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所憎恶的
古河汐的身体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宫殿中央，朝着那个盒子伸出了苍白的手掌。
秦漓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水，想要控制一方主宰的身体并不容易，但也正是因此，秦漓可以明显感觉到，这具尸体，就是古河汐本人！
来不及思考其中细节，秦漓全神贯注的控制着法术。
因为精神过于专注，她黑黝黝的眼珠子中甚至冒出了一点亮光。
接下来的摄魂难度极大，秦漓不敢有一丝放松，指尖翻转跳跃，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不远处，古河汐的身体颤动了片刻，手指弯曲将盒子抓入了手中，他转过了身，朝向了秦漓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左手抬起，按在了盒子上面。
秦漓面色凝重，提醒了一声，“我打开了。”
东篱非凰点了点头，说，“好。”
她的手掌紧紧握起，点点火光从指缝中冒出，正在蓄力准备着惊天一击。
秦漓重重地落下一指。
“咔嚓”。
三人皆听到了清脆的声响
盒子打开了。
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古河汐那张充满死气的脸微微扭曲，嘴角僵硬地提起，最终浮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秦漓蹙起眉头，额角冷汗直出，“这不是我控制的……”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由她控制的古河汐的尸体并未应声倒下，而是直直站在那里。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缓缓地抬起了手，将盒子举到了与头同高的地方。
还未等他们做出反应，古河汐松开了手，让那个盒子落在了他的头顶，然后……
他整个人被装入了盒子之中。
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竟然能容纳下一个成年男子。
盒子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滚了一圈，隐约能听见盒子中发出了阵阵惨叫，听起来还有一些耳熟。
“剑神？”
在那一声惨叫过后，东篱非凰再也感受不到古河汐存在的气息。
按道理来说，修真者陨落后，会重入轮回，进行转世。
可在刚才，古河汐残留在尸体中的魂魄消失得一干二净，不是进入轮回之中，而是……
被这个盒子吞噬了，连转世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东篱非凰侧脸与秦漓对视了一眼，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期间双手手掌跳跃着点点火光。
她停留在了离盒子三步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东篱非凰探出一缕神识盘旋在盒子周围试探了一下，这个盒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盒子，根本不像是封印了什么妖魔的容器。
东篱非凰自语，“难道是我们弄错了？”
“可以出去了。”
秦漓侧脸看向了身边的窗户，浓浓黑雾已经散去，能够看见外面那棵桂花树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这个盒子怎么办？”她回头，问道。
东篱非凰迟疑了片刻，回答，“销毁。”
她的指尖冒出了一团炽热的火光，落在了这个漆黑盒子上面。
凤凰真火，焚尽世间万物。
盒子的表面一沾染上火星，就被瞬间点燃，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不过片刻功夫，巴掌大小的盒子就燃烧殆尽，连一点焦黑都未留下。
凤凰真火再一次回到东篱非凰的手中，她有些不确定地说，“就这么结束了？”
“有两种可能。”秦漓分析道，“一是这个盒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古河汐被骗了，二是里面的东西早就出来了。”
她的脑海中闪过在白玉京之中遇见的那一双眼睛，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秦漓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吞噬……无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必定非常虚弱，所以他需要吞噬别人来增强自己。”
问仙接下来说，“所以古河汐被诱.惑，我们是他带进来的贡品。”
东篱非凰下意识地看向了之前那个盒子所在的地方，轻声说道，“但是，最终他自己沦为了贡品。”
一阵穿堂风刮过，阴森冰冷。
秦漓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经过了之前的一系列事，她也没有在继续隐瞒东篱非凰的必要，于是秦漓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其实……有没有可能，真正的古河汐已经逃走了。”
东篱非凰闻言怔愣一瞬，摇了摇头肯定道，“不可能，我分明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刚刚那个盒子又确实吞噬了他的灵魂。”
“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并不一定意味着是他被盒子吞噬而消失了。”问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秦漓的意思，“也有可能是，他的灵魂已经回到了上界，不在月宫之中。”
“那……之前被吞噬的是？”
东篱非凰脸上划过一抹凝重，其实仔细想想以古河汐的性格和手段，她也不相信，这个人会如此轻易就死去。
但眼见为实，她也是实在想不到，刚刚那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摄魂术摄魂术，即为摄魂，自然是需要有灵魂之物才能受到控制。
所以古河汐刚刚那具尸体中，必然是有灵魂的，但倘若不是古河汐的，那又会是谁呢？
“这么干想也不是办法。”秦漓提议道，“我们不如回到上界亲自去白玉京看看。”
这话一出其余两人都没有意见，于是三个人又回到了那棵月桂树下。
秦漓问，“什么时候是圆月之时？”
东篱非凰掐指一算，回答，“月亮的阴晴圆缺并不规律，而且现在是白日，看不出什么，等晚上再看看。”
她说完后，似有所感地望向了东边，那里突然响起了鸟类临死前的哀鸣。
“三足金乌？”东篱非凰身为上古神禽一脉，自然分辨出了这个声音，她面露惊愕之色，“怎么回事？三足金乌竟然陨落了？”
与此同时。
白玉京，白玉神塔内。
里面漫天飞雪飘扬，其中盘坐着一个人形，一动不动，雪花几乎要将其淹没。
就在这个人快要变成一个雪人的时候，他的睫毛微微颤抖，接着睁开了双眼。
他垂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掌，似乎有些不适应这具身体，略微动了动手脚，才慢慢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积雪滑落，散作了无数白点，露出了冰雪覆盖下的容貌。
这是古墨臣的脸，但是看起来却与古墨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看着面前的霜雪，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挪动脚步转过了身。
他的身后是一面光滑的冰壁，映照出了他的面容，他看着冰壁中的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发生了一些情绪变化
那是一种浓郁到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憎恨与厌恶，带着阴沉的戾气，也不知道他是在憎恶着自己，还是什么别的人。
“古河汐……”
忽然，“古墨臣”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冰壁发出了沙哑阴森的声音，这声音的主人似乎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发出的语调有些古怪，喉咙间嘶嘶作响，听起来很是诡异。
随着声音落下，那块冰壁中缓缓浮现出了一团黑雾，而黑雾的正中心，赫然凝聚成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古河汐……”
黑影又叫了一声，巨大的眼睛看着面前神色冰冷淡漠的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嗤笑。
“原来，这就是你对我的答复……”
第三百九十一章 起兵
古河汐抬眸看向面前被封印在冰壁中的黑影，冷漠的表情上突然浮现出了一种刻骨的恨意与憎恶。
这股憎恨浓烈的几乎要凝结为实体，仿佛可以化为一道锐利的剑光直直刺入黑影的命门，令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黑影笑了笑，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咯咯”的诡异响声。
“别这样看着我。”
黑影缓缓开口。
“你现在的一切，难道不是我给你的吗？”
“没有我，你早就死了啊，古河汐。”
古河汐闻言脸上浓烈的恨意扭曲了一瞬，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垂下眼眸，冷声道，“你说得对，我应该感谢你，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他再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
话落一顿，古河汐猛的看向黑影，森然一笑，“所以作为对你的报答，我要毁了这一切。”
黑影被威胁了却也不在意，甚至好心情的大笑出声，笑声久久的回荡在空旷的白玉神塔内，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恐怖。
古河汐冷冷的看着他，耳边的笑声听来极为刺耳，就像是对他的嘲讽一样。
他眼眸扭曲了一瞬，但是也很快便冷静下来，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
古河汐低下头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物，没有在理会黑影，而是悠悠踏出一步，瞬间就从白玉神塔来到了外界。
在他离开后，黑影才停下了大笑，一双巨大而诡异的眼眸看着古河汐离去的方向。
偌大的白玉神塔中，似是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叹。
“大道无为也，诸行无常，英雄无名也，正邪无相……”
“你们，究竟会给我带来怎样的答案呢？”
……
古河汐虽然从月宫中逃脱回了下界，但临死前那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疼痛却还残留在他的神识里。
此刻死而复生，他望着面前白玉京的景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腹桂花香气。
淡淡馥雅的桂花香气，一如记忆中那人身上的味道，令古河汐神识中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
有一个白玉京的弟子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喊道，“神，神子？”
古河汐的目光扫过这个弟子，想起自己如今用的是古墨臣的身体，眼眸一冷，纠正道，“剑神已死，我是……新的主宰。”
白玉京弟子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愣愣地重复道，“剑神已死？”
古河汐抬手一挥，一道清风从弟子的脸上拂过，那位弟子立刻反应了过来，朝着他跪了下来，口中喊道，“剑神！”
“传我口令，清点白玉京的所有战力。”
古河汐仰头看向了半空中，有两只三足金乌盘旋其上。
弟子恭敬回答，“是！”
他起身，没有质疑这个命令。
弟子正要去传达这个口令，要离去时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这位昔日的白玉京神子。
他看见古河汐伸出了左手，在半空中虚虚一握，一把半人高的长弓出现在了手中。
这把弓由冰霜制作而成，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奇怪的是，这把冰弓并没有弦。
弟子的心中闪过一个疑惑，没有弓弦，怎么射箭？
古河汐马上做出了回答，他的右手搭在了弓弦所在的地方，仙气从指尖冒出，形成了两支弓箭架在其上。
他屏住呼吸，手腕绷直，手肘向后一拉，无形的弓弦至圆满。
两支弓箭化作了雪白的流光，破开了面前的空间，朝着天际而去。
古河汐放下了手，眯起了双眼，看着箭矢飞向的地方
他瞄准的正是在上方盘旋着的两只三足金乌。
箭矢的速度极快。
锐利的箭头在空中旋转，随着飞行的弧度，在途中划出一道道空间裂缝。
也不知为何，这两只冰做的箭，在靠近三足金乌的时候，并未在炽热的火焰下融化，而是直直刺入了三足金乌的腹部。
顿时，整个上界天空都响彻起了凄厉的悲鸣声。
只要是身处上界之中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天空中那两只亘古存在着的三足金乌，此刻正挣扎地挥舞着羽翼，长长的脖颈朝着上方曲起，想要保持飞行的状态，不从半空中坠落。
可是这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两支长长的箭矢贯穿了三足金乌的腹部，让它们身上的火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散发出的光芒都不再绚烂耀眼。
一滴滴金红血液滑落，在途中就燃烧了起来，变为了一点点跃动着的火光。
三足金乌没有坚持多久，翅膀就无力地垂了下来，从半空中坠落。
就在这个时候，两只三足金乌还是交缠着一起，不愿意分开片刻。
最终，它们重重地砸在了上界的地面上。
在绽放出最后一点足以灼烧双眼的亮光过后，整个上界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再无一丝光芒。
古河汐立于黑暗中，听着耳边传来迷茫恐惧的声响，他的眼眸越发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冷血漠然到，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
上界仿佛陷入了混沌之中，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黑暗，只有黑暗还是存在着的，其余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无论是点燃的烛火，还是仙气冒出的光亮，都只能保持短短一瞬间，就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诡秘的暗影似乎从黑暗中诞生，唤起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慌。
白玉京中响起了慌张疑惑的声音。
“怎么回事？”
“三足金乌陨落了！”
“莫非是要天道要降下天谴了？”
弟子是亲眼看见古河汐射下三足金乌的，他两股战战，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要说话，可是喉咙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抓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古河汐缓缓转过头，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人。
弟子虽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感受到一道目光笼罩在身上，这让他心生恐惧，差点尖叫出声。
就在此时，一道冷清的光芒自月宫上洋洋洒洒的落下，照亮了上界的大地，同时也照亮了古河汐的侧脸。
古墨臣其实是一位冷清俊美的年轻男子，在北离之中有不少他的爱慕者，可弟子此时看见他的脸，却心中突地一颤，被吓得差点趴伏在地上。
神子……为何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曾经的白玉京剑神一般恐怖？
弟子想不明白，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施加于他身上的恐惧是真的。
就好像……下一秒他便会命丧黄泉！
“去吧。”
可是古河汐并未对他做什么，而是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将白玉京的战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和我前去永坠黑暗之地，一部分……前去昆仑派所在地。”
第三百九十二章 围攻
弟子心中的恐惧就在这个命令中烟消云散，并且将疑问说出了口，“昆仑派？剑神是要做什么？”
古河汐的眸色更深了一分，他轻飘飘地说出两个字，“灭宗。”
他的语气没有带一点血腥味，说得好像就是去踏青一般。
弟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要说什么，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也许是目的即将达成，古河汐难得贴心地询问，“还有何事？”
弟子这才开口道，“剑神……这太阳，怎么办？”
古河汐闻言转过头，望向了天际处的那一个圆月，他眸色一暗，意味深长道，“月亮不是也一样吗？”
反正，太阳早就已经陨落了。
弟子看着沐浴在月光中宛如天人的古河汐，咽了咽口水，说，“是，是的。”
他抽空看了一眼，圆滚滚的月亮悬挂在半空中，一样能够照亮上界，只不过……
落在身上的月光稍微冷了一些，好像身边的仙气都稀薄了几分，令人感到不适应。
古河汐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弟子，说，“去吧。”
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埋着头退了下去。
古河汐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伸出右手接住了一捧月光，感受着涌动在月色中的仙气，喟叹了一声。
“这么多年了……”
他苦苦忍耐着这令人恶心的一切，谋划的东西终于要实现了。
月宫中留存着上古仙人布下的阵法，只要三足金乌陨落，月光照满大地之时，上面的阵法就会再次转动，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仙气供他使用。
这样一来，就有足够的力量毁灭永坠黑暗之地，进而摧毁这个世界的原罪
世界的意志。
……
周围突地暗了下来，月亮表面散发出冷冷的光芒。
秦漓随口问了一句，“天黑了？”
“不……”东篱非凰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是三足金乌陨落了。”
三足金乌亘古存在，几乎与上界同寿。
虽实力不强，但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陨落的。
更何况，谁会闲着没事对三足金乌动手？
东篱非凰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说道，“我们下去。”
溶溶月色洒下，在空中形成了一条道路，通向地面之上。
东篱非凰率先从月亮上一跃而下，衣袂纷飞，化作了一道火红色的光线，顺着月光通道，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
东篱非凰离开后，秦漓回眸看了一眼远处的月宫。
她感觉到一片断壁残垣的月宫突然有了生命力，磅礴的仙气涌动，将整个月宫包裹其中，点缀上了点点荧光。
与之前的月宫完全不同。
问仙提醒说，“走了。”
秦漓这才回过神，她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可是现在也没有时间来探寻缘由，只能点了点头，与问仙一同走入了月光通道之中。
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掠起缕缕发丝。
秦漓垂眸，从上方往下看去，整个上界大地都被冷清的月色笼罩，再也看不见温暖的日光。
不过瞬息时间，两人就落在了地面之上。
贯穿天际的月光通道渐渐消散，只余下悬挂在天际的一轮圆月。
东篱非凰比他们略早一些到达，她正在来回踱步，口中喃喃道，“不对！”
她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那两个人，问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周身的仙气变得稀薄，正在不断流失。”
经过她这一提醒，秦漓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伸手一挥，方圆十里之内的仙气都到了她的手掌之中，凝聚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光球。
“仙气变少了。”秦漓手指握紧，光球又化为无形的仙气，回到了周围的空间中。
她蹙起眉头，“若是平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正是。”东篱非凰微微皱眉，“仙气去了哪里？”
“月宫。”
秦漓脑海中灵光一闪，她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看向了天际。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一轮圆月上的月宫似乎比之前更为清晰，甚至可以看清月宫墙壁上雕刻着的精致花纹。
东篱非凰的双眼中浮现了一簇跳动的火焰，她看见了上界中的仙气如同浓雾翻滚，袅袅升起，朝着月宫而去。
“上界将有大难。”
东篱非凰眼中的火焰熄灭，瞳孔又恢复了透明。
她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了秦漓，说道，“现在只剩下你我两位主宰，若是以后真的有危及上界的事情发生，还希望你能相助。”
秦漓点了点头，“好。”
东篱非凰的神色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她说，“我先回一趟东凰城，到时再见。”
东篱非凰生怕东凰城发生什么意外，与秦漓交谈完毕后，披着的雪白羽衣在身后弯曲起一个弧度，等到落下之时，已不见她的身影。
问仙看向秦漓，“我们要回南镜或是北离看看吗？”
秦漓摇了摇头，“不，我们先去昆仑派。”
以古河汐跟昆仑之间的渊源，如果他真的回到上界，计谋得逞，很有可能要向昆仑发难。
不去看看，总归是放心不下。
昆仑派也是位于北离城内，以秦漓如今的修为，不过一念之间，就与问仙出现在了昆仑派的山脚下。
前两次来昆仑派的时候，都是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此时，却看见一群修士围在了昆仑派的门口。
问仙敛起眉头，“怎么这么多人？”
等到走近了之后，才发觉这群人身上涌动着一股杀气，来者不善。
还好昆仑派周围有一个半透明的光圈围绕，阻止了他人进入。
可是护宗大阵并不能永久地开启，在无数法诀的打击下，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缝，眼看着就要碎裂。
就在护宗大阵即将碎裂之时，秦漓握住了问仙剑，抬手在面前斜斜一扫，落下一道磅礴的剑气。
那群人被强大的威势压迫，只能向后退去，有些人来不及躲开，被锐利的剑气扫过，连声惨叫都未发出，就化作了虚无。
剑气凝聚为一把一人高的利剑，直直立在了昆仑派门前，只要心怀恶意之人靠近至三米之内，就会毫不留情的被其上环绕的剑气搅碎。
永镇昆仑。
领头人看着凭空出现的那把剑，一阵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杀意刮开，让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仰头看了一圈，口中问道，“是谁！”
秦漓缓缓走了出来，从最外围处走向昆仑派。
站在周围的人虽多，但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她前进的脚步，纷纷退后让开了一条道路。
领头人心中恐惧，但还是咬咬牙，挡在了秦漓的面前，问，“你是谁？”
秦漓看都未看他一眼，淡声问道，“白玉京剑神？”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夺舍
“白玉京剑神？”
领头人闻言壮了壮胆，厉声道，“既然知道了我们是剑神派来的，还不快滚……”
最后一个字还在口中，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了。
领头人的动作停留在了那一刻，随后一道血线在脖子处浮现，他的眼中冒出了惊恐的情绪，他想要尖叫求饶，可是喉咙处发不出一点声音，最终身体就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
地面上蔓延出一滩鲜红的血泊，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秦漓抬眸，看向了离他最近的人，说，“是古河汐让你们来的？”
那个被问话的人瑟瑟发抖，强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颤抖着声音说，“不，不是，是……是神子，不是，是剑神……”
他被吓得说话都变得混乱不堪，条理不清，但这并不妨碍秦漓拼凑出一段完整的信息。
她眉梢微挑，“是古墨臣派你们来的？他现在是新的白玉京剑神？”
被问话的人急忙点点头，生怕晚一步就会命丧于秦漓手中的剑下。
“神子……”秦漓若有所思道，“古河汐陨落，继任的人是古墨臣……”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白玉神塔中看到的古墨臣，明明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人，却完好无损的被冰封在神塔内，虽然没有意识，身上却明显有着生机。
古墨臣此人，算来在她手中一共死了两次，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死而复生，如今古河汐陨落，他偏偏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继任剑神之位，秦漓很难不去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比如……其实古墨臣只是古河汐的一个容器而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掌握白玉京的古墨臣，还是不是原来他们所熟知的古墨臣？
秦漓眼眸一暗，朝着刚刚回话的那个人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上前来。
那人不明所以，但在这两个深不可测的人面前，反抗是肯定不敢反抗的，他老老实实的走到了秦漓的面前。
秦漓分出一缕神识，钻入了那个人的神识之中，在其中翻找着关于古墨臣的记忆，找到了之后，神识带着这段记忆碎片出来，将其展现在她的面前。
一道身影浮现在了半空中，渐渐形成了一个人的面容
正是古墨臣。
他的容貌未变，可秦漓却明显从他身上感到了一丝违和。
原来的古墨臣是一名英俊的男子，眉目间虽然清冷了些，却仍是带着股人间烟火味，并没有超脱七情六欲。
而他现在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而冰冷，宛如一座冰山，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完全摈弃了作为一个人的情感。
秦漓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这种完全没有情绪的，冰冷漠然如一具机器的眼睛
古河汐。
她看向了问仙，说道，“现在的古墨臣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问仙想也不想，替她说道，“古河汐。”
“你也发现了。”
秦漓挥了挥手，面前的幻影随之消散，“看来古墨臣是被夺舍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是古河汐为自己准备的容器。”
“在月宫中他自绝.经脉，恐怕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灵魂回到上界，进入到古墨臣的身体中，从而逃脱我们的包围，如此还能先一步回到上界执行自己的计划，把碍事的人暂时困在月宫中拖延时间。”
“这样一来，在月宫中被盒子吞噬掉的灵魂，应该就是古墨臣的了。”
秦漓说到这里一顿，有些困惑，“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那个被吞噬的灵魂身上，散发出来的明明是古河汐的气息，东篱非凰也是这样说的，我可能会认错，她也可能会认错，但没有道理两位主宰同时认错人。”
问仙思前想后也没有得出答案来，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当时在月宫中，被那个古怪的盒子吞噬掉的，确确实实是古河汐的灵魂，他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
他蹙起眉头，没由来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古河汐曾经真的有过一个儿子吗？”
秦漓怔愣了一下，眸色古怪。
讲道理，她始终觉得像古河汐这样的人，竟然会有一个儿子，这事简直不要太惊悚。
比她能打败世界的意志还要没可能。
但古墨臣如果不是古河汐的儿子的话，他又能是谁呢？
秦漓想不明白，她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一样可以把发生在古河汐身上所有不合理的事情变得合理的最关键的线索。
她眼眸一暗，看向了刚才那名白玉京弟子，问道，“古墨臣还让你们做什么了？”
那个弟子被抽取了一段记忆，还处于混沌状态，但被秦漓的杀气一扫，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哆哆嗦嗦的回答，“还有一部分人，跟随剑神，去，去了永坠黑暗之地。”
永坠黑暗之地？
古河汐到底想要做什么？
秦漓微眯起眼，又问，“永坠黑暗之地在何处？”
弟子努力回想了一番，回答，“不知道，但是剑神带着人去了东凰城的方向。”
秦漓衡量了一下，东凰城有东篱非凰镇守，一时半会儿还能撑住，她现在既然都来了昆仑，有些事，也该问问陆师祖了。
她沉思半晌过后，最终朝着昆仑派的方向走了过去。
昆仑派的四周还围绕着护宗大阵，可奇怪的是，坚不可摧的护宗大阵竟然没有阻拦住她的脚步，只见光圈上泛起一道道涟漪，就让她轻而易举的走了进去。
那些逃过一劫的白玉京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的领头人已死，现在是群龙无首，有这么两个人在，继续执行那道“灭宗”的旨意显然不现实，可是就这么退去……
秦漓回过头，朝着那个弟子淡声说道，“还不走，站着等死？”
那些白玉京弟子这才反应过来，各自使用了神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昆仑派的所在地。
不到片刻功夫，昆仑派又恢复了无人烟的状态。
秦漓刚一走进昆仑派，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陆紫茵跑了过来，惊喜的喊道，“小师妹，小师弟！你们怎么回来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两个人格
陆紫茵见两人来了，探出头往外面看了看，原本堵在门口的人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小姑娘慢慢眨了眨眼睛，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们，“小师妹，小师弟，是你们把人都赶跑的吗？”
秦漓点了点头，伸手止住了自己这位过于活泼的便宜师姐，问，“陆师祖在什么地方？”
陆紫茵乖乖的站在了那里，回答说，“陆师祖还待在院子里面。”
秦漓，“我想去见一见陆师祖。”
陆紫茵闻言抿嘴一笑，走到了前面，带着两人去陆师祖所在的院子里。
“嘎吱”一声。
院落的大门缓缓打开，带起的风卷着一片落叶飘落。
陆师祖坐在石凳上，在门口处可以看见他清瘦的背影。
“师祖。”
秦漓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然后走到了陆师祖的身边。
陆师祖似乎在想些什么，听到了这一声呼喊才回过了神，他侧脸看着秦漓，面上显现出些许惊讶，显然是没有想到一段时间未见，秦漓的修为竟然可以晋升的如此之快。
“你可是有什么奇遇？”
陆师祖上下打量着秦漓。
一般人如果是经历了奇遇导致修为增长，必定是空中起高楼，不堪一击。
可秦漓身上的气息十分凝实，未有一丝破绽。
难道她真是得天独厚的天选之人，可以拯救此方世界于水火之中？
陆师祖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秦漓垂眸，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还请陆师祖如实告知，白玉京剑神古河汐与灭世者的关系。”
陆师祖闻言一惊，“你们已经遇到了灭世者？”
秦漓，“并非如此……”
还未等陆师祖松下一口气，她又不紧不慢的添了上后半句话，“只是遇到了灭世者被封印前留存于世的种子。”
陆师祖，“……”
陆师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他失声道，“怎么可能！”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激烈，陆师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喃喃自语，“难道灭世者当初留下的种子不止一个？”
秦漓听到了陆师祖的话，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师祖也曾遇见过种子？”
“昆仑覆灭，就是出自于灭世者之手。”
事到如今，陆师祖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他垂下眸子，平淡无波的提起了过去经历过的事情，“灭世者神通广大，没人知道他经历了多少岁月，他有一日窥见未来变化，有出自昆仑之人能够将他彻底磨灭。”
“恰逢万年前诸位大能密谋讨伐灭世者，上下两界倾尽各族之力也才勉强将灭世者封印于永坠黑暗之地，灭世者在身陷囹圄前，派出了一名种子前来将所有隐患清除。”
陆师祖抬起眸子，与秦漓对视了一眼，他那双眼睛中包含了对过去的怀念，轻叹了一声，陆师祖的语气变得有些凄凉，“想当年，昆仑身为北离第一宗门，而我为北离主宰，可就算如此，竟也抵不住灭世者的一个身外化身。”
一时间，院落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陆师祖的声音。
“最后拼着昆仑覆灭，我们也才勉强将将灭世者的身外化身镇压，连我也……”
陆师祖话音一顿，摇了摇头，继续道，“就连我也肉身陨落，只余神魂在世间苟延残喘。”
陆师祖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秦漓若有所思，她起先以为昆仑是在万年前的大战中覆灭，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
恐怕是当初世界的意志窥见了自己会被召唤至昆仑，这才一直针对昆仑，昆仑万年间被打压渐渐没落，到现在几乎要完全覆灭，没能留下什么完整的传承，自己届时就算是来到了昆仑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自然对世界的意志也就失去了威胁。
天道先前特意让烛龙君把道子找来，让他在下界建立昆仑，想必也是为了与世界的意志抗衡一二，好给自己留下些传承，不至于到时候面对世界的意志时，毫无胜算可言。
秦漓还想到了更深一层。
世界的意志竟然如此忌惮她，还特意想要覆灭昆仑，这就说明，自己的存在确确实实的威胁到了他。
那这是不是就表明……她面对世界的意志确有一战之力。
未来并不算是完全黑暗一片，她是有胜算的。
这是个好消息。
陆师祖沉默良久，忽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纯真可爱的陆紫茵，“起初我以为灭世者窥见的人是紫茵。”
他话落一顿，挪开了目光，又看向了秦漓，“可是现在看来……”
后面的话陆师祖并没有说完，但秦漓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想了想，再次问道，“那古河汐呢？他和灭世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提起古河汐这个人，陆师祖的脸色古怪了一瞬，喃喃自语道，“其实古河汐当初从下界来时，我是有所察觉的，我能在他身上感受到昆仑的气息……”
“可是很奇怪，他当时给人的感觉，总有些违和，就好像是……一个人的身体里面，住着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格一样。”
“人格分裂？”秦漓怔愣了一瞬，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像是，但又不是，具体的我也不好说。”陆师祖迟疑道，“我不能离开昆仑，当初也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而已，这些还是我派紫茵去见了他一次，她回来时告诉我的。”
为了证明陆师祖的话，小姑娘还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插话道，“是这样的！我确定我没看错，他当时浑身是血，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又哭又笑，自言自语的，还想要杀了自己呢！”
“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下手，我瞧着怪渗人的，远远看了一眼就赶回来了。”
谁成想呢，后来这人竟然还成了白玉京剑神，不过当时陆紫茵也没有看清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以至于后来北离城出了一位白玉京剑神，小姑娘也并没有往这方面联想。
后来秦漓问古河汐的事，陆紫茵就更是没想到了，本来这个小小的插曲小姑娘也从未放在心上过，没出一天就给忘到了脑后。
她也是现在才弄明白，原来这两人，竟是同一个人。
陆紫茵不免有些懊恼，她要是早想到的话，肯定一早就告诉秦漓这件事了。
“现在说了也不晚。”秦漓看出陆紫茵的自责来，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安慰她。
陆师祖也是万万没想到，当初他以为不过是一个过客的修士后来竟然成为了白玉京剑神，现在更是和灭世者扯上了关系。
不过若是早知道的话，以他如今这副风烛残年的模样，又能做什么去阻止呢？
“关于他和灭世者的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后来有一件事现在想来很是蹊跷。”陆师祖回忆着说，“在古河汐来到上界不久后，他身上昆仑的气息便淡了下去，渐渐被另一种气息取代，失去了昆仑这层联系，我也就再也无法察觉到他。”
这种气息应该便是月宫了，古河汐自己是承认过的，他的力量，来自于月宫。
秦漓蹙起眉头，不禁猜测到，古河汐来到上界不久后便发现了月宫，然后出于某种目的，他舍弃了昆仑，转而修习月宫术法，这才成就了现在的自己。
他和种子应该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了联系，不过至于他跟种子是谁利用了谁，又是谁蛊惑了谁，两者之间又是何种关系，这就不是秦漓能说得清的事了。
只是……怎么就这么巧，古河汐来到上界不久就能发现月宫，还能前往月宫取得传承？
第三百九十五章 祭品
月宫有多凶险秦漓是亲身体验过的，她不认为，刚来到上界的古河汐可以独自一人安全的从月宫回来。
东篱非凰百年前去往月宫都尚且落了一身的伤才能勉强活着回来，她那时是什么修为，而刚来上界的古河汐又能是什么修为？
除非……是世界的意志主动让古河汐去往月宫，或者说，是世界的意志帮助古河汐去往月宫的。
这样一来，秦漓甚至能进一步猜测，古河汐能够从下界“飞升”上界，也是出自世界的意志的手笔。
但是，理由呢？
世界的意志为何要这样做？
如果真是世界的意志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他的身外化身又为何会被古河汐封印在白玉神塔内，甚至于，古河汐想要毁灭世界的意志。
秦漓想了许久都没有头绪，她又转而看向陆师祖，问道，“如果灭世者的身外化身不止一个，他们现世，都会去做什么？”
陆师祖一怔，然后回答，“自然是前去永坠黑暗之地，将灭世者放出来。”
“那……倘若有人要毁灭永坠黑暗之地，进而毁灭那个灭世者的话，这样有可能吗？”
陆师祖闻言神色一紧，立即否认道，“绝不可能！当年无数大能联手都没能将灭世者毁灭，仅凭一人之力，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如果他继承了灭世者种子的力量呢？”
陆师祖面容严肃，眉头紧蹙，“那也不可能，灭世者的力量乃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继承，除非是……灭世者故意借用给某人。”
秦漓脑海中灵光一闪，喃喃道，“所以种子故意把力量借给古河汐，让他误以为自己继承了灭世者的力量，可以毁灭掉他，然后借他之手打开永坠黑暗之地后在吞噬掉他。”
“灭世者被封印在永坠黑暗之地万年的时间，被放出来后必然需要吞噬什么来恢复自己的力量，而古河汐……就是被他选中的祭品。”
“不，也许祭品不仅仅是古河汐一个人而已。”秦漓说着微眯起眼，抬头望向天空中那轮硕大清冷的皓月，微白的月光淡淡洒落笼罩着上界，仿佛令整个上界都被蒙上了一层微凉的雾气，“灭世者想要吞噬的，或许是整个上界。”
陆师祖闻言心里一惊，神色越发凝重，语气焦急道，“你说古河汐想要打开永坠黑暗之地然后杀掉灭世者？他还从种子身上获得了力量？”
秦漓轻轻点头，“就目前得知的情报来看，是这样的。”
陆师祖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激动之下，甚至可以看见他的身上泛起阵阵涟漪，差点就要消散于无形，“我们现在就去永坠黑暗之地！”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紫茵急急开口阻拦，“陆师祖，你要是离开了昆仑派的庇护，不出一个时辰就要魂飞魄散……”
陆师祖抬手阻止了她的话，温和的笑了笑，眉目慈祥，“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我一个时辰内一定回来。”
叮嘱完小徒弟，他对着秦漓说，“走吧。”
在启程离开昆仑派之前，秦漓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疑惑的问，“永坠黑暗之地这么重要的地方，就没有派人去看守吗？”
“自然是有的……”陆师祖双手背负在身后，眼神落在了远处的某一个方向，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若是连那个人都阻拦不了灭世者的身外化身或是古河汐，那世间也没有人能阻挡得住了。”
这下就连问仙也起了好奇心，“谁？”
陆师祖眼眸一暗，悠悠道来，“烛龙君。”
……
永坠黑暗之地在东凰边境。
那里鲜有人至，翠绿的山脉延绵不断，只是仿佛有人从上方挥下了一剑，在这一片绿意中硬生生分割出了一道狭长的裂缝。
经过千万年的风吹雨打，这道裂缝慢慢形成了一处万丈深渊。
悬崖峭壁之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轻薄的雾气从地下升腾而起，还未飘离深渊，就被凌厉的寒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连一缕气息都不准溢出。
这个深渊中仿佛存在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只要朝着里面望上一眼，就会不由自主的朝着那里走去，即使向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人停下脚步。
久而久之，永坠黑暗之地的附近再无一个活物，就连飞鸟都会下意识的避开。
方圆十里，无一声鸟兽啼鸣，只有树木肆意生长。
但今日，永坠黑暗之地竟然久违的迎来了一群客人。
这群人训练有素，身穿统一的白色衣服，举手投足间，气息隐隐凝聚在一起，浑然一体。
有眼力的人若是看上一眼，就能知道这群人修炼着一样的功法，形成大阵的时候，所有人身上的修为加上一起，可以形成天崩地裂之势。
他们一言不发的朝着永坠黑暗之地的方向而去。
只是在队伍尾端，有两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弟子渐渐缓下了脚步。
那个更小一些的弟子有着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透露出几分稚嫩，他拉了拉前面的人，喊了一声，“哥哥……”
前面那个弟子与他有些相像，只是褪.去了脸颊上的稚嫩，显得更为清瘦一些。
他听见了弟弟的呼唤，一边向前走去一边转过头，低声的问，“怎么了？”
弟弟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说，“我感觉心慌慌的。”
他按住了自己的心口，里面的心脏正在不正常的砰砰乱跳，声音中透露出些许迷茫，“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哥哥向前方看了一眼，只能看到苍翠的树林，他摇了摇头，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弟弟小心翼翼的问，“我们能不能不去呀？”
哥哥神色一凌，严肃的训斥，“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白玉京教导我们功法，让我们修炼，我们自然是要为白玉京奉上一生，听从白玉京的旨意，不能有抗拒之心！”
不过他话虽是这么说的，可脚步却慢了下来，与弟弟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如果前面发生了什么，肯定第一时间便能逃跑。
两人交谈完毕后，前方突地传来了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声。
第三百九十六章 深渊
两人交谈完毕后，前方突地传来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啸。
年纪较小的那名弟子仰头，看见一个庞然大物突然出现在了队伍的前面，阻拦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他舌头打起了结，吓得结结巴巴的，脸色苍白，“龙，龙啊！”
哪怕是在上界之中，龙族也并不常见，但一旦出世，皆是可以毁天灭地的大人物。
年纪稍长的那名弟子曾有一次在书籍上见过龙族的绘图，可这条龙，又与他记忆中的龙族的样貌并不相同。
绘图终究不能描绘出龙族哪怕一星半点的威风凛凛。
亲眼看见时，哥哥才发觉自己以前还是将龙族想的太过渺小了些。
眼前这条龙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几乎有三分之二都隐于云雾波涛之中，一呼一吸间如同雷霆炸响耳边。
不过当人们见到这条龙的真容时，并不会心生恐惧，反而觉得威严，让人忍不住臣服。
烛龙君看着下方这群渺小的人类，口出人言，“此处止步。”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深深刻入了众人心底，让他们升起了无法反抗的退却之意。
就在此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他身上佩戴着古河汐赐予的仙器，让他免疫了龙族的威慑力，他大声喊道，“莫慌，结阵！”
他的话通过仙器传达到每一个人的耳中，使众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们脚步开始有条有序的快速挪动，按照无数次演练的那样，每个人走到他们应该站着的地方，结成了白玉京的大阵。
可是哥哥与弟弟两人实在是落在太后面了，来不及走到他们的位置。
不过大阵不等人，立刻就有人替他们补了上去。
弟弟还呆呆地说，“我们进不去了。”
哥哥拉了一把他，躲到了一棵参天大树后面，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弟弟忍不住，小声地问，“到时候剑神责问起来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哥哥凑到了弟弟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看那条龙，明显就不是一个善茬，我觉得……”
还未等他说完，前面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哥哥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口中的话都止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缩在树后等了一会儿，才悄悄地探出了头，看向了前方。
那里空无一人。
不仅龙不见了，连那些白玉京弟子也消失不见了。
“这，这……”弟弟脸色发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人，人呢？人都去哪了？”
哥哥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哆嗦着双手，把自家弟弟按了回去，过了一段时间才缓了过来，说出了话，“我我我……我们快走！”
他们连前面发生了什么都不敢去探寻，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兄弟两个互相搀扶，用着平生最快的速度，朝着森林中跑去。
可是他们还没跑上几步，就见到眼前空间一阵波动，随后凭空出现了三个人。
哥哥立即挡在了弟弟前面，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秦漓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穿着的服饰，开口道，“白玉京？”
哥哥只是被她这么轻轻扫了一眼，便已经吓得升起了退缩之心，但想到身后的弟弟，他还是强撑着回答。
“正是，不知阁下有何事？”
陆师祖看了一眼他们所来的方向，问，“你们去过永坠黑暗之地了？”
“没，没有。”哥哥有一种什么事情都被看穿的感觉，连连摇头，没有丝毫隐瞒，“还没到，就遇到了一条龙……”
弟弟并没有哥哥那样沉稳，当时就绷不住了，带着哭腔有些崩溃的说，“都，都不见了！”
从这两个人身上显然问不出什么。
陆师祖伸手一挥，将这两个人送出了永坠黑暗之地的范围。
他对着秦漓说，“进入永坠黑暗之地的时候，需聚气凝神，万万不可被深渊诱.惑走入其中。”
秦漓点点头，跟在了陆师祖的身后，朝着万丈深渊走去。
走了一段路，她突地停下了脚步，伸手按在了心口之上，眉头微蹙，迟疑着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问仙也随之停了下来，“怎么了？”
“我觉得……”
秦漓抬眸看向前方，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变得混沌，口中发出了虚无飘渺的声音，“前面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我要过去……”
说着，她越过了两人，大步向前走去。
陆师祖喊了一声，“抓住她！”
不需要陆师祖提醒，问仙在察觉到秦漓的变化之时，就出手按住了她，用双臂将她禁锢在了怀中。
他喊着怀中之人的名字，“阿漓！”
可就算如此，秦漓也挣扎着要脱离问仙的怀抱。
她像是失了理智，认不出面前的人，指尖冒出凌厉的剑气，就朝着问仙的手臂劈下。
问仙不敢让秦漓离开，更不敢伤了她，只能被动地抵御她的剑气，就算双臂上被割得鲜血淋漓，也没有松动一下。
他知道，若是现在他放开了，那秦漓就会十分危险。
问仙关心则乱，朝着陆师祖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师祖也不明白为什么秦漓的反应如此激烈，但现在来不及去思索，他急急道，“快进入识海，镇住她的神识！”
……
暂不论两人如何，对于秦漓而言，她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踏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上下左右都是黑暗，分辨不出哪里是出口。
这里什么都不存在。
时间，光线，仙气，在此处全都消失不见。
秦漓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脚掌落在地面发出了轻微声响，可是还未落入耳中，就被黑暗所吞噬。
她又一连向前走了几步，身边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一直是沉沉的黑暗。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与天道创造出的纯白的空间不同，这个空间是一片纯黑，给人一种可以吞噬世间万物的错觉。
宛如深渊。
秦漓想要发出声音打破周围的寂静，可是她张了张嘴，刚刚说出一个字，声音就隐入了黑暗中，惊不起一丝波澜。
秦漓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地，脚步渐渐缓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黑暗中的某一个地方。
就在此时，眼前突地出现了一道光芒。
这道光并不强烈，只是微弱的一束，但一直处于黑暗中的秦漓有些受不了，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等到她适应了一些后，才缓缓睁开，看清了光芒中心的东西
那里出现了一个人。
第三百九十七章 蛊惑
来人的身体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是何样貌，只显现出一双眼睛。
那道微弱的光芒就是出自其眼白的部位，在黑暗的衬托下，白得发亮。
“你……”
秦漓这次说的话没有再被黑暗吞噬，她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谁？”
“我？”
那个人有些迟钝，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发出的声音嘶哑低沉，“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秦漓感觉一股颤栗从脊柱处冒出，身体忍不住地发抖，却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某种共鸣。
她听到自己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互相吸引不是吗？”
秦漓看不清这个人的动作，但能够感觉到这个人于黑暗中张开了手臂，对着她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奇怪的是，秦漓竟然想要上前回应这个拥抱。
她摇了摇头，退后了一步，将这个莫名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
黑暗中传来了低低的笑声，那个人说，“你看，你在拒绝你的身体。”
他的手臂放了下来，那双眼睛显露出温柔，“为什么不过来？”
秦漓有些恍惚，她随即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口中弥漫出的疼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微眯起眼，冷声道，“不。”
那个人也没有生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秦漓。
他什么都没说，可秦漓却不由自主被这双眼睛蛊惑，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走了一步，就有第二步……
眼看着秦漓就要走到这个人的跟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阿漓！”
秦漓一个激灵，停下了脚步，此时她离那个人不过一步的距离，一抬头就能接触到那双眼睛。
那个人轻轻地说，“来吧。”
秦漓微微一怔，就在她要投入这个人的怀抱之时，腰部被一双手臂抱住，硬生生地将她拉出这个地方
秦漓回头，身后出现了一个鲜明的身影。
“傻剑……”
问仙将神识从秦漓的眉心处抽出，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直地盯着怀中的人。
他忍住心中的急切，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秦漓清醒了过来。
秦漓感到头疼欲裂，根本站不稳，她伸手搭在了问仙的臂弯上，稳住了身体。
问仙扶住了她的腰部，关切地问，“怎么了？”
“头有点疼。”
秦漓闭了闭眼，稍微缓了一下，才睁开了眼睛。
她在问仙的眼中看见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秦漓站直了身体，问道，“刚才我做了什么？”
问仙，“你好像被人控制，朝着永坠黑暗之地的方向走去。”
“我……”
秦漓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她之前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微微蹙起眉头，语气有些凝重，“我在一片黑暗之中遇到了一个人，很奇怪，我竟然觉得他十分亲切，很想接近他，与他成为同一个人。”
秦漓的话音还未落下，就感到手臂被人抓得生疼。
“我很害怕，刚才，我很害怕失去你。”问仙低声说，“我们回去，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想管了。”
秦漓安慰地抱了抱他，片刻后想要收手分开，却又被问仙按入了怀里。
问仙垂眸重复道，“我真的很害怕。”
秦漓将下巴搭在了问仙的肩膀上，闭了闭眼，轻声道，“这样是不行的……”
“小仙仙，这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如果灭世者不死，这个世界将永无安宁之日。”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躲的了这一时，还能躲的了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吗？”
秦漓侧头看他，笑了笑，说道，“总要有人站出来去做这件事的。”
问仙面露挣扎之色，他沉默半晌，还是有些犹豫，“如果你再次被灭世者蛊惑……”
“没事的。”秦漓眉眼一弯，朝着他微微一笑，“你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回来了。”
问仙想了想，低声道，“如果是这样，我会来找你的，无论是哪里，我都会来找你的。”
秦漓笑的更是灿烂，脸颊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那我站在原地等你。”
陆师祖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突然咳嗽了一声，问道，“好了吗？”
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这才分了开来。
秦漓低头整理了一下衣物，瞥见了衣角上沾着的点点血迹，疑惑地问，“哪里来的血？”
问仙将遍布伤痕的手臂背到了身后，仙气凝聚其上，不消片刻就恢复成原样。
他回答，“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
秦漓对刚才发生的事毫无印象，自然相信了问仙的说法，没有多想，就继续朝着永坠黑暗之地的方向而去。
只是经历了之前那一段，一行人走得极为缓慢，生怕再发生什么事情。
永坠黑暗之地的附近有一处高峰，可以将下方的景色收入眼中。
古河汐就站立在高峰顶端一块凸起的石块上，一颗小小的石子滚动，从他的脚下跌落悬崖之中，摔得粉身碎骨，却连一丁点声音都未发出。
他垂下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下方的景色。
他看见白玉京的弟子结成威力无穷的大阵，却被烛龙君一尾巴甩得溃不成军，没有一人存活，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动一下。
古河汐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冒出了一缕黑烟，在空中扭曲环绕，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看来烛龙君镇守永坠黑暗之地这么多年，修为不退反进。”
来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黑雾蒙面，只露出一双诡异的眼睛。
永坠黑暗之地是上界最为贫瘠的地方，里面没有一丝仙气，能够逐渐消磨世界的意志的力量。
若是能够无限期的镇压下去，令他烟消云灭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当然，前提是永坠黑暗之地可以一直镇压住世界的意志。
而镇守在周围的烛龙君，自然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修为渐渐流逝，身体也会随之衰败。
古河汐派出白玉京的弟子，就是为了试探烛龙君如今的修为，可是没有想到，白玉京的惊世阵法到了他的面前不堪一击。
古河汐没有回头，他冷声向身后之人问道。
“魔尊可有什么办法？”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与虎谋皮
来人正是西荒魔尊。
他听到古河汐的话，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了右手。
他的手指犹如白骨，没有一丝皮肉，他的掌心浮动着一枚深紫色的光球。
古河汐侧头看向了魔尊的右手，他能从光球中看见无数魂魄，有人也有兽，隐约还能听见凄厉的惨叫声。
他皱了皱眉，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魔尊发出了阴森的笑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我花费了十日时间，在四城分别屠杀了二十万生灵，抽取他们的魂魄，装入其中。”
“本来我想直接用主宰的魂魄，可惜南镜出了变故，东凰与其联手，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古河汐漠然的眉目间闪过一丝嫌弃，“离我远点，脏。”
魔尊将手缩了回去，他用阴冷的目光扫过古河汐的脸，嘿嘿一笑，“我们可是半斤八两呢，谁也别嫌弃谁。”
“剑神做过的脏事也不少，据我所知，你在昆仑的师门，皆是被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搭上古河汐的肩膀。
可惜古河汐侧身躲了过去，他眼眸闪过一抹浓烈的憎恶，语气带上了几分怒意，“滚。”
他站到了一侧，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冷冷的说，“直接说你的计划，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你。”
“何必对我如此冷淡，你的一切不都是我那位本体给你的吗？”
即便是种子，性格也不尽相同，比起月宫中那位的冷傲，魔尊显然要更加放肆不羁些。
他被古河汐嫌弃了还是锲而不舍的凑了上去，丝毫不在意他身上散发出的对自己强烈的杀意，笑嘻嘻的说道。
“再说了，你怎么就能肯定，最后功亏一篑的人不是自己？”
话落，魔尊眼眸一暗，压低声音如同阴森邪恶的鬼魅般附在他耳边说道，“与虎谋皮，就要做好被虎反咬一口的觉悟。”
他这话的威胁意味不假，显然也是动了杀心，不过这也只是瞬间而已，很快，魔尊又恢复了之前笑嘻嘻的轻荡模样。
他笑了笑，道，“大家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最后谁能更胜一筹掌控全局，便要各凭本事了。”
“古河汐，祝我们合作愉快。”
古河汐闻言倒是多看了他一眼，问他，“你想要什么？”
“我吗？”魔尊嬉笑着指了指自己，答的理所当然，“自然是要放出本体喽。”
“你在说谎。”
魔尊身体一顿，眉梢轻挑，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人，“太过聪明的人可是活不久。”
古河汐冷笑一声，“我本也不欲多活。”
“哈哈哈，你倒是有趣，我现在突然有些理解，为何本体当初会选择了你。”
魔尊大笑几声，忽的眼眸一厉，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你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当真会心甘情愿的回归本体吗？”
古河汐眼眸一闪，没有再多问什么，只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句，“甘心与否，都是你自己的事。”
魔尊被他这副冷漠的态度气的一笑，“那你还问我这么多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古河汐的沉默。
眼前的人明显不欲再多言，魔尊自觉无趣，“啧”了一声，摸摸鼻头，也懒得在与他周旋。
他懒洋洋的哼唧道，“等到月宫阵法运行至巅峰，用二十万冤魂污染烛龙君的身体，到时我们再打开永坠黑暗之地。”
古河汐移开了目光，客观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你把烛龙君想得太简单了。”
魔尊嗤笑了一声，并不在意，“一条老龙而已，你害怕了？要是你害怕，我自己一个人去就是了。”
“只是到时我若是成功了，你可就真的什么也捞不着，白白费了这么多心血，还被月宫里的那家伙吞噬了一半的灵魂。”
说着，魔尊抬脚就要离开此地
古河汐口中虽这么说，但听到魔尊的话以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有一丝龟裂。
看见了魔尊离去的动作，古河汐眼眸一暗，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瞬息之间就从高峰山顶轻轻落下，到了永坠黑暗之地的附近。
月光更盛。
溶溶月光如水流下，点缀着永坠黑暗之地，绿茵茵的树叶上像是披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泛着翠绿的光芒。
悬挂在天际的月亮比之前更加圆润。
古河汐的脚步停留了片刻，从月亮上收回了目光，提醒道，“时间到了。”
月宫阵法抽取的仙气，全都到了古河汐与魔尊身上，两人周身浓郁的仙气几乎凝结成了滴滴透明的水珠。
魔尊舒展了一下身体，感受着体内的修为节节攀升，他化作了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永坠黑暗之地。
风中传来他嗜血的兴奋声音，“我等今天已经等了上千年了！”
以原身趴在永坠黑暗之地边上的烛龙君仰起了头，硕大的龙眼望着天际的月亮。
“……劫难将至吗？”
他转过头，看向了苍翠的树林，树叶沙沙作响，然后走出了两个人。
一人似仙，一人似魔。
烛龙君盯着这两个人，他从他们身上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魔尊站在了距离烛龙君不到十步的地方，黑雾翻腾下，他的嘴角勾了起来，朝着烛龙君打了一个招呼，“许久不见，烛龙君。”
烛龙君身侧的云雾散去，显现出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年轻俊朗，眉目间可窥见一抹风流之色。
烛龙君从神识中翻阅出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他敛容道，“是你。”
灭世者的“种子”。
烛龙君的目光扫过了魔尊旁边那位身穿一袭白衣的人，从他的身上，烛龙君感受到了另一种熟悉的气息。
他蹙起眉头思索半天，终于想起了这抹气息的主人，“白玉京的那个臭小鬼？”
烛龙君自然不是指的古墨臣，而是寄宿于古墨臣体内的古河汐。
不过这人身上……怎么还有种子的气息？
想到了一种可能，烛龙君看向古河汐的眼神带上了严厉的审视，“你身为北离主宰，不好好守护一方城池，竟要与灭世者合作。”
“你究竟想要什么？”
古河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眸里一片寒意，不带丝毫感情。
薄唇轻启，古河汐缓缓吐出了极为冰冷的两个字。
“毁灭。”
第三百九十九章 成或败
毁灭？
烛龙君微眯起眼看向古河汐，哪怕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他还是照例发出了警告，“此处止步。”
魔尊瞥了一眼身边一脸冷淡的古河汐，问，“你上还是我上？”
古河汐不语，向前走了一步，当他的脚掌落下之时，地面上竟然凭空凝结出一层霜雪。
以他为中心，瞬息之间就覆盖了整个悬崖。
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木恰好被寒冰之气包围，原本磅礴的生气立刻断绝，由树根处结霜，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树形冰雕。
但他只走了一步，就被烛龙君挡了下来。
烛龙君轻轻挥出一掌，一股金灿灿的龙气从掌心冒出，咆哮着冲向了古河汐。
若是往日，古河汐是接不下烛龙君的这一掌，可是现在源源不断的仙气供他趋势，修为上了一个台阶都不止。
他有了底气，未曾去躲开迎面而来的龙气。
只见古河汐眸中雪光一闪，即将碰撞上他鼻尖的龙气，就在半空中冻结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他缓缓垂下眼眸，冰雕随之碎裂，龙气不见踪迹，只剩下点点碎冰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魔尊并未站在一旁观看，而是暗中朝着烛龙君出手。
魔尊身为魔修，所修的法诀皆是诡异阴森的，令人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要着了他的道。
几道黑影从阴影中缓慢地游了过去，趁着他不备，以极快的速度从阴影中钻了出来，扑向了烛龙君。
烛龙君一闪身，躲过了那几道阴森的黑影。
只是魔尊真正的招式并不是那几道黑影，而是其中一个黑影手中捧着的深紫色光球。
趁着烛龙君闪躲的时间，深紫色光球悄无声息地砸在了他的脚边。
“咔嚓”一声，光球裂开，二十万魂魄从中飘出，缠绕上了烛龙君的身体。
“我屠杀了二十万生灵。”魔尊的声音中都带着血腥味，“他们生前受尽折磨，求死不能，恐惧，怨恨，绝望各种情绪深深印在魂魄之中，烛龙君，你好好享受吧。”
烛龙君的动作一顿，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脚踝处蔓延上来，如坠冰窖不能动弹，一呼一吸间皆是冤魂的哀嚎声。
他本是至刚至阳的龙族，二十万冤魂缠绕在身上，使他受阴寒之气侵蚀，压制了他十分之三的力量，身上的气势瞬间就衰落了下去。
就趁着这个机会，古河汐的手中出现了一把足有一人高的弓，冰制的长弓于月色下闪过一丝流光。
他将长弓横在面前，指腹按压在弓弦所在处，手腕绷直，仙气涌动其上，伴随着滋滋结冰声，三支冰箭架在上面。
这三支冰箭晶莹剔透，冒着阵阵寒气，唯有箭头之上流转着一抹血色。
魔尊看了一眼，忍不住说了一句，“心头血？你是真不要命了啊。”
古河汐面色苍白，将弓弦拉直半圆，冷冷道，“闭嘴。”
他的手腕一松，三支冰箭离弦，在空中划过三道雪线，直直朝着烛龙君的心口，咽喉以及眉心而去。
每一处都足以致命。
魔尊见他杀意已决，也就收回了目光不再说话，转而盯着冰箭飞行的轨迹。
在冰箭即将到达烛龙君面前的时候，他轻轻一跃至半空中，身影遮住了一轮圆月，枯瘦的手掌举至头顶，缓缓落下之时，一团乌黑的光亮出现在手心，以惊天之势砸向了烛龙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驻。
烛龙君站在最中心之处，脚下是冤魂缠绕，露出一张张苍白恐惧的脸庞，一边发出临死前的哀嚎，一边攀附着他的双腿。
他的正面是三支冰箭，箭头旋转，将经过的空间划出一道道裂缝，带着一股寒气即将抵达面前。
他的上方是一团乌黑翻腾的光球，重重落下。
处处皆是杀机！
烛龙君缓缓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之时，双瞳变为了纯正的金色。
里面好似有黄金在流动，于温柔月色中，灼灼燃烧。
在他目光所至之处，所有东西都如冰雪消融，无影无踪。
烛龙君低下了头，二十万冤魂于他的注视下，冒出了阵阵青烟。
在净化了身上的怨恨痛苦后，他们一个个露出了安详的表情，从烛龙君的身上离去，化作了一个个光点漂浮向了天际。
古河汐见一击不中，手指再次搭上了弓弦。
但此次，并未有冰箭凝结其上。
他微微张嘴，朝着冰弓吐出了一口鲜血，血珠没有滴落下去，反而悬浮在冰弓之上，化作了一支通体血红的箭矢。
“疯子，真是疯子……”
魔尊落在古河汐的身侧，看到他的动作有一瞬的震惊，摇着头喃喃自语。
接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手掌按上了古河汐的手臂，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现在还不能死，你死了，我找谁去……”
毁掉世界的意志。
后面的话魔尊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古河汐垂下眸子，神色极为冰冷，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魔尊一怔，脸上的黑雾散去，露出了一张苍白英俊的脸。
他看着古河汐，看着他那双冷漠的眸子下暗藏的偏执，最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算了，你这个疯子……”
他眼眸一暗，轻轻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反正你死了，我一个人也做不到，倒不如在这里陪你放手一搏。”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为此拼搏过，便是败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魔尊收回了手，宽大的袍子中伸出一双只余下白骨的双手，源源不断的黑雾从他的身体中钻出，汇聚在他身后，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又诡异的魔神。
在魔神的注视下，无论是什么人都显得极为渺小，它那赤红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冷冷地看着下方的烛龙君。
它伸出了右手，一把巨斧出现在了手中，朝着烛龙君劈下。
与此同时，古河汐也拉开了他的冰弓，射出了那只血红色的箭矢。
成败在此一举。
就算烛龙君是上界第一人，也没有把握接下这两招。
但烛龙君不能退，他的身后是整个上界的安危，他只能竭尽全力，挡在天下苍生的前方！
巨斧沉沉落下，血红箭矢旋转而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瘦的身影帮烛龙君挡住了由上落下的巨斧。
在有人分担了一部分压力后，烛龙君转向了另外一边。
那一支箭矢是由古河汐的心头血凝结而成，里面包含了他心中的意念，只有见血才会停下。
烛龙君伸手抓住了那支箭矢，手掌立刻被箭矢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点点金红血珠滴落至箭矢之上，冒出一缕烟雾。
烛龙君抬眸，看向了半空中的身影，“你这个死人来凑什么热闹？”
第四百章 时机
“你这个死人来凑什么热闹？”
烛龙君抬眸，看向了半空中的身影。
陆师祖与巨斧一触，又立刻分开，爽朗一笑，“如果不是我来了，老龙你也要变成一个死人了。”
烛龙君笑骂道，“去你的，满口废话。”
陆师祖轻轻落在了烛龙君的身边，因为他只余下一道魂魄，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烛龙君将箭矢掰断，随手扔在了地上，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师祖，面露些许疑惑。
他开口问道，“清潇……怎么回事？”
陆师祖虚无的身影渐渐凝实，三个呼吸后，看起来竟已经与活人无异。
烛龙君挑眉，道，“你不怕魂飞魄散了？”
“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陆师祖燃烧魂魄，已达到了生前最巅峰的状态，不，比生前的修为还要更高一筹，与烛龙君相比也相差无几了。
他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柔软白皙的手掌，沉声道，“昆仑如今只有我一个半死不活的魂魄存活，可是我并未庆幸。”
“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都在想着这一天，等待着我的归宿战死在此刻。”
陆师祖的这个状态，只能保持半个时辰，一旦时间过去，魂魄便会烟消云散，连转世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陆师祖并不在乎这个后果，即使生命在进行倒计时，他还是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个肆意的笑容。
他伸出了手，一把长剑落于掌心，手腕翻转，随着他的动作，可以看见剑身上浮现出一道翠绿澄澈的光芒。
烛龙君面上露出了怀念之色，笑道，“此生有幸见清风，竟然还能再见你陆清潇的清风剑。”
陆师祖侧脸回望，微风撩起了他雪白的长发，他笑道，“念什么酸诗，别废话了，一人一个。”
烛龙君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说，“好。”
万年之后，两人再次并肩作战，但依旧默契不减。
交谈了短短片刻，两人就分了开来。
烛龙君选择了魔尊，陆师祖朝着古河汐而去。
魔尊见二人来势汹汹，朝着古河汐看了一眼，提醒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把月宫里的那家伙叫出来？”
“杀手锏杀手锏，你也得先有命活下来，这杀手锏才有用不是？不然一直握在手里，小心最后变成一张死牌。”
古河汐闻言淡淡扫了他一眼，而后口中法诀默念，身后缓缓浮现出了一座白玉神塔。
这座白玉神塔不过是白玉京里那座的投影，但以古河汐如今的修为，将两座塔中的东西空间置换，却也并非难事。
陆师祖看到白玉神塔，心里倏地一跳，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顿了一下，敛起眉头提醒道，“不好，他要把另一个种子唤来！”
话音刚落，陆师祖与烛龙君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那白玉神塔轰然倒塌，于空中四分五裂，宛如绽放着白玉制成的烟火。
璀璨而耀眼，却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它好看。
因为在白玉神塔破裂的同时，一抹黑影缓缓凝聚而出，连带着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冰冷压抑起来。
魔尊抬头看向上方，嗤笑一声，“还是那副装神弄鬼的老样子，让人看了就讨厌。”
黑影在空中漂浮，舒展了一下被束缚已久的身子，而后四散开来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听到魔尊的话，黑影的头部往下一探，冷声道，“叛徒。”
魔尊挑了挑眉，不甘示弱的怼回去，“走狗。”
两人谁也不让谁，知道的明白他们是同一个人的身外化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生死仇敌。
陆师祖跟烛龙君的神色变得很是严峻。
灭世者的种子……
而且还是两个。
万年前由种子导致的那场灭顶之灾对于陆师祖来说仿若昨日发生，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同门临死前发出的痛苦声音。
陆师祖眼眸一厉，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
秦漓与问仙站在一边，观望着前方的刀光剑影，见异变发生，秦漓上前一步，淡声道，“我们走。”
问仙侧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柔和下来，紧接着，他便化为一道虚影融入了问仙剑中。
一道龙吟剑啸应天而响。
秦漓掠过了陆师祖，在他耳边说道，“古河汐交给我。”
话落不带一丝停顿，执着问仙剑直直冲着古河汐而去。
古河汐在唤出黑影以后便先行一步离开，往永坠黑暗之地的方向悄然飞去。
看到秦漓追了上去，陆师祖放下心来，与烛龙君对视一眼，专心对付起眼前的人。
另一边，古河汐直奔永坠黑暗之地而去，半途中他脚步忽的一顿，微眯起眼转头看向了身后的来人。
“是你……”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漓，眼中凝聚起一股已经不分敌我的杀意，“你要阻我。”
秦漓轻轻落于一棵树枝上，眸色看来十分平静，她望着古河汐，忽然笑道，“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古河汐眉梢轻挑，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秦漓却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仔细想了想，你是打算毁灭世界的意志，而我恰巧也是，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我们的目的一致，为何不能联手？”
古河汐闻言稍微正眼看了看她，沉默一瞬，才开口淡淡说道，“时机未到。”
没由来的一句话令秦漓有些莫名其妙，她疑惑的问道，“什么时机未到？”
古河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难得有耐心解释了一下。
“对于你来说，打开永坠黑暗之地的时机未到。”
秦漓一怔，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知道天道的计划？”
“不知道，却也能猜到。”
古河汐缓缓垂下眼眸，眼睫落下的阴翳遮住了他眼中的万般思绪，“想要毁灭世界的意志，需要先打开永坠黑暗之地。”
“世界的意志被镇压在永坠黑暗之地已久，现在解开封印，趁着他未恢复力量尚且虚弱，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秦漓这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怎么都要打开永坠黑暗之地，为何你还要费尽心思去对付烛龙君？与他说明白了一起对付世界的意志不是更好？”
“这便是分歧所在。”
古河汐抬眸看向秦漓，眼中讳莫如深，带着秦漓看不懂的复杂。
“我说过，时机未到。”
秦漓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蹙眉问道，“你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零一章 梵天
“你说的时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古河汐淡淡扫了一眼秦漓，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世界的意志的力量衰减是有规律的，他的力量会在某段时间衰减到最低，而后过了那段时间，便会慢慢上涨，直到恢复至巅峰时期。”
“而现在，他早就已经过了力量衰减到最低的那段时间，力量已经恢复到了一半，倘若继续将他放在永坠黑暗之地不管，让他的力量恢复到巅峰，他也会自行从永坠黑暗之地破除封印出来。”
“如果我猜的没错，天道想要你在他的力量衰减到最低的那段时间去毁灭他，我虽然不知道天道具体有什么计划，但那个计划中，绝对没有我的一份。”
古河汐话落一顿，轻蔑一笑，“我不信天道，比起被天道摆布，我更喜欢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
“我也不信你，与其将希望寄托于你这个外来人身上，不如由我来亲自动手……”
秦漓大概知道古河汐在计划着什么了。
她微眯起眼，接着他的话说道，“由你来亲自动手做什么？毁灭世界的意志，还是毁灭这个世界？”
古河汐又是沉默良久，而后冷笑一声，“若是能毁灭世界的意志最好，若是毁不掉，那便毁了这世界又如何？”
“败了，便要做那人的傀儡，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般受人摆布的人生，有何意义？不如干脆毁了，倒还能留个清白之身，还自己一个本我。”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旁人却是无辜的。”
秦漓看着他，语气平淡，却也没有丝毫退缩，“倘若这个世界的人都和你是一个想法，他们也不会轮回数万次仍不放弃自由的希望。”
“希望？”古河汐不以为然，反驳道，“这种从一开始就被设定好的世界，从来都没有什么希望可言，唯有毁灭，才是唯一获得自由的道路。”
“看来你我道不同，注定不相为谋。”秦漓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古河汐的想法，古河汐既然是觉醒过的人，谋划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以前必然是经历过什么，恐怕之前徐子虚的事，也是另有隐情。
但不管他经历了什么，秦漓与他站在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上，为了各自的目的，他们唯有一战。
“既如此，便拔剑吧。”
秦漓握紧了手中的问仙剑。
古河汐却一动未动。
秦漓眉头微蹙，看着对面的古河汐，突然感到哪里有些违和。
这种违和一直持续到她出剑，而古河汐唤出了他由剑意所化的法相。
清冷而华丽的宫殿横空出世，身姿灼灼的仙子在其中摇曳起舞，翩若惊鸿，袅袅仙音之下，却暗藏着惊人杀机！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种子的力量，古河汐的法相比之前更为凝实了些，偌大的仙宫漂浮在空中，竟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错觉，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被镇压其下，永世不得超生。
秦漓终于知道自己的违和感源自何处了。
“你的剑呢？”
古河汐面无表情，并不欲过多解释，他只是口中法决催动，身后的仙宫随之飘散出更为悦耳动听的仙乐，落到秦漓耳中，令她心神一阵恍惚，仿佛自己的灵魂都随着仙乐出窍，要飘向那宫殿之中。
恍惚中，秦漓好像看到了有一名仙子向自己笑着缓缓伸出了手。
她眼眸一暗，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保持清醒。
在她清醒的一瞬间，秦漓眼前的仙子变成了古河汐呼啸袭来，携着浓郁仙气与杀意的手掌！
秦漓握紧了手中的剑，轻轻挥出一道剑气，带着剑意的剑气与由仙气凝聚而成的手掌相碰撞，在空中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天摇地动之间，秦漓后退一步，再次问道，“你的剑呢？”
古河汐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秦漓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也当真笑出了声，“你也是奇怪，名号白玉京剑神，却连自己的剑都没有。”
“先前我以为你是不屑于用剑来对我，但烛龙君这般上界顶尖的存在，你却也不用剑，而是用了种子给你的力量，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心头血也不曾出一剑。”
“所以，我在想，你并不是不出剑，而是不能出剑，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剑。”
秦漓说着微微歪头看他，笑道，“但你却又有自己的剑意，说明你也是有过剑的，怎么，现在那把剑去了哪里？”
古河汐眸色一暗，冷淡的脸上极为快速的划过一抹破裂，却被他很快掩饰了下去，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
但这一瞬的破裂，还是被秦漓捕捉到了。
她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我猜，你的剑，从来都只有一把，对不对？”
古河汐的手指微动，眼中杀意涌现，身后的仙宫随之倾覆而上，欲要将秦漓镇压其下。
秦漓却浑然不惧，甚至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她只是笑着，一字一顿，缓缓开口说道。
“那把剑，名号梵天。”
“梵天”二字说出时，古河汐的法相也到了秦漓的面前，偌大的仙宫遮挡住了她上方的整片天空，光线昏暗下来，四周弥漫起一层无形的恐惧。
呼啸而起的狂风吹散了秦漓的话音，但“梵天”二字，却还是无比清晰的传到了古河汐的耳中。
他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扭曲，手指用力的曲起，骨节处泛着苍白的颜色。
古河汐眼眸一暗，用力握了握手指，悬于秦漓头顶的仙宫猛地加快速度下落，带着覆灭一切的肃杀之意。
秦漓持剑直视着头顶倾轧而下的仙宫，唇角带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没有剑的剑修，又有何惧？”
仙宫乃是剑意所化。
而如今的古河汐，却是一名失去了自己手中剑的剑修。
生死大道凝聚于剑刃之上，秦漓伸直了手臂，指尖覆在剑身之上，直指着快速向着自己坠下的仙宫。
她眸色一沉，收起了唇角的笑意，厉声喝道，“破！”
第四百零二章 两名剑主
“轰隆”一声
在秦漓话音一落的同时，偌大的仙宫似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连天都要被它撞裂。
仙宫于空中凝滞，再也进不了分毫，而它与秦漓，仅有一线之隔！
秦漓的剑尖几乎要挨上仙宫，在庞大的仙宫面前，她显得万分渺小，如沧海一粟，可她的表情却毅然决然，没有半分惧意和犹豫。
她目光如炬，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退！”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仙宫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它不愿听从秦漓的命令后退，却也进不得半分，僵持之下，竟是发出了类似动物濒临死亡前的哀嚎悲鸣。
古河汐拧起眉头，口中法决催动，却也无法撼动仙宫分毫。
那仙宫在秦漓的生死剑意下，已经隐隐有崩溃之势。
到底是失去了自己的剑，便是剑意还在，也终究是差上那么一分。
仙宫并没有坚持很久。
在生死剑意的消磨下，庞大的仙宫开始陷入生与死的轮回之中，繁华化为荒凉，雍容化为破败，破败荒凉复又变化为繁华雍容。
悦耳的仙音也在生死剑意下断断续续不成曲段，迷惑人心的乐曲此时听上去万分尖锐刺耳，或是沙哑破碎，再也无法蛊惑他人。
就在这生死轮回中，仙宫变得越来越小，光线透过仙宫照射而下，四周渐渐恢复了光亮。
在仙宫彻底消弭于生与死之间前，古河汐扬手一挥，将仙宫散去。
磅礴的仙气轰然溃散，就连空气都仿佛有一瞬被仙气撕裂。
他冷眼看着秦漓，眼中闪过一抹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本想将这一式留给世界的意志……”
古河汐面无表情着开口，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般云淡风轻，“是我小瞧你了。”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称赞你一句，不愧是被天道选中的人。”
“别，你可千万别夸我。”秦漓抱住自己的双肩，满脸恶寒，还夸张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你自己不觉得很诡异吗？”
古河汐，“……”
古河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这天没法聊。
他轻轻阖上双眼，干脆不在多言，双手合十，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他之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天上的月宫，虽然冰冷而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味道，却又太过于冷厉尖锐，无法让任何人靠近。
而现在，古河汐依旧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却和之前截然不同，此时他身上的冷，更多了一份超尘脱俗的意味，不会让人感到冷锐坚硬，反而甚是柔和，如春风拂面，多了些自然。
一如……
昆仑山脉上的雪。
秦漓感到他气息的变化，微微一怔，喃喃道，“昆仑……”
话落，秦漓眼眸一暗，唇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古河汐一直以来所用的，都是来自于月宫的法术，以至于秦漓一直以为，他早就舍弃了昆仑。
却不想，原来这人从未舍弃过昆仑。
有意思。
秦漓眼眸越发明亮，如同九天之上熊熊燃烧着的太阳。
她看着古河汐，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战意翻涌。
古河汐双手合十，催动仙气，浩瀚磅礴的仙气缓缓飘向空中，在清冷的月光下，凝聚成了一把巨大的剑，淡淡的月光笼罩其上，耀耀生辉。
与此同时，下界，万剑一宗。
一声铮唳的剑鸣应天而响，直彻云霄，似要穿过万千云层直达上界。
“梵天这是怎么了？”
靖元觉握住止不住颤抖的梵天剑，一脸茫然。
一旁的天心一剑若有所思的抬头望向天际，淡声道，“它感应到了主人的呼唤。”
“主人？”
靖元觉更是困惑，满头雾水的问，“可我不就是它的主人吗？”
天心一剑闻言低头去看他，而后目光落到剧烈颤抖的梵天剑上，垂眸不语。
良久后，靖元觉才听到天心一剑低声说道。
“它现在，还有另一位主人现世。”
天心一剑说到这里蹙起了眉头，这另一名梵天剑主出现的没有丝毫预兆，简直没有道理。
一般来说，一把剑，只会有一名剑主，绝不可能会同时出现两名剑主。
可他的存在偏偏现在又是这样的强烈，强烈到梵天剑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到他的面前，去响应他的存在。
而梵天剑所指的方向，却又是上界，难道……
天心一剑抬头望天，眸光闪烁，喃喃道，“秦漓……”
秦漓此时正面色严峻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
她几乎是在瞬间便认出了古河汐幻化出的巨剑的名号
梵天。
世间至阳至刚之剑，唯有心灵纯真，身存浩然之气的人才有资格执起。
而现在，古河汐却执起了梵天剑。
不，也不能说是他执起了梵天剑，因为他手中确实是没有剑的，可他与梵天心意相通，此时无剑，却胜似有剑。
他剑在心中。
“梵天竟然承认了你。”
秦漓抬眸看向站在对面的古河汐，心中忽觉不可思议，“古河汐，你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古河汐神色淡然平静，“往事何须再提？”
有那么一瞬间，秦漓似乎从古河汐的身上，看到了徐子虚的影子。
她怔愣一瞬，而后凝聚心神注视着面前的参天巨剑，由剑意所化的梵天剑上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映日通天，仿佛要用自己的一腔怒火，焚尽世间一切。
古河汐淡漠的看着秦漓，开口说道，“去。”
梵天应声劈下。
秦漓眼眸一厉，纵身一跃，提起问仙剑迎刃而上。
龙吟震天。
梵天与问仙剧烈的碰撞在一起。
在梵天的烈焰燃烧下，秦漓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烧灼殆尽，可她眼眸依旧清明坚定，没有丝毫犹豫退意。
秦漓握剑的手笔直绷紧，也不曾颤抖半分。
“轰隆”一声。
两人的剑意胶着在一起，互不相让，气氛在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剑意相抵抗而掀起阵阵威压，以两人为中心以透明的波形向着四面八方而去，似要将整个上界都搅个底朝天。
秦漓眼眸越发坚韧锐利，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温柔似水，又如破晓的日光，驱散人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这个声音轻柔的唤道。
“小师弟……”
第四百零三章 记忆深处有人家
“小师弟，你怎么了？”
秦漓慢慢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人，有些迷茫。
鼻尖若隐若现的漂浮着轻浅的桂花香气，秦漓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处草地上，参天大树落下的阴翳映在了她的脸上，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令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但这并不妨碍她认出眼前的人
徐子韵。
见秦漓不说话，徐子韵歪了歪头，和之前秦漓见到她时的清冷孤高比起来，眼前的徐子韵看起来明显活泼鲜明了不少，年纪也更为小一些，看着稍显稚嫩。
少女没有多少耐心，等得久了，干脆直接伸手将秦漓从草地上拉了起来，笑眼明媚，语气也欢快的很，“小师弟，快走吧，等会儿爹爹和哥哥回来看到咱们偷懒，可是要挨骂的。”
秦漓更加茫然。
徐子韵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谁是她小师弟？？？
“我……”
秦漓张了张嘴，刚想说“我不是”，只是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小姑娘给打断了。
徐子韵像是见到了什么人，本就明媚的笑颜更加灿烂，她拉着秦漓，跳起来挥了挥手，向着前方喊道，“哥哥！”
秦漓下意识看了过去，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只见徐子虚一身白衣执剑而立，少年身姿修长，面容俊朗，虽然还尚显稚嫩，却也能窥见日后雄姿英发的魄力，哪怕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不言一语，也不会有任何人敢小觑他。
当真是天人之姿，惊才绝绝之人。
和在四方狱的他相比，此时的徐子虚少了几分落魄抑郁，多了几分肆意张扬，和大多数的少年人一样，前途光明，心怀希望。
他见了徐子韵，清冷淡漠的眉眼柔和下来，唇角也扬起了一抹轻浅的笑意，“你又去闹师弟了。”
虽然话语责备，但语气却很是宠溺，带着些无奈和纵容。
即便如此，徐子韵还是感到不服气，小姑娘叉着腰，气的小脸都鼓了起来，撇撇嘴辩驳道，“我哪里有闹他，再说了，小师弟也喜欢和我在一起玩呢，不信你去问他。”
说完了，徐子韵还不忘拉一下秦漓的手，抬起头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俏皮的问道，“小师弟，你自己和哥哥说，我有吵到你练剑吗？”
秦漓微怔一瞬，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一道青涩沙哑的男声从自己的喉间发出。
“没有。”
少年应该是还在变声期，声音有些闷闷的低哑，但秦漓仍是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竟是古河汐！
难道……她现在是在古河汐的记忆中？而她自己，则是以古河汐的身份存在于这个回忆里？
但这又是怎么做到的？秦漓明明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在与古河汐进行一场生死之战，怎么下一秒，她就跑到了古河汐的记忆里？她还变成了古河汐本人？
不管秦漓多么困惑不解，她现在也没有从回忆中出去的办法，况且她也确实感到有些好奇，好奇古河汐的过去，好奇他是怎么变成后来的白玉京剑神的。
秦漓索性就静观其变。
得了少年的话，徐子韵对着徐子虚得意的笑了笑，“你瞧，小师弟都没有觉得我麻烦，你就不要在说我啦！”
徐子虚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你就是仗着师弟对你好……”
秦漓感到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猛地一跳，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变得有些燥热，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身旁的少女。
这当然不会是秦漓自己的感情，而是残留在回忆中的，属于古河汐的感情。
原来，他当年对徐子韵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秦漓心情有些复杂。
徐子韵心思跳脱，也就没有察觉到身后少年那一点隐秘的心思，她笑了笑，一路跳了过去抱住徐子虚的胳膊，鼻尖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
“咦？哥哥，你这次回来的路上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徐子韵担忧的看着他，见少女秀眉蹙起，秦漓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徐子虚摸了摸妹妹细软的头发，轻声哄道，“无妨，只是顺手救了个人罢了，没有大事。”
“救人？哥哥又救了谁？”
徐子虚对着自己的妹妹可以说是知无不言，没有丝毫隐瞒，“对方自称仇楚枫，也是一名剑修。”
“仇楚枫？昆仑好像并没有这号人？”徐子韵抬头看着自家哥哥，一双大大的眼睛中写满了迷茫。
也不怪她感到困惑，此时昆仑还未覆灭，正是最辉煌的时候，天下修仙之士皆师承昆仑，很少会见到没有师门的散修。
偏偏仇楚枫就是这样一个人。
徐子虚解释道，“对方并没有拜入昆仑，不过他在修仙一路上自行摸索，悟出的剑法倒也威力非凡，确是个天资卓越之人，若是能入昆仑，怕是连你哥哥也会和他难分高下。”
小姑娘从未走出过昆仑，对于修士厉不厉害，就只有一样衡量的指标
那就是能不能打败她哥哥。
在小姑娘眼里，自己哥哥可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剑修，哦，不，也不能这么说，哥哥前面，还有个爹爹在呢。
那哥哥便是天下第二厉害的剑修，所以此时听到徐子虚这么说，徐子韵惊讶的瞪大了眼，“这个叫仇楚枫的人这么厉害吗？既然哥哥也觉得可惜，怎么不把他带来昆仑？”
徐子虚又习惯性的摸了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失声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和机缘，旁人强求不得的，他不愿入昆仑，自有他的隐情，虽然确实可惜了些，但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见小姑娘欲言又止的，还想说些什么，徐子虚哄着她说道，“你也别多想了，那人到底只是匆匆一过客，我也是路过救下了他，恐怕我与他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日后怕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听了这话小姑娘才歇了把人带来昆仑的心思。
徐子虚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去复命。
等到他走远了连人影都消失不见了，小姑娘还眼巴巴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瞧着怪可怜的。
徐子韵也觉得自己好可怜，哥哥好是好，但他身为天心一剑的继承人，忙起来也是真的忙，兄妹两人聚少离多，要是真算起来，还是她跟自家小师弟在一起的时间多些。
对了，提起这个，徐子韵方才想起了古河汐来。
她转身去寻小师弟，发现这人正低着头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小姑娘好奇的问他。
秦漓，也就是记忆中的古河汐听到了徐子韵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目光极为认真坚定。
他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一字一顿的承诺道，“我会比他还厉害的。”
所以，你就别再想他了，多看看我好吗？
第四百零四章 今夕是何年
徐子韵觉得，自己身为关爱同门，“尽职尽责”的小师姐，对于自家小师弟还是相当了解的，但她现在完全听不懂小师弟在说些什么。
于是她慢慢眨了眨眼睛，困惑的歪头问他，“小师弟，你在说些什么呀？”
古河汐眼眸一暗，低下头去，哑声道，“没什么……”
徐子韵困惑的蹙起眉头，瞧了他一会儿，把少年看的耳尖都红透了，才收回迷茫的目光，眉眼一弯笑了出来，“算了……小师弟，我们下山去玩吧！”
古河汐有些为难，“先前你下山把丹阁的大弟子打了，师父让你禁足……”
“哎呀，往事何须再提！”徐子韵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摆了摆手尴尬一笑，然后继续磨着他说道，“去嘛去嘛，陪我去嘛，我们就去一下下，今日山下有烟火节，我们看完就回来。”
然后捧着自己的脸，眼巴巴的看着古河汐，瞧起来可怜兮兮的。
古河汐心里一软，无奈的叹了口气，笑道，“看完就回来？”
“看完就回来！”小姑娘信誓旦旦的保证，目光极为坚定的点着头，一下一下就跟小鸡啄米似的，瞧着就很可爱。
古河汐心里更是软成了一滩，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唇角的笑意越发柔和。
罢了，就陪着她闹去好了，要是真闯出什么祸来，就让他一个人担着。
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小姑娘属于典型的心血来潮说走就走的行动派，看自家小师弟同意了，眉眼一弯笑的灿烂，然后拉着古河汐的手便要往山下走。
昆仑山脉终年积雪，其实并不适合住人，但昆仑派的人仗着自己修为深厚灵气富裕，便用法术和阵法，将昆仑派所在的地方改造成了一处四季如春的鸟语花香之地，烟雾袅袅围绕，颇有几分上界仙门的意味。
穿过了厚厚的积雪便是真正的下了山，山下属于凡人居住的地界，虽然灵气稀薄了些，但却比昆仑热闹不少，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街道上飘着香甜软糯的味道，便是修士闻了，也要被勾起馋虫。
徐子韵对这些最没有抵抗力，她喜欢凡人的城镇，隔三差五便要拉着古河汐一起下山。
不过喜欢归喜欢，小姑娘最向往的，还是摘星阁话本里描述的一处仙境。
她跟古河汐一起坐在茶馆中听着评书，说书人正巧在讲仙境白玉京的事。
小姑娘听了，随手捻起一块香甜软糯的桂花糕，瞧着糕点中的桂花花瓣，喃喃道，“几欲乘云朝太清，芙蓉缥缈白玉京……小师弟，你说这九天之上，真有传说中的仙人之境，白玉京存在吗？”
古河汐瞧见了小姑娘眼中的期待向往，问道，“你想去白玉京？”
“也不是想去。”徐子韵眉眼一弯笑了出来，“只是好奇而已，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确实想要亲眼看看白玉京，看看传说中的仙人之境。”
“那一定很美……”
徐子韵捧着自己的脸，眼中写满了向往之情，其中闪烁着的耀眼光芒，就像是太阳般，吸引着身旁的人，再也移不开目光。
古河汐也跟着小姑娘一起笑了出来，“一定会有的。”
“九天之上，一定是存在着白玉京的，有朝一日，我陪你一起去找，一起去看，可好？”
徐子韵看着古河汐脸上的笑意，怔愣一瞬，然后重重的“嗯”了一声，唇角的笑意越发灿烂，“那我们就这么约定好了。”
“有朝一日，我们一起去上界，一起去找白玉京……”
她说着一顿，又看了眼手中的桂花糕，想起话本中的描述，轻声道，“听说白玉京中，载满了桂花树，一年四季都有着清清淡淡的桂花香气……”
“我喜欢白玉京，也喜欢桂花树。”小姑娘笑了笑，咬了口软糯的桂花糕，唇齿留香，炫耀似的朝着古河汐伸出了手，道，“你闻，我身上也是桂花香呢。”
古河汐鼻尖当真飘来了一股桂花的香气，他耳尖一红，低下头，唇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意。
岁月在此处静好，就连时光都仿佛醉在了桂花香气中，变得缱绻缓慢，想要停留于此。
可时间终是如流水，一往而前，不会停留，更不会回头。
夜晚如期而至。
绚烂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亮丽的光芒照耀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小姑娘跟小师弟并肩坐在一处人家的屋檐上，笑的眉眼都弯弯的，跟天上的明月一样惹人欢喜。
他们坐的地方离天空是最近的，看的真切，但烟火绽放时的声响也是最大的。
耳边时不时的传来小姑娘惊喜的呼声，鼻尖若隐若现的萦绕着轻浅的桂花香气，古河汐侧头静静的看着身旁的徐子韵，眉眼间如春风般柔和。
他笑了笑，微微凑近小姑娘，在下一个烟花绽放之时，他低声道。
“我心悦你。”
烟花的声响盖过了人声，小姑娘只是隐隐感到身边的人对着她说了些什么，却听不真切。
她困惑的转过头来看着古河汐，问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恰逢烟花落下，周围归于平静。
古河汐唇角勾着笑意，说道，“没什么，我们该回去了。”
这句话小姑娘听的倒是真真切切，她遗憾的“啊”了一声，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烟花，再留恋，也知道再不回去怕是要挨骂了。
“那好吧。”
小姑娘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古河汐瞧着她怪可怜的，失笑出声，“又不是再也不来了，明年，明年我还陪你来看。”
徐子韵听了这句话，黯淡的双眸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她笑着说，“也好，明年，明年我们再来。”
明年，明年，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哪里还有明年呢？
回去的路上，小姑娘有些累了，沉沉的睡了过去，古河汐背着她走在昆仑山的小路上，唇角的笑意一直不曾落下。
忽的，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
似是有什么东西，破碎虚空而来。
古河汐停下脚步，瞬间提起警惕，他微眯起眼，敏锐的看向黑暗中的某一处，厉声喝道，“是谁！”
他话音刚落，四周便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
一双极具魅力，似乎埋藏着无尽秘密，让人忍不住注视，忍不住去探寻的黝黑眼眸，最先出现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