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悲鸣
古河汐看着眼前这双极具魅力的神秘眼睛，心神渐渐变得恍惚起来。
那双眼睛的主人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所过之处凝结出了一朵朵冰莲。
他周身冰冷，整个人仿佛自冰天雪地中走来，连周围的空气都有一瞬的冻结。
他来到了月光下，清冷的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古河汐只看见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来人周身萦绕着层层黑雾，令人无法窥探他的真容，唯有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看的格外清晰，直直印入灵魂深处。
“你是谁？”
古河汐小心翼翼的后退几步，手慢慢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梵天。
黑影看见他的动作，发出了一声极为轻蔑的嗤笑，似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古河汐只感觉自己背脊一凉，喉咙处似是被人死死扼住，死亡的寒意将他紧紧缠绕，令他动弹不得。
但是想到身后的徐子韵，古河汐还是咬咬牙，他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梵天剑出鞘，剑光划过之处燃起一道烧灼的烈焰。
但这烈焰遇到黑影的寒意根本不堪一击，转瞬便被冻结成了火红的雕塑。
自己根本不是这人的对手。
古河汐意识到这一点，在没有丝毫犹豫，将一张传送符纸贴到徐子韵的身上。
他侧身留恋的看了眼身后的小姑娘，在察觉到危险的第一时间，他便对她下了沉睡咒。
小姑娘的睡颜恬静，对眼前的危机丝毫没有察觉，但古河汐却反而因此松了口气。
只要她没事便好。
这许是他见她的最后一眼了……
思及此，古河汐眼中露出了不舍，但为了小姑娘的安危，他不在犹豫，口中催动法诀，要将徐子韵送回昆仑。
传送符上光芒一现，古河汐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道。
“在醒来的时候，你可不要哭鼻子啊……”
他最见不得小姑娘哭了，她一哭，他的心肝都要跟着疼起来。
而这次，她要是哭的话，他可能……没有办法再去哄哄她了。
古河汐轻轻闭了闭眼，在睁开时，眼眸中带上了死志。
“你不走吗？”
黑影发出了沙哑的声音，看起来也不急着取他性命。
他就好像是准备捕捉老鼠的猫一样，打算先好好肆虐的玩弄一下猎物，等到玩腻了以后，在给予致命一击。
走？
古河汐当然想走，他舍不得自己的小姑娘。
但昆仑就在前方，他现在若是走了，这个神秘的黑影极有可能会前往昆仑。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他总感觉，便是自己的师父对上这个古怪的黑影，怕是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所以他先送了徐子韵回去，给昆仑留了讯息，好让他们有个准备，升起护山大阵，阻挡这个黑影的侵入。
他不能走。
他要为昆仑争取时间。
少年紧握住手中的剑，梵天似有所感，发出了一声铮鸣，剑刃之上，燃烧起了一层金红色的火焰。
“你当真以为自己能阻我？”
黑影饶有兴趣的看着古河汐，不曾有出手的打算。
“不能，但哪怕只有一秒，我也要为昆仑争取。”
古河汐强迫自己战胜心中对黑影的恐惧，少年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迷茫。
他执剑而立，上来便是不留余力，直接使出了自己最强的杀招。
梵天剑上的火焰幻化出了法相，十余米高的神兵面相凶神恶煞，长有三头六臂，他每一条手臂上，都持着一把梵天剑。
这每一把剑都是真的，每一把剑都由古河汐的剑意所化，带着梵天本体全部的实力。
“噗嗤”一声
因为强行提升修为催动法相，古河汐还未出手，便先吐出了一口血来。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梵天的火焰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但是古河汐没有丝毫退意。
他看着眼前的黑影，眼眸一厉，执着梵天轻轻一挥。
神兵也跟着他挥剑而下。
七把燃烧着火焰的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剑阵，其中带着火光的剑气肆虐环绕，就是空气，在剑阵中也被剑气撕裂焚烧。
古河汐手指微动，剑阵将黑影围的水泄不通，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而黑影却显得游刃有余，他根本就没有将古河汐这一少燃烧自己生命力的杀招放在眼里。
剑阵落下，火光将黑夜点燃，原本暗沉的天空变得一片火红，如烈焰在熊熊燃烧。
古河汐死死盯着剑阵中的黑影。
一秒，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剑阵迅速降落，瞬息间，距离黑影不过三寸
黑影抬眸，朝着古河汐缓缓露出了一抹笑意。
古河汐心头猛的一跳，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四肢百骸，令他惊出一身冷汗。
黑影缓缓抬起了手。
“咔嚓”一声
是剑阵被冻结成冰的声音。
偌大的剑阵，被整个冻成冰雕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黑影又慢慢收紧了手掌，接着，又是“咔嚓”一声。
冻结成冰雕的剑阵瞬间破碎，化成漫天冰屑坠落在地，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带着寒意的白雾扑到了古河汐的脸上，令他本就惨白一片的脸颊挂上一层冰霜。
少年原本坚定的目光，在看到这一幕时，终于彻底龟裂，露出了一丝不甘与挫败。
他燃烧着自己生命才催生出的法相，在这人面前，竟不堪一击到如此地步……
黑影瞧着他眼中的不可置信，发出一声嗤笑。
“自不量力……”
他看来心情颇好，缓缓踱步走到了古河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少年。
“嗡”的一声
梵天剑发出一声悲鸣，剧烈颤抖起来。
即便没有剑灵，它也能感受到眼前之人恐怖到极致的危险。
它的主人有危险。
可惜梵天什么都做不了，古河汐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蹲下身来平视着自己，看着黑影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来，并不是要杀你。”
“天道要唤来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我的力量尚未恢复，她现在若是来了，我就麻烦了。”
“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只是一个很小很简单的忙而已，你很容易便能做到。”
黑影说着一顿，笑容越发阴森诡异起来。
“你帮我……杀了道子，毁灭昆仑可好？”
第四百零六章 碎裂的灵魂
“你帮我……杀了道子，毁灭昆仑可好？”
古河汐闻言瞳孔猛的缩紧，他右手握紧了梵天剑，沉声道，“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只有做不到这件事的人。”
黑影冷笑一声，对于古河汐的抗拒不以为然。
他那双极具魅力，宛如深渊般黝黑诡异的双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璀璨的流光。
流光映入古河汐的眼中，他心神恍惚一瞬，目光渐渐模糊起来。
但秦漓的意识却是清醒的。
她亲眼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心中的感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或是毛骨悚然来形容。
她亲眼看着黑影将古河汐的灵魂硬生生从灵台之中拉拽了出来，然后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原本的古河汐，而另一半，则被他洗去了所有的记忆，重新灌入了一段新的记忆。
这段新的记忆，是属于原本剧情中，书里作为反派的古河汐应该走完的人生。
而不是在一次次轮回中拥有了自我的意志，摆脱了剧情的，现在的古河汐应该拥有的人生。
重新将记忆洗牌之后，黑影将那一半没有改变记忆的灵魂封印入体内，剩下的另一半灵魂，则完全掌控住了身体的控制权。
说来也是奇怪，黑影不将古河汐全部的灵魂都掌控住，偏偏留下了一半。
那一半灵魂在体内，可以清楚的感知周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着身边的事物，也可以清晰的感受那另外一半灵魂的心境情绪。
却偏偏，他不能言语，不能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就和现在置身于记忆中的秦漓一样，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他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不能阻止。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种无能为力的苍凉和悲哀充斥在秦漓的心中，这是属于古河汐的情绪。
这种苍凉和无力是那样的沉重浓郁，沉重到，就连秦漓都受到了感染，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种对于命运无可奈何的悲凉。
命运……是这样的，黑影将古河汐的灵魂撕裂成两半以后，还留给了被封印的那一半灵魂另一样“馈赠”。
他将被封印的那一半灵魂觉醒了。
古河汐在知道一切真相后拼命的想要挣脱封印，可这只是徒然而已，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对着黑影俯首作揖，唯命是从。
黑影对他说，“杀了道子，毁灭昆仑，阻止书外之人的到来。”
不！
古河汐在内心疯狂的嘶吼，但他听到了自己说。
“遵命。”
然后他起身，脸上缓缓露出了一抹与黑影一模一样的，阴森诡异的笑容。
最后，“古河汐”回到了昆仑。
徐子韵此时早已醒来，不光是她，昆仑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山下的异象。
他们认出那是古河汐的法相，此时正集结于昆仑派的大殿之上，整装待发，准备下山救人。
见到古河汐竟然完好无损的回来，所有人都惊愕了一瞬，但到底是人最重要，他们很快便都松了一口气。
徐子韵急的都要哭出来了，若不是徐子虚一直拦着她，她早就要下山去找自己的小师弟。
小姑娘扑到了古河汐的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焦急又担忧的问他，“小师弟，你有没有事？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受伤？”
快走！
快离开他！
古河汐在心里疯狂的呐喊，他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封印告诉徐子韵真相，可他根本就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模仿他平常的样子，对着怀里的小姑娘温柔的说。
“小师姐，我没事。”
徐子韵闻言怔愣了一瞬，觉得眼前的人有些不对劲。
他以前从不唤自己小师姐的，他都是“阿韵”“阿韵”的叫她。
仿佛这样两人就能更为亲近些，徐子韵听着也心生欢喜。
可是现在，眼前这人，好像对她疏离了不少……
“小师弟，你……”
她困惑的看着眼前的人，咬了咬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笑道，“算了，你没事就好。”
大概是她多想了吧。
古河汐看着小姑娘脸上熟悉的笑容，心中止不住的泛起悲凉痛苦。
不是这样的……
你现在看到的不是他，“他”很危险，快走……
快走啊……
然而，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看着“自己”精心伪装，用谎言瞒骗过了昆仑派上上下下所有的人。
众人听到来犯昆仑的人已经被古河汐斩杀，便没有人在多想，关心慰问了他一番，给他送去了丹药以后，大家便散开了去。
徐子韵瞧着眼前的人，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到底是哪里呢？
小姑娘想不明白，明明眼前的人自己无比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些违和。
“小师弟……”
“怎么？”
“古河汐”笑着看她，眉眼温柔。
见到他脸上的笑意，徐子韵恍惚一瞬，似乎记忆里熟悉的人又回来了。
她笑了笑，凑过去踮起脚，在他耳旁小声问道，“明年，明年，我们还去看烟花吗？”
“古河汐”抬头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笑道，“自然要去的，我们不是已经约好了吗？”
小姑娘闻言脸上笑开了花。
一定是她想多了，眼前的人就是她的小师弟。
徐子韵脸颊微红，似是有些羞涩，舌尖抵着唇齿，低下头轻声道，“对，我们约好了的，明年也要在一起……”
而后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担忧的说道，“小师弟，你受了伤，快快去歇着吧。”
想了想，摸出一瓶丹药来偷偷塞到了他的手里，低下头红着脸说，“这是，这是我自己练的丹药，爹爹和哥哥都说比丹阁练的还要好，你就别用他们的了，用我的……”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羞的都已经抬不起头来了。
她小声交代完以后就匆匆跑开了，跑到一半，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古河汐”笑着看她，眉眼比夜色还要柔和，小姑娘彻底放下心来，对着他笑了笑，扭头又跑开了。
等到徐子韵身影彻底消失后，“古河汐”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冰冷和淡漠。
“她似乎对你很有意思，你喜欢她吗？”
“古河汐”映在地上的影子扭曲了一瞬，淡淡的黑雾从中升起，发出沙哑的声音。
“古河汐”淡淡的瞥了眼手中的丹药瓶，瓶上还残留着小姑娘手心的温度，带着清浅的桂花香气。
他沉默一瞬，面无表情道，“我对她并无感情，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说完，扬手将手中的丹药瓶扔到了一旁的草地里，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去。
玉瓶摔落在地，破裂的碎片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其中圆润饱满的丹药撒落一地。
破碎的玉瓶在月色笼罩下，静静的躺在草地上，似是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滴答”一声
古河汐冷漠无情的脸颊上，缓缓滴落了一滴血泪，带着无尽的悲哀与凄凉。
第四百零七章 千年孤城
似乎所有的事情到了现在，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漓看着“古河汐”欺瞒过了所有人，他设计陷害徐子虚堕魔，利用种子的力量，借段洵之手覆灭了昆仑，斩杀道子。
道子与昆仑乃是天道所布置的召唤仪式的一环，这两者覆灭，便也直接导致秦漓晚来了整整一千年。
“古河汐”在做完这一切后，黑影便舍弃了他，任他在下界自生自灭。
他在下界，最后去往的地方是四方狱。
因为黑影的离去，古河汐再没有了束缚，他终于挣脱了封印，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已发生，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道子身死，昆仑覆灭。
徐子虚入魔，徐子韵殒命于四方狱。
这几件事，无论是哪一样，他都无力去改变结局。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古河汐看着眼前一片荒凉的四方狱，徐子韵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带着满腔的冤屈与滔天的恨意。
他知道，她的恨，是对他的。
“可我偏不信命……”
古河汐闭了闭眼，握紧手中的梵天，哑声开口。
“如果这就是天意的话……”
“那我便毁了这天。”
古河汐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眼眸没有恨意，没有不甘，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彻底断绝了世俗红尘，绝情绝爱的死寂。
那双黝黑的眸子，此刻看来，宛如深渊一般。
古河汐面无表情的将徐子韵的尸体安葬好，然后把梵天立于坟前，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姑娘的埋骨之地。
鼻尖，似乎传来了记忆中熟悉的桂花香气。
古河汐眼眸一暗，静默了许久许久，日月星辰流转交替，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在徐子韵的坟前站了多久。
这大概是他们此生，能见到的最后一面了。
古河汐离去时，并未带走梵天。
他只是留下了一个传承，静静讲述着自己那一半灵魂曾经做过的所有事情。
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是为了给后世一个交待，可以有朝一日还他们一个清白，又或许，是为了别的什么……
谁知道呢？
古河汐从黑影的力量中窥见了不用飞升也可以去往上界的办法，他独自一人来到北离，却发现北离一片荒凉，宛如一座死城。
也是，下界已经许久不曾有人飞升，万年前又发生了那样的大战，整个北离百废待兴，即便是有活人，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样的北离，根本不会有什么白玉京。
不过没有关系。
他可以亲手为她打造一座白玉京，一座只属于她的白玉京。
每一处砖瓦都由他亲手盖下，每一棵桂花树都由他亲手栽种，偌大的一座城，完全按照她的想象来建造。
古河汐为徐子韵在上界，亲手打造了一座白玉京。
可这座白玉京跟北离一样，是座死城。
他花了五百年的时间建造出了白玉京，这五百年里，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还不够。
她口中的白玉京，不是这般清冷孤寂的。
这不是她想要的白玉京。
古河汐想到了将北离的修士都集结到白玉京中，可这些人还远远不够让白玉京变得热闹起来。
他又想到了用黑影记忆中的方法，从下界带些修士上来。
不过这个想法古河汐还未来得及实施，他便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北离城中突然出现了许多修士，他们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每一个人都声称是跟随自己飞升而来。
真是有趣。
古河汐从他们身上隐隐窥探到了黑影的气息。
更为有趣的是，他在这些人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些曾经被他斩杀于梵天剑下的昆仑派弟子。
于是古河汐便明白了过来，这些凭空而来的修士，是何身份。
他们都是曾经死去的人，被黑影用世界的意志的力量强行复活，洗去了所有记忆，然后又被灌输入了一段新的记忆。
就像是黑影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
古河汐追寻着这些修士身上属于黑影的气息，在月宫中找到了被封印在王座上的人。
他对这人本该是怀着一腔恨意的，但现在，他突然有些好奇。
“你到底想要什么？”
黑影的本体一直被束缚于月宫中，力量已经开始渐渐衰弱。
先前为了阻止秦漓在千年前到来，他分出化身指使古河汐毁灭昆仑，更是削弱了自己绝大部分力量。
此时黑影与古河汐的身份可以说是完全对调了。
猎物变成了猎人，而猎人，却变成了猎物。
但黑影却并不恐惧或是慌乱，他只是用那双如同暗夜般神秘幽邃的眼眸，静静的看着古河汐。
“我想要什么？”
“不，你不应该这样问，你应该问，那个人……世界的意志究竟想要什么。”
古河汐微眯起眼看他，冷声道，“你是他的身外化身，却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吗？”
“我？”
黑影嗤笑了一声，“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何况是我这个身外化身？”
“我也只是，遵循本能，做了本体想要做的事而已……”
黑影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月宫在束缚他的同时，也在消耗着他的力量。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黑影忽然露出了一抹阴森冰冷的笑意，“这些被我复活送来上界的修士，包括在下界被你杀死的同门……他们的出现并不是偶然。”
“天道有计划，世界的意志同样也有计划，你说，到了最后，究竟是谁会更胜一筹呢？”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说到底，我也只是世界的意志的一具傀儡而已。”
古河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是傀儡，我却不是。”
“天道也好，世界的意志也罢，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又不管他们是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只知道，我想要做的唯有一件事，那便是毁灭这罪恶的一切。”
古河汐缓缓走向黑影，抬手间，竟是要将黑影的力量占为己有！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黑影，眼眸比寒冬还要冰冷，“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包括我自己。”
“不死……便不休。”
第四百零八章 强烈的愿望
在月宫中，古河汐将黑影的力量占为己有，然后又将他带回了白玉京，封印在白玉神塔中。
不过黑影也并不是完全坐以待毙，他在月宫中留下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自己绝大部分的力量，即便是古河汐也奈何不了。
他回到白玉京以后，顺水推舟，做了北离主宰，那些被黑影复活的修士将他尊称为白玉京剑神。
古河汐对这个称呼是嗤之以鼻的。
他早已不配梵天之名，失去了剑的剑修，反而被冠上了剑神之名。
简直和这个世界一样可笑。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最重要的，唯有一件事。
古河汐虽名为北离主宰，但他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些被复活的修士，想要从中窥探出些许端倪。
后来随着他对黑影的力量掌控的越来越完全，对月宫的法术修习的越来越深，古河汐终于明白了，这些修士被复活送来上界的意义为何。
回忆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就在秦漓想要借着古河汐的身份窥探这些修士背后的秘密时，她被强制驱逐出了记忆中。
是在现世中的古河汐在排斥她。
秦漓心神恍惚了一瞬，眸光再次凝聚时，发现自己走了这一遭，但在现实里不过只是眨眼一瞬。
梵天剑的烈焰扑面而来，比起之前的凌冽更多了几分恼怒。
“你竟然……”
古河汐眸色阴沉的看着秦漓，宛如在看一个死人般。
剑势的威压倾覆而下，秦漓咬牙握紧了手中的问仙剑。
她眼角下的猩红云纹，随着主人运转仙气而变得越发妖冶起来，散发着淡淡的黑色魔气。
“生死！”
秦漓眼眸一厉，执着问仙挥出了自己的剑意。
磅礴浩瀚的生死轮回之道与梵天的烈焰激烈碰撞在一起，火焰燃起复又熄灭，熄灭复又燃起，却始终没有退却的意思。
得到了梵天呼应的古河汐，无疑是极为棘手的。
两人僵持着不相上下，最后同时往后退了一步，遥相对视。
秦漓额角缓缓滴落了一滴冷汗，她看着眼前冰冷漠然的人，眸色动容，问道，“你最后，发现了什么？”
古河汐没有回答她，而是缓缓举起了右手，手掌之上燃起金红色的火焰。
接着，他右手猛的一握拳，火焰在空中再次凝聚出了一把金红色的巨剑。
秦漓看着悬浮在空中的梵天，神色淡然，毫无惧意。
既然不得不战。
她便也没有犹豫不决的道理。
秦漓将手中的剑轻轻横于身前。
“剑式……第三。”
话落，周围的空气似有一瞬凝固。
古河汐用的乃是昆仑剑式。
秦漓用的也是昆仑剑式。
昆仑之剑对上昆仑之剑，很难评判谁会更胜一筹。
两人同时出剑
说时迟那时快，剑光火石之间，梵天率先发出了一声悲鸣。
如泣如诉，字字泣血。
随着这声悲鸣，由剑意所凝聚出的火焰也有了一瞬的消逝。
强者对决，胜负正正好就差这一瞬。
秦漓眼眸一厉，抓住这个空隙，挥出了力劈山河的一剑。
生死剑意将梵天的火焰层层包围，趁着那一瞬的功夫，侵蚀而入剑意深处，由内部开始，令梵天的剑意分崩离析。
“轰隆”一声
火焰猛的炸裂开来，就好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于空中绽放被一朵朵金红色的火花。
艳丽而凄凉。
古河汐受到反噬，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跌落在地，连连后退了数十步方才止住了身形。
古河汐捂着心口，强忍住喉咙间翻涌的血气，抬头看着天上炸裂的火焰，脸上一片死寂，分不清是何情绪。
“最后，竟是连你也想要阻拦我……”
秦漓同时落地，她并不比古河汐好上多少，挥出那一剑后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就像是死人一样，显得有些可怖。
她稍稍平息了一下气血，同样抬头看向了空中绽放着的火花，那样的凄美决然。
秦漓眸色动容，喃喃道，“梵天……”
方才秦漓能够进入古河汐的记忆中，以他的身份亲身走上那么一遭，亲眼看到过去所发生的事，也是因为梵天。
在问仙与梵天剑刃交接的那一刹那，秦漓清楚的感受到了梵天的情绪。
强烈而迫切的，想要拯救自己昔日的主人。
正是这种坚决而浓烈的愿望，令梵天与秦漓心意相通，将她带入了古河汐的记忆中。
秦漓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来后，转而看向了古河汐。
她眼眸一暗，低低开口说道，“梵天……想要救你。”
“所以，它才让我看到了过去的一切。”
“救我？”
古河汐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
“梵天这样做，不过是多此一举。”
“可你没有了梵天，又要如何胜过我？”
古河汐冷冷的看着秦漓，闻言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那便用我这条命。”
“除非我死，不然我是不会停止的。”
秦漓轻叹了一声。
“在月宫中，你已经失去了自己一半的灵魂，修为大跌，方才又强行唤来梵天……”
“古河汐，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不是吗？”
在古河汐的记忆中，秦漓明白了月宫中发生的一切。
被盒子吞噬掉的确实是古河汐的灵魂，不过是被他撕裂出去的，被洗去记忆的那一半。
同时也是被古河汐封印到古墨臣身体中的，自己无比厌恶的那一半。
秦漓在古河汐的过去中看到，他从月宫回来后，除了将黑影封印于白玉神塔中，利用他钻研月宫法术，还将自己另一半的灵魂重新撕裂开来，驱逐出了体内。
这被自己无比厌弃的另一半灵魂对于古河汐来说是一种耻辱，他做了“古墨臣”这个容器，将其封印入容器中，还一起封印了这一半灵魂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
一个叫做古墨臣的人。
这是古河汐在五百年前从月宫中回来便算计好的事情。
打开盒子需要祭品，而这一半被自己舍弃的灵魂，便是祭品。
祭品……
秦漓眼眸一动，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四百零九章 不入轮回
祭品。
秦漓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些被复活的人，也是祭品，对不对？”
秦漓抬眸看向了古河汐。
她淡声道，“世界的意志倘若被种子放出，为了恢复力量，他便需要吞噬别人的灵魂，就好像是月宫中的那位吞噬了你一半的灵魂。”
“而被复活来到北离的这些修士，便是他的祭品。”
秦漓话落一顿，有些不解，“但他何必大费周折多此一举？上界地界广阔，四城各种族加起来难道还不够他吞噬的吗？”
古河汐冷声回道，“这个问题，就要你亲自去问问他了。”
他说着嗤笑一声，“就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在说完这些话后，一身的力气彻底散去。
古河汐失去了一半的灵魂，破釜沉舟选择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本欲是要借用世界的意志自己的力量与他同归于尽，却不想，最终还是被秦漓阻拦于此。
“或许我早该杀了你。”
古河汐沉默良久，忽然说出了这句话来。
秦漓不置可否，“话也不能这样说，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能毁灭世界的意志呢？”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秦漓闻言笑出了声，“你看，你自己也不确定不是吗。”
“你说你不信我，不信天道，想要自己来结束这一切，我也是一样的。”
“在这点上，我倒是和你意见难得统一了，有些事，不自己去试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
“不过现在看来有机会去试这最后一次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我。”
古河汐静默的看着秦漓，一言不发，冷漠的脸上不知是何情绪。
秦漓轻叹口气，垂下眼眸轻轻擦拭着问仙剑，说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古河汐已经失去了力量，灵魂被吞噬了一半，即便秦漓放着他不管，他也活不久了。
他又是沉默良久。
半晌，古河汐缓缓开口问道，“如果换你来走我的路，你敢吗？”
秦漓微微一怔，想了许久，认真的回道，“我不知道。”
“因为不曾经历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换做是我，我会如何。”
“是变得比你还要疯狂，还是选择释然，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如何抉择，所以很抱歉，我无法告诉你答案。”
“我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你是对是错。”
“我只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无法更改，而尘埃落定的结局，也无法逆转。”
所以，有些事，多说无益。
古河汐闻言眸色一暗。
他仿佛入定了般，陷入了沉沉的思考中，也不知是在追忆过去，还是在懊悔最后功亏一篑。
但这都与秦漓无关了。
对于古河汐，秦漓是感觉惋惜的，这并非是她第一次从这个世界的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浓浓的命运弄人的无力感。
裘之路，徐子虚，段洵……
这些人，本不该拥有如此困苦曲折的人生，若没有世界的意志从中干扰，他们又会如何呢？
秦漓想，以他们的惊才绝绝，大概是会顺遂一生，如愿以偿。
命运本不该如此。
秦漓眼眸一暗，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升涌起一股无处宣泄的愤懑恼怒。
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去干涉他人的命运，剥夺他人的自由。
秦漓轻轻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在睁开时，眸色清明而坚定，宛如自夜空中破晓而出的太阳般。
一股浩然之气自她心中升起，驱散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秦漓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古河汐，然后转身，坚定而执着的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空中忽有一阵清风袭来，将古河汐从沉思中带回了现实。
他这才发现，秦漓已经不见了身影，唯有这一地的惨烈，昭示着两人之前于此处发生的激烈战斗。
古河汐虚弱无力的咳出了几口血来，鲜红的血液散落一地，格外的刺眼。
他踉跄一下，后退了一步，生命力在明显流逝，古河汐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苟延残喘的另一半灵魂，也即将消逝。
他忽然想起了秦漓的话。
“梵天想要拯救你……”
古河汐没由来的轻笑一声。
“若是想要拯救的话，这样是不够的……”
他还不能死。
至少，最后让他在见一面……
见一面，那人。
古河汐捂住心口又吐出了几口血来，然后摇晃着起身，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流逝的生命力令他变得无比虚弱，每走一步，都如同千刀万剐般疼痛。
但他依旧坚定的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打开了虚空的大门。
他已经几近失去意识，如今能强撑着一口气，全凭心中有着强烈的愿望。
迫切的，想要再见一眼那人的愿望。
鼻尖似乎隐隐传来了桂花的清浅香气，耳边也响起了那人的盈盈笑声。
古河汐恍惚了一瞬，遥远的记忆缓缓飘来，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来。
一件因为仇恨，而早已被他忘却的事情，现在临死了，却变得格外清晰。
那时他已经被黑影掌控，在令徐子虚堕魔，毁灭昆仑前，小姑娘曾经悄悄的对他说过一句话。
“小师弟……”
“我，其实我也……”
“我也……心悦你。”
“轰隆”一声
古河汐用尽最后的力量，打开了通往下界的大门。
……
下界，隐龙岛。
仇楚枫今日照例守在徐子韵的墓前，这处临江仙殒命的地方，如今多了五处墓碑。
四处安葬着已经逝去的人，还有一处，是仇楚枫留给自己的。
墓碑干干净净，显然每日都被人小心翼翼，仔仔细细的打理一遍，其中一处墓碑旁，还静静的靠坐着一个木偶娃娃。
木偶娃娃被雕刻的栩栩如生，此刻闭着眼时，宛如一个小女孩在此处静静小憩，若是被人惊扰，必定会睁开眼来。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其间深紫色的闪电翻涌，大有一副风雨欲来之势，万分压抑。
仇楚枫蹙起眉头望向天空那处异象，神色凝重。
如此狠厉的雷云，怕是有人使用了什么禁术秘法。
他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自那片乌云中便降下了一道身影，直直冲着他身后的墓碑而去。
仇楚枫怔愣一瞬，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后便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人影扑面而来，充斥在四周久久不散，那人影万分虚弱，似是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才勉强到达此处。
黑影落地后再也支持不住，双膝跪于地上，双臂无力的垂下。
他满是血污的脸让人看不出来人的长相，唯有那双眸子，耀眼而明亮，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带着令人心惊的执念。
“你是……”
仇楚枫眉头紧皱，警惕的看向来人。
他能感觉到，此人不仅生命力在迅速流逝，灵魂也在被某种力量吞噬，不出几息便会烟消云散，彻底消失，连轮回都无法进入。
血色的人影手指微动，他久久盯着眼前的墓碑，上书
昆仑派弟子，徐子韵之墓。
终于找到了……
他以自己另一半的灵魂为代价，催动秘法，终于在消失前，找到了这人。
仇楚枫见来人静默不语，正欲开口在说些什么，便见到那人竟是笑了出来。
一个极为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笑意。
仇楚枫微微一怔。
接着，他听到来人极为坚定的，缓慢的，一字一顿道。
“吾乃……梵天剑主……古河汐……”
每一个字，都比千金重，仿佛要将这句话深深刻入自己的灵魂，又好像是在向谁强调着什么。
仇楚枫神色蓦的一紧。
不过并未用他出手，古河汐在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便自行溃散，化为了无数光点，久久萦绕于徐子韵的墓前。
即便是灵魂消散，他也不愿意离去。
但终究是要离去的。
他用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找到了他的小姑娘，为了见到她这最后一眼，他用尽了自己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
不入轮回。
古河汐灵魂所化的光点最终消散于空中。
“轰隆”一声
雷云重重劈下，冰冷的雷光映照在木偶娃娃的脸上，映照出了她眼角缓缓落下的一滴泪。
第四百一十章 一方主宰
空中的雷云轰然劈下
一声剑鸣应声而响，带着浓浓的悲怆，似是在哀悼，又似在为某人送行。
与此同时，秦漓若有所感，脚步顿了一瞬，转身看向身后，眸色复杂。
“怎么了？”
问仙化为人形，静静的看着她。
秦漓眼眸一暗，轻声道，“梵天在悲鸣，看来是古河汐……”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问仙沉默一瞬，问道，“你在为他惋惜？”
“惋惜……”秦漓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垂下眼眸，低声自语道，“这一路走来，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
“走吧。”
问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我们去结束这一切。”
秦漓抬眸看他，心中忽然安定下来。
她笑了笑，说道，“好，我们去结束这一切。”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秦漓抬眸看向了暗沉的天空，三足金乌陨落，如今这天上，只剩下了清冷的圆月。
但这并不妨碍秦漓去感知时间的流逝。
她沉默一瞬，缓缓开口道，“一个时辰快要过去了。”
一旦陆师祖离开昆仑派的庇护，一个时辰内就会魂飞魄散。
问仙开口道，“多想无益，走吧。”
秦漓轻轻点头，“嗯。”
……
秦漓与问仙赶到时，烛龙君还有陆师祖正与世界的意志的两个身外化身处于胶着的状态，彼此不分上下。
他们二人相识万年，默契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但魔尊与黑影虽然互看不顺眼，本质却又是同一人，其中的默契，自然也不容小觑。
再加上月宫阵法运转，二人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仙气供应，但烛龙君和陆师祖的仙气，却是在持续不断的消耗。
如此一来，双方便一时难分高下，陷入了持久战中，迟迟分不出胜负来。
一个时辰的期限即将逼近，陆师祖却始终没有抽身离开的意思。
秦漓眉头微蹙，有些担忧。
问仙看了看她，又抬眸看向陆师祖飘然的身影，轻声道，“或许这就是师祖想要的。”
秦漓明白了问仙话中的意思，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话落秦漓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看向前方，沉声道，“情况不妙。”
问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烛龙君和陆师祖确实是如今上界顶尖的存在，但现在却与那两人僵持不下。
魔尊与黑影靠着月宫中的法阵，吸取着源源不断的仙气，即便是受了伤，在月光的沐浴滋润下，也能很快就恢复过来。
这样持久的消耗之下，烛龙君和陆师祖已经隐隐落于下风，继续下去，只怕是要败。
眼下唯有破开月宫的法阵，才能真正的将这二人斩杀。
可是……现在通往月宫的大门已经关闭，下一次开启不知何时。
无法进入月宫，也就无法关闭阵法。
如今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秦漓的目光落到清冷的圆月上，若有所思道，“三足金乌陨落，月宫阵法开启，两者必定有着联系，难道……只要有日光普照，便能不进入月宫，也能使月宫的阵法停止吗？”
可是三足金乌世上仅存两只，已经被射落，现在又要从哪里寻找来能够代替太阳，照耀大地的神禽？
秦漓话音刚落下，远处暗沉的天际上忽然划过一道绚丽的痕迹，璀璨夺目，足以点燃经过的每一寸天空。
东篱非凰收起羽衣，赤着双足落在了地上。
她没有靠近战场中心，而是选择落到了问仙与秦漓的身边，站在一旁观望着。
永坠黑暗之地位于东凰城附近，身为东凰主宰的她，发现这边的动静自然是要过来察看。
东篱非凰刚一落地就发现秦漓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
她抿嘴一笑，扭过头露出一个姣好的侧脸，柔声问，“怎么了，难道你改变主意要把天生万道体给我了？”
秦漓按住了问仙那蠢蠢欲动要抬起的手，朝着东篱非凰微微一笑，“小鸟儿来了啊。”
小鸟？
东篱非凰一愣，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问道，“什么小鸟？”
这里啥时候来了只小鸟？她怎么感受不到？
秦漓没有解释，而是将刚才的猜测又重复了一遍，她问，“你觉得三足金乌陨落与月宫阵法开启有什么关系吗？”
东篱非凰仰起下巴，看了一眼挂在天空中的圆月，“肯定有关系，不然为何要无缘无故地将三足金乌射落？”
秦漓和东篱非凰想到了一起去，“没错，我猜测只要以日光遮掩月色，月宫中的阵法就会自行中止。”
东篱非凰闻言略一思索，蹙起眉头缓缓道，“我若是化为原型飞至空中，可以遮住天边月亮，只不过坚持不了多久。”
秦漓问道，“能坚持多长时间？”
东篱非凰沉默了片刻，回答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我毕竟不是三足金乌，需要燃烧本源之火才能照亮整个上界，半个时辰已经是极为勉强了。”
“我觉得……”秦漓看了眼前方激烈的战场，魔尊与黑影越战越烈，她估摸了一下，说道，“一炷香肯定不够阻止他们。”
东篱非凰咬了咬牙，想了许久，似是在下什么决定。
最终，她艰难地说，“如果我是阳火之凤就可以代替三足金乌，可我到底是阴火之凰。”
“再加上我本源有伤，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如果硬要坚持的话，我就只能用涅之火了。”
凤凰至死才会涅，若是动用涅之火，就代表东篱非凰要先陨落再重生。
“于你性命可有碍？”秦漓转头看着这位东凰主宰，微微皱眉，也有些为难，“若是你不愿意……”
东篱非凰打断了她的话，在短短的片刻内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仰起头，带着一丝傲然之气，平静地说道，“我愿意。”
话落，东篱非凰向前走了一步，狂风掠起一角裙摆，露出一抹白皙纤长的腿，可以清楚地看见其上逐渐亮起了条条金红花纹。
她说，“身为四方主宰，受一方城池供奉，自然也要庇护一方城池，这是我应该做的。”
东篱非凰侧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轻飘飘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去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凤凰于飞
即使将一去不回，东篱非凰也未停留片刻。
她身后的羽衣柔顺地垂下，似雪一般的羽毛白到了极致，便透出了一股灼目的金色。
羽衣微微颤抖，扬至半空，又缓缓拍下。
不消片刻，她就抵达了半空中，只见她身上的衣物滑落，露出一片洁白如玉的脊背，精致瘦弱的肩胛骨突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冒出。
空中隐隐传来了羽翼缓慢生长的淅淅索索的声音。
金红血液从东篱非凰的肩胛骨处飘摇而下，化作了点点火光。
一对十米长的翅膀从她的背后破茧而出，片片金灿灿的羽毛上流光四溢，带来了一道绚丽的光芒。
东篱非凰仰起了纤瘦的脖颈，满头青丝仿佛被点燃，变为了金红色的羽毛。
她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凤凰啼鸣，双翅一展，朝着最高处而去。
犹如日光升起，染出身边一片云霞燃烧。
东篱非凰以数千年修为作为交换，点亮了这一片世界。
其中一束光芒落在了秦漓的身边，她下意识伸手接住，与平日里的日光并无任何区别。
即使是阴火之凰，散发出的光芒也是炽热而明亮的。
下方正在交手的四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皆是一顿。
烛龙君所站的位置正好看到上空一只美丽耀眼的凤凰。
她身体瘦长纤弱，却以羽衣上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上界，正好掩盖住了那一轮月光。
“杂……”
烛龙君将快要出口的称呼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改为说，“算了，以后还是叫你小凤凰好了。”
说完后他还自嘲了一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
那边黑影与魔尊对望了一眼，月宫的阵法已经逐渐关闭，他们周身的仙气也在逐渐流逝。
这代表着他们要速战速决，不然就要功亏一篑了。
无论是想要打开永坠黑暗之地放出世界的意志的黑影，还是想要打开封印毁灭对方的魔尊，此刻他们的利害都是一致的。
成败在此一举，成则生，败则死！
无须多言，两人趁着月宫阵法的余威，攻势更加凌厉，不惜以命相搏，只求在这最后的时间内进入永坠黑暗之地。
但没有月宫阵法的加持，两人的修为还是差上那么一筹。
坚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黑影和魔尊的修为就随着时间的消逝而衰退，在交手间已经是处在下方了。
陆师祖的剑又轻又柔，缠.绵得很，可是等到这股轻柔的清风吹拂至面庞上时，才发现这温柔之下，是摧心折肺的冰冷杀意。
魔尊身后由黑雾凝聚成的魔神也被这股缠.绵又冰冷的剑气吹散，剑风直直擦过了魔尊的咽喉，还好他反应及时，躲过了这一剑。
可躲过了这一剑，却躲不过接下来的剑雨。
陆师祖手腕一抖，清风化雨，翠绿色的光芒分散成无数道，直直朝着魔尊而去。
魔尊自觉挡不下这一招，到了最后关头，他反而停下了动作，看向了不远处的永坠黑暗之地的方向，将无数剑气视同无物。
即便是在众多的身外化身里，他也是最为特立独行的一个。
不甘于只是成为一具傀儡，不甘于在品尝到自由的滋味后，回到本体。
世界的意志说过，自己是最像以前的他的人……
魔尊眼眸一暗，嗤笑一声，“我谁也不像。”
“我便是我，我只是我自己。”
他坦然面对着迎面而来的漫天剑雨，缓缓阖上双眼。
技不如人，败者为寇，他没什么好说的。
所幸，他此生无悔。
……
另一边，烛龙君侧身躲过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冰箭，伸手一抓，一股龙气呼啸而过，直直钻入了黑影的身体。
黑影没想到在失去月宫后自己会败得如此之快，他的身体晃了晃，伸手捂住了心口处巨大的伤口，缓缓地跪倒在地上。
果然，只吞噬一半的灵魂是远远不够胜过烛龙君这位守渊人的。
不过，他也并不需要打败烛龙君。
黑影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在他临死之前，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烛龙君的心口猛地跳动了一下，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思绪，但他来不及抓住，只能隐约察觉到一个不详的预感。
他转头看向永坠黑暗之地下方，无尽深渊下封印着灭世者，那里依旧是沉沉的黑暗，没有任何变化。
烛龙君迟疑着回过头，黑影早已断绝了呼吸，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那边陆师祖也斩杀了魔尊，魔尊黑雾缭绕的身体久久的站立着，即便已经失去了生命力，也依然屹立不倒。
他那双在黑雾中显得格外惹眼的双眸正面对着永坠黑暗之地的方向，明明已经失去了光芒，却不会有人觉得他这一双眼黯淡无光。
反而像是有一股无形的火焰，正在其中熊熊燃烧，不屈，不折，仿佛在无声的对永坠黑暗之地中被封印的那人示威，以名此志。
陆师祖收起了清风剑，双手背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振翅飞起的凤凰，说道，“小凤凰陨落了。”
随着他的话，凤凰身上的羽翼一片片地脱落，从半空中飘落。
凤凰虽然与三足金乌同为神禽，但她并没有照亮天地的能力，全靠着燃烧本源之火强撑。
如今本源之火燃尽，自然要涅重生。
一声清亮的凤凰啼鸣响彻了天地。
东篱非凰的身躯化为了一团火球，熊熊燃烧，天际似有阵阵仙乐传来，一道金光照射而下，落在了正在涅重生的东篱非凰身上。
漫天云霞似血，天地的每一处都被披上了一层温暖的红纱。
这似乎也惊动了生长在汤谷之中的扶桑树。
扶桑树是三足金乌落脚之地，长两千丈，两两同根生，更相依倚。
在三足金乌陨落之时，扶桑树便黯淡了下去，失去了生机。
可此时轻薄的红纱扬上了扶桑树，只见树冠顶端冒出了点点金光，又让扶桑树恢复了生机。
随后树冠之上冒出了幼鸟的啾啾声，两只通体金黄璀璨的三足金乌从中探出了头，试探地扑闪着绒毛还未长全的羽翼，晃晃悠悠地飞向了天空。
烛龙君静默的看着火红一片的天际，然后挑了挑眉，说，“你还有时间来可怜别人？”
“她是凤凰，就算涅重生记忆全失，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而你……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最后的计划
陆师祖听到他所说的话，转过头与烛龙君面对面，金红的火光染红了他的半张脸颊，能够窥见年轻时的少年意气。
陆师祖的嘴角缓缓展开，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意。
他朝着烛龙君告别，“我要走了，可惜再也不能与你一醉方休了。”
烛龙君嗤笑了一声，“你那破酒量，就知道用法诀作弊……”
说到一半，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干脆侧过脸不再看陆师祖，挥了挥手，“快走吧。”
两人之间的交谈极为平静，根本不像是……其中一个人即将魂飞魄散。
陆师祖伸手整理了一下因为打斗而变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望向了那边的两位门中弟子。
他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分，“以后，昆仑就靠你们两人了。”
他只叮嘱了一句，就似乎想起了什么，苦恼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怕紫茵那小孩哭鼻子，不过……”
他又爽朗一笑，“不过我也看不到了，管我死后洪水滔天！你们担心去吧。”
秦漓平静地看着他，“还望师祖告知姓名，我将留于昆仑派纪史上。”
这是对昆仑中人最崇高的敬意。
“哎，都是虚名，我就不爱搞这个……”
陆师祖摆了摆手，说到一半，话锋一转，“我本名为陆清潇，年轻的时候也有几个诨号，这些……算了，不提也罢。”
他说着笑了出来，打趣道，“到时把我的遗容画得稍微年轻倜傥一些，供以后的弟子瞻仰，若是画得丑了，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定要入梦来扰的你不得安宁。”
这些到底也只是玩笑话，魂飞魄散后，就代表这个人在世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抹去，连轮回转世都没有，何来的托梦？
不过陆师祖也不并在意这个，他说完后不再留念，连多余的告别都没有，就背对着他们朝着远方缓步走去。
陆师祖走得不快，可是每迈出一步皆是数百米的距离，不消片刻就抵达了天际。
他一边走，一边合掌而歌，风中传来他清澈响亮的声音，悠远而浩然，带着一种潇洒释然。
“中天积翠郁层阴，雪瀑遥飞落远岑。”
“白月夜分双鹤舞，清风时听万松吟。”
“放怀尽可从诗酒，行乐何须论古今。”
“我欲与君飞两舄，题诗刻竹满山林。”
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在了空中，连一点魂魄都未存留在世界，只剩下了悠悠歌声回响，代表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千万里之外。
陆紫茵坐在昆仑派的一个小院子中，似有所感地看向了东边的天际。
不知为何，她竟莫名地流下了两道清泪。
“怎么……”
陆紫茵疑惑地摸了摸冰凉的脸颊，哽咽着说，“我怎么想哭……为什么？”
……
等到陆师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烛龙君还在骂骂咧咧地说，“还说我念的是酸诗，我看你念的也不怎么样。”
他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目光扫过了在不远处的两个人，最终停留在了秦漓身上。
他盯了片刻后，一脸惊悚道，“你刚刚不还是圣人境界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仙人境界了，你吃药了？”
秦漓，“……”
秦漓一脸无奈的摊手，“跟古河汐打完一架后就进阶了，怪我喽？”
烛龙君，“……”
这副样子就很想让人揍她。
烛龙君气的牙痒痒。
他也自认为是一名天才型选手了，但到了秦漓面前，简直就是人比人气死人。
“小怪物！”
烛龙君低骂了一声，没有过于纠结这个问题，转而说道，“既然你已经到了仙人境界，那我交待你一些事，这是天道最后一环的计划了，你再去一趟亘古星路……”
烛龙君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脚底一阵震动。
不远处响起了少女一惊一乍的呼喊，“爹！地震了！”
然后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龙悦凑到了烛龙君的身边，撒娇道，“爹，你看这里现在这么危险，不如我们赶紧离开，回去下界玩吧！”
“上界可真是太无聊了，爹，你陪我回去下界好不好呀？”
烛龙君不再嬉皮笑脸，伸手推开女儿，拒绝了她的亲近。
他向前两步，靠近了永坠黑暗之地下的万丈深渊。
从他所站立的位置，可以看见下方浓浓黑雾翻滚，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中诞生。
烛龙君将仙气汇聚至双眸，想要看清下方的动静，可惜永坠黑暗之地的禁制不仅阻止了里面的人出来，还阻止了外面的人窥探其中。
脚下的震感越来越明显，悬崖边上的石块被震得摔落至悬崖中，其中一块巨大的石块松动了一下，也滚了下去。
可是这么大一块石头，在里面连一点水花都未溅起，无声无息地被黑暗吞噬。
“还没结束……”
烛龙君闭了闭眼，苦涩地说，“永坠黑暗之地还是要塌了。”
没想到世界的意志还留下了第三个“种子”。
此人的存在恐怕连黑影和魔尊都不知道，就连古河汐也被瞒了过去，这么多年过去，竟是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世界的意志真正安排要放出自己的那名种子，一直潜伏在永坠黑暗之地附近，就在他们混战之时，趁乱进入了永坠黑暗之地中。
因着已经有了两名种子存在，就连烛龙君也没有感知到这第三名种子。
若非此时永坠黑暗之地已被打开，那名种子不在刻意掩藏自己的气息，恐怕至今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引得此处发生异变。
烛龙君眉头紧蹙，咬牙骂道，“该死！”
只要永坠黑暗之地一倒塌，被封印在其中的禁制就会随之破解，里面关押着的灭世者就可以逃脱这个囚禁了他不知多少岁月的牢笼。
到时……上界有难，天下生灵有难。
“是我大意了，还有第三个种子趁乱进入了永坠黑暗之地。”
烛龙君侧过身，对着身后的人喊道，“快！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眼下天道的计划就差那最后一环便要成功，他们苦苦坚持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第四百一十三章 陨落
就算是一向神经大条的龙悦，此时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一直要吵着离开这里的她，此时却不肯走了。
她沉默了一瞬，然后轻轻拉了拉烛龙君的衣袖，语气难得软了下来，“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吧，我不走了。”
烛龙君一向宠溺女儿，可现在没有废话，只是给了秦漓一个眼神。
秦漓立刻心领神会，制住了龙悦，将她带离了永坠黑暗之地。
在离开的途中，龙悦还在挣扎着大喊，“爹，你要干什么！”
但她只能看见烛龙君站立在悬崖边，凛冽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角发丝，也吹散了他的回答。
烛龙君听着身后女儿的喊叫声，却是连身体都未动一下。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垂下眸子看着面前的万丈深渊，面上是十分从容，他轻声自语，“你爹我……可是要以身殉渊了。”
突地一阵狂风从下方吹来。
烛龙君闭上了双眼，衣袂翻飞，发丝被风吹乱。
他向前走了一步。
一声龙啸冲天而起。
秦漓提着龙悦落在了永坠黑暗之地边上的一座高峰，以这个位置，低下头就可以将整个永坠黑暗之地收入眼中。
重获自由的龙悦还未站稳，就要往永坠黑暗之地的方向跑去。
她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促使着她迫切的想要回到烛龙君的身边。
还好秦漓眼疾手快，伸手按住了龙悦的肩膀。
龙悦动了动，无法挣脱秦漓的手，只能朝着烛龙君所在的方向大喊，“爹！不要！”
以龙悦所在的位置，只能看见面前一阵云雾卷来，挡住了她的视线，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
然后一道金光绽放，驱散了朦胧雾气。
问仙蹙起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烛龙君……是要做什么？”
秦漓沉默一瞬，看着眼前一片灼眼的金色，缓缓开口说道。
“……以身殉渊。”
问仙闻言扭头看向了身边，他看见了秦漓淡然平静的侧脸，可她的嘴角又紧紧抿起，出现了一个如雕刻般的冷硬弧度。
显然，面前的人并不如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问仙忽然想到了秦漓与古河汐之间的对话。
他眼眸一暗，突然问道，“阿漓，若是有一日你我遇到这种情况……”
话落一顿，问仙紧紧盯着秦漓的侧脸，眸低带着难以察觉的紧张压抑，“你会像烛龙君这样做吗？”
牺牲自己，去成全天下苍生。
“我看起来像是那样的圣人吗？”
秦漓想都没想，直接反问他。
她转过头去，看向眼前的人，见了他眸低的紧张不安，轻声道，“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也自认不是什么好人，牺牲自我拯救苍生？别闹了，人死了，可就真是什么都没了，我还没活够呢。”
“所以，我不会选择为拯救苍生而死，而会选择与这苍生一同活下去。”
秦漓说完后，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
问仙垂下眼眸，难得没有向秦漓解释。
事实上，他现在一直在想，秦漓和古河汐口中的“世界的意志”是什么。
为何……听起来会如此耳熟？
还总是给他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一旦和世界的意志扯上联系，自己便会失去身边的这人。
但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总觉得，如果自己现在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和秦漓之间，一定会改变什么……
他不想改变。
秦漓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话，眼皮上便突然落下一道金光。
她慢慢眨了眨眼，回过头，顺着这道金光望了过去。
化为龙身的烛龙君，从中探出了龙首，他身上的每一枚鳞片上都流转着金灿灿的光芒，宛如旭日初升，若是直视得久了，连双眼都要被灼伤。
龙悦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双眼中忽的流下了泪水，她无力地垂下了头，喃喃道，“爹爹，不要，不要啊……”
烛龙君在最后一刻，回过了头，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龙悦，硕大的龙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龙悦与他对视了一眼，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拼命地摇头。
她是知道的，她的爹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无力阻止，也不能阻止。
烛龙君没有过于停留，他只看了一眼，就克制着回过了头，庞大的身躯在云雾中绕了一圈，直直地冲向了下方的万丈深渊。
由于烛龙君的进入，深渊中翻滚着的黑雾溢出了几缕，晃悠悠地落在了悬崖之上。
原本翠绿的野草在接触到黑雾的一瞬间，立刻失去了生机，蔫蔫地垂下了头，不仅如此，这一股死气还在不断地蔓延。
还好深渊中及时地冒出缕缕金光，将这几缕黑雾驱散，阻止了死气的蔓延。
但除此之外，深渊中并未发生任何变动，只是一直在晃动着的永坠黑暗之地突然平静了下来，没有要塌陷的迹象。
龙悦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万丈深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爹！”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阵阵萧瑟的回响。
龙悦发出了一声稚嫩的龙啸，用尽浑身修为想要挣脱开秦漓的手。
秦漓见永坠黑暗之地平息了下来，这才松开了手。
她看着龙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我们过去看看吧。”
一个平日里快快乐乐的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看起来怪可怜的。
问仙应了一声“好”，与秦漓一齐从高峰上跃下，踩着树枝顶端的树叶，只走了几步就再次回到了永坠黑暗之地。
这里一片平静，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
秦漓回过头，看向了落在身后的龙悦。
龙悦已经忘记了如何使用法诀，也忘记了如何飞行，就像个凡人一般，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永坠黑暗之地。
就在快要到达深渊的时候，一个不留意，龙悦被脚边的石头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龙悦以手掌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她好像失去了浑身力气，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前方。
“爹……”
她带着哭腔喊道。
龙悦垂下了头，低低地垂泣着。
她早就感受不到烛龙君的气息了，这代表着……烛龙君已经殒落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前路漫漫
龙悦感受不到烛龙君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息。
她眼中噙着泪水，死死咬住唇，小脸一片惨白。
龙悦是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的。
她的爹爹，是那般威武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陨落呢？
“爹……”
龙悦一声又一声的喊着，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看起来是那样的无措彷徨。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带着点点金光。
“平日里对我爱理不理的，现在怎么又哭鼻子了？”
龙悦的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她的眼泪还未止住，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龙悦急急抬起头，含糊地喊道，“爹！”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烛龙君。
“悦儿……现在，你看爹爹厉害吗？”
烛龙君的脸上仿佛写满了求夸奖，一双明亮璀璨的金色眸子，期待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女儿。
龙悦瞬间破涕而笑，她伸手胡乱的擦了擦眼角，犹带哭腔的控诉道，“才，才不厉害呢！”
“爹，你吓死我了，以后不准这样了。”
“悦儿，我可是镇压住了灭世者，难道还不厉害吗？”
烛龙君缠着女儿，磨着她，就为了听见一声夸奖。
龙悦哼了一声，低下头耳尖通红，有些扭捏地说，“那就……勉强算得上是厉害吧。”
烛龙君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女儿的夸奖，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得意的表情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过了片刻，才伸手要把她扶起来。
可是等到快要接触到龙悦的时候，烛龙君却收回了手，柔声道，“快起来吧。”
龙悦“嗯”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去抱烛龙君。
“爹，你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龙悦伸手一扑，但是抱了个空，她一个踉跄钻过了烛龙君的身躯。
“爹？”
龙悦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着烛龙君渐渐变得透明的身影，难以置信道，“你……”
“悦儿，以后可要乖一点啊。”
烛龙君看着她，轻声道，“毕竟……以后就没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老爹给你撑腰了。”
龙悦闻言瞳孔猛的一缩，缓缓地蹲了下来。
到了现在，她反而平静了下来，龙悦垂下眸子，静静地说，“我不要，爹，我不要你走。”
“我以后会多夸夸你的，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们一起回下界吧。”
“爹，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烛龙君的手掌落了下来，虚虚地悬在了龙悦的头顶，眼中似有泪光泛出，但是他只有一缕残魂飘出，根本流不出一滴眼泪。
空中传来了一声无奈而留恋的轻叹。
“你都快要一千岁了。”
烛龙君的手掌动了动，想要揉揉龙悦的头顶，可是却无法触摸到她的身体。
他最后只得收回了手，哑声道，“……该长大了。”
龙悦咬了咬嘴唇，爆发地大喊了一声，“你这个骗子！”
好似全身力气都被这一句话抽干，只能蹲在那里低低地啜泣。
“该长大了啊。”烛龙君又是叹了一口气，“悦儿，我走了。”
龙悦这下终于意识到，烛龙君要离开了，真正的离开了，即使有转世重生的机会，也不再是那个会哄着她的烛龙君了。
她抬头，看着烛龙君的背影，心口处一抽一抽的疼，让她没有力气去说其他的话，最后只是了大喊了一声，“爹！”
就算龙悦在后面哭着喊着，烛龙君还是向前走去，没有停留。
他还要留着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来交待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已经浪费了很长一段时间与龙悦告别了。
这也算是他最后的一点自私。
烛龙君走到了秦漓的面前。
秦漓静静的看着烛龙君，“这便是天道最后一环的计划吗？”
“并非如此。”
烛龙君摇了摇头，说，“我以龙身修补永坠黑暗之地，也不过再维持五年的时间，若是五年内没有人能够杀死灭世者，这个世界，将会面临毁灭。”
秦漓的眉心微微皱起，“天道究竟在计划着什么？我要怎样才能杀死灭世者？”
“这正是我要说的。”烛龙君看着秦漓，缓缓道，“去亘古星路，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也是天道安排给你的最后一环计划。”
“秦漓，接来下就交给你了……”
秦漓闻言沉默一瞬，突然问道，“前辈，你可曾后悔？”
“后悔？”烛龙君爽朗一笑，“我这一生，无论做何事都不曾后悔，只求问心无愧。”
烛龙君的眼中倒映着秦漓的身影，眼前的人对于寿命绵长的他而言就好似新生婴儿一般。
她还这般的年轻……
烛龙君轻叹一声，闭了闭眼说道，“如果你不愿意也没事，这些本就不是你理所应当要做的事，只是有一点……”
烛龙君想要回头看一眼龙悦，却又硬生生止住了。
他说，“算是我身为父亲的一点私心，在上界覆灭前，将悦儿送回下界，如果此方世界注定毁灭，我希望她是最后一个丧命的。”
秦漓沉默了片刻，说，“好。”
想了想，她又忍不住说道，“前辈，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在那个自由的新世界里，一定会的。
烛龙君笑了笑，只当是秦漓在安慰他，并未放在心上。
但他还是对秦漓表示了自己的感激之意，笑道，“好，若当真如此，我会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说完后，烛龙君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喃喃道，“希望我还能赶上陆清潇那个老家伙，到时必定要与他痛饮三大杯。”
他仰头看着碧蓝天际，慢慢闭上了双眼。
无数灿烂的金色光点从他的身躯上溢出，随着清风一吹，轻盈地飘向了空中，最终融于碧蓝色的天空中。
龙族伴云随风而生，殒落时，自然是回归至云里风中。
空中的一片白云飘过，竟形成了栩栩如生的龙形，不过只维持了片刻时间，之后一阵清风吹过，就瞬间化为了支离破碎的流云，消失得无影无踪，未在天际留下一道痕迹。
问仙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身边的秦漓，他很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可是等到话一出口，就变为了另一个问题，他说，“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秦漓的眼神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一处，过了一会儿她才悠悠回答说，“去亘古星路。”
第四百一十五章 梦境纠葛
“去亘古星路。”
问仙闻言直直地盯着秦漓，那双黝黑压抑的眸子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
他嘴唇紧抿，低声说道，“如果……如果我说，我不想让你去呢？”
秦漓微微一怔，回望了过去，一时间没有说话。
“不要去了。”
问仙又静静地说道。
即便秦漓不说，即便他不去过多追究这人隐瞒起来的事情，问仙也已经隐隐猜到了
镇压灭世者，肯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甚至于，灭世者的身份并不简单，而秦漓，早已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她却没有说。
那便是只有一种可能
秦漓知道，倘若自己说了，他便绝不会同意她去做这件事。
问仙眼眸一暗，上前将手掌搭上了秦漓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一定要做到如此吗？”
“我……”
秦漓来不及思考，只说出了一个字，接下来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中。
问仙明白了她的答案，忽然低低笑了一声，喃喃道，“天下苍生吗？”
秦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烛龙君说的没错，这并不是她理所应当要做的事。
可是她想要去做，她的本心在告诉自己，去做这件事。
这是她内心深处的选择，和任何人都无关，更与天道无关，只关乎她自己。
“不要去了。”
问仙的语调中没有一丝波澜，但却是出奇的认真，“在我眼里，天下苍生，都不如你。”
秦漓眸色动容，她抬头看向了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
天空是那样的广阔与自由，其间三两鸟群展翅高飞，发出悦耳清鸣，响彻云间。
“问仙。”
秦漓转过头，静静的看向他，笑道。
“我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战。”
“我是为了自由而战。”
……
秦漓猛的睁开双眼。
她恍了恍神，眼中焦距有些溃散，直直的看着前方。
这一番动作，也惊醒了守在一旁的问仙。
“怎么了？”
问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他身体比神识更快，先去摸了摸秦漓的额头。
摸到的地方是冰凉又布满了汗渍的，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发现秦漓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毫无血色。
问仙眉头紧蹙，他将手掌按上了秦漓的肩膀，借窗边月光看着秦漓过于苍白的脸庞，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秦漓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沉溺在刚才的梦境中，过了一会儿，才彻底脱离出来。
她有些迷茫地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问仙的手掌微微用力，将人抱在了自己的怀中，担忧道，“又做噩梦了吗？”
秦漓，“……”
秦漓心情复杂。
问仙看到秦漓这副表情，没有再说什么，心中了然。
他问道，“做什么噩梦了？还和之前一样？”
秦漓沉默一瞬，回忆着刚刚的梦境，缓缓道，“嗯，我又梦见了那一片黑暗，还有那个人。”
自从那日从永坠黑暗之地离开以后，秦漓每天都会梦见永坠黑暗之地和世界的意志。
或许是因为永坠黑暗之地中施加的禁制动摇，世界的意志现在能够轻而易举地进入秦漓的梦境中。
准确的说是，无论秦漓晚上睡不睡觉，都会准时地被拉入世界的意志制造的梦境之中。
她已经在黑暗中尝试与世界的意志对话了无数次，可无论经历了多少次，对方都始终保持着沉默，隐藏在浓郁的黑暗中，无法看清真容。
秦漓不明白世界的意志为何要这样做，还有之前月宫中的那个黑影也是，似乎对她格外的感兴趣。
而且，这并不是单方面的……
有一件事，秦漓并没有告诉问仙。
其实，世界的意志对她也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引感，就好像冥冥之中，她与他的灵魂是可以产生某种共鸣的……
这种感觉很不妙。
尤其是当她被世界的意志带入梦境之中的时候，她便总是有一种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对方吸引过去的感觉。
有好几次，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差一点点，就要神魂离体，被世界的意志掌控。
“没事了。”
问仙见秦漓面色不太好，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我在你身边。”
秦漓沉默一瞬，低低“嗯”了一声，然后轻轻回抱住了问仙温热的身体，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秦漓也安慰回去，笑道，“只不过是一场梦，你也别担心了。”
她担心问仙多想，又添了一句，“说不定是当日发生的事情印象深刻，所以我才总是做梦……”
问仙显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毫不留情的拆穿道，“这个噩梦你已经做了好几天了，每次都是一样的内容。”
秦漓一怔，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讪笑一声，“其实也没有几天……”
问仙也并没有被秦漓的话所糊弄过去。
要知道修真者境界修到一定程度，就不会轻易再做梦，只要做梦，梦见的都是一些关于未来的预兆。
这是在暗示着秦漓什么，说不定与灭世者对战，秦漓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急之中。
甚至，极有可能丧命……
“真没事。”
秦漓抬眸看了眼依旧沉默不语的问仙，轻叹一声，然后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不用担心我，我心里有数的。”
有数那可就真是有鬼了。
秦漓在心里给自己默默补刀。
可惜问仙显然没有相信这句话，他突然起身，淡淡地说，“我出去一下。”
说完后在秦漓未反应过来时，便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股冷风灌了进来，秦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喃喃道，“生气了？”
她又在屋内坐了一会儿，直到天际探出一道微弱的光芒，秦漓才反应了过来。
好吧，她家的剑可能是真的生气了……吧？
秦漓轻叹了一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傻子一个人生什么闷气。”
她轻轻自语，下意识看了眼冉冉升起的日光，就迎着清晨的凉风，穿过长长的廊道，朝着问仙所在的地方走去。
契约尚在，她不担心找不到问仙。
只是先前与古河汐一战她负伤严重，无奈之下只得先回到南镜休养，谁知这几天里，就出了梦境的事，怎么也不得安宁。
世界的意志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又为何总有一种……冥冥之中自己和世界的意志能够引起共鸣的感觉？
第四百一十六章 决断
秦漓蹙眉深思，拐了个弯，没看见问仙，倒是先看到了龙悦。
她坐在了九重高楼的最顶端，两条白皙的小腿在空中摇晃着，一点也不怕从上面掉下来。
秦漓微微仰起头，看着龙悦，可这小姑娘心事重重的，根本没发现下面还有个人在看着她。
秦漓摸了摸下巴，干脆御起清风，轻轻一跃落在了龙悦的身边。
她伸手搭上了小姑娘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
一向咋咋呼呼的小姑娘，此时却只是平静地扫了眼落在她肩膀上的手，轻声说，“我想回永坠黑暗之地。”
秦漓闻言沉默了一下。
她干脆坐到了龙悦的身边，问她，“为什么想回去？你爹……不是想让你回到下界吗？”
龙悦轻轻摇了摇头，梳在脑后的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她开口说，“不了，我不去下界。”
一边说，她一边摆弄着自己那小小的手指，小声说，“下界还有哥哥在，反正龙族的血脉断不了的，我要留在上界。”
秦漓隐隐察觉到了小姑娘心中在想什么。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句大实话，“就算你不回去，你待在上界好像也没什么用。”
龙悦，“……”
龙悦只感觉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插上了一箭。
扎心了。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把秦漓推下去，龙悦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翻涌的气血，不满的嘀咕道。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然后抬起头看向秦漓，一双圆润晶莹的杏眼满是坚定。
“我能守住永坠黑暗之地的。”龙悦极为认真地说，“我要替我爹守住永坠黑暗之地。”
“就你这小屁孩……”
秦漓还想打击一番小姑娘，让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可是她回过头看见了龙悦的眼睛，就明白这小姑娘已经下定了主意。
她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才一千岁，放在龙族里还没成年呢，算了吧。”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龙悦不服气的站了起来，双脚踩在了九重高楼的边缘，双手抬起，看起来似乎要随风而去。
她看着天边金灿灿的光芒，仿佛又看到了烛龙君最后离去时的身影。
龙悦眼眶一红，高声道，“到时候……至少我能再殉一次渊！”
“你……”
秦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你这条小龙，给永坠黑暗之地塞牙缝都塞不住，还殉渊呢。”
龙悦回头看向她，平静地说，“那又怎么样？”
秦漓知道没办法劝这位钻了牛角尖的小姑娘，最后只能妥协说，“如果等我们回来你还没改变主意，我一定亲自送你去，怎么样？”
龙悦好奇的看她，“你要去哪里？”
秦漓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她也看向了天边金灿灿的光芒，温暖的光辉普照大地，至少现在看来，上界还是一片生机盎然，宁静祥和。
秦漓下意识眯了眯眼，说道。
“去亘古星路。”
一直面无表情的龙悦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她带着得意的神情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去。”
这会儿轮到秦漓面无表情了。
她反应了过来，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说，“你刚刚就是在骗取我的同情心。”
龙悦的笑容淡了下去，说道，“不，如果你决定不去，我也会去的。”
她转头望向了东凰城的方向，“至少这是我爹守护的地方……”
“行了。”秦漓打断了她的话，笑的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的，“姑奶奶你可别一个人跑去永坠黑暗之地，那里危险得很，不适合你这位老人家。”
龙悦的脚跟一转，正对了秦漓，“那姑奶奶我就把重任交给你了。”
秦漓反问了她一句，“你刚刚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去亘古星路？”
龙悦撇了撇嘴，有点心虚，“我就是觉得……觉得你不像是那种，那种为了天下苍生可以献出性命的人……”
说完了，龙悦偷偷看了秦漓一眼，却发现这人不但没有生气，还笑意盈盈的，也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秦漓漫不经心的抚上了问仙剑的剑柄，笑道，“姑奶奶你看人总算是准了一回。”
“啊？”
龙悦怔愣了一下，不是很懂，“我说对了？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同意去亘古星路？”
秦漓将胳膊放在面前的台檐上，双手撑着自己的头，懒洋洋的看着天边，脸上的笑意带着柔和。
“大概……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世界吧。”
“这里有我的家，想要保护自己的家还有家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话落一顿，秦漓侧头看了眼呆愣愣的小姑娘，轻声道，“况且，我也有非要去做这件事不可的理由。”
龙悦眨了眨眼，困惑的问她，“什么理由？”
秦漓眸色动容，忽然伸开手臂拥抱着蔚蓝的天空与温暖的光芒，眼下所望到的是南镜仙雾笼罩下的宁静祥和，生机勃勃。
她眉眼一弯，笑了出来。
“自由。”
龙悦怔愣了一瞬。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回过神，真正地笑了出来。
她顺着秦漓的目光看去，也学着她那样，伸手拥抱着天空，清风拂过她的手臂，仿佛带来了自由的味道。
龙悦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这一切，轻轻的说，“我会等你的，如果你们不回来，我就去永坠黑暗之地。”
“你这小孩……”
秦漓瞥了眼还是小女孩模样的龙悦，“拯救世界还是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吧。”
龙悦这就有些不服气，“我已经一千岁了！”
“一千岁也是个小破孩。”秦漓足尖一点，御空而起，风中传来她的后半句话，“小孩子就乖乖待在家里吧。”
秦漓从龙悦那里离开，在一处宫殿屋顶找到了问仙。
这位也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一副正在沉思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
秦漓踩上了屋顶的琉璃瓦，坐到了问仙的身边，“我和你说个事。”
还未等秦漓说出她想说的话，问仙就先开口了，“我们去亘古星路吧。”
秦漓懵了一下，“啊？”
“你不是不愿意去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问仙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哑声道，“我不愿意，你就不会去吗？”
秦漓，“……”
“你刚刚，也是想要告诉我，准备启程去亘古星路吧。”
秦漓，“……”
连着被看穿心思的秦漓瞬间安静如鸡。
问仙看秦漓不说话，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想了想，与其拦着你把你惹急了，倒不如和你一起去一趟。”
“不管前方有什么，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好。”
秦漓静静的看着他。
忽然，她抬手，轻轻揉了揉眼前人的头发，笑道，“不会有事的。”
“我们一起走，谁都不会有事的。”
“我们……一定会一起回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破晓
旭日东升。
两只尚在幼年的三足金乌从扶桑树上飞出，张开了稚嫩的翅膀，用尽浑身光芒照亮着这一片大地。
黑夜破晓，天空恢复了光明，虽然尚且微弱，却带着生的希望。
漫天云霞，灼灼燃烧。
秦漓懒洋洋的靠在了问仙的肩膀上，与他共赏朝日。
两人享受着久违的宁静祥和，仿佛回到了当初还在天元宗，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就在三足金乌飞至上空，待到云霞渐渐散去之时，秦漓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稍稍坐直了身子，侧头看着问仙，说道，“对了，把那个玉片拿出来我看看。”
问仙还未反应过来，“什么玉片？”
“就是那个……那个什么一线生机。”
问仙这才想起来曾经好像是有这么一枚玉片的，不过因为一直用不上，他们也不会用，就一直搁置着，然后便忘到了脑后。
被秦漓这么一提醒，他将手伸到了衣袖中，摸了一下，拿出了一枚莹润光滑的玉片来。
几块碎片已经彻底融为了一块完整的玉片，看起来宛如天成，根本看不出一点瑕疵，也看不出曾经是被分割开来的。
只见上面流光闪烁，宛如有流水在其中缓缓流淌，看来并非凡物，却又感受不到一丝仙气或是灵气。
问仙盯着玉片上古朴的字看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的说，“不会用。”
秦漓也凑过去一起看，沉默了片刻，说，“巧了，我也不会用。”
不是他们两个愚钝，而是玉片本身真的没有什么玄机，就是一枚简简单单，如果非要说的话，还能再夸上一句好看的玉片。
秦漓盯着玉片上古朴的文字与属于钟离一族的族徽，看了半天，忽然迟疑着道，“钟离一族……在天道的计划中，会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钟离一族在下界一向神秘，当初覆灭的又极为蹊跷，一夕之间全族消亡，这种灭族的方法倒是像极了当初的昆仑。
也像极了世界的意志的手笔。
难道……钟离一族的覆灭也是世界的意志所为？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当初究竟做了什么，才引来了世界的意志的杀意？
难道和这个神秘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线生机有关？
就在秦漓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躺在问仙手心中的玉片突然无声无息地碎裂，它化为了点点荧光，漂浮在了空中。
光点在空中短暂的停留了一瞬，似是有些迟疑，然后只见无数荧光飞舞，在问仙与秦漓的身边试探着环绕了一圈，最终选择涌入了问仙的身体。
“这……”
问仙有些惊讶，抬起了手臂，看着空中的荧光一点一点融入他的肌肤，只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感觉。
荧光消散，问仙将手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可是并未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以神识查看自己的身体，也没在身体里面发现什么异象。
“这是怎么了？”
问仙看向了秦漓，蹙起眉头问道。
秦漓反问，“没感觉？”
问仙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回答说，“没有感觉。”
“那……”
秦漓摸了摸下巴，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没事，死不了，可能等以后就用得上了。”
问仙，“……”
所以你评判一件事是否有害的标准……就是死不死得了？？？
可以，这很秦漓。
秦漓象征性安慰的拍了拍自家剑的肩膀，然后想到了什么，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玉瓶。
她摇了摇玉瓶，里面发出了丹药撞击玉瓶的清脆声响。
“这是什么？”
问仙看了过去。
“一线生机。”秦漓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玉瓶，想要看出什么玄机来，“我总感觉这和你体内的玉片是配套使用的。”
问仙，“钟离瑶给你的？”
秦漓点了点头，问仙见此敛起眉头，问道，“她给你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吗？”
“这个嘛……”秦漓仔细回想了一下，摸着下巴道，“她当初给的也挺随意的，我也没多问，她也没多说。”
“我只知道，这玩意儿对于钟离一族来说还挺重要的，说是族中至宝也不为过。”
“但是当时钟离一族都已经覆灭了，瑶妹儿在守着这么一瓶药也没什么意义，她看起来不是很在乎的样子，我也就没放心上。”
谁成想呢，在下界这瓶不起眼的丹药，竟然在上界还隐藏着大秘密。
“钟离一族，一线生机……”
秦漓看着掌心中的玉瓶，喃喃自语，“你到底，在天道的计划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话落一顿，秦漓收起玉瓶，起身拍了拍手，笑道，“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想了。”
“走吧，我们启程去亘古星路。”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感受着清风吹拂，感叹了一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她身上现在是有完整的亘古星路的钥匙，在烛龙君以身殉渊之后，另外半枚钥匙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秦漓抬起了右手，上面有着一个完整的印记，几乎覆盖了整个手背。
印记是一团蒙蒙雾气，可以看见其中点点星光闪烁，宛如漫天星辰宇宙都刻印其上。
若是以秦漓之前的修为，是不足以打开亘古星路的通道。
但今日她已是上界顶尖的存在了，迈入仙人境界以后，只需心神一动，她就能看见云雾星辰浮动，而后缓缓露出了一条狭长的古路。
在亘古星路露出真正面目的一瞬间，问仙拉住了秦漓的手掌。
秦漓发现眼前的景色突然失去了光彩，变为了黑白二色，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出现在了一条狭长的古路上。
她下意识抬眸一看，问仙就在她的前方，两人依旧紧紧地牵着手。
亘古星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身侧是万千星辰沉浮。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多么耀眼的光芒，都只能照亮前方的一方天地，只要超出一定的区域，古路就会重新隐于黑暗。
问仙打量了一眼周围的星辰，于一片寂静中开口说道，“烛龙君还和你说了什么？”
“没。”
秦漓也同样打量着周围，回答说，“就说来亘古星路。”
然后她若有所感的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第一次来亘古星路的时候，秦漓实力低微，一心只想着逃离这个地方，并未察觉到什么。
可这一次来，她却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点
亘古星路的时间是错乱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逆时大阵
问仙见秦漓忽然停下来不再向前走了，问了一声，“怎么不走了。”
秦漓竖起食指，抵在了嘴唇上，“嘘……”
随后寂静的星海中响起了一阵兵器碰撞之声。
几道身影从远处的一颗星辰中出现，一边交手一边到了亘古星路的上方。
其中一名曼妙女子轻柔地说，“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紧接着是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说，“紫极清都云渺渺，红尘浊世事茫茫。”
秦漓仰头看着上面的动静，微眯起眼，压低了声音说，“这不是……上次在亘古星路上看见的那几个人吗？”
问仙顺着秦漓的目光看去，说道，“确实，这是……”
“看来这并不是幻象，而是我们的时间与他们有一部分交叠在了一起。”
问仙很快便明白了秦漓的意思，“所以，这里的时间是错乱的。”
他们两人低声交谈着，上方突地爆发了一阵恐怖的气息。
秦漓似有所感，目光落在了被包围在中间的那个人
他身穿黑衣，全身上下都是一片黑蒙蒙的，就连容貌都隐于黑暗中。
但秦漓却莫名地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有些迟疑道，“这位该不会就是灭世者吧？”
也不怪秦漓觉得惊讶，世界的意志本来应该是无形的存在，并没有实体可言，但现在，他又确确实实幻化成了人形。
先前说世界的意志被镇压在永坠黑暗之地也好，还有梦境中的那个黑影，秦漓其实都对他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因为这些认知都太过模糊。
而此时，亲眼看到对方以后，秦漓才有了切实的感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世界的意志，竟然真的化为了人形现世，拥有了实体。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在秦漓陷入深思的时候，那个黑衣男子轻轻一叹。
神灵一叹，生死交替。
浩瀚星空中，阴暗的死气与鲜活的生气交缠在了一起，困住了追捕他的四个人。
那四人于生死之间挣扎，一眨眼变得垂垂老矣死气弥漫，一眨眼又变为嗷嗷待哺的婴童，生气盎然。
黑衣男子显得游刃有余，双手背负身后，看着这四个人。
这是生死大道。
秦漓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问仙剑，喃喃道，“生死……世界的意志原来使用的也是生死大道吗？”
在这一瞬间，秦漓其实想到了很多很多，她好像有些理解，为何世界的意志与她会相互吸引。
但秦漓并没有来得及去过多深思其中细节，因为她话音刚一落地，立于星空古路上方的男子似乎便听见了。
他低头看了过来，正好与秦漓对视了一眼。
这是穿越了无尽时间的一眼，跨过亘古星河，时间长流，直直落在了秦漓的身上。
“原来如此……”
但黑衣男子什么都没做，只莫名地感叹了一声，就收回了目光。
就算如此，秦漓也如坠冰窖浑身发寒，对方不过轻轻一瞥，她却彷如在生与死之间走过一遭。
秦漓眉头微蹙，转头催促问仙道，“快走……”
哪怕隔着悠悠万古，问仙也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没有多说，拉着秦漓的手，向着前方大步走去。
和上次来到亘古星路相同，走了没几步，就有一道身影落到了秦漓的前方。
这个人像是在被人追杀，踉跄着向前。
他的上半身被九把剑洞穿，漆黑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淌而下，不消片刻就成了一个血人，即使如此，他的双眼还是炯炯有神，盯着秦漓。
“你……”
只是他说出的话竟与上次不同，他说的是。
“快去，我们已经将逆时大阵布好了。”
秦漓没有动，而是警惕地看着这个人。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否就是烛龙君安排的下一步，所以没有轻易答应。
“咳咳……”
那个人咳出了一口乌黑的血液，急急说道，“你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线生机，还不快去！”
秦漓这才开口问道，“什么大阵？”
那个人一愣，明显没有想到秦漓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反问道，“烛龙君没告诉你吗？”
秦漓，“他没来得及。”
对方闻言怔愣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抹痛色，显然是听懂了秦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沉默一瞬，然后哑声解释道，“是穿梭时间的逆时大阵，用尽此方世界之力，送你回到万年前。”
“这便是天道最后一环的计划，等你过去之后，会有人接应你的。”
“趁着那个时候对方最为虚弱……你一定要将它斩杀，将世界的意志……”
说出后面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秦漓一直仔细倾听，都要错过这最后一句话。
两人不过交谈了短短片刻时间，那个人就好像耗费了全身气力。
他面色苍白，生机不断流逝，最后有气无力地提醒道，“时间……时间不多了……”
然后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只见前方迷雾散去，一块块青石板凭空出现，铺成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接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问仙看了眼凭空出现的道路，回过头，又看着秦漓，十分平静的问，“真的要去吗？”
秦漓抬头望着他，眼中并无犹豫，“去。”
问仙看着秦漓那双清明坚定的眸子，沉默半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这次他并没有出口阻拦，而是先一步，迈上了悠悠古道。
与上次不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黑暗的通道，不知道另一侧是通往哪里。
秦漓停在了距离通道一步之远的地方，她能察觉到其中扭曲流逝的时间，但是后面是什么情况，就连她这样的修为都无法预测。
“万年前……”
秦漓看了会儿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轻声说道，“这就是他们准备的最后一环计划？”
“走吧。”
问仙执起秦漓的手，“我们两个人，一起去。”
秦漓目光落到两人相交的手上，忽然笑了出来，“我其实还挺好奇万年前的风景，会是怎样的。”
能够诞生出无数上古仙人大能，豪强并立，修真界最繁荣昌盛的时代，究竟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若是能够窥见其中一二风采，她也不枉此行了。
“万年前啊……”
秦漓的目光越发明亮耀眼，其中战意，如同熊熊烈火燃烧。
“走吧，我们一起去万年前的时代。”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大梦初醒
秦漓刚一踏入亘古星路，就感受到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处在了一个极为扭曲旋转的空间内。
在适应了这个空间后，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
还好问仙还在她的身边。
秦漓看见问仙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是说了什么话，可是所有声音都消逝在时间中，没有一个音节落入耳中，她只能费力地辨别。
“……抓紧我。”
问仙这么说道，抓紧了秦漓的手，逆着时间长河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烛龙君在这里留了什么东西，让秦漓能够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准确地找到两万年前的这个节点。
秦漓看着远方的一个闪闪发亮的光点，静默一瞬，然后抬脚朝着这个方向走去。
她的身边是流淌着的时间长河，无数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被迫地让她去观赏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妇人哀嚎着生产，伴随着新生儿嘹亮的哇哇哭声，妇人渐渐失去了生命力。
战场之上，骁勇善战的将军持着方天画戟大杀四方，每一次挥动手臂就是一颗头颅滚落，带起猩红血液。
帝皇端坐龙椅，下方是无数臣子朝拜，可一瞬间王朝崩塌，曾经高高在上的皇亲贵族变为贱如草芥的阶下囚。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沧海桑田，人事变迁，皆是昙花一现，恍如大梦一场，最终留于时间中的，只剩虚无。
他人的时间不断流逝，秦漓一路看过去，发现时间长河中莫名地出现了一个缺口。
她的目光在缺口处流连了片刻，然后看见一只手从中探出。
“原来如此……”
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想要借助时间磨灭我吗？”
那个人轻笑了一声，明明在生死面前，他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可惜，时间与生死本就相通，我也可借时间截杀你们。”
秦漓盯着那只手，闻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蹙眉叫出了来人的名号。
“世界的意志。”
若按照人族修炼体系来看，世界的意志修为逆天，深不可测，自然早就预测到未来的一举一动。
既然别人可以借着逆时大阵回到万年前，那他也可以借着逆时大阵在时间长河中找到一个缺口，分出一缕神识，隔着悠悠万古来截杀他们两个人。
而此时，他们离万年前相隔不远，可这短短的距离，却犹如天堑！
秦漓出声提醒道，“快走！”
问仙抬头，也看见了时间长河中出现的那只手掌。
世界的意志虽然修为堪称是此世间最为顶尖的存在，但他同时也有着一个致命的软肋。
既然是此方世界的意志，那么他便会完全为这方世界的规则所束缚桎梏，永远都无法超脱出规则范围外。
是以世界的意志现在并不能以本体出现，他无法挣脱时间规则的束缚，真正的做到逆时而行。
但不过是区区一只手掌的出现，便有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定要在时间长河中将这两个不确定的因素斩杀。
手掌还未落下，光是掌风从身侧刮过，秦漓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一缕血痕从嘴角缓缓滑落。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问仙站得稍微前方一些，他向后回望了一眼，瞬间便做出决定。
他用力地拉了秦漓一把，将她推入前方那泛着白光的通道中。
秦漓似乎喊了一声，但她的声音淹没在了时间长河中，问仙并未听见。
秦漓想要回来，可是问仙的这一推使她直接进入了万年前，她的眼前弥漫起了点点白光，阻碍了她回来的路。
秦漓又大喊了一声，对面依旧悄无声息。
问仙直直地看着秦漓，就算眼前白光灼眼，他也未眨动一下眼睛。
秦漓看见问仙与世界的意志的手掌不过一线距离。
周围白光弥漫。
恍惚中，秦漓又看到了那晚在龙族秘境中的梦。
昆仑皑皑白雪萦绕，漫天风霜中，问仙心口被一道深深的剑痕劈开，鲜血流淌不止，滴落在地，很快就化为了血红的冰雕。
可他的心脏依旧跳的热烈而鲜活。
他的眼睛在蒙蒙雪雾中，依旧明亮耀眼。
他看着面前的黑影，极为坚定不屈的，缓缓开口说道。
“吾为自由而生，吾为自由而死。”
“此战，亦为自由而起，不死，便不休……”
这是在数万次轮回中发生的一幕终局，同时也是数万次轮回中每一次轮回的终局。
秦漓眸色闪动，她伸手猛的将腰间的问仙剑扔了出去，喊道。
“问仙！”
问仙抬起右手，稳稳的接住了秦漓的剑，然后反手挡住了这跨越悠悠万古的一掌。
“嗡”的一声铮鸣
似乎传来了什么裂开的声音，但是又什么都未响起。
问仙下意识地垂眸一看，问仙剑的剑身之上悄无声息地蔓延了无数道裂缝，差一点就从中折断。
但凭着这一剑，也让世界的意志的手掌停顿了片刻。
不过这就够了。
从一开始，问仙就不是要挡住对方的手掌，而是……
问仙咽下了冒出喉咙的一口鲜血，借着这一掌的余威将他送入时间通道中。
透过眼前的白光，他看见了世界的意志的手掌还停留在时间长河中，看样子对方并不能通过这个出口抵达万年前。
在确定安全了之后，问仙转头看了眼身侧的秦漓，用口型示意，“没事了……”
但是秦漓的样子看起来却不像没事了，她的嘴角难得露出一个严肃的弧度，不过最终仍是朝着问仙伸出了手。
问仙正要将自己的手搭上她的掌心，前方忽地吹来了一阵风，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远，哪怕伸手也无法触及。
秦漓只来得及远远看上一眼问仙，就感觉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时间在周身飞快流逝。
这种状态也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或许是一万年。
当秦漓的双眼再次变得清晰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一条青石板路
可能是昨夜刚刚下过一场细雨，青石板上淌着一道道的水痕。
翘起的屋檐处汇集了一汪积雨，在日光照耀下，将落未落，终于有一滴水珠从中滚出，颤巍巍地从上面落下。
水珠啪嗒一声轻轻地摔在了青石板上，碎裂成了晶莹剔透的无数瓣。
大梦初醒。
秦漓眸光闪动，缓缓环视四周，周围仙气浓郁，每一次呼吸都令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万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