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出人意料的消息
野火是一种炼金术师制作而成的特殊火焰,是一种被点燃后就很难熄灭的火焰,能够渗透进入衣服、木头、皮革、钢铁、甚至飘在水上也能燃烧。
维斯特洛大陆近代历史当中,野火占有不少的地位——前朝疯王伊里斯就很痴迷野火,钟爱以野火烧人。蓝礼不久之前利用的那位庸王伊耿也曾经痴心妄想地制造出了一台喷涌野火的战争机器去攻打多恩,结果刚运输到御林就爆了炸,将那林子烧没了好大一块。
五十多年前,更是有一位坦格利安王位继承人疯狂地喝下一罐野火,认为自己可以因此化作一条龙。
结果不言而喻。
可以说这种火焰的存在一直影响着坦格利安家族,甚至改变了他们的命运。除此之外,蓝礼还记得那部剧中未来的瑟曦王后,就是用野火把君临的圣贝勒大教堂给炸没了,威力可谓超强。
当然这是一个很扯淡的事情,读过维斯特洛大陆的真正历史,以及了解七国各地局势后,蓝礼就感觉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或者说就算发生也必然会影响整个大陆的局势,而不是炸完就当没这回事了。
总而言之,他对于野火还算了解。
这种火焰是非常致命的,一丁点火星甚至温度稍高就能够让它们燃起爆发,然而刚才护卫的火把甚至已经贴在了那装着野火的罐子表面……
距离真正死亡最近的一次危机就这么悄然发生,让蓝礼心有余悸。虽说已经死了好几次,但他其实还没活够,他感觉自己目前的身体要是死掉后可能就真的活不成了。
匆匆带着护卫们窜出地窖通道,然后忙不迭地下了丘陵坐回马车,直到马车远离雷妮丝丘陵范围,驶入更宽阔的道路中后,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有所决定。
野火这件事情必须要上报,否则哪天爆炸没准就给整个君临点着了,万万大意不得。
然后的话……
摸了摸收入怀中的一样东西,蓝礼暗暗思考着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要给它用掉。
……
“谁也无法保证此事正确与否,陛下,但我认为您最好谨慎考虑。”
“我考虑过了,琼恩,封史坦尼斯当风暴地守护让梅斯公爵很紧张,他希望我能信任他,我也希望他能值得我信任,所以我才应了他这件事。”
“如果他希望您给予他信任,那么他为何不送来他的儿子给您当侍从?就算他舍不得自己的继承人,他也还有个二儿子,甚至小儿子。”
“这问题不是已经说过了?琼恩,当初我可是坚持要人质的,你非说不能过分。结果咱们才只要了雷德温家那两个蠢蛋。”
“我们现在却要给他送人质?”
“人质?别这样说,蓝礼只是个缓和关系的桥梁,我可没想送他去当人质……七层地狱啊,琼恩,你难道认为那河湾地现在还能有反心不成?那些人要还有这种心思,我娶了那瑟曦岂不是根本——”
……
房间内的谈话被一阵匆匆敲门声给打断了,继而一位青年侍从在劳勃国王张口同意下推门而入,随后匆忙汇报:“陛下,首相大人,蓝礼公爵在龙穴里发现了一堆野火。”
野火这个词让两人纷纷一愣,对视一眼后,御前首相琼恩.艾林立即开口询问:“有多少?”
“大约三百罐。”侍从回答。
首相闻言朝劳勃道:“陛下,我们应当立即派人封锁雷妮丝丘陵,然后去叫那帮火术士帮忙,把那些东西清理干净。”
劳勃国王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于是这位就任不久的御前首相就匆忙离开了房间,出门发号施令。
这件事可大可小,寻常时期发现一堆野火,派些人去处理就好了,但此刻君临城内可全都是七国各地的贵族,万一要是出现点意外,那可就乐子打大了,容不得两人不重视。
……
当天雷妮丝丘陵被封锁了一上午,里面的东西这才基本清理完毕,然而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却并未因此停止,甚至不断加深。
为什么那荒废许久的龙穴中会藏有野火?
这个问题被摆在了国王的御前会议上面。
单单只是野火那其实不算什么,但问题是,有士兵汇报,从那藏匿野火的地窖痕迹来看,那些东西并非是历史中某位国王藏起来的,反而是在不久之前运输进去的!
这发现立即引起了御前重臣们的重视。
不久之前发生了什么?
随便君临什么人都能回答上这个问题——
自然是坦格利安与拜拉席恩的战争。
而战争期间,大量野火被埋在了龙穴深处,目的是什么?
又是谁埋下的这些东西?
真相很容易就被猜了出来。
“众所周知,疯王伊里斯非常信任那些行为鬼祟的火术士,而野火只有他们才能制造的出来。”
御前会议桌上,大学士派席尔抬手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朝劳勃国王颤颤巍巍地道:“陛下,我认为城内的野火不止这一处。我是说,如果疯王曾想用野火对付,对付您的话,那么这些东西应当不只是龙穴一处,它们可能遍布全城的……诸神保佑,这是多么疯狂的一个想法啊。”
他这话等于是废话,在场诸人全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同时感觉这个可能性还不小,毕竟既然已经下达了掩埋野火的命令,总不能就只埋了那么一处吧?
其他的呢?
为什么没有爆发?
是当初没来得及?还是现在仍旧有人潜藏在暗地里,随时准备点燃那堆恐怖的东西?
种种念头让劳勃国王与御前首相琼恩.艾林面色阴沉,御林铁卫队长巴利斯坦咬牙捏紧腰悬长剑剑柄,不知道在想什么,海政大臣史坦尼斯则将视线看向了桌对面穿着一身粉袍子的情报总管瓦里斯,目光充满怀疑,让对方暗暗叫苦不迭。
不过不论他们怎么想,关于彻底搜查整座君临的提议却迅速得到了执行,然后果真接二连三的有藏匿野火的地点被发现。
跳蚤窝、面粉街、鞋匠广场、甚至圣贝勒大教堂下……
连续搜查下的种种发现让得到消息的城内贵族们冷汗直冒,感觉他们完全身处于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火山上面,而他们之前对此还丝毫不知道!
于是关于前朝伊里斯国王的疯狂再次成为了君临人们议论的话题,每个人对此都一脸庆幸。
再然后,有人发现了一点特殊苗头。
“我没记错,红堡的密道最开始也是那孩子发现的?”兰尼斯特的家族会议中,泰温公爵的二弟,凯冯.兰尼斯特若有所思地道:“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跑去龙穴?”
“这个问题等于是在问小孩子们整日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公爵的另一个弟弟吉利安.兰尼斯特闻言呵呵一笑:“况且那密道是雷德温家那两个孩子发现的,我们还讨论过这件事,二哥,你难道忘了?”
“忘记的是你。”凯冯瞥了自家弟弟一眼:“最开始就是那孩子先掉进的密道,你不要忽视这点。”
“所以呢?这能证明什么?一个善于发现隐秘的特殊男孩?还是说他是一个总能碰到倒霉事情的倒霉男孩?”
有着一头璀璨金发的吉利安嗤笑地道:“你也太敏感了吧,凯冯?”
“提利昂与我说过,那孩子曾邀请他去龙穴玩。”见二弟张口还想说些什么,首位的泰温公爵道:“所以这事没什么可讨论的。有这个时间,我们应当拿来考虑提利尔的问题。”
说这话时他脸色颇显阴沉,事实上,自从国王加冕那天过后,这位兰尼斯特家族的公爵大人心情就一直不怎么愉快。
“提利尔?”公爵的两位弟弟闻言面面相觑。
“我们现在还不能拿他怎么样吧,兄长?”颇显沉默的最后一个弟弟提盖特开口,脸色同样不好看——当初就是他被溅了一脸的粪水,事后虽然大加搜捕还杀了几个人,却也仍旧不解恨。
“确切地说,我现在没什么头绪。”
泰温公爵道:“但兰尼斯特有债必偿。”
……
蓝礼可不知道自己这趟龙穴之旅引发了什么样的结果,未来又会有多少事情因此而改变,更不清楚他之前做的某件事此时仍旧没有完全落幕,甚至暗流涌动。
他也没心思考虑这些事。
此时此刻,蓝礼考虑的是自己,因为从龙穴返回之后的第二天早晨,他就得知了一件事——
等国王的婚礼过后,他就要与那个提利尔公爵一起前往河湾地!
“高庭是七国上下最漂亮的城堡,蓝礼,你肯定会喜欢那里,而且河湾地气候不错,对你的身体方面也有好处。”
说话时劳勃蹲在男孩面前拍着他的胳膊,一本正经地道:“到了那里之后你给我吃的壮实点!你这么瘦,将来娶了老婆可怎么办?”
蓝礼对这个消息着实有点出乎意料,虽说他知道维斯特洛大陆的贵族阶级中普遍流行将自家孩子送到其他家族去当侍从,虽说前两天某人还邀请过他,但他仍旧对此措不及防,一时没搞明白这又是因为什么。
“我是去当酒侍吗?给那个梅斯公爵?”他迟疑地开口问,侍从要到一定年龄之后才能当,因为侍从生涯需要掺杂着一些骑士训练,以他目前的年龄段还不行。
“酒侍?”劳勃闻言哈哈大笑:“你现在已经是领主了,怎么可能还去当个伺候人的酒侍?”
“那我当什么?只是单纯的做客?”
“你去当养子。”
劳勃国王回答:“给奥莲娜·提利尔夫人当养子。”
蓝礼闻言又是一愣。
奥莲娜·提利尔又叫奥莲娜·雷德温,是河湾地已故老公爵的遗孀,现任提利尔公爵的母亲,记忆中提利尔家一些主要角色的祖母,人送外号荆棘女王……
77 再次进入
当天蓝礼除了得知自己不久之后会被送去河湾地当养子外,还见到了恢复满脸笑容与他打招呼的提利尔公爵。
想来那位现在对于自己多出了个弟弟似乎还挺满意。
想想也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上的养子没有继承权可言,贵族们互送儿女给对方当养子除了某些特殊情况外,大多是一种外交手段,让对方代替抚养并教导,继而拉近感情。
实际上孩子该谁家的还是谁家的。
自家那个便宜大哥早年就曾被送去谷地当养子,而今他的养父身为御前首相,算是左膀右臂了。
不过蓝礼认为自己面临的情况与劳勃那会有些不一样,但对此他没有太多意见,或者说就算有意见他也没办法怎么样,这件事被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拍板定下了的。
心思有些纷乱,只是这并不影响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事情。
两天后就是劳勃大婚的日子,此刻红堡内的仆人们一个个忙的晕头转向,这种情况对蓝礼而言似乎正合适,于是返回卧房后,他就从自己的内衬兜口当中掏出了之前在龙穴里找到的媒介。
这是一枚断裂的木质剑握把,长度与他巴掌差不多大小,边缘焦黑,似乎经历过大火的洗礼。
而在这握把表面,一副灰扑扑的七芒星图案模糊可见,无声显露出这剑把手原本的身份。
蓝礼对此有所猜测,又拿出之前就收获了的匕首捏了捏,没什么变化发生,于是有了决定。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就握紧这把手,而是特意出门一趟,跑到大学士派席尔所在的塔楼内翻出了几本书。
值得一提的是,派席尔这位红堡大学士目前其实非常不乐意与蓝礼接触。
这不只是因为最初那场治疗的缘故,还有之后那次长期昏迷后的恢复——
每次他跑去医治,这小孩都要质疑他的医术,或者问东问西,三番五次后,他就感觉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烦。
只是身为国王幼弟,还是龙石岛公爵,大学士没办法像对待寻常熊孩子那样对待他,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来客客气气的开口。
“大人如果想要了解梅葛一世的历史,那我郑重向您推荐这本苦桥与石桥,它里面详细记载了石桥战役与梅葛王六位新娘们的生平。”
见蓝礼从自家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后,派席尔大学士颤颤巍巍地从书桌后站起身来将一本书递给男孩,似乎打算缓和关系。
瞧了瞧他手中的书,蓝礼没有拒绝地拿了过来。
“谢谢你,派席尔学士。”
他客气地回应,看起来非常有礼貌,只是对方一听这话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是大学士,蓝礼大人,我与学士是有所分别的,你要知道,比一般学士,我更博学也更睿智……”
他唠唠叨叨的话语连绵不绝,不过男孩压根就没听他说什么,嗯嗯啊啊了几声略作回应后,就捧着几本书推门走了出去。
这让大学士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可真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啊。”
……
被焚烧的七芒星握把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七芒星代表着的是七神教会的神明,而维斯特洛大陆历史当中有一个叫星辰武士团的组织则正是用这个图案来当标志。
星辰武士团又叫穷人集会,是古代七神教会中两大武装力量的其中之一。
另外一个武装力量则叫圣剑骑士团,又名战士之子,主要由教会骑士组成。
这两大武装组织历史悠久,在坦格利安王朝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不过在征服者战争的几十年后,他们却被教会主动解散。
那是与坦格利安王朝冲突后的结果,只是结果很明确,过程却充满了抗争,发现些许特征后,蓝礼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大致的目标……
找书,看书,重复了解了一下某段时期的历史,直到中午吃完午饭,他才合上书本,回想了一番后,感觉差不多了。
于是他先是叮嘱自己要睡觉,让仆人们晚上不要打扰他,随后将自己的卧房大门从内部反插上,最终躺在那张蓬松的羽毛大床里深陷其中。
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后,男孩放在肚子上的双手随之握紧了手中坚硬的剑把。
熟悉的恍惚感因此诞生,并且于脑海中飞快蔓延扩散。
……
模糊的思维尚未完全苏醒,头部阵阵疼痛就让蓝礼本能地有所不适,身下摇摇晃晃的也极为不稳,让他下意识就回想起了曾经在海上漂泊的日子。
只是没一会他就确定自己并非在大海当中,而是在陆地上——
因为他听到了羊群咩咩的叫声。
不单单只是羊群,周围还充斥着琐碎的交谈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存在,同时他也能闻到一阵阵汗渍在人身上发酵后的酸涩味,混杂着畜类粪便味道一股脑窜入鼻孔当中。
浑身上下虚弱无力,似乎正在发高烧,缓缓睁开眼看去,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晴朗天空,万里无云,视野因此一片开阔。
蓝礼发现自己正半躺半靠的身处于一辆装载着各种货物的牛车之上,低垂眼帘后,能够清楚看到牛车后的泥泞道路以及一个赶羊的牧羊人。
两侧有一些穿着松垮布衣的男女老幼徒步跟随,交谈的话语清晰入耳,而伴随着牛车不断前行,这些走路的人们逐渐被落在了后方。
“总主教大人说的当然是正确的,伊尼斯国王安排他儿子和女儿结婚,不就是个怪物?”
“伊耿陛下不也和亲姐妹成的婚?”
“那可不一样,老国王结婚那会七国还没统一咧。”
“这与这个有啥关系?”
“关系大着呢……”
……
倾听最近的交谈,其中充斥着的信息让蓝礼基本能够确定自己所处年代,更远处那些人的谈论倒是没什么营养,都是一些天气真好啊,待会要吃什么啊,咱们多久才能到君临啊之类的。
蓝礼发现自己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双腿很长的大个子,有着一头金发,吟游诗人职业所赋予的特性同样在眼下生了效,于是周围话语清晰可闻,而那变异了的特殊血脉似乎也渐渐于身体内焕发而出,让他浑身上下的虚弱有所减缓。
这一切其实有些不可思议,但蓝礼并未多留意这些他根本弄不明白的事情,此时他正凝望着天空当中那悄然显露而出的一块白云。
白云从无到有的缓缓浮现,情况颇为诡异,同时形状也与正常云朵截然不同,仿佛一根洁白粉笔于那碧蓝天空表面勾勒出的三行字。
三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
【受封为骑士】
【以战士之子的名义参加教会对梅葛一世的七子审判并且获胜】
【引导混乱之子走向正途】
78 七子的审判(1)
天空的云层汇聚成型,在蓝礼看了几眼后复又消散一空,不过还没等他仔细思考,耳旁就突然传来一句苍老声音的询问。
“柠檬,好些了?你看起来比昨天强了些?”
侧头看去,牛车侧面此刻正坐着一位弯腰驼背的白发老人,而今这位正转过头来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柠檬?
平民们普遍流行用各种植物与水果等给自家儿女起名字,什么柠檬、艾菊、芜菁、蓖麻、豆子之类的,叫什么的都有。
自己现在是个平民?
蓝礼暗暗了然,但并未说话,而是点了点头。
对方见此笑了笑,露出一口因常年咀嚼某种类似槟榔效果的植物而泛红的牙齿。
“那你好好休息,等停下来我再叫你。”老人说着,拍了拍蓝礼的脑门,神态看上去似乎显得颇为亲近。
蓝礼又点了点头,随后假装疲惫地闭目休息了起来。
不过实际上他此时正不断倾听着周围的种种话语,配合刚刚所见的云层异状,内心中渐渐有了些眉目。
……
征服历37年,征服者伊耿于龙石岛因中风病逝,享年64岁。
随后他的长子伊尼斯继位。
伊尼斯国王软弱无能,短暂的统治当中七国上下乱象四起,最为严重的则是与教会之间的冲突——
坦格利安家族世代族内通婚,然而这却与教会禁止乱伦的教义严重冲突。
征服者伊耿在世时教会默许此事,更默许他的一夫多妻,但他死后,面对一位无能的国王,这种矛盾立即浮出水面。
矛盾的第一次爆发在于伊尼斯国王的弟弟,梅葛.坦格利安娶了第二任妻子,犯了重婚罪,虽说此事的结果是王弟梅葛带着二老婆流亡至自由贸易城邦,但教会方面显然对此并不满意。
这也给第二次更激烈的矛盾爆发留下了隐患。
征服历41年,伊尼斯国王按照家族传统,安排女儿嫁给自己的继承人,于是当时七神教会总主教的驻节地,旧镇繁星圣堂发出一份严厉声明,将国王革除教会,且大骂其为怪物国王,于是百姓群众们纷纷响应,无数敌意目光瞄准了原本统治着他们的坦格利安。
当时的教会不仅有穷人集会与战士之子两大武装力量,而且还拥有自治裁判权利。
于繁星圣堂声明过后,战士之子们就着手加强位于君临雷妮丝丘陵顶端的思怀圣堂防御,并且召集各地人手前去应援,准备以此为据点来对抗伊耿高丘上的王室红堡。
一些疯狂的穷人集会成员更是爬上尚未完全竣工的红堡城墙,潜入红堡内准备暗杀国王。
虽然他们没成功,却也把那位软弱的国王吓得带着王室一股脑逃回了坦格利安家族的老窝龙石岛内,于是君临被教会彻底占据。
伊尼斯国王回到龙石岛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而他虽然有自己的儿子,但登上王位的却并非是他的继承人,而是他的弟弟梅葛。
梅葛的母亲是维桑妮亚太后,这位征服者的大王后在儿子于龙石岛加冕过后向所有否认梅葛统治的人提出挑战。
教会战士之子团长接受挑战,但条件是展开更为古老与残忍的七子审判。
梅葛国王应战。
……
这大致就是当前时代所面临的一系列事件。
蓝礼发现周围人正对于繁星圣堂总主教发表的声明议论纷纷,显然还没过这个“新鲜劲”,再配合其他一些耳闻话语,他最终能够确定,他们这行人正受到召唤,朝着君临赶路,前去拱卫君临雷妮丝丘陵顶端的思怀圣堂,与尚未逃走的伊尼斯国王对持。
这路线却也与他之前所见的那三件事并不冲突——
【受封为骑士】
【以战士之子的名义参加教会对梅葛一世的七子审判并且胜利】
【引导混乱之子走向正途】
……
蓝礼感觉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要难。
受封为骑士对他而言并不算太难,因为维斯特洛大陆的传统,是个骑士都可以封别人为骑士,如果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办,他完全可以搞到一笔钱,然后贿赂某位穷困潦倒的骑士来册封他。
虽说这种册封极不荣誉也不正规,还有被质疑作假的风险,但名义上来说也算是获得了骑士的身份。
然而如果考虑那第二件事情,蓝礼就根本不可能如此糊弄事了。
穷人集会与战士之子是教会的两大武装力量,但相比随便什么人都能加入的穷人集会,只收纳骑士的战士之子可是需要经过严格筛选的,各种骑士技巧不过关休想加入进去。
而对于蓝礼来说,他压根就没受到过骑士训练,就更别说他不仅要加入战士之子,还要打胜七子审判了。
七子审判与寻常一对一比武审判规矩差不多,只是数量却是七对七,而除了当事人撤销控诉或者被审判者死亡之外,七子审判无法停止,也就是说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倒也罢了,面对寻常敌人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说毫无胜算,但这次审判却属于维斯特洛历史悠久的教会与崭新世俗王朝的对决,其中参加的人物不可能是什么庸才,只会是两方势力精挑细选出来的顶级高手。
一个尚未成为骑士的菜鸟,去对抗大陆各个顶级骑士?
蓝礼不觉得正面去打他能打得赢,甚至怎么混进审判他都没什么头绪。
除此之外,第三件任务也让他非常茫然。
不论是史书记载还是他所拥有的记忆,混乱之子这个词汇都从未出现过,那这玩意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又如何引导?
无数问题让他一时感觉很无力,但总的来说蓝礼也并未因此而失去信心,这毕竟只是一个副本,看情况去奋力一搏,实在完不成这些任务大不了一死了之。
于是他不再多想,目光扫视周围,最终看向了队伍最前方那位策马带路的一位披着彩虹披风的苍老身影。
此处正朝君临方向前行的队伍混杂着寻常平民与穷人集会的成员,而一群穷人集会的“民兵”一般情况下都会由一位战士之子领导。
对方身上披着的彩虹披风能够证明他就是一位战士之子,那么肯定是这群民兵们,或者说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了,蓝礼无法忽视他。
因为不论最终用什么手段去胜利,加入战士之子这个骑士团中是最基本的要求。
79 七子的审判(2)
所处的这支队伍原本不足百人,都是穷人集会成员,从河间地一处叫做橡果厅的城堡附近汇聚并出发。
不过穷人集会的成员们本职工作就是保护信徒在路上不受伤害,而他们路上又不断碰到一些前往君临圣堂朝拜的旅者,于是队伍就渐渐扩大成了两百多号人。
这些人的加入严重影响了队伍前进速度,同时也让整支队伍变得乱哄哄,但却也因此带来了某些方便。
比如说身下这辆摇摇晃晃的牛车,其实并非是穷人集会成员的物品,而是中途加入进来的一位老人所提供。
老人叫做渥特,赶牛车的年轻人则是他的儿子。
他们与蓝礼所附身的柠檬其实并不算是什么熟人,甚至他们才见面不久,只是这位老人天性善良,对生病的“柠檬”颇为照顾,乃至让他上了车。
同时他对周围其他人也都非常的客气,甚至略显软弱。
“修士们常说,咱们生来就是有罪的。”有次在闲聊套话途中,老人感叹道:“万幸诸神给了咱们手和脚,能够用来赎罪。”
“敬伟大的诸神,老渥特。”始终吊在牛车后方的中年羊倌听到这话后朝他嬉笑不已。“所以帮帮忙啦,我有些尿急,帮咱们照顾一下这群咩咩叫的小家伙们吧。”
于是老人就乐呵呵地下了牛车去帮忙了,结果半天下来也没见那位尿急的羊倌返回。
蓝礼扫视周围,发现那位早就跑去队伍前端与另一位羊倌打扮的家伙聊天打屁去了。
而事实上,这已经是蓝礼附体后,他第三次拜托老人帮忙照顾羊群自己跑去一旁偷懒了……
朝拜的队伍当中很多人是虔诚的,但也并非个个都是什么好人。
……
从身旁驼背老人口中得知,队伍从路边捡到“柠檬”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发高烧了。
蓝礼因此能确定,周围没人认识自己。
这也解释了为何自己孤零零躺在牛车上,却始终没有人来探望。
而除了时长与老渥特闲聊外加套话之外,蓝礼最关注的自然是那位带队的战士之子,不过他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对方。
一来他身上还很虚弱,根本没办法离开牛车,二来那位也很少跑到牛车所在的队伍后边来。
据蓝礼这两天的观察,每次露营那位战士之子的骑士都会独自坐在篝火旁默默祈祷,偶尔也会和三个穷人集会核心成员呆在一起,不过距离太远,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队伍人员很多,又什么人都有,抛除那些一个个手持简陋武器的穷人集会成员外,羊倌农夫、商贩乞丐、妇女身后跟着几个光腚孩子四处乱跑的身影都时常可见。
这让周围环境变得乱糟糟,但却能让听觉敏锐的蓝礼了解到一些有用信息,再加上与人闲聊时有意无意的引导,他还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说那位骑士叫做勒林,十多岁就加入了战士之子,至今已有四十余年,是一位资深的老骑士。
比如说勒林骑士常年在橡果厅至君临之间的路线来回奔波,保护旅人。
比如说他原本出身西境,是个贵族,只是后来家族遭难,才加入的教会。
这些信息让蓝礼若有所思,而对方在一次骑马巡回时,蓝礼见到了他盔甲外黑色罩袍与盾牌上绘制的纹章图案。
那是一柄流淌泪水的水晶长剑。
黑底上闪耀光芒的七彩水晶长剑是战士之子这个骑士团内固有的纹章,而流泪却是只有蓝礼自己才能见到的情况。
他因此有了些想法,只是并未立即行动,而是老老实实呆在牛车上休养身体,准备等自己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再说。
似乎每次他进入这种副本,都会附身在面临各种危难情况的目标附上,让蓝礼始终感觉自己很被动。
不过自从附体以来,他身上的虚弱就已经在逐渐减退了,似乎那变异了的瓦雷利亚血统天然带有一些对疾病的抗性。
甚至在附体后的第三天,他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是有牛车可以坐,为什么要下地走路呢?
于是他就这么的假装自己病还没好,别人也没多理会他。
……
晃晃悠悠的前行间,偶尔与渥特或者他儿子聊聊天,也会时长思索自己该如何完成那三件事。
同时自身吃下龙蛋后的变化尽管令他心有余悸,但带来的效果却让蓝礼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要在这个时代弄来一枚新的龙蛋,或者其他什么的。
史料记载,征服者伊耿统治后期,可是有十二条幼龙于龙石岛孵化的……
身下前进的道路位于一片绿色沃野当中,两边长满了野花野草,后方跟随着十多只脏兮兮的绵羊,在羊倌鞭子驱赶下,咩咩叫的踩在阳光下颇为坚硬的泥土地表上,隔三差五就留下一颗颗黑色排泄物。
沃野的右侧方向,重重叠叠的高大山峦朦胧可见,随着牛车前行而缓缓后退,左侧不远处则有一条河湍急流动,那条河叫做黑水河,从河间地蔓延至君临所在,最终越过君临流入大海,是维斯特洛主要河流之一。
于是河水流淌声音、羊群叫声、人的脚步与议论声总是不绝于耳,绵羊群身上的腥臊味道与拉牛车那头老黄牛身上的臭味混在一起显得尤其独特。
蓝礼希望自己得的病是感冒,会鼻塞的那种,可惜并不是。
此时他附体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大个子,有着宽阔的胸膛以及笔直的长腿,站起身来似乎能俯瞰周围一切。
起码得有一米九。
这么高的大个子别的不说,穿上骑士盔甲来,单凭体格就有很大优势。
龙蛋之类的现在多想没什么用,蓝礼准备等到了君临后再说,目前而言,他更在意自己该怎么能成为一名骑士,或者说一名战士之子麾下的骑士。
他初步的想法是等身体彻底养好之后再开始尝试接触那位带队的战士之子,然后从对方身上着手,只是这个决定并没有持续多久,队伍当中一个很有趣的苗头反而吸引了蓝礼的注意力。
……
“帮帮忙,老渥特,咱们准备去那边采点野荨麻沏杯茶喝,帮我照顾一下这群小羊,回来咱们分你点茶水喝。”
头戴破布帽,一脸麻子的邋遢羊倌在一次撒尿过后复又找上了门,然后见老人没什么异议后,拍了拍他肩膀笑呵呵地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第几次溜号了……
注视那羊倌远去的背影,蓝礼摸了摸下巴,随后仰头看向赶牛车的那位,也就是老人渥特的儿子。
“托米,你认识这羊倌吗?”
“路上加进来的,咱可不认识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红发的年轻人回答,灰扑扑的脸上充斥着不满。
显然他对于自家虔诚的老父亲被不断指使来指使去的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知道有谁认识他吗?”蓝礼又问
“除了总和他混在一起的那个羊倌,我没见别人认识他。”
“他们总在一起聊,为什么不把两群羊混在一起?”
“怕分不清谁是谁的呗。”赶牛车的年轻人鄙夷地道:“你瞧他那无赖样子,两群羊要是混在一起,后边再分开,肥羊就保准全跑他手上去喽,我们村就有人这么干过。”
蓝礼闻言点了点头。
这听起来还挺有道理,只是正常一个农夫,不是应该对自己家产宝贝的紧吗?
怎么会如此的放心把那些羊交给别人?然后自己总跑去一旁和别人闲聊?
就算渥特老实巴交的很让人放心吧……
想到当前时代的背景,他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于是之后两天的路程蓝礼尤其注意那个看起来油腔滑调的邋遢羊倌,发现对方每次借故摆脱羊群,都只是和另一个羊倌交流。
这似乎没什么特殊的,毕竟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小圈子,不可能认识队伍当中的所有人,赶路途中,与各自村里熟人聊聊天,不主动接触周围陌生人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蓝礼却始终觉得那羊倌很可疑,这种怀疑在他佯装撒尿靠近,然后偷听到了一些东西后达到了顶点——
他们正在谈论要不要先溜走这个问题。
80 七子的审判(3)
偷听到一些明显不正常的话语该如何做?
可以选择继续观望然后偷听更多的消息,也可以选择偷偷跑去打小报告。但在抖了抖下身后,蓝礼系上裤带,却直接笔直地走向那两个站在不远处河边的羊倌方向。
他的行为不加掩饰,两个羊倌对此明显有所警惕,纷纷话题一转改说起了买卖对方绵羊的问题。
然而他们显然想象不到蓝礼的耳朵有多灵,这种行为不仅没有掩盖住什么,反而让他们暴露的更加明显。
“柠檬,你的病好啦?”在蓝礼靠近到一定距离时,那位熟悉的邋遢羊倌佯装才发现他似得朝他嬉笑问了一声。
“没错,我现在浑身充满力气。”蓝礼回答,走到羊倌身旁后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腿用力一踢,对方措不及防下登时发出一阵惨叫,随后佝偻身体捂住下身,但紧接着他就被一颗硕大的拳头砸在了后脑勺处,碰的一声倒地不起。
“你们已经暴露了!”蓝礼边砸边叫。
另一位羊倌在这个过程当中愣了那么一下,随后听闻话语面色大变,继而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向几步远的奔流黑水河处一跃而入。
噗通落水声让周围因为前羊倌惨叫聚拢而来的人们无不错愕不已,而此刻蓝礼则高喊了一声。
“别让他跑了,他们是叛徒!”
他边喊边在尘土地面上拾起一颗鹅卵石,然后用力掷向那在半人高河水中扑腾向河对岸的窜逃者。
距离并不远,他对此也有经验,就见灰色的椭圆形石头于半空当中划过一道笔直的抛物线,随后碰的一声砸在了对方露出水面的脑袋上。
正奋力前游逃窜的羊倌因此浑身一颤,继而直接被翻涌的河水所吞没。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速度很快,等周围人反应过来时,两个羊倌已经全都被解决了。蓝礼想要上去把那个落水羊倌拖上来,但他却被两个手持棍棒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
“大个子柠檬?你发什么疯?”
其中一位警惕的盯着他问。
队伍当中有好几个叫柠檬的,所以为了区分,只能加上外号。
身为穷人集会成员,他们虽然与这个金发大个子不熟,却也知晓这位名字。
“他们是叛徒!”蓝礼回答,目光扫视周围,发现此刻这处河岸已经被附近人群包围了住,队伍前端的那些人也纷纷将注意力投放了过来,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是叛徒。”
此时不用他再多做什么,已经有人窜进河里,去将那个被砸晕的羊倌拖了出来,而马蹄声也飞快接近,就见领头身披彩虹披风的勒林骑士策马一路小跑的奔了过来。
围观众人给他让开道路,于是这位最终抵达了蓝礼身前,俯视他问:“你说,他们是叛徒?”
跨坐在马背上的骑士一身镀银盔甲,灰发黑眸,身姿挺拔,声音却显得非常苍老,同时那副消瘦的面庞也布满了皱纹。
他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了。
“没错,他们是叛徒。”
蓝礼边说边轻轻踹了一脚身下这个被自己砸晕了的羊倌,惹来对方无意识的一阵呻吟。
“正商量逃跑。”
这话在周围人群当中掀起了一阵骚动,这些农夫工匠与集会成员混合着的队伍似乎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乃至于个个表情都不怎么相信。
只是明眼人一看眼下局面就能发现绝对不正常了——
如果没有鬼,另一个羊倌为什么要跳进河里逃跑?
老骑士于是翻身下马,蹲下来开始搜查起了蓝礼身前昏迷的这位羊倌,同样开始仔细检查起了他的体貌。
然后他就搜出了一柄匕首与一些本不应该属于羊倌的零碎物品。
这情况让经验丰富的老骑士面容严峻不已,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对身后聚拢着的那群人吆喝道:“是两个窃贼,大家都散了吧!”
一听是小偷,围观着的人们登时失去了兴趣,于是原地只留下勒林骑士与三个穷人集会的核心成员。
“我要谢谢你,柠檬,你是叫柠檬吧?”老骑士随后问,见对方点头,他开口道:“这可能影响接下来的行程,希望你能帮我们保密。”
蓝礼闻言又点了点头,继而突然问道:“会发生战斗吗?”
“可能会。”老骑士回答。
“我也要参加!”
骑士身后一位胡子拉碴的大汉闻言笑道:“星辰武士团欢迎所有虔诚信徒的加入,大个子柠檬。”
他看起来很热情,可惜蓝礼目的可不是加入穷人集会,于是他摇了摇头,道:“我要加入战士之子!”
这话很直白,惹来三人一阵哄笑,为首的老骑士也无奈摇头,以为这位缺乏常识,于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只有骑士才能加入战士之子,柠檬,教会规定如此,不是你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蓝礼闻言立即道:“我可以去当一个骑士。”
“骑士可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小子。”那位胡子拉碴的大汉回答。
然而这话却也正中蓝礼下怀,他如此行事目的自然不是找什么叛徒,而是要引起老骑士的注意。
而现在他已经做到了这点,同样也将话题引到了他希望的事情上面。
于是就见他一脸愣愣地回答道:“我祖父就是一位骑士,凭什么我不能当骑士?”
这话让三个穷人集会成员再次失笑不已。
“骑士又没有继承这回事。”另一位瘦高个笑眯眯地道:“要能继承,咱们现在也能成为一名骑士啦。”
大多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都幻想成为一名骑士,对于成为骑士也总有种不自量力的奢望,所以蓝礼目前的表现其实很正常,只是缺乏常识而已。
老骑士闻言反倒是提起了一丝兴趣来。
“你说你祖父是一名骑士?”
他问:“叫什么?”
蓝礼见此心下松了口气,表面上则立即回答出了自己思考很久之后才琢磨好的一个名字。
“他叫派温,派温·奥斯格雷。”
话语落下,对面老骑士面色一怔。
81 七子的审判(4)
蓝礼的话语落下后,有那么一瞬间气氛是沉默的,随后老骑士开口询问。
“派温·奥斯格雷,你确定?”
他的面容表情很怪异,蓝礼见了暗暗有点懵。
历史上有很多叫派温的,但他口中的派温·奥斯格雷指的自然不是太远的人物,而是他在历史资料当中看过的征服者战争时代一位河湾地领主家族的继承人,年纪轻轻就身陨于一场名为怒火燎原的战役当中了。
出于他对眼前这位老骑士的某种猜测,他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这个名字来,原本只是一层虎皮,可看情况,这位难道与自己说的这人认识?
这倒也有可能,在他那个年代,奥斯格雷这个姓氏属于河湾地一支小贵族的姓,但当前来说却属于河湾地数得上号的贵族之一,要说这位西境出身的老骑士认识他口中的这个人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西境与河湾地紧邻。
“是这个名字。”
心中思索并没有影响到蓝礼表面上的回答,他摸了摸脑门,迟疑地道:“派温·奥斯格雷,我记得就是这个名字,爵士,我父亲亲口和我说过。”
“你父亲叫什么?”老骑士闻言又问。
“他叫杰瑞·佛花,爵士。”蓝礼回答。
佛花这个姓属于维斯特洛大陆私生子的诸多姓氏之一,在维斯特洛,七国各地的贵族私生子女无权继承父辈姓氏,但也并非没有姓,七国每块地域都有相应的私生子姓氏,比如河湾地就叫佛花,北境就叫雪诺,暴风地就叫风暴等等。
蓝礼感觉这位老骑士可能对奥斯格雷家族有所熟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说出自己给自己预设的身份。
毕竟你可能和当事人熟,你不可能和当事人的私生子还熟吧?
而且这个私生子还是他随口编造的。
对方闻言果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皱眉沉思了起来,似乎在回忆。
蓝礼感觉事情有点糟。
他扯这个名字没别的意思,拉近感情的同时也拉近双方地位罢了。
这个拉近是很有技巧的。
奥斯格雷家族在征服者战争以前身为河湾地一大贵族,名号不小,且颇为富有与强大。
然而在伊耿征服河湾与西境的那场怒火燎原战役过后,奥斯格雷家族损伤惨重,于是自此开始走下坡路,后来也挫折不断,到他那个年代甚至只是一个有产骑士家族了。
单纯这点不过是一个贵族家族兴衰史,但考虑眼前这位老骑士的出身,就不一定简单如此了。
据他打听,眼前这位老骑士是西境贵族出身,但在41年前却突然放弃家族的产业与继承权,选择加入了教会。
什么样的打击能够让他突然放弃对西境的家产,跑到教会里面去当个清贫朴素的教会骑士?
可能性很多,家族暗斗、为情所困、甚至没准是这位突然开窍,认为信仰比物质财富更重要呢。
但如果考虑时间与西境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就不得不让蓝礼想到一种可能了。
眼前这位,是否参与过那场怒火燎原的战役,或者说他的父辈兄弟们参与过?
结果在亲人死亡后大受打击,最终皈依教会?
这个可能性是不小的,因为当初那场怒火燎原,河湾地与西境都是受难者,被巨龙烧的死伤惨重。
蓝礼不能完全肯定这点,但如果真是这样,一位因那场战役而被改变了自己人生命运的老人,面对同样因那场战役而被改变了整个家族命运的贵族子嗣后裔,会怎么想?
虽说一个是西境贵族一个是河湾地贵族,但两方当初在那场战役上可是难兄难弟的。
所以,就算性子再淡漠,面对“难友”落魄的后代,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当然,想要伪装这点,必须要有一定的历史功底,起码来说你得知道“自家”的纹章与家族历史,不用知道太多,但什么都不懂却完全不行。
否则错漏百出,只会被人们当做骗子。
同时也不能找周围太近的贵族,太近了容易被拆穿。
更是不能声称自己是家族嫡系,否则怎么会混的这样惨?
蓝礼知道那个奥斯格雷家族因为怒火燎原而被改变了家族命运,但当前时代那个家族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可都不了解。
所以蓝礼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私生子,或者说一个私生子的儿子,不被人所熟知的,已经沦落到平民阶级,但仍旧记得自己出身的私生子的儿子。
想要伪装这点其实并不算难,毕竟一个平民百姓,生活范围以村为单位的,除了自家领主老爷之外大多不认识的家伙,能扯出贵族之间的许多事情来就已经证明他身份不简单了,而且蓝礼还识字,这点更能表现身份。
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因怒火燎原战役而落魄的河湾地贵族家中一位可怜私生子的儿子。
虽说同样地位低下,却也比寻常农民要强了不少,再加上对方可能会因为同为“难友”而滋生出的情绪,想来地位会比之前截然不同。
而只要这个地位提高,那么蓝礼就能更方便的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尝试从对方身上学习骑士相关的知识与技巧,并仰仗对方的身份,顺利成为骑士,最终加入战士之子。
只有成为一名骑士,或者说一名看起来像是骑士的骑士,他才能加入战士之子,而只有加入战士之子,他才可能去参加未来那场七子审判。
这是连环性质的任务,蓝礼已经做好了万里长征第一步的准备了,而起点就是眼前这位勒林骑士。
只是这个第一步才刚刚迈出去,就似乎出现了差错……
显然老骑士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位浓眉大眼的金发大个子简单话语中会有这么多的心思在内,但也的确如蓝礼所忧虑的那样,他与蓝礼口中的派温·奥斯格雷很熟,甚至熟的不能再熟了。
也正因此,老骑士才会去仔细思索蓝礼话语后隐藏着的信息,而不是像蓝礼期望的那样被勾起同病相怜的情绪,或者事不关己。
只是他想了半天,也似乎没想出个一二三来,于是在蓝礼心有忐忑的注视下,他抬起那双深邃发暗的双眼仔细端详了一下蓝礼面容,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指挥属下们带着两个初步苏醒过来的羊倌就转身离开了。
这让蓝礼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更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在不久之后就果然成了真——
当晚在扎营过后,老骑士突然找上了门,并且在复又仔细打量了他半天后,开口道:“我并不叫勒林,我真名叫做怀斯,怀斯·奥斯格雷。”
蓝礼闻言一愣,对方此时又道:“你口中的派温·奥斯格雷是我兄长。”
82 七子的审判(5)
虽然不能完全说正确,但蓝礼现在就有一种李鬼遇到李逵的感觉,面对眼前这位静静看着他的老骑士,他脸上的错愕不加掩饰地显露而出。
明明是西境的贵族,这怎么又变成河湾地的了?
河湾地就河湾地吧,你怎么还是个奥斯格雷呢?
奥斯格雷也就罢了,你竟然还……
他的这种表情并没有让老骑士感觉奇怪,月色笼罩的河岸下,就见他朝蓝礼开口道:“据我所知,我兄长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包括私生子在内。”
蓝礼对此张了张嘴,对方却并没有中断话语,而是面带迟疑地自问自答。
“但他死时我才不过十多岁,所以我想,就算他有过私生子我也不可能知道。只是你的长相与他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相似之处,除了这头金发之外。”
老骑士说着,又突然摇了摇头。
“也许是你母系那边的种性压制住了我兄长的血脉吧。这也难怪,我们家的血脉在结婚后总是容易被压过去。”他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位面庞怔怔的金发大个子,语气低沉。
“我无法确定你真的是他的后代,这里也没人能确认你的身份。但我也不认为你有意伪装,知道我真正姓氏的那些人早就已经死了,或者不可能告诉别人,我不认为还会有敌人了解这点,然后用来针对我。”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
“况且一个破落的教会骑士,又能有什么针对的价值呢?”
……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蓝礼感觉眼前这位似乎比自己还要纠结,而这反倒让他心中的窘迫有所减缓,并且暗自琢磨该如何解决眼下的情况。
不过这种局面,似乎沉默才是最佳的应对方式,于是他就这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仿佛还没缓过劲来,什么都没说。
老骑士见此反而笑了笑。
“你很好,柠檬,你发现的那两个羊倌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但就如你之前说过的那样,可能会有战斗发生,所以,去加入他们吧,拿起武器来保护自己,保护这些无辜之人。”
“这世界处处都充满危险,我们除了虔诚祈祷外,就只能握紧手中武器了。”
他说完,拍了拍蓝礼的肩膀,随后转身离去。
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
……
所以他就这么走了?
怔怔地看着老骑士远去的背影,蓝礼内心颇感复杂。
原本精挑细选出一个伪装身份拿去凑近乎,本以为不可能出现太多差错,结果却直接扯到对方家里面去了。
最开始“暴露”后,他甚至本能的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是眼下看来……
收回视线,蓝礼皱眉琢磨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显然听老骑士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家那位大哥能有这么一个后代存在的,但看起来他对蓝礼的身份却持怀疑态度,于是就显得很纠结。
这种情况很被动,有种让蓝礼无法把握的感觉,只是他却也从中看到了一丝更简捷的道路……
“实在不行就再说。”
若有所思的想着,他看了看身侧这条滚滚流动的河流。
这条名为黑水河的河流越往南走就越深邃,最开始非常浅显,眼下看来却似乎已经有半人多高了,也就是说,再深一点之后,他完全可以在遇到危险时窜进这条河中,然后仰仗于此可进可退。
“小道消息不能信啊。”
感慨着,蓝礼蹲下来将手探入稍显浑浊的河流当中,于冰冷的水面下晃动了一阵子后,一条黄斑鳟鱼就飞速游动了过来,继而被他一把攥在了手中。
自从觉醒变异的瓦雷利亚血统以来,他还没机会试验其中一些门道呢。
……
翌日蓝礼主动去找昨天那位穷人集会三个核心成员之一的大胡子,然后表达了一番自己想要加入的心思。
对方并未拒绝,而是大笑着欢迎他的加入。
然后蓝礼就被分了一根淬火过的木长矛,尖端焦黑,看起来异常简陋。
不过这也正常,穷人集会顾名思义,是一群穷苦但却信仰虔诚之人汇聚而成的民兵组织,类似于乞丐帮,而它的另一个名字星辰武士团听起来让人不明觉厉,但实际上这个名字不过是寓意着集会成员如同天上星辰一般多罢了。
队伍当中的集会成员约莫有七十多位,他们负责保护拖拖拉拉的队伍顺利抵达君临,但日常中除了警惕道路周围之外,他们其实还要参与训练。
蓝礼加入之后,就被分派到了队伍的前列,与一些集会同伴负责开路,闲暇时自然也需要与别人一起受训。
他很热衷于训练,不过他对于长矛这种武器并不了解,关于近战方面他就只会用匕首,而那与长矛的使用显然不一样。
不过仰仗于自身所拥有的技能,他的“战斗经验”却也算是丰富,于是第一次训练时就与一位年轻的黑发同伴打得有声有色。
棍棒交击声音嗒嗒作响,脚步于河岸边前进后退时稳中有进,因为新成员加入而围观过来的十多个集会成员因此面面相觑。
最终三个集会领头者之一的大胡子忍不住高喊。
“你用的是长矛,柠檬,不是棍子!我是说,虽然你拿的是练习棍子,但你应该把它当作长矛!”
他大声指导道:“用尖的这头去刺你的敌人,才能杀敌,而不是用它来敲脑袋。见鬼,柠檬,你可以用它敲脑袋,但要用尖的那头去刺敌人才能见血!也更容易杀敌!”
蓝礼闻言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然后根据大胡子的指导开始尝试用矛尖对敌。
与他作战的黑发瘦高个使用这种长矛的经验很丰富,但却也并不高超,之前被蓝礼一副不讲套路的攻击打得明显方寸大乱,最后甚至被带着同样将长矛当起了棍子用。
不过当蓝礼开始主攻矛尖对敌之后,他却迅速占据了上风。
蓝礼被逼得节节败退。
手中长长的武器让他有些不适,同时矛尖刺击打击面积狭隘,也总会被拦开,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将矛当棍子抡向对方,却又因为希望用矛尖捅人而显得犹犹豫豫,这种情况下甚至明显影响了他的战斗力。
不过不会就要学,不学就永远会不了,于是他开始凝神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来,不断后撤间,脑海思维飞快转动。
于是就见他手中矛刺出的次数开始变少,着重缠绕阻拦敌人的进攻,而每次他刺出攻击却又能给对方带来一阵手忙脚乱。
这种快速学习能力让围观的十多位集会成员颇感惊奇,也惹来好一番议论。
练习途中,蓝礼有发现那位老骑士在人群外围默默观看,这让他暗暗感觉有戏,于是表现的更为卖力。
加入集会当天,他就领悟了长矛掌握Lv1,于是再使用这种武器起来就显得有模有样了。
第二天,他已经可以与对手打的有来有回,仿佛势均力敌。
可惜还没等他心中期盼的某些事情发生,在第三天早晨,一群骑兵就突然袭击了他们。
83 七子的审判(6)
遇袭时天空晴朗明媚,乱哄哄的队伍正陆陆续续通过一处河流上的狭隘石桥。
结果还没等他们完全通过,远方高山朦胧的地平线上就突然浮现出一排极速奔涌而来的小黑点,明显是一群骑兵。
他们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带队的老骑士却并没有犹豫分毫,直接开口命令集会成员们摆好应对阵型,他则大声吆喝原本不紧不慢过河的队伍加快速度。
事实上用不到他多命令,察觉到危险的人们就已经不自觉出现一阵骚动了,许多路上加入进来的农夫平民们慌张开始推推搡搡,以期自己快点过河。
桥头处,预估了一下那群骑兵赶来的速度与身后民众们过河的速度后,集会带队者之一的大胡子松了口气,随后捏紧手中一柄长斧。
“没想到还是没摆脱这些人。”
他说着,神色凝重地侧头看向身旁下了马的老骑士,对方则苦笑回答道:“我们赶路的痕迹太明显了。”
那天抓住两个羊倌后,他们就知道有人要对己方不怀好意了,于是直接改变了预计要走的路线。同时每天看似在大模大样的赶着路,实则非常警惕周围情况。
敌人是谁现在不好说,但想来也就是附近效忠国王的领主们了,不然没理由攻击他们这些教会中人。
不过老骑士对此并没有太过担忧。
尽管那些骑士看起来气势汹汹,但架不住他们身后石桥的地利因素,这种情况下,他预计己方只要据桥而守,敌人就不可能奈何的了他们。
可惜这个念头在接下来就彻底发生了转变。
肉眼可见的那些小黑点逐渐增大,但还没等他们冲击而至,后面已经过了桥的人群中就突然出现一阵骚乱,甚至有妇女惊慌尖叫的声音。
老骑士慌忙转头看去,映入眼中的情况让他心头一凛。
就见那桥对面的一处林子当中,同样冲出一群身着皮甲的蒙面骑手来,而今距离过桥那些人不过几百米远!
“别慌,快撤回桥上!”
见有人尖叫着脱离大部队逃跑,老骑士忙大吼,结果毫无用处。
一些寻常民众已经毫无纪律的四散而开了,更多的倒是遵循了他的命令行事,但却很难称得上是好事情,因为他们慌乱的冲击让集会成员们根本无法顺利展开防御阵势。
周围惊慌声音阵阵,马蹄声逐渐清晰可闻。
敌人数量很多,还是前后夹击,老骑士内心已经沉入了谷底,然后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大个子年轻人,于是目光巡视,却正好见到对方于桥面上一跃窜入汹涌河水中逃跑的背影。
这副模样看的他气极而笑,却也没空闲再理会那个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家血脉的胆小鬼了。
一片慌乱的情况下,位于石桥末端的集会成员们艰难地挺到了最前面,各自捏紧手中武器,面对着前方愈发接近的敌人严阵以待。
此时局面非常乱,被遗弃的十几头绵羊咩咩直叫的游荡在石桥对面,有的面对冲击而来的骑兵慌忙窜开,有的则傻愣愣地留在原地,继而被踩踏死亡,或者充当肉绊子,将两三个倒霉骑手绊倒在地。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阻碍到骑兵们的冲锋主体,也没有让集会成员们有放松丝毫。
身后就是他们誓言保护的教会信徒与平民旅人,身前则是来势汹汹的勇猛敌人,那挥舞起的钉头锤与长矛让一位握紧木柄短斧的棕发年轻人浑身颤抖,但他身旁的几位同伴却纷纷发出一阵怒吼。
冲撞轰鸣声下,场面甫一展开就颇为惨烈。
……
那边局面岌岌可危,这边在黑水河上游却有一行四骑颇显悠闲地行走在河岸边缘。
“国王并未下令叫我们打压教会,这次行动我认为不妥。”其中一位将头盔摘下夹在腋窝处的金发骑士如此与身旁棕发同伴说。
有着一头柔顺棕发的同伴对此呵呵一笑,身上穿着的上釉绿盔甲在晨光下反射着油亮光泽。
“别忘了红心赫仑与那杰诺斯·艾林。你认为等咱们那位好国王下令,这局面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对方并未回答,于是棕发骑士冷笑了一声。
“伊尼斯国王软弱无能,咱们这些当臣民的自然需要态度强硬,否则这王国定然不会长久。”
“但这很可能会激怒教会,他们本来就——”
“他们本来就已经与王室做对了,你还害怕激怒?”棕发骑士讥笑地打断了同伴的话。
“况且只要我们做的干净些,谁又会知道这一切呢。”
说着,棕发骑士目光眺望着远方那缓缓收缩战线的石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的目的就是让教会知晓此事,又怎么可能做的干净……
只是这些却不可能与同伴去说。
思考着未来王国可能发生的混乱,他默默期待,眼角余光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去,发现那是一群游荡在黑水河当中的鳟鱼群。
“这里怎么会出现一群鱼?”
他奇怪地喃喃着,目光看向同伴,发现对方也正因此而诧异。
河水中有一群鱼实际上很正常,但有一群聚在一起不断游动扑腾,驻留在河中央不肯随波而下的鱼群就很不正常了。
仔细扫了几眼,透过那尚算透彻的水面,他们并没有看到除了鱼群之外有何异常之处,甚至河底水草都朦胧可见。
棕发骑士于是转头命令身后跟着的两位侍从下水去探查情况。
侍从们对此自无异议,于是翻身下马,褪下身上沉重衣物就窜进了河水当中。
然而似乎受到了惊吓,在他们窜进河中后,之前还不怎么挪动的鱼群就突然窜开躲避到了河的另一个方向。
两位侍从见此忙追上前,鱼群却又窜到了别处,三番两次后,其中一位侍从被晃的甚至滑倒在了河流当中,好一番抢救后才避免了被惊慌淹死的命运。
然而他却也没办法再次下水了。
侍从们笨手笨脚的情况看的两位骑士本就有所不耐,其中一个灌了一肚子河水后的狼狈样子更是让他们下定了决心,于是对视一眼后,他们决定亲自下场。
石桥上那些穷人集会成员不过是一群农民武装,面对精锐部队不可能出现任何意外,而此刻河中诞生如此奇特现象,没准就是因为什么特殊宝贝呢,他们当然要弄个清楚。
84 七子的审判(7)
河水不断从身体两侧以及头顶奔流而过,如同有无数的小手在身上按摩,期间伴随着水中一些尘土和草梗碎屑,偶尔粘在蓝礼身上不住“飘动”。
耳中的世界一片寂静,唯有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噗通作响,周围冰凉感觉不断来袭,逐渐让他浑身发冷之余却也带来了水中一股股生机补给。
此时蓝礼蹲在泥泞河底默默等待着,半人多高的深度让他看向上方时颇显朦胧,同时周身以及头顶围绕着的一群鳟鱼也非常遮挡视线。
但这并不会完全影响他的目的。
朦胧间可以感受到周围水流中有股特殊力量披挂而来,身体上仿佛因此滋生出一层扭曲的光层,正随着河水包裹而缓缓闪烁,隐隐让蓝礼有一种与河水融为一体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并非是融入了河水当中,而是变作了一条鱼。在入水后手指触碰某条窜来之鱼后,就变成了它的同类——
一条鳟鱼。
此时蓝礼自己低头看去其实看不出什么,仍旧是人类外表,但在外人,或者说在那褪下上身盔甲踩水而入的两位贵族骑士来看,他们却并未看到任何人影存在,入目所见的,只有一条条或静止或缓缓游荡的鱼。
“也许是一条特殊的鱼?”
“我从没听说过有什么鱼能吸引到别的鱼。”
“没听说不代表不存在。”
他们互相交谈着,缓缓抽出各自长剑来,小心翼翼地靠近鱼群所在,准备“趁其不备”来个突然袭击,但还没等他们真的展开动作,就见一条看起来略显肥硕的黄斑鳟鱼突然从鱼群下方水中深处窜向了他们,其他鳟鱼也因此极速跟上
这情况让两人看的纷纷一愣,但紧接着,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年轻骑士就感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道突然从脚下诞生,措不及防下,他惊慌大叫的直接扑腾一声瘫倒在了水中。
遭逢大变,周围飞速覆盖而来的河水让他心中充满慌乱,但紧接着太阳穴处就仿佛被一颗拳头狠狠打了一下,让他慌张挣扎的力道登时消散一空。
年轻骑士的棕发同伴对此措不及防,但他并未见到任何异常之处,还以为同伴只是脚打滑不慎落水,于是忙弯腰拽住他的胳膊拉扯,同时吆喝岸上两位侍从上来帮忙。
然而还没等他的吆喝声落下,下身传来的一股尖锐剧痛却突然让他双目瞪圆,张嘴嗬嗬着弯腰佝偻,脸上表情痛苦,但紧接着就被一阵错愕所取代。
他能清楚看到,此刻身下河水中那条胖胖的黄斑鳟鱼突然从河深处一跃而出,随后竟然在破开水面后蓦地膨胀变换成了一个金发男人!
“你——”
面对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他惊恐大叫,但贴面而来的硕大拳头却登时让他眼前一黑,继而整个脑子都开始嗡嗡作响。
随后又是一拳来袭,让他身体趔趄,最终跌入河水当中,胡乱噗通了起来。
脑部受到重击,落水后的呛人感觉也非常难受,但两两相加却让他没有立即昏迷过去,只是却也对周围一切感知颇为朦胧。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侍从愤怒的大叫,但没叫多久声音就消失不见了。
随后他感觉自己被拽上了岸,然后又似乎被人用什么开始捆绑了起来。
他想要挣扎,想要远离那水中冒出来的怪物,只是浑身上下却丁点力气也没有,微微的动作反而提醒了对方,于是棕发骑士后脑勺处复又被狠狠踢了一脚,彻底的黑暗因此吞没了他。
整个时间大约也就两三分钟左右,河岸边浑身湿漉漉的蓝礼叉着腰,低头看着两个被自己用各自衣物困住的昏迷骑士,神色喜悦。
变种的瓦雷利亚血脉让他在水中时莫名感觉非常轻松,而那特殊的伪装能力则让他这种潜伏变得天衣无缝。
蓝礼之前在赶路途中有入水试验过这种能力,但真正用上这还是第一次,效果看起来还真不错。
想着,他抬手撸了一下金色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河水,随后目光眺望远处那朦胧可见的战场,喜色收敛。
射人先射马,在发现有敌人来势汹汹且数量与质量都比己方要强很多后,他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暂避锋芒。
原本蓝礼以为敌人的首脑会是在敌军后方躲着,乃至于他思考着要是无机可乘自己就干脆逃跑,但于石桥下小心翼翼观望了片刻后,他却发现了河岸上游这处情况,于是果断跑来了这里。
一切都还顺利,他没怎么费力的就俘虏了两个似乎是首脑的骑士,只是战场瞬息万变,与绞肉机没什么两样,那些曾经的同伴而今能剩下多少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希望那两个侍从能跑快点吧。” 他暗叹。
……
身后传来的阵阵痛苦尖叫非常明显,而额头上的剧痛则让哈克神智不太清醒,前方不断冲击而来的敌人更是吸引了他所剩不多的精力。
身旁的同伴一个个不断倒下,长脸奥普、格罗尔、跛子杰瑞,甚至带队的勒林爵士。
眼下还能站着的已然所剩无几,敌人却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凶悍的冲击欲望,而是变得犹犹豫豫,仿佛被大量的死伤吓住了。
只是这却并不影响他们展开的攻势,就见石桥两端,仍旧有连绵不断的敌人越过一具具人或马匹的尸体,朝着桥中央聚拢着的一群人凶狠奔去。
哈克对此唯有硬挺,他咬牙奋力挥动手中长矛,一个靠近过来的着皮甲敌人就惨叫着被捅穿了脖子,但紧接着敌人身后就又有另外一个敌人顶替而上,那挥舞而来的链枷虽然够不到用矛的哈克,却也将他的长矛紧紧纠缠了住。
浑身没什么力气的哈克无法挣扎,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方向一柄长斧照着他的脑袋凶猛来袭。
要死了吗?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莫名松了口气,然而紧接着他却发现自己没死成,原因是身旁有一位棕发的年轻同伴替他挡下了这道攻击,这让他迷迷糊糊间愣了那么一瞬。
那个在战场开始时被吓得浑身颤栗的年轻人此刻正哭嚎着奋力挥动手中不知道从哪捡起来的一柄长剑砍向敌人,而他左肩膀处一柄长斧斧刃已然深深陷入其中,敌人咬牙想要将之拔出,一时却只能带起一股血渍飞溅,似乎斧头已经牢牢卡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
身旁溅来的鲜血刺激到了筋疲力尽的哈克,于是他蓦地怒吼一声,将缠绕手中武器的链枷一把拽了过来,随后将手中长矛当作了棍子,猛力挥舞而去,碰的一声直接将该敌人打翻在地。
他随后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弯腰撞向那被卡住长斧的另一个敌人。
清澈的阳光笼罩此处石桥,两侧河面升腾出的阵阵雾气将战场笼罩的朦朦胧胧,但却无法掩盖住从中传来的阵阵惨烈厮杀。
振作些许的哈克奋勇杀敌,但后方石桥另外一侧的防御却早已失陷,而今敌人们已经冲入了那些被他们所保护着的民众当中,狰狞大吼间,如同一匹匹饿狼混入了羊群之内。
哈克无力阻止这点,就如同身为集会首脑之一,他也无法阻止周围一个个同伴接连被杀。
爆发过后,身体上的疲惫似乎更严重了,他手中武器下意识的挥刺抵挡着,沾染鲜血的眼帘前方人影憧憧,眩晕不断来袭,敌人仿佛变得更多了。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一阵剧痛突然从后脑勺处诞生,于是支撑身体的信念霎时消散一空,碰的一声响,他躺在了桥面上两具尸体之上。
耳中传来阵阵怒吼,却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眼中模糊见到有一双双腿从眼前奔过,溅起鲜血阵阵,而透过这些腿,他似乎见到了两个正从远方策马奔来的身影。
敌人援军来了?
他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于是彻底没了求活的心思,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所剩不多的思维突然一滞。
敌人撤退了!
这让他朦胧的意念有所清醒,只是身体上的疲惫却让他没有丝毫力气站起身来,大量人群撤退所带起的污血将他眼前遮蔽的一片暗红,隐隐约约的,周围似乎传来一阵阵惊叫。
那是……柠檬?
85 七子的审判(8)
石桥上激烈的战斗随着两个侍从打扮的骑手到来而终止,那些不断进攻的敌人们在听闻一阵阵嘹亮号角声后如同浪潮一般纷纷撤出战场,随后与远方一位赶来的金发骑手对持许久,互相怒吼叫嚷半天,最终不甘退去。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幸存者们一个个还都有些愣神,仿佛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不过在蓝礼的提醒下,这些人却纷纷惊醒,然后开始迅速打扫起了战场。
只是每个人在忙碌之余,却总忍不住将目光看向那位外套了一件银锁甲的高大存在。
实际上那位目前的形象有些滑稽,身上的锁甲明显有些紧绷不合身,双腿绑着的护腿与战靴同样不大合适,更别提他骑着的那匹黑色战马上挂着的一大堆盔甲武器了,整体上看,他简直不像是个正派人,反而像是个发了顿横财的强盗佣兵。
只是这位貌似强盗的家伙却让所有幸存人们心存感激与敬畏。
整场战斗展开的时间似乎还不足十分钟,但原本两百多人的队伍此时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而且大半还是受伤人员。
但如果没有那位金发大个子,或者说如果不是他冒险俘虏了两个敌方首脑,他们这些仅剩的人们估计一个也别想活。
“最开始就是柠檬发现的有内鬼。”
在扶起一位伤员时,幸存的一位集会成员如此与同伴说道:“他很勇敢,也更聪明。”
“像个真正的骑士。”同伴附和回答。
……
然而尽管“胜利”的喜悦占据了幸存者们心中一席之地,但死亡的同伴却更能让他们感受到命运的残忍。
不久之前还与他们说说笑笑的那些人现在永远都没办法再次开口了,充满血腥味道的石桥表面气氛逐渐沉闷,甚至寂静。
二百多人减员到不足三十,虽说在战斗开始之前有一些人逃跑,但死亡的却占据了大多数。
每个人都有相熟之人在这场遭遇战中死去,好朋友、亲人、同僚、甚至妻子儿女……
穷人集会的首领就只剩下了大胡子哈克一个,还虚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死去,没什么战斗力的平民百姓基本死伤殆尽,就连蓝礼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他认识的人不多,但不论是最初好心让他睡在牛车上养病的老渥特,还是他那个拉车的红发儿子,甚至后来时长与他对练的集会年轻人,此时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或者说,连尸体都不怎么完整。
与此同时,原本让他抱有很大期望的勒林骑士也被人们从尸山血水下翻了出来,镀银盔甲上血迹斑斑,一些关节处的缝隙与肋下则伤口密布,不住地流淌鲜血。
幸运的是,因为盔甲的防护,老人仍有呼吸,只是却非常微弱,也不清楚是否还能醒过来。
这让蓝礼本有的一丝轻松消失的无影无踪,面对这残酷的战争内心颇感沉重。
一片糟糕的情况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有两个俘虏在手,不用担心那些敌人还会跑上来——
尽管远方仍旧隐隐可见敌人斥候的影子存在。
他们因此加快了速度。
一番打扫战场,救起一些并未真正死去的同伴后,幸存者们草草将遇难同胞掩埋,随后再次上路。
……
拉牛车的牛已经死了,但敌人撤退时没来得及带走的一些失去骑手的马匹却让幸存者们方便了不少。
于是不仅老渥特的那辆牛车能够再次使用,残余的人们也基本能够两两一骑的赶路,而不用徒步行走。
“等到了君临,我一定会将你的事上报给主教大人,柠檬,也许这能让你成为一名骑士。”
当天下午的赶路途中,被挤在牛车角落不住喘着粗气的大胡子如此与旁边策马而行的金发大个子开口,他显然还记得这位新加入不久的同伴最开始声称的那些话,想要成为一名骑士,然后加入战士之子。
策马而行的蓝礼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在维斯特洛大陆,想要成为骑士除了从小接受训练外,就只有立功一途了,而后者是平民们主要的晋升途径。
蓝礼并不认为这次自己立的功劳有多大,但有这个希望总比没有的好。
前提是他能顺利将这些人带到君临。
想着,他转头看了一眼队伍后方那两个被绳索紧紧束缚着趔趄赶路的俘虏。
这两人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纹章与显露家族身份的东西,显然对此有所谨慎,而不论幸存者们如何审讯,他们也什么都不说,表现的非常硬气。
只是尽管对自身秘密严格保守,但他们面对蓝礼时仍旧充满惊恐,特别是那位棕发的年轻人,每次被蓝礼目光扫过,都忍不住尖叫不已,显然是将他当作了什么妖魔鬼怪。
“等把他们送到圣堂后,不信他们不开口。”顺着蓝礼视线跟着望了那边一眼后,牛车上满面苍白的大胡子充满怨恨地喃喃。
“死了这么多人,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没错,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然后我要亲手宰了他们,一个不剩的宰了他们……”
他就这么喃喃着陷入了昏睡当中,面上残留一片苦大深仇。
蓝礼见此摇了摇头,随后叫来不远处两位乘坐一匹马的幸存者来照看牛车上的重伤员,他则一夹马肚子跑到了最前边。
此时在旁人的帮助下,他已经穿上了之前从俘虏那里获得到的板甲盔甲,内里则套着原本的衣物以及银锁甲,骑在战马身上,一袭上釉绿甲虽然不太合身,却也算是威风凛凛,属于队伍当中最完好的一个战斗力了。
其他人个个带伤,一看就是经过了惨烈战斗的。
不过要说现在谁在这队伍当中威望高,那还是要属这个冷不丁一看似乎偷奸耍滑了的金发“骑士”。
作为拯救了全体幸存者们的存在,蓝礼此刻已经从一个小喽啰一跃成为了能够发号施令的领导者——
没人对此宣称与任命,但剩下那些不足十个的穷人集会成员却总来问他各种意见,而队伍当中残存的农夫们同样如此。
只是当事人可没有因此而得意什么,反而颇感麻烦。
老弱伤残一大堆,现在能够作战的除了他自己之外也就四五个,剩下还有几个勉强能行的,但也称不上有多少战斗力可言。
与此同时,关于他自身的目标当前也希望渺茫。
虽说因为那场战斗他弄来了一整套骑士装备,这方面不用再发愁了,但其他的,不论是相关技巧还是加入战士之子,也都因为老骑士的昏迷而变得扑朔迷离。
现在唯一能让蓝礼抱有希望的,就只有这个功劳有可能带来的奖励了。
然而当夜晚降临,队伍停下来准备安营歇息时,那个怀揣一腔仇恨,同时声称要为他请功的大胡子却怎么叫都叫不醒,伸手探其鼻翼,发现不知何时这位已然停止了呼吸。
86 七子的审判(9)
队伍后方仍旧跟着一些骑手,他们是那些敌人留下来的尾巴。
蓝礼已经命令一位资深的集会成员快马加鞭的先头赶路请求援助了,同时他也彻底调整了行进路线,准备转移目的地,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叫石堂镇的地方赶去——那里有一座圣堂,也是附近战士之子们的聚集地。
只是具体能不能来援军他不敢保证,队伍能否真正的抵达那个安全之所也是未知数——
虽说手中有两个俘虏,但谁能保证这两个俘虏是否一直可靠?
如果他们背后的领主家族害怕这两人供出他们,派军来个杀人灭口以除后患,队伍岂不是同样不安全?
这个可能并非不存在,维斯特洛大陆的贵族们一向以家族利益为首要考虑目标,而教会虽说实力分散,且目前正与坦格利安王朝对持,却也算是一个庞然大物。贸然露头,只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尽管队伍中伤号很多,但他仍旧要求马不停蹄的加快行军。
两侧沃野似乎无穷无尽,脚下道路也随着一次降雨而泥泞不堪,路上他们偶尔能够遇到一些零零散散的旅者,同样有农夫寻求保护,但尽管集会成员们对此有所非议,蓝礼仍旧拒绝再执行这种本职工作——因为他怕其中混有内奸。
大胡子死后的第三天,队伍路过一处村庄,一位集会成员声称这个村子他常来,值得信赖,于是他们留在这里稍作修整。
当地村民们对于这行人的到来非常欢迎,积极提供了住处与食物,队伍于是在这里暂住了一晚。
原本蓝礼准备翌日一早就起来再次上路,但可能是得到了稳定的修养,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几位重伤号却突然苏醒了过来,包括老骑士在内。
……
勒林骑士苏醒时正值凌晨,睡不着觉的蓝礼原本正身处于村庄前一座哨塔上眺望远方黎明笼罩下的原野,接到通知后匆匆跑了过去。
见蓝礼推门而入后,茅草屋内苏醒过来的老骑士喘了口气,遂挥手示意给自己喂粥的一位集会成员退下。
“我听说了你的事。”当屋内只剩下两人时,他虚弱地道:“原本我以为你想逃跑。”
如果没有那两个人,我就真逃跑了。蓝礼心说,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一段话。
“爵士身体怎么样?”
“感觉还不错。”靠在泥土墙壁处的老人扯嘴角笑了笑,道:“不过就算这么死了,在死前见到兄长的后代,我也算是心有安慰。”
这话让蓝礼面色一怔,对方此时却已经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于是他没再说什么,看了老骑士几眼后转身离去。
太阳升起后,队伍继续上路,不过却再次减员。
几位原本不属于穷人集会的成员选择留了下来,队伍当中的一些重伤号同样被蓝礼安排留在这里修养,准备等找到援军后再回来接他们。
原本他打算将勒林骑士也留在这里的,但对方却挣扎着坚持跟着队伍上路,他声称战士之子的职责是引领集会成员前行,哪有抛弃他们自己留下的道理。
老人很倔强,对此很坚持,蓝礼感觉他其实另有目的。
接下来几天是连绵的赶路,目前只剩下不足十个成员,所以队伍的速度倒是不慢,而被蓝礼尤其在意的老骑士这段时间也是断断续续的苏醒昏迷,昏迷又苏醒,每次醒来都会叫蓝礼来说几句话。
蓝礼感觉他活不长了。
只是在某天,苏醒后的老骑士却变得异常精神,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将蓝礼叫到牛车前后,他习惯性地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个金发大个子,缓缓开口道:“知道吗,我是个逃兵。”
蓝礼闻言一怔,对方却并未结束话语,而是自顾自地道:“我是你祖父的侍从,与他还有你曾祖父一起参加了那场让河湾王室绝嗣的战争,你祖父死的时候,我本应该留在他身旁,但那龙,那三条龙实在让我——”说到这事,他话语一顿。
“所以我逃了。”
勒林骑士说话的声音相比前阵子来讲要顺畅的多,没什么情绪,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老人在絮絮叨叨,似乎也没想要蓝礼这位听众有什么回应。
“我心有惭愧,于是放弃了家族的继承权,选择加入教会来赎罪。我用半辈子来信奉天上诸神,但到头来却还是总能梦到那天的场面,父兄死战,我转身便逃,他们死了,我活了下来,可真是一场噩梦。”
“这很正常,爵士。”蓝礼闻言安慰道:“不然留在那里,你也会死的。”
对方并未因此感到安慰,反而摇了摇头。
“你说这很正常,但如果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死在那场战争里。”
蓝礼没说什么,他感觉对方此时充满对往昔的追忆,也能清楚发现老人红润的面颊下隐藏着的暮气,这让他隐隐有点不舒服。
老骑士见此反而笑了笑,浑浊双眼盯了他半晌后,语带怅然地道:“我本想亲手教导你,你是个可造之才,学的快,最重要的是懂得用脑子,但我没想到我的死期这么快就到了。我一直期盼这天,可那不应该是现在,不应该是在我刚刚遇到兄长后代的时候。这一定是天上诸神对我的惩罚……”
说到兄长后代时他的语气很笃定,似乎已经确认蓝礼是他们家的血脉了,蓝礼想不到他这种确定是从何而来,种种线索?还是内心当中强迫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相?
他不了解,老人显然也没有再执迷于此,话语说完后,他就抬手拍了拍身后护板,于是牛车适当的停了下来,随后就见老骑士手撑着牛车侧栏趔趄起身,在蓝礼搀扶下下了地。
原地喘了几口粗气,他强撑着身体仰头望了望头顶阴郁的天空,随后面对站在身前的蓝礼道:“我没法教导你什么了,柠檬,但你要记住一句话,骑士并不是骑马拿着枪,披着一身盔甲就能当的,那不是骑士。就算你手中的枪再利,马再壮,使剑技巧再高超,那也不是骑士。骑士最重要的是精神,是信念,没了这信念,你就称不上是一名骑士,甚至称不上还活着。”
蓝礼闻言一怔,对方此时却抽出自己腰上佩戴着的长剑放在他左肩膀上,随即面容严谨地朝蓝礼道:“现在,跪下,奥斯格雷家族的私生子柠檬。”
87 七子的审判(10)
老骑士死了,在他册封蓝礼成为骑士的当晚。
而他非要坚持跟随上路的原因蓝礼也了解到了,他想被埋葬在他父亲兄长战死的那片平原当中,而非一个无名小村子里,这是他临死前千叮万嘱要求蓝礼必须做到的事情。
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因为河间地橡果厅至君临的道路,也就是他们原定的路线正好经过那片平原。
这条路也正是老骑士几十年来一直巡回值守的路线。
……
尽管在这之前已经面对了无数的死亡,但在老人死去之后,队伍当中的人们还是难掩哀伤情绪。
相对于蓝礼来说,幸存者们大多都与勒林骑士接触过很长时间,虽说这位骑士平时颇显沉默,也不总爱说话,但日复一日的守卫在保护旅人的岗位当中却早已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蓝礼对此也有些伤感,更有一些对于欺骗对方而带来的惭愧。只是不论他心情如何,继续赶路都在所难免。
翌日一早,再次减员的队伍继续上路,然后就有人发现前头带路的绿甲骑士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
“如果不是知道他昨天晚上才被册封的,我还以为柠檬早就是个骑士了。”队伍后方骑着马的一位集会成员如此与身旁同伴说——队伍减员后,他们已经能够做到人手一骑了。
凝望着前方那道身影,同伴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看起来那策马在前的高大身影没什么特殊的,腰板笔直,双手握着马绳昂首前行,但与之前所见相比,他似乎更稳重了一些。
并非是气质上的稳重,而是端坐马匹上的姿态。
原本他们尽管没有多留意那位在马上的坐姿,却也算是有所印象,那就像是一个新学会骑马没多久的菜鸟,尽管能够正常骑马赶路,姿势却也称不上有多灵活,甚至显得颇为笨拙。
然而此刻来看,那静静端坐于马背上的身影仿佛一道巍峨矗立的高山,不论脚下地面多么颠簸,也都看起来没有任何紧张之感,显得沉稳又轻松。
仿佛一个骑马多年的资深骑士。
“可能是受到打击了吧。”他们身后一位骑着马的中年人摇头叹息。
尽管不清楚具体情况,但现在队伍当中谁都知道死去的勒林骑士与这位崭露头角的柠檬头领有血缘关系,老人临死前那几天还总叫柠檬跑去说话,大多是一些叮嘱话语,队伍规模缩小不少,因此他们都有听到过。
“这和受到打击有什么关系?”旁人发表质疑。
“关系大着呢,我们村有一个……”
……
身后交谈声隐隐约约,正常人大概是听不到的,只是蓝礼并非正常人,所以他能听个清楚,对此他无语摇头,感觉八卦这种特性不论在什么人身上似乎都存在。
不过后面那些人并没有看错,他的确与昨天或者以前不大一样了。
被老人册封为骑士后,他自然完成了副本的第一件任务,而获得的奖励正是骑术等级提升至Lv6。
蓝礼感觉这个等级已经是一些资深骑士所能拥有的程度了,坐在马背上,他隐隐有种与身下黑色马匹融为一体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并非那么玄乎,可行路间却也颇显轻松自在,甚至不用多留意,在马背上他下意识的就能跟随马匹颠簸而调整坐姿,足以避免一些不适之处。
这让他隐隐有些遗憾,感觉要是自己进入副本后能够接受到的任务再多一些就好了,没准那样一来他根本就不用学什么,只要完成各种任务就足以把他堆成一位顶级骑士。
想着,蓝礼突然耳朵一动,随后转头看向身后方向。
六七个集会成员骑着马,两个身强体壮的则与两位被缚俘虏一起坐在牛车上,与此同时,老骑士被草堆覆盖的尸体也被放在那上面。
这就是他们当前的队伍了。
但蓝礼此刻看的并非是自己这些人的队伍,而是队伍之后的那片沃野深处,面色渐渐凝重,甚至拿起马袋处挂着的一张长弓来。
队伍当中的人们见此面面相觑,随后忙跟着转头看向身后,然后他们就发现一群小黑点正在视线尽头飞快靠近。
“敌人?”
“他们怎么突然赶上来了?”
“该死的,准备战斗!”
……
稍显慌乱的骚动过后是一片金属武器出鞘声音,仰仗之前那场战斗,此时他们这些人尽管数量不多,但个个身着皮甲与铁剑,甚至还有四五个配弓的,基本上算是鸟枪换炮了。
远方那些小黑点看起来数量比他们多上不少,但此时他们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当那些黑点逐渐放大,最终能够被看清后,队伍当中的人们登时就松了口气——是自己人!
“马特找来援军了?”
“肯定是这样。”
“为什么会从后边赶来?”
议论纷纷的声音诉说着他们此时的放松,这也难怪,因为来的是一群身着镀银盔甲的骑士,而他们身上那随马匹奔跑而抖动的彩虹披风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那是一群战士之子!
战士之子数量大约四五十个,一同奔来的模样还真有股大军来袭的气势。放下手中弓的蓝礼彻底松了口气。
连番赶路,怕的就是敌人再次出现,但此刻赶来的并非敌人而是一群教会骑士,似乎代表着他们已经没什么危险可言了。
不久之后,战士之子们奔到近前,收束马匹减速的声音连番响起,集会成员们因此看向蓝礼,见他点头示意后,一位资深成员策马上前与其中一位靠过来的骑士交涉,剩下的人则站在原地等待。
蓝礼发现那里边说边朝他所在方向指指点点,这倒不出他所料。而没过多久,那个看起来是这群战士之子领头者的一位中年骑士就策马小跑了过来。
“柠檬爵士?”
他问。
蓝礼躬身回应。对方见此又道:“我是莫瑞·格瑞尔,石堂镇战士之子负责人,之前在那村子里我就听说了你的事,我们单独谈谈?”
这位说话时面无表情,但话语听起来还算客气,蓝礼自无不可,于是跟随这个看起来有些矮壮的中年骑士策马而去。
直到远离队伍所在,对方才再次开口:“还没安葬他?”
这位口中说的是谁不言而喻,显然也认识那位老骑士,蓝礼闻言回答道:“他希望自己能被埋在前面黄金大道附近。”
莫瑞骑士闻言后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老骑士有所了解,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移话题道:“你的功劳不小,柠檬爵士,勒林爵士死之前既然封你当了骑士,那么我想我能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声音顿了顿,随后深蓝目光盯着蓝礼,语气严肃地道:“只是我暂时还不能将你吸纳进入战士之子,因为我认为你还需要教导。”
蓝礼闻言一怔。
88 七子的审判(11)
“不论用什么武器,不论与谁对敌,能够清楚掌握双方的打击范围都非常重要,这种距离感决定了你闪躲与进攻的余地。”
……
源自石堂镇的战士之子们其实并非专门救援而来,他们原本也是准备去君临的,只是刚刚启程就遇上了那位队伍派出去的求救者,于是就顺势赶了过去。
只是因为与蓝礼他们走差了路,这些人反而跑到后面那个村子里去了,最终一顿快马加鞭,才堪堪追上他们。
自从他们加入队伍后,蓝礼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些吊在身后的骑手们了,似乎危机因此而解除。
那些骑手到底是谁派出来的蓝礼并不清楚,但战士之子们却声称会有人对此展开调查,同时他们也接管了两个俘虏。
于是蓝礼就不再多问了。
君临距离此地还有很长一段路,这段路程他们自然不可能一直毫不停歇的赶路,于是每当歇息时,那位叫做莫瑞·格瑞尔的骑士都会叫来蓝礼,开口传授他各种打斗技巧或者让自家侍从与之对练,这显然就是他口中的教导。
“剑术并不是依靠你的本能去劈砍,去闪躲,去格挡,而是依靠你的头脑。了解敌人的行为习惯,试探出他的性格是谨慎还是激进,以此布下战术,然后去执行,这是你首先应当考虑的事情。”
木剑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中年骑士严峻的教导,于河岸旁不断响起。周围有一些战士之子在旁观察,更多的却身处于不远处的营地当中生火造饭,那人头涌动的模样显得热闹非凡。
因为骑士们的加入,队伍复又开始吸纳起了路上一些旅人,看起来对是否会受到袭击丝毫没有顾虑,蓝礼猜测这可能有什么仰仗在其中,但他此刻并没有多余心思考虑这件事,而是全身心投入到训练当中。
西方剑术看似没什么招数,但实际上仍旧有许多固定动作,进攻、格挡、起手式……最近蓝礼一直在学这些。
而当基本知识全都学会之后,就要开始重复不断的练习,以及将知识化作实战了。
对此蓝礼颇显生疏,他虽然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但那也只是对弓与匕首而言,就算曾经练习过长矛,使用这种双手握着的长剑格挡进攻对他来说也仍旧充满陌生感,同时身上佩戴着的全身盔甲也让他显得笨拙不已。
凭本能掌握剑的尺寸、攻击范围、强弱剑身、以及所谓的战术……
与他对练的是莫瑞骑士的侍从,一位棕发小个子,面庞稚嫩,穿上盔甲后显得很消瘦,看起来比蓝礼小多了。
只是两者打斗间,大个子反而被小个子打得节节败退,两木剑碰撞,蓝礼防守占据大多数情况,显得手忙脚乱,身上铁甲则被打得砰砰作响。
周围看热闹的一群骑士对此经常评头论足,不过他们倒也没嘲笑什么,虽说蓝礼这个骑士是一个样子货,但他之前所立下的战功却足以让周围这些人对他保有一定的认同。
负责教导的莫瑞骑士话语反而毫不客气,丝毫差错都要被他拎出来训斥一番。
对此蓝礼乐于接受。
除了长剑使用之外,每天他接受的训练还有盾牌的掌握,而相对于用剑还能有来有回,盾牌的练习就完全是被动挨打了。
除此之外,他的骑术在经过检验后,被莫瑞骑士认为不需要再多练习什么。
“单凭骑马而论,你比大多骑士要合格,这在你这个年龄当中比较罕见。”骑士如此评论。
蓝礼对此只是笑笑。
穿着沉重盔甲连日练习下,他每天都练得大汗淋漓,身体充满疲惫,但精神头却愈发充足,少了领导队伍带来的种种困扰,投入这种体力与脑力的劳动当中反而让他浑身畅快。
而时长观看他们对练的那些骑士也很诧异地发现,这位最开始在小侍从的进攻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大个子,越到后来就坚挺的越久,最后甚至能与侍从打得有来有回。
这种进步一天比一天明显,让他们不得不感叹这位草根骑士的天赋实在够惊人的。
议论在一次对练途中达到了顶点,不断防守的蓝礼突然在对手一次进攻后突然探剑隔开敌人长剑,并顺势将练习用的木剑碰的一声敲在对方佩戴着头盔的脑门上,随后又趁势下坠剑身横在其脖颈露出盔甲空隙的部位轻轻一敲,发出一阵锁甲碰撞的闷响。
这代表着他已然取胜!
利索的动作惹来一片叫好声,更是有人上前乐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就连那个与他对练的小个子也衷心为他感到高兴,上前拥抱了一下他。
尽管累的不住气喘,身上也充满疲惫感,但蓝礼本人同样因此而高兴,因为在他得胜的那一刻,长剑掌握能力已经到了Lv4。
而路上学会的另外一个技能盾牌格挡则处于Lv3等级当中。
只是笑一阵子后他就收敛心情不再得意什么了,一次胜利不代表所有,每次战斗都是一个新的开始,就算是资深骑士也很难保证获得每场竞技的胜利。
况且尽管这些能力进步飞快,但越往上升级越难,按照蓝礼曾经的经验,1-3这个等级是最容易晋升的,第四等级以后就很费劲了,6-7这个过程更是需要日复一日的水磨工夫来学习。
而以他目前能力等级去参加七子审判却根本不够格。同时就算合格,这些也属于次要的。
因为七子审判最重要的能力并非长剑,而是骑枪冲锋。
坦格利安王朝的历史当中,只发生过两场七子审判,一场是不久之后那场,另外一场是一百多年后的,对于目前的七子审判,蓝礼了解不多,因为书籍对此记载寥寥,且大多混乱互相冲突。
但后面那场审判他却多有通读。
七子审判最先开始的,正是面对面的骑枪冲锋,而如果这个步骤发挥的好,基本上一回合就能分出个胜负。
可惜,路上他尽管能够受训长剑与盾牌,但骑枪却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练习,虽说骑士们都说骑枪冲锋最重要的是骑术而非枪术,但最重要不代表唯一,对于骑枪的掌握与熟悉也是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不过蓝礼对此已经有所眉目了,或者说他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当前时代的盔甲似乎和后世有明显不同,这种不同并非体现在防御能力上面,而是某种辅助能力……
蓝礼对此若有所思,于是在一次练习后的歇息途中,他开口询问与他对练的年轻侍从。
“加入战士之子后,我的盔甲是不是也要量身定做?”
“当然,你现在穿的这套盔甲并不合身,在真正战斗当中根本不利于发挥,而且战士之子的盔甲都是制式的。”对方回答。
蓝礼于是放下了心,继而全副身心地投入到了训练中去。
尽管莫瑞骑士最开始声称他还不能收纳蓝礼,但连日的赶路途中,那位的口风却不知不觉松动了很多,蓝礼已经能够确定自己加入战士之子这件事不会有意外出现了。
这可能是老骑士的遗泽,也可能是他自身的功劳与天赋,当然更可能是两者结合。
于是目前对于他而言,需要做的只有确保自己在未来的七子审判当中能够顺利加入。
他对此目前还没什么眉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在不断的赶路与训练之下,时间流逝飞快。
直到一个阴郁的早晨,君临城的影子隐隐可见。
只是靠近之后,蓝礼就发现,此刻城内似乎非常混乱,甚至正在爆发战争。
89 七子的审判(12)
君临这座日后臭气熏天的七国首都在这个年代同样散发着阵阵臭气,只是相对来说要轻了许多,而它的外表却与后世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城墙高耸,朝两侧连绵延伸而开,如同一个土黄色的蛰伏怪兽。
不过蓝礼并没有时间来仔细打量这座“陌生”的城市,因为随着队伍靠近,阵阵喊杀声与尖叫就隐约飘荡而来,这声音让带队的莫瑞骑士面色一变,随后回身命令队伍当中的寻常平民留在原地,而他则招呼战士之子们策马飞奔而去。
尽管目前还不能算是战士之子,但蓝礼也在这个队伍当中,一踢马刺,他就跟在了诸多骑士之后,一股脑冲入了洞开的城门之内。
阴郁天空下,几十上百骑一起飞奔的马蹄声轰隆作响,顺着那高耸城门鱼贯而入,没见有守卫阻拦他们。
入城后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撒了一地的烂鱼与坚果,摊贩的主人们则不见丝毫踪影,而一个似乎被吓瘫了的老乞丐而今正瑟瑟发抖地萎顿在街道右侧建筑阴影内,注视着街道中央那混斗的几十个人。
打斗双方衣着都很简陋,大多着破烂皮甲与生锈武器。
不过其中一方非常容易辨认,因为他们佩戴七芒星徽章,有的甚至在额头与胳膊上烙印下了七芒星印记。
这是穷人集会的标志。
当发现大群战士之子从城外奔入后,那些与集会成员打斗的人们一个个面色大变,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只是他们这种行为不仅没有丝毫作用,反而让缠斗的集会成员们有机可乘,于是一时间敌人死伤惨重。
剩下那些逃窜的人也没跑多远,在骑士们高声吆喝下,他们于街道角落被团团包围,最终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杀了他们!爵士们,他们杀了咱们好多同伴!”见胜利已经确定,一位头发乱糟糟的老人朝着战士之子们叫嚷。
“我们的敌人只是坦格利安。”莫瑞骑士大声回答,对方闻言面有不忿,但并未说什么,而是招呼身旁十多个同伴转身就朝着街道深处的其他战场奔去。
从这种情况来看,似乎这座城市已经遍布战火,骑士们见此留下一些人看守投降者,剩下的则继续策马深入城市当中。
混乱的君临城内人头涌动,惊慌失措的普通民众们匆忙躲避着街道与巷道内发生的一起又一起打斗,不过看起来打斗双方并未杀红眼,对于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们根本不作理会。
战士之子的队伍不断深入城市,解决一场又一场战斗,不过并非每一场都能压倒性的胜利,于是随着他们顺着街道逐渐前行,死亡接二连三发生。
与穷人集会成员敌对的是当前时代的都城守备队,但又并不只限于都城守备队,还有一些装备精良的士兵,这些士兵尽管比不上全副武装的骑士们,但人多势众下,却也非常麻烦。
队伍不可避免的开始被冲散,也渐渐拖拖拉拉不成形。
局面太过混乱,发现自己落了单的蓝礼策马奔到一处巷弄间打算先躲一会,结果一枚箭矢却于此刻倏然刺破空气疾射而来!
他没有反应的机会,那箭就已然碰的一声射在了他的胸甲上,这让他非常庆幸自己此时是个铁罐头,不过心中情绪并未影响外部动作,摆出防御姿态的同时仰头看去,发现一位形貌邋遢的弓箭手此时正蹲在斜上方一栋屋舍顶端,面对下面的笨重骑士咧嘴直笑。
见此,蓝礼哼了一声,遂拿起马袋上挂着的木弓飞快瞄准射了一箭,他的动作凌厉果断,近距离下也没用的上瞄准,那位见到弓后堪堪有闪躲行为的弓箭手措不及防下直接被射中了胸膛,惨叫着滚落屋顶扑腾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显然已经死掉了。
只是此处敌人却并不只这一个,这弓箭手刚刚中箭,一个手持长矛的大汉就怒吼着突然从巷口蹦了出来,挥舞手中武器刺向蓝礼身下战马。
此时蓝礼刚刚射完那支箭,对背后出现的攻击有些反应不及,但身下战马却经验丰富,就见它马蹄踢踏屁股轻轻一闪,很轻松的就躲过了刺来的长矛,随后它复又嘶鸣着撅腿一踢,牙齿响亮碰撞声下,直接将那大汉踢的趔趄倒地,捂嘴哀嚎。与此同时,反应过来的蓝礼倒握着一柄随身长矛转腰朝下方一刺,这位就尖叫着被一矛捅死了。
可惜霉运似乎并未停止,或者说周围敌人实在太多,就见大汉死后,巷子外的街道上复又窜出来三个身着皮甲的士兵,其中一个朝蓝礼搭弓瞄准,另外两个持盾牌与长剑飞速靠近。
虽说还没搞清楚这场战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都已经被打上门了也不能不理,于是见这幅情况,他一夹马肚子转过身来,继而朝着那三人方向飞快冲去。
飞奔的马匹气势汹汹,马上的骑士俯身压低,也直接躲开了瞄准他的那一箭,两位士兵对于冲来的骑士竖起盾牌,只是他们的武器明显比不过长矛的打击范围,于是随着战马从他们侧面冲过,其中一位士兵惨叫着被直接刺穿了脖子。
另一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后方就出现一阵肉体碰撞的沉闷响动,转头看去,弓箭手同伴此时已经被战马冲击的倒地不起,最后哀嚎着被一矛狠狠刺入嘴巴当中,鲜血伴随碎块舌头与脱落牙齿飞溅,尚未完全消散的生命让弓箭手倒地的身体不住抽搐。
然而这并不代表蓝礼此时已经获胜,因为周围复又窜出来六个手持长矛的敌人冲向他,这让蓝礼面色一变,遂毫不犹疑地一踢马刺,准备仰仗自身紧密的防御冲出包围圈逃窜。
不过就在此时,轰隆的马蹄声却突然从远处传来,于是就轮到这些包围而来的敌人们面色大变了,就见他们不理会蓝礼转头就跑,被蓝礼趁机又是一箭射死一人,其他的则慌慌张张跑进了巷道当中。
来者是一群陌生的战士之子,蓝礼不认识,但那披风却能够显露出他们的身份,同时他背后披着的同样也是事先有所准备的彩虹披风,于是还没等他怎么着,那些冲过的骑士们当中就有人朝他招手示意跟上。
显然蓝礼现在不能逃跑,于是他颇感无奈之余只能策马而去。
……
入城、战斗、战斗、再战斗……
一系列事件让人有些目不暇接,直到正午的阳光笼罩这处土黄色的中世纪城市,悠扬的钟声庄严散发而出,这场战斗才堪堪宣告结束。
穷人集会的成员们在城市各处大声欢呼着,而那些抵抗的士兵以及都城守备队则死的死伤的伤,被俘被杀了一大堆。
直到这时,弄的浑身斑点血渍的蓝礼才看见入城后就一直不见踪迹的莫瑞骑士,于是忙凑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爵士?”他喘着粗气问。
打了半天,基本一刻不停,累个半死之余蓝礼也没搞懂这座城市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莫瑞骑士此刻正全副武装地萎顿在一处铁匠铺门口,褪下头盔的额头不住往外冒汗,闻言面色疲惫地开口道:“昨晚有人冲入红堡当中刺杀那怪物国王,结果失败了,惹来城内士兵反扑。”
一听这话,蓝礼一愣,随后突然道:“爵士,我能先离开吗?我叔叔住在面粉街,原本我来君临就是打算要投奔他的,我怕他现在有危险。”
一路上已然将他“身世与来历”了解清楚的莫瑞骑士闻言皱了皱眉。
“你不打算加入战士之子了?”
“当然要加入,但我希望能在这之前确定好他的安危,毕竟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爵士。等完事后我去教堂找你?”
“现在城内乱,你最好加快速度。”对方闻言点了点头:“雷妮丝丘陵上的思怀圣堂,很容易找,找不到随便问哪个人也都知道。”
显然他并未拒绝,于是蓝礼道了声谢,继而策马离开此处街道,看起来有些着急。
莫瑞骑士见了反倒颇感满意,认为这位私生子出身的大个子“发达了”还不忘自家亲戚这点是一种美德。
只是他显然没有发现,这位金发大个子前往的方向并非是面粉街,而是君临港口。
史书记载,穷人集会的刺杀事件过后,伊尼斯国王可是被吓得逃窜回了龙石岛的,而今蓝礼准备去港口碰碰运气,没准就能撞见他。
90 七子的审判(13)
尽管抱着某些不怀好意的心思跑向了君临港口方向,但还没等蓝礼奔到港口,他就突然听到一阵龙吼声音,这声音乍一出现就惹来周围无数哗然议论,以为红堡中那位国王准备用巨龙来对付他们了。
然而紧接着又一道更遥远的吼叫就让人们有点摸不着头脑。
蓝礼对此隐隐有所猜测,而当他快马加鞭地赶往港口区域后,所见却只有各种货物烂鱼堆积一地的潮湿码头,以及码头上闹哄哄的穷人集会成员。
稍作打听,他就听到之前已经有一艘艘王室船只缓缓行驶离去,伴随着一条银闪闪的龙。
“好像是那个怪物国王,我们没见到他,但见到了他的御林铁卫和龙。”
被他询问的集会成员声称,随后瞧见蓝礼背后披着的彩虹披风,好奇问道:“爵士,你是新加入的战士之子?盔甲和别人的怎么不一样?”
蓝礼敷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望了一眼阳光下辽阔海洋当中那朦胧可见的几艘船,暗暗撇嘴。
说起来那位伊尼斯国王还是雷妮丝的儿子呢,结果似乎连后者丁点的勇气也没继承到。
明明有龙,却被欺负到了这种程度,竟然被吓得逃离了都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过他对此倒也没什么怒其不争的心思,虽说是故人之子,但这个“故人”却也并非是他接触的那个人,这个世界的那位就算没死在多恩,估计也不可能认识他。
想着,蓝礼摇了摇头,随后策马转身,朝着城内方向赶回。
白来一趟虽说浪费了些许时间,却也并不算有多失望,或者说就算他能够赶得上,也不见得真能讨来什么便宜,只是发现这个消息后恰逢其会罢了。
身下哒哒的马蹄声敲击地面发出阵阵清脆响动,金发骑士顺着来时路线往回走,入目所见,周围混乱的城市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也能够看到一些平民从各自窗户处探出脑袋观望,胆子大的则走出屋舍,开始与其他人打听起了具体情况。
蓝礼对这一切不作理会,准备直接前往雷妮丝丘陵报道,不过正当他路过一条两排种植着樟树的道路处时,却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争执声音。
他仔细倾听,发现那似乎是个男孩的声音,这让他下意识认为可能是城市混乱的余波还未散尽,于是循着声音策马靠近而去。
“那是我祖母留下的项链,你们两个脏东西,别碰它!”
接近后所听到的一句话让他微微一怔,随后脚踢马刺加快了速度,最终他发现在一处窄小巷路内,一个邋遢的老乞丐正紧紧箍着一个穿着湿漉漉天鹅绒昂贵衣物的光头男孩不让他乱动,而另一个乞丐则不断在他身上扯着一枚枚镀金扣子与各种装饰品。
这明显是抢劫场景,蓝礼见此皱了皱眉,但还没等他做什么,那之前因为马蹄声而回望过来的两个乞丐登时就因为来人身后披着的彩虹披风而吓得停止了动作,然后毫不犹豫地放弃男孩撒腿就跑。
原地的男孩趁机从老乞丐手中拽回了一条项链,回过头来后看向蓝礼却也不自觉一愣,但紧接着他就忙爬起身来,低下头朝蓝礼道谢。
“谢谢你,爵士!他们太野蛮了,谢谢你救了我。”
这位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似乎很怕生。然而之前蓝礼听到的那句话可没显得这么“乖巧”,同时对方手中那条项链也让他感觉有点眼熟,于是他心有狐疑地开口问:“你掉进水里了?”
“之前在码头上不小心滑下去了,爵士。”浑身潮湿的男孩低着头回答。
“不小心?你家人呢?”
“就在这附近,爵士。”男孩回答:“我偷偷跑出来的,想要瞧瞧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却被他们抢劫了,多亏了您呢,爵士,不然我没准活不过今天。”
“这附近?”
蓝礼闻言道:“我送你,你指路。”
“多谢爵士,但我自己就能回去的。”对方回答,声音带着一丝俏皮。
“我可不相信这么短的路能碰上两次劫匪,爵士,君临其实没那么乱,特别是有您们的存在。”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异常的,但蓝礼却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者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小孩子时期忽悠人时的模样。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对方,也没说话,直到男孩忍不住抬眼瞥了他一下。蓝礼才开口道:“抬起头让我看看,你干嘛总是低着脑袋?”
“我有轻微白化病,爵士,害怕阳光。”
“巷子里可没阳光。”马背上的蓝礼边说边收紧了一下马绳,战马于原地踢踏间打了个响鼻,于是他声音就显得非常有威慑力。
“抬头,不然我帮你?”
这话让对方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
以孩童而论,这张脸非常可爱,深蓝色的眼眸配合光洁的额头与两个小酒窝、看起来仿佛是个小女孩。不过蓝礼能够确定他是个男孩,还是个很有趣的男孩。
注视着这张隐隐有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又仔细瞧了瞧对方眸子的颜色,他心中颇感哑然,“你看起来可不像有白化病。”
“只是轻微的病症,爵士,不太明显。”男孩呐呐地说,目光有些闪躲,耷拉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绕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很紧张。
蓝礼认为他也的确应该紧张,别说这么大一个小孩子了,这种情况,换做自己都不可能不紧张。
“你父亲都逃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啊?”他兴致勃勃地问,同时翻身下马,走近而去。
男孩见此脚步忍不住后退。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爵士。”
“让我猜猜。”蓝礼没理会他的话,走近后抬起对方下巴来,打量了几眼后,道:“你这副模样,伊耿、韦赛里斯,年龄似乎都对不上。所以你是杰赫里斯?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伊尼斯国王最小的那个儿子?”
他虽是猜测,但话语却很笃定。
要说辨认旁人很难,但辨认坦格利安家族的人却简单,只要看发色与眼睛颜色就能了然一二,更别说这张脸蛋与男孩手中的项链他看着还挺眼熟。
蓝礼的话让男孩浑身一颤,继而惊愕地瞪着对方,张嘴无言,显得非常震惊。
“你父亲都逃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蓝礼又问了一个之前问过的问题。
因为这涉及到这个小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杰赫里斯·坦格利安,又称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一世,坦格利安家族在梅葛国王后第四位坐上铁王座的国王,因为加冕后与教会谈判,成功解散了教会两大武装力量,他又被人们称之为仲裁者杰赫里斯。
杰赫里斯统治期间英明睿智,统一了七国律法,又修筑了一条连通全国各地的国王大道,统治时间也是坦格利安历代国王中最长的一位,很多人认为他的统治是坦格利安王朝最为鼎盛的一段时期,而在他之后的几个国王却迅速将王朝带入低谷。
总而言之,这个男孩未来会是一个好国王。
蓝礼对于这位好国王的童年并不怎么了解,但怎么想他也想不清楚眼前这个坦格利安男孩会落单到了这里,还被两个乞丐抢劫。
同时他的父母在不久之前还都坐船跑了。
这情况,是历史资料当中没有记载的一段隐蔽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