐名的范家之主,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原来人家早有准备。
这样的话,倒是我小觑人了。
不过,就算是误会,您这一身的银装素裹,也是骚包的紧啊。
莫非平时在家里也是这么穿的?
老来俏?
黄正阳暗自腹诽几句,心里莫名的有些嫉妒,同为世家之主,光是卖相就被人比下去了。
这可不太妙,刚见面就被压了一头,还怎么谈?
看来得想个办法挽回一下,常言道: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可丢。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动。
琢磨了一下黄灿的为人行事,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微微一皱眉,瞥了范无尘一眼,说道:“范家主客气了,老夫当不起如此称赞。阁下身为一家之主,穿成这幅模样,是不是有些孟浪?”
范无尘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什么意思?
说我孟浪?
我穿成这样,还不是为了对你这位神交已久的老对手表示尊重?
“呵,呵呵……”范无尘一脸的尬笑,这话有点接不上,总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翻脸吧?
大事还没谈呢,黄灿这老匹夫果然是又臭又硬,不当人子。
范无尘暗骂一声,但一转念又惊觉过来。
这个老匹夫,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装,你以为摆出一副不通人情的臭脸来,就可以隐藏住你的真实面目?
我早就看透你了!
除了我,还有谁知道表面上古板固执,只会循规蹈矩的黄氏家主,其实是个心思通透,智慧超群的智者呢?
想到这里,范无尘竟然有点沾沾自喜,颇有些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意思。
这老匹夫不好对付,要多加小心了。
“呵呵,黄老哥,多谢指教,回去我就把这身行头扔了。”范无尘笑道,眼神中满是深意。
黄正阳一怔。
尼玛,唾面自干啊?
这老东西脸皮真厚,不好对付,一定要多加小心了。
他心里暗自提高了警惕,略微点头,示意道:“范家主……”
“老哥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贤弟可好?”范无尘抢先说道。
这话一出,黄正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大家都是人,脸皮都是长在肉上,组织结构和富含的元素也都差不多,可为什么厚度差了这么多?
难道是范家的基因里,有些地方突变了?
还是先天养成,后天锻炼?
这一刻,认真分析的黄正阳犹如大生物学家附体,眼眸深邃,且有智慧的火花闪过。
“呃……,既然如此,范贤弟,你我的时间都不多,有什么大事可以拿出来交流一下了。”
“好,黄老哥言之有理,这边请。”
“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事先摆放好的桌椅前,分别坐了下来。
“范贤弟,有话请直说。”黄正阳首先开口说道。
他毕竟是个冒牌货,耽搁的时间越多,越有可能被看出问题,速战速决才是最有利的方式。
范无尘点点头。
他也是一家之主,先前客气也只是舒缓下两家的关系,好方便谈及联手的事情。
这会该说正事了,自然也严肃起来。
“黄老哥,今天请你来,是有一件关乎你我两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哦,到底是何事?”
“是这样的,老哥还记得上一次黄福的事情吗?”
黄福?
哦,是说那些谣言吧?
范无尘说这个什么意思?
是想要解释一下,给我道歉?
不对,看他的神态好像话里有话,难道上次的事情不是范家干的?
黄正阳的脑袋里,瞬间转过了诸多念头,盘算着范无尘的用意,最后他决定冒险试探一下。
“嗯,不是你干的。”他淡淡的说道。
他的心提了起来,如果猜对了,那自然不必多言,如果猜错了,那么就接上“才怪”两个字。
不管怎么样,意思都能圆回来。
这就是穿越者的智慧啊,黄正阳悄悄的给自己点了个赞。
范无尘一拍桌子,神情有些激动。
“哈哈,我就知道这等小伎俩瞒不过老哥的眼睛,这件事确实跟我范家无关。”
“嗯,我知道。”黄正阳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老哥,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我怀疑这背后还有一个第三方势力,这个势力在不断的挑拨你我两家,意图做渔翁啊。”
???
第三方势力?
有这回事?
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嗯,第三方势力。”淡然的语气,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在说,我早就知道了。
“老哥果然已经知道了。”
我要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肯信吗?
黄正阳暗自吐槽,道:“对那个势力,你掌握了多少?”
“惭愧,我只知道背后的人是一位皇子,想要图谋你我两家,不止散布谣言,还想把这个屎盆子扣到我范家头上。”
范无尘没有怀疑,把自己掌握的情况说了出来。
“你我两家本来就是……,就是多年的世仇。一旦中计,必然会引起全面对抗,两败俱伤在所难免。到时候,一旦对方出手,我们将是任人宰割。”
“故此,冒昧相约,你我两家可否暂时放下旧有的仇恨,联手对敌?”
范无尘一口气说完了想要说的话。
随后紧紧的注视着黄正阳,等待着他的答复。
第四十二章 让我们合作吧
范无尘很清楚。
两家的仇恨由来已久,就算近些年没有出现流血的情况,但想要和解那就是在扯淡。
所以,他希望的也只是两家能够暂时停止对抗,联手解除危机。
黄正阳则是已经听得懵逼了。
皇子?
皇子找我的麻烦干什么?
不,找黄家的麻烦干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当年所谓谋反的事还没有完结,皇帝想要斩草除根。
但马上又否决了这种可能,这都过去数十年了,皇帝都换了2个了,真要找麻烦也不会等到现在。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可能?
难道是我的穿越者身份暴露了?
黄正阳悚然一惊,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但经过仔细的回想,还是摇头否决了。
自从穿越过来,他乖的就跟个宝宝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就算是在黄府之中,能接触到自己的也没多少人,连夫人和女儿都没有觉察到问题,就别说其他人了。
嗯,除了那一次出门打探消息……
黄正阳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出过一次门,为了打探消息。
卧槽!
不会吧?
难道那一次出门真的留下破绽了?
越是回想,他的脸色就越难看,那一次出门何止是留下了破绽,简直是留下了黑洞。
那一次,他刚穿越过来三两天。
为了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和基本的消息,出门找人打探黄府,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错。
但他居然忘记了做一下伪装,直接就是素颜出镜,真面目暴露无遗。
一旦被人发现,黄家的家主委托人调查自己,还只调查最基本的信息,这说明什么?
黄家主是假的!
所有人都会想到这种可能。
当然,他们能想到的也只是黄灿被人调包了,是绝不会想到穿越这种事上的。
但仅仅是这样,也足够致命了。
一旦被人盯上,很多事情他都难以自圆其说,这下糟了,我实在是太大意了。
黄正阳的内心满是苦涩。
他一想到这件事败露会造成的后果,就有点不寒而栗。
目前来说,黄家对他的帮助是至关重要的,一旦失去这个身份,不说渡过死劫,怕是连吃饭都难。
堂堂穿越者难道要饿死街头吗?
不行,这件事必须想办法补救,对补救。
黄正阳的脸色冷硬的像是千年寒冰,一股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发散而出,坐在他对面的范无尘忍不住有些紧张。
这老匹夫看来是生气了。
也好,这样一来他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提议,想必现在正在全盘考虑。
对于黄正阳的久久不语,范无尘表示很理解。
黄范两家的仇怨实在是太久太深了,想要摒弃前嫌联手对敌,是需要大勇气大魄力的。
就算是暂时的,也一样。
在他决定来这里之前,不也一样考虑了很多天吗?
犹豫不决才是正常的。
范无尘自以为猜到了黄正阳的心思,却不知道黄正阳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他已经找出了漏洞最关键的要素,店小二。
若是还没有被人发现,就送他一笔钱,让他远离此地,如果已经被人发现了……
黄正阳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的心中有杀机在弥漫。
虽然他不愿意对一个无辜的普通人出手,但事关自己的生死,他并不打算舍己为人。
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
…………
黄正阳抬起头来,看向了范无尘。
无论他如何心焦,也必须把眼下的事情完成。
店小二是当务之急,背后的第三方势力也是蚀骨之毒,不可放任。
“范家……,范老弟,你说的很对,是时候了。”
范无尘忍不住把手一拍,惊喜之色爬上了脸庞,尽管他也在期待着这一刻,但黄正阳这么快就做出决定,还是大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期。
“黄老哥,我就知道以你的心胸和智慧,必然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范老弟,你误会了。”黄正阳露出了一丝笑容,
范无尘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靠,他笑了?
黄灿老匹夫对我笑了?
黄正阳则是眉头一皱,有些不满,你那是什么表情?
这个时候,你应该急切的问我,误会了什么才对,而不是张着嘴跟个傻子似的。
“范老弟?”
“哦,哦!黄老哥,你刚才说误会了?难道不打算两家合作?”范无尘疑惑的问道。
“当然要合作,但不是暂时的,我说的是真正的开始合作。”
“什么?”
范无尘惊的目瞪口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
黄灿说什么?
要真正开始合作?
他是想要两家彻底放下仇恨,重新开始吗?
这个只存在于他幻想中的想法,居然真的被人提了出来,这个世界可真tm疯狂。
“怎么,难道范老弟不觉得眼下是个好机会吗?”
黄正阳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豁然回头,死死的盯住了范无尘的眼睛。
“我们两家已经争斗了快有百年之久了,一想到牺牲的子弟,这里就像是插了一把刀。”
黄正阳使劲拍拍自己的胸口,满脸的痛心疾首,“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范无尘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黄正阳语气低沉。
“我曾经多少次在梦中惊醒,泪湿满襟,我曾经多少次问过自己,值得吗?”
“那些风华正茂的子弟,他们本来有大好的年华和前程,却仅仅因为数十年前的仇恨,就成了牺牲品。”
“范老弟,你可能懂我?”
范无尘的心中激荡难言,他如何能不懂?
他范家牺牲的子弟也不在少数,其中就有几个他相当看好的人才,可那又如何,在大势面前只能沦为陪衬。
“你我两家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我不想再看到子孙后代跟我们一样,依旧活在仇恨之中,继续这种无谓的争斗,最后耗尽你我两家的气数。”
“所以,范老弟。”
黄正阳向着范无尘伸出了一只手,眼眸中满是真诚和期待,“你愿意和我一起,为我们两家的未来做一次尝试吗?”
范无尘望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
有激动,有痛苦,有伤感,有释然……
最后,他站了起来,退后几步,从上到下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神情肃然,双手一抬,深深的弯下了腰。
“黄老哥,我愿意!”这一声黄老哥叫的真心实意,在范无尘的心里,黄正阳才是真正的智者。
不,不仅仅是智者。
这样的远见卓识,这样的大无畏,大勇气,又岂是区区一个智者能体现的。
或许,可以称一声圣了吧?
……
片刻之后。
黄正阳披着斗篷,出了白塔寺。
他回头看看高耸的虎丘塔,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今天这一仗,堪称完美,不仅折服了对手,还顺势把查清第三方势力的重任甩了出去。
以范无尘的心智,加上两家的合力,必然很快就能有收获。
而自己该做的,就是尽快把漏洞补上。
希望还来得及!
第四十三章 正守本心
北境边疆,玉云山。
漆黑的夜色笼罩下,蜿蜒曲折的山道上正有一人在艰难的跋涉。
这个人一路走走停停,时而四处张望,时而蹲在地上查看,时而抓着山壁翻上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今晚,月色不明,天空有阴云遮挡。
微弱的月光下,行走于峭壁之间,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这个人却是一往无前,没有丝毫的犹豫。
呵,这点危险算什么?
跟他心中的内疚和痛苦比起来,不值一提。
黄经纶已经整整追踪了六个时辰了。
他的身体已经疲累不堪,但他眼眸中仇恨的火焰和恐怖的杀机,却是越来越浓,越来越烈。
我一定会找到你们,你们都要死!
…………
黄府。
黄正阳一路避过巡逻的护卫,顺利的回到了书房。
虽然时候已经不早了,但他毫无睡意,店小二的事情如鲠在喉,必须马上处理。
他坐在桌前,开始考虑起这件事的处理方式。
先前在白塔寺的时候,他粗略的想了一下,打算等天亮了去找一下那个店小二,如果没有情况就赶紧送走。
如果找不到人,自然说明已经出状况了,就要另想办法。
但回到书房细细一想,发现这个办法有很大的不妥。
假设,他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被第三方势力盯上,那么店小二处必然会有人监视。
他这一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等于是明白的告诉别人,我有问题,快来查我。
而这件事又不能交给别人,总不能弥补了一个漏洞,又多出来一个漏洞吧。
黄正阳沉思良久,最终叹息一声。
想要解决这一次的麻烦,只能再次动用因果律了,这意味着他所剩不多的天数,将再次额外的减少一天。
乳白色雾气自半空化出,凝成笔状。
执笔在手,却久久不能落下,脸上的神情时而狰狞,时而不忍。
这一笔落下去,可就是一条人命,容不得他不犹豫。
“唉,也罢,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最终,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不想有朝一日变成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做下了这个决定,黄正阳的心里格外的轻松自在,就连心头的烦恼也好似淡去了几分。
他并不知道。
在这无心之间,他已经渡过了一次最重要的考验。
以凡俗之身,执掌先天至宝,这是何等的造化!然而造化有多大,考验就有多大。
从来都没有可以不劳而获的力量。
假如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对一个无辜的人下了杀手,那么就会在心里种下魔意。
并随着一次次的杀戮,逐渐的沉沦。
直到,神智完全丧失,彻底被魔意所控制,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他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在力量面前迷失,不得不说,九年义务教育真的很优秀。
…………
一夜无话,转眼已是第二天。
黄正阳起了个大早,从书房出来,直接来到了后院,正好赶上夫人凌华月在吃早饭。
看见他的到来,凌华月很高兴。
“老爷,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哦,呵呵,当然是想夫人了。”时间渐长,他也会偶尔开一些玩笑,也算是略微弥补一些内心的愧疚。
“老爷……,这大白天的……,你…,你说什么呢?”凌华月羞涩难当,却又有喜色夹杂其中。
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正是最美的时候,羞涩之下更是艳丽逼人,黄正阳看的眼睛就有些直了。
“咳,这个……夫人啊,沫儿今天没过来吃饭?”他有些抵抗不住,赶紧转换了话题。
“沫儿等会就过来,妾身已经让人去叫了。”
“也好,最近……”
正说着,只听黄玉沫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娘,我来啦。”
黄正阳眼睛一亮,暗道:“来的正是时候。”
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有一双明净的大眼睛,欢欢喜喜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娘……呃,爹?”
黄玉沫一脚门外,一脚门里,怔在了原地,像极了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
只不过,上一次是被吓的不敢动弹,泫然欲泣。
这一次就好了很多,只是脸色发白,神情犹豫。
凌华月赶忙打圆场,道:“沫儿,发什么呆,还不赶紧给你爹行礼?”
“哦哦,爹,女儿给你见礼了。”黄玉沫如梦初醒,慌忙走到黄正阳身前,笨手笨脚的行了一礼。
黄正阳则是暗自好笑,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嗯,起来吧,坐下吃饭。”他微微一点头,吩咐道。
“是,爹。”
黄玉沫一边答应,一边偷偷的打量黄正阳,在她的心里,爹还是那个爹,但总觉的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话不多说,一家人开始吃起早饭来。
吃到一半,黄正阳幽幽一叹,把筷子放了下来。
“老爷,你怎么了?”凌华月赶忙关切的问道,黄玉沫也看向了自己老爹。
“哦,没什么,就是嘴里不得劲,想吃点清淡的。”
“那我吩咐厨房再做一份。”
“算了,我也差不多吃饱了。唔,听说云顶楼有一种什锦素汤,滋补养颜,很适合夫人。”
“是吗?那妾身下次试试看。”凌华月感觉到了来自夫君的关爱,神情喜悦。
“好,如果真的有效,就叫厨房也做做看。”
“……”
这时,黄玉沫眼珠一转,叫道:“娘,不用等下次,云顶楼离的不远,马上派人去带一份回来就可以了。”
“这,不用麻烦……”
凌华月本能的就要拒绝。
一是她也吃的差不多了,二是担心女儿又惹老爷生气。
“哦,那就下次嘛。”黄玉沫噘着嘴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
好机会!
这个女儿没白养,真体贴,不愧是小棉袄。
黄正阳暗喜。
他今天来此的目得正是要确认一下店小二的情况,为了不引起可能存在的怀疑,他决定来个瞒天过海。
“夫人,难得女儿孝顺一次,就不要拒绝了。”
说着,他看向了黄玉沫,道:“沫儿,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啊,爹,真的?”
“当然。”
“太好了,我这就叫小锦去。”黄玉沫兴冲冲的站起来,就往外跑,她要去找自己贴身丫鬟小锦。
“等等,你娘喜欢吃甜食,再带一份云桂糕来。”
黄正阳特意强调了一句,“这可是你第一次给你娘买东西,要认真办好,不能出错。”
“放心啦,女儿不是小孩子了。”黄玉沫甩下一句话,一溜烟跑没影了。
……
“小锦,你找人去云顶楼带一份什锦素汤和云桂糕回来,这是我……,我送娘的,你可得办好了。”
她原本想要说是爹的意思,但想到黄正阳吩咐的最后一句话,临时改了口。
虽然是爹先提出来的,但这是我孝敬娘的!
想到这里,她认真的吩咐道:“小锦,要不你亲自去吧,长这么大我还没送过娘什么东西呢。”
“好,奴婢这就去。”
第四十四章 再动因果
一段时间后。
小锦带着两个食盒回来了。
“老爷,夫人,小姐,这是从云顶楼买回来的。”
“娘,快尝尝好不好吃?”
“好好,娘试试。”
黄正阳微微颔首,状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这云桂糕……,咦?这怎么有根头发?”
“啊?哪里,我看看?”黄玉沫惊讶的查看起来。
小锦一听,慌了神。
“这……,老爷,奴婢检查过的,是掌柜的亲手交给我的,我……”小锦吓坏了。
黄正阳闻听此言,眼中有冷芒一闪而逝。
“爹,没有头发啊?”
“哦,没有吗?那可能是爹看错了,老眼昏花了,好了,陪你娘慢慢吃,爹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说完,他径自起身离开了。
…………
出了后院,一路前行,不多时回到了书房。
“不得我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黄正阳对守在门外的人吩咐道。
“是,老爷。”
他转身关上门,在书桌前坐了下来,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云桂糕是云顶楼的秘传。
在云顶楼中只有寥寥数人知道配方,而为了保密,一向禁制旁人接触,就连进厨房端出来也是有专人负责的。
这个人就是刘五。
这还是当初打探消息的时候,刘五亲口说的。
如今,端盘子的都变成了掌柜。
这说明刘五已经不知去向,掌柜的一时半会找不到信任的人,这才亲自上阵。
果然是出事了!
黄正阳伸手捏着自己额前皱成的川字,久久不语,他的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作怪?
是那个所谓的什么狗屁皇子吗?
可原因呢?
对付我黄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财?
黄家目前的情况,能让一位皇子看得上的也就只有那点财富了,可就算是为财,不也应该先礼后兵吗?
说都不说一声,就直接动手了,是不是有失体面?
这是他最难以理解的一点,他不明白黄家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真要是为财的话,他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大不了舍去一部分钱财,换来一家老小的平安。
虽然他现在也算是身具伟力,但因果律的诸多限制,让他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使用。
真要跟一国皇子正面对上,生路渺茫。
而报官,更是极其扯淡的想法,他作为穿越者,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
报官只有两种结果。
要吗尽力推诿,不敢吱声。
要吗不痛不痒的派几个人来看看,然后查无实据。
至于黄府,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件事,从他知晓的那一刻,就近乎陷入了绝境。
好在,目前还有范家一起联手,也许还可以挣扎一下,但不管怎么样,总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黄正阳越想越窝火。
他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既不出去调戏良家妇女,也不出去祸害平民百姓,每个月都按时交税,从不拖欠工人工资。
对内治家严谨,对外勤修美德。
为北山城的繁荣富强,付出了成吨重的鲜血,啊呸,成吨重的心血。
你t娘的,一个狗屁皇子,无缘无故欺上门来,真以为你是皇子,老子就得任你宰割吗?
……
一时间。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眼中的杀机浓郁的似要流淌下来。
皇子又如何,别让老子知道你叫什么,否则你要能多活半刻,以后老子叫你爷爷。
狗杂种!
黄正阳胸膛急剧的起伏着,显然是气的不轻。
作为一个穿越者,身怀先天至宝,结果被一个土著皇子给欺上头来,这让他在心理上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他倒是考虑过,直接把背后的皇子弄死。
但遗憾的是,以他目前的能力,必须在知道对方名字的情况下,才可以发动。
也就是说,因可以模糊,但果必须清晰。
黄正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平复起自己的情绪来。
皇子的事情,只能等范无尘那边的结果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消除刘五这个人带来的隐患。
唉,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对不住了!
他默默的道了个歉,随后凝出雾笔,在纸上写道:
‘今日,审讯……,有人……失控,疯狂……刘五……身亡。’
笔停字成,短暂延迟后,金色火焰燃起,数秒之内字迹焚烧一空,只剩下白纸一张。
“呼……,成了!”
看到字迹淡去,黄正阳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因果律的成立代表着他的猜测没有错。
刘五确实是被人抓走了,也正在被人审讯,说不定已经招了,他没有错杀。
他直视着前方,深邃的眼神中满是幽深,仿佛透过了重重阻隔看到了幕后的那位皇子。
“哼,这只是个开始!”
然而,这霸气的话语并不能缓解他心中的伤感,“又凭空少了一天啊,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
北境边疆。
湛北军大营。
“什么?你再说一遍?”司马源难以置信的问道。
黄铁跪在地上,低着头发髻散乱,满身的尘土,这会听到司马源的问话,咬牙答道:“大将军,黄将军他独自一人……”
“所以呢?你们就这么回来了?嗯,让你们的主将一个人去追杀乌桦国的一队精兵?”
黄铁默然无语。
司马源的话就像一把涂了毒的钢刀,扎入了他的心脏,痛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他当然不愿意这样,但当时黄经纶下了命令,军令难违,他又能如何?
“你们,你们……混账东西。”
其实司马源心里很清楚,以当时的情况,这事还真怪不着黄铁。
黄经纶什么脾气,还有人比他更清楚吗?
这个年轻人一身的正气,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杀人无算,却依旧保持着心中的那份善良。
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也是他最欣赏的地方,要不是因为如此,他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儿女嫁出去。
更别说女儿也喜欢。
心地善良,文武双全,如此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
可现在他才惊觉,这个出色的年轻人,还有很多他所不了解的地方。
仅凭一点线索,就推断出敌人逃走的方向,是大智。
愿意为无辜的受害者报仇,是大仁。
孤身索敌,是大勇。
可只是为了安葬死者,就放弃了全部的助力,让自己陷入险境,又表现的是愚蠢至极。
饶是司马源这种久经沙场,见多识广的老家伙,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黄经纶不只是他看中的后辈,未来的女婿,还是湛北军的副将,代表着他司马源的脸面。
“哼,你的事延后再说。现在,马上召集人马赶赴玉云山,给我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救回来。”
黄铁豁然抬头,双目放出摄人的寒光,大声应道:“是,大将军。”
望着黄铁离去的背影,司马源长叹一声:“希望还来得及。”
第四十五章 刘五之死
北山城。
生活在城池西面的大多是一些普通百姓。
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了些,但街坊邻居之间却是关系甚好,没有富贵人家那么多的腌之事。
一个脸色黝黑,皮肤干裂粗糙,身穿麻布衣的人,从小巷中走出,来到了一处卖包子的小摊前。
“老板,来十笼包子。”
“哎,好咧,十笼包子,您稍等。”店老板是一个中年汉子,动作麻利的把包子包好,递了过来。
收了钱,目送着客人远去。
店老板忍不住嘀咕一声:“前几天还只要五笼,今天突然就十笼了,奇怪。”
王凡拎着刚买的包子,走到了巷子尽头的一座小院前,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小院子,跟别人家的没什么两样,除了院子中间有一棵粗壮的大树。
王凡借着回身关门的机会,隐蔽的往巷子处看了一眼。
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的合上了院门,走到了大树跟前。
他举起手来,在跟院门相反的方向上轻轻敲了三下。
一长,两短。
三息之后,再次轻敲了三下。
这一次,一短,两长。
一阵轻微的响动中,大树背后不远处竟然裂了开来,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还有一小段向下的阶梯。
王凡并没有下去的意思,只是等在洞口。
片刻之后,一只手伸了出来,把包子接了过去,往回一缩,就要关门。
王凡赶忙喊道:“等等,里面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洞里传出声音。
“规矩我懂,这是大人吩咐的。”
“哦,人没事。”
“那就好,这两个人大人还有用,你可悠着点,别弄出什么事来。”
“好了,嗦。”洞里的人很不耐烦的说道。
“哎,你……”
不等王凡说什么,轻微的摩擦声中,洞口再一次合上了。
…………
牛千拎着包子,一边往里走,一边不满的发着牢骚。
为了看押新抓来的两个小子,他已经在这地牢里呆了好几天了,半点天日都见不着,时间一长,就难免有些心烦气躁。
“娘的,这鬼地方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牛千骂骂咧咧的来到监牢前,往里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人还活着。
随后,自顾自的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吃起了包子。
王大石眼巴巴看着,垂涎欲滴。
作为囚犯,他的伙食自然好不了,每天能吃到多少全看牛千的心情,而且还有受伤的刘五要照顾。
有一顿没一顿的都是常事。
“大石。”
“小五,你怎么样了?”听到叫他,王大石赶紧凑到了墙角,扶住了想要起身的刘五。
“大石,我,我渴……”刘五有气无力的说道。
因为审讯,他受了不轻的伤,虽然不至于丧命,但也被折磨的够呛,受了不少的皮肉之苦。
再加上饮食的不周,恶劣的环境。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实际上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在开始恶化。
牛千这个人可没什么同情心,加上性格易怒暴虐,要不是上面下了命令,恐怕早就被折磨死了。
但即便是如此,这些天两人也是吃足了苦头。
听到刘五要水喝,王大石很是为难。
他扭头看看正在大吃大喝的牛千,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显然是害怕和这个人接触。
“大,大石……,水……”
王大石看着满脸都是灰败之色的幼时好友,忍不住有些难过,心中的义气一下子压倒了恐惧。
“好,你,你等一下。”他咬着牙说道。
王大石转身来到了前面,抓着铁制的栅栏,小心翼翼的喊道:“大哥……,大哥……”
牛千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假装没听到。
他正吃的香呢,哪里有功夫搭理两个阶下之囚,况且上面的命令要求刘五必须活着,可没提这个姓王的。
识趣倒还罢了,不识趣的话……
“大哥,大哥,能给口水喝吗?”
牛千纹丝不动,王大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大,大哥……”
“叫尼玛呢叫?”牛千怒了,把眼睛一瞪,抄起手边的鞭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狠狠一挥。
王大石早就在盯着他,一看鞭子过来了,吓得一哆嗦,往后一跌。
“啪。”一声脆响,鞭子抽在了铁栏杆上。
牛千一怔,随即大怒,“狗东西,还敢躲?”
饭也不吃了,打开牢门进去就是一顿抽,王大石疼的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别,别打。”
看到好友为了给自己讨水喝,引来了毒打,他想要挣扎着起身,但身体太过虚弱,最终只能是发出有气无力的呼喊。
牛千抽的爽快,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却听到有人阻止他,转头一看,是刘五。
“别,别打他,要打,打我……”刘五断断续续的求着情。
打你?
老子要能打你,早就抽死你了。
嗯,抽死你?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一阵恍惚,眼前闪过了近来暗无天日的日子,回想起以往受到过的不平待遇,莫名的有一股委屈涌上心头。
老子不就脾气大了点吗?
凭什么都来排挤我?
凭什么都看不起我?
凭什么让老子一个人在地底陪着这两个小子?
一股浓浓的邪火,在他的心头燃起,并迅速的扩散到了全身,驱走了他的理智。
他狠狠的盯着刘五,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心头回响。
都是这个小子。
要不是他,我根本不用在这里守着。
我本该吃着好菜,喝着好酒,搂着美娇娘过我的快活日子,都是这个该死的狗东西,毁了我的生活。
对,就是因为他。
该死,该死……
没错,他该死,他要是死了,我就解脱了,大人也不会要我在这里守着了。
弄死他,弄死他……
牛千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想法是何等的错误,刘五真要死了,他马上就得跟着死。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杀了刘五,解脱出去的念头。
“哈哈,死吧,死吧……啪,啪……”牛千疯狂的大笑着,双眼血红,脸色扭曲的不似人形。
手中的鞭子如雨点一样落在刘五身上。
“啊……,啊……”
刘五的惨叫声很快就消失了,生命的气息慢慢的淡去,一双眼睛睁的老大。
到死,他都没想明白。
为什么这样的噩运会降临在他的头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跑堂的店小二啊。
王大石眼睁睁的看着牛千突然发狂,打死了刘五,吓得一声都不敢吭,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五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下一个死的就是我,我不要死,我得逃。
对,我得逃!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敞开的牢门,虚弱的身体中顿时生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连滚带爬的出了牢门。
而这个时候,牛千毫无所觉,还在疯狂的挥着鞭子。
“哈哈,死死死,都该死……”
……
不知过了多久。
牛千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的杰作,那具被抽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一股寒意,从头凉到了脚。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这,这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