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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轩米     暮露天机txt下载     暮露天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交托

    “那,”飞云眉头紧蹙,面露担忧之色,“若是他与那人一般,生了歹心,只怕不止夷希城中百姓和你我,全天下人都要遭殃。如今他灵力不足,修为不够,若是此时除……”

    “不可!”慈渡大师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难道你还嫌咱们当年做的错事不够多吗,若不是苦苦相逼,那人又如何会误入歧途,成为祸患!我们也无需大动干戈,心惊胆颤,不得安生。”

    “当年之事,我们半点儿错处也没有!”飞云的脸色愈加阴沉,慈渡大师忽然站不稳,情急之下飞云出手扶住他,急声问道,“你怎么样?”慈渡大师露出疲惫之色,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低声道,“你这性子,怎么还是如此倔强,算了,当年的事不说也罢。”

    这时候有僧人前来禀报去了义庄的人已经回来了,两人慌忙分开,神色尴尬。回来前常安然已经买通了兔爷,义庄中发生的兔爷不能告诉除他们之外的任何人,兔爷本来不肯答应,最后是看在祥瑞斋的点心的份儿上,才勉强答应的。

    “慈渡大师,弟子回来了!幸不辱命,义庄中的确有万灵教妖人埋伏,我们几番遇险,杀敌一百零二人。只是妖人众多,弟子未能尽数剿灭,请大师责罚!”常安然跪在慈渡大师,一番话说的愧意十足,几乎要掉下泪来。慈渡大师命人扶起他,说道,“你们已经尽力,想来万灵教也会知难而退。”

    “不知方师弟他们那边如何,既然我已回来,不如前去帮衬,也好让他们快些平安归来。”常安然这么说,自然有另一重心思。若是方暮在阳雀坊中又立一功,那他想要拔得头筹的心愿,就会第二次被破坏。若是方暮死在阳雀坊,他一番救护,也能赢回一个爱护同道的美名。

    慈渡大师思虑一番道,“你可带上二十名金龙寺僧人,自己也要万分小心才行。”常安然答应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起身赶往阳雀坊。

    阳雀坊的二楼,姬魅对方暮道,“万灵教的过往我知道的只是皮毛而已,其中之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的。对于这一点,巴吉可能会说的比我更详细些。只是他一心要为太史迎宾报仇,奈何你救他一命,他才会不忍,只将你支到我这儿。下一次,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方暮问,“你可见过太史迎宾,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姬魅说,“只有两三面而已,他白须白发,样子和蔼,乍看和普通的慈祥老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此人是有名的笑面虎,越是对人笑,杀意就越盛。据说他手下的亡魂上万,有名有姓的就有几千人,堪称活阎王。又善于用毒,防不胜防。好在他已经死于那场大战,不然你若遇上,只怕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这话姬魅说的半真半假,更有几分吓唬方暮的意思。只是此刻方暮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那日引他入九婴殿,看到那些幻象的,难道就是太史迎宾的鬼魂吗?他让自己和墨玄机看到当年的那场大战,是心有不甘,存有怨念,还是无奈委屈,不愿让万灵教众人死的不明不白,方暮糊涂了。

    这时,常安然已经带了金龙寺赶来。阳雀坊中,黎晴雪悠悠醒转,胸口剧痛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身边只有怀月一人守候,方暮和姬魅已经不见了踪影。黎晴雪急的用目光询问,怀月“哇”的一声哭出来,“黎师姐,方师兄被那妖女带走了,我们被困在这里,走也走不出去!”

    原来方暮被姬魅带走之后,法明等人不甘被困,几次试着想要冲出姬魅设下的结界,不是被弹回来,就是在自己身上添几道心伤。几番折腾下来,他们心灰意冷,除了担心方暮的安危,更担心自己。

    “法明师兄,你们在里面吗?”常安然用力推了推阳雀坊紧闭的大门,只觉一股强大而带着邪气的灵力触到他的掌心,常安然心道不好,里面的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听到常安然的喊声,法明等人顿时为之精神一震,法清喜道,“常师兄,我们被妖女困在里面了,你可否从外面进来?”常安然将所有的门窗试了一遍,各个紧锁,且被灵力封锁,想要进去,恐怕要费一番手脚。

    常安然心想,此刻已经无法知难而退,只能硬着头皮找到灵力最薄弱处,对里面的人道,“我们里应外合,或许能破开一个出口。”阳雀坊中,除了黎晴雪身负重伤不能动手,其他人还能支撑。

    数道灵光集中到一点,常安然却只用了五分的灵力。剩下的那五分,他还要留着擒下里面的魔教妖人。金龙寺的佛法金光,双子门的凌厉紫光交织在一处,与御羽堂强劲的琥珀色光芒里应外合,着实费了一番力气,才将阳雀坊的大门弄破,发出一声巨响。

    听到楼下的动静,姬魅停止了讲话,冷笑道,“看来你的那些同道来了帮手,要来救你了。行了,你的伤口也止住了血,我也不便留你。”方暮感念姬魅,正要道谢,姬魅却道,“你若要谢我,就替我带话给巴吉。阳雀坊是开不下去了,我会离开夷希城,回到我们的家乡去。他心里若还有我这个人,就去那里找我。”

    方暮憋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那酒坛中的死人,是你杀的吗?”姬魅一愣,继而大笑,“傻小子,我说过了,他不过是我的伙计。家中无人收尸,我也不想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义庄那种地方,就暂时存在酒坛里,准备今日下葬的,不知怎么被你们发现了。”

    “你不骗我?”方暮还是不信,姬魅只好发了毒誓,方暮这才稍稍放心,“其实,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姬魅一愣,万分苦涩道,“这辈子,除了巴吉,只有你说我是个好人。”方暮见她神情凄苦,想要安慰几句,楼下已经传来了常安然的叫骂声。

    “魔教妖女,你已被团团围住,将方师弟交出来饶你不死!”

第四十七章 争辩

    “看来,这里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姬魅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对方暮说,“后院中的伙计与万灵教无关,还请你待他们美言几句,千万不要因为我牵连了他们。还有,那个死了的伙计也请安葬了吧,多谢!”

    说完,姬魅推开窗子飘然而出,没了踪影。与此同时,下面的结界轰然而塌,常安然带头冲了上来,就看到方暮一个人愣愣的靠在床上,两眼望着窗外。

    “方师弟,妖女现在何处?”窗子大开,常安然已然知道事情不妙。方暮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的道,“走了。”常安然急道,“方师弟,你糊涂啊,怎么能放妖女离开?如此一来,夷希城中要大乱了!不行,我得先禀告慈渡大师,立刻关闭城门,绝不能让她逃出去!”

    “妖女?”方暮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凉,他指着姬魅为自己包扎好的伤口说,“她若是妖女,怎么会为我止血包扎?你们口中的妖人,会去救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吗?”

    “这?”常安然一时语塞,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了一遍,终于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方师弟,当初你在万灵教旧址救了巴吉,就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那时我就奇怪,方师弟你到底是心思单纯,还是像上清剑的马英卓一样,一早就被魔教妖人收买要挟,为他们做事了?”

    这时候法明等人也到了,常安然的声音越发大了,“方师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即便你投靠了魔教,只要肯向飞云大师低头认错,她老人家一定会原谅你的。”

    “常师兄,你说什么呢?”方暮再笨,也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私通魔教的罪名,他担不起。怀月听到常安然的话,顿时气的三魂出体,七魄离窍,“喂,你胡说什么?方师兄才不会和魔教串通一气呢,你再敢污蔑方师兄,我撕烂你的嘴!”

    双子门没落,常安然自然不把怀月放在眼里。他冷笑一声说,“怀月师妹,你从头到尾都看到了,不妨和我说说,方师弟和那妖女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怀月赌气转身,心里却泛起了小嘀咕。方暮是为了就姬魅才受伤的,而那个姬魅为了救方暮,也动了怒。这些怀月都看在眼里,任谁细想也会生出疑心,难道方暮和姬魅从前认识吗?

    见怀月不说话,常安然更是有底气,他转向方暮问,“妖女的下落,恐怕只有方师弟你一人清楚,别怪我多事,还请方师弟同我一起到慈渡大师和各位师长面前,辩个明白吧!”

    两路弟子都扑了空,受伤者不再少数。普渡殿中一派肃静。方暮跪在地上,肩头包扎的伤口处,仍有鲜血渗透出来。黎晴雪伤的极重,一回来就被送去了紫霄阁修养,所以飞云并不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她几次想要私下询问方暮的,都被贼兮兮的计安拦下了,“师妹别急,只需再等一时三刻,就能真相大白了,何必急于一时呢?”飞云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坐下,不时看向方暮一眼,满是担忧和疑惑。

    “安然!”计安见众人坐定,忽然叫出常安然,“你不是有话要当着众位师长的面问方暮吗,问吧!”他喧宾夺主,引起众人不满,但慈渡大师没有说话,其他人也不便开口。

    “是!”常安然跃然而出,冲慈渡大师行礼后转向方暮,朗声问,“方师弟,你是何地人士,之前可曾听说过万灵教,和万灵教妖人可曾见过?”方暮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自小住在三河沟,从未离开过。万灵教也是来到夷希城之后才听说的,见过的万灵教妖人,也只有巴吉等人而已。”

    “好,我暂且相信你!”常安然围着他转了半圈,停下来说,“你说和巴吉是第一次相见,那为什么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他的话,还讲此时禀告飞云大师和慈渡大师?”方暮想也没想就道,“我觉得他不会骗我。”

    “觉得?”常安然哑然失笑,“方师弟,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且不说魔教重见天日,在夷希城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就说普通百姓家的一件小事,也不能用‘觉得’二字来判断,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方暮低头,“我,我没想那么多。”

    “方师弟,”常安然神色泠然,“你方入紫霄阁,涉世未深,对魔教不甚了解。我只是疑惑,师弟你先轻信巴吉之言,后又用命护住魔教妖女,到底是为何?”

    此言一出,大殿中人哗然。贺同道,“岂有此理,方暮,你是否和魔教妖人沆瀣一气,如实说来!”方暮猛然抬起头,迎着大殿中各种各样的目光,心底五味杂陈,想笑,眼眶却微微发酸。

    “师父,慈渡大师,在我看来,巴吉和姬魅虽然是万灵教的人,但却不是常师兄口中的妖人!”方暮将所想宣之于口,飞云却心中大惊,一拍桌子呵斥道,“方暮,不许胡言!”计安冷笑,“飞云师妹呀,你这弟子倒有些意思,如果万灵教的人不是妖人,那你我岂不是成了冤枉别人的恶人了?”

    方暮不容他挑衅师父,出言反击道,“计安长老此言差矣,若是一人犯错,就把他身边所有人都定了罪,岂不是要草菅人命!”计安怒极,拍手大笑,“好好好,果然是伶牙俐齿的!大家也听到了,这位方暮竟然在为万灵教的人辩解,我真是不明白,他是收了人家的好处,还是师妹失察,中了妖人的奸计!”

    这一次,计安是把飞云一起编排上了。慈渡大师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方暮,我来问你,你为何要救姬魅?”方暮对慈渡大师万分敬重,丝毫不敢说谎,“当时,黎师姐情急,要杀姬魅。我想,她到底有没有作恶还未可知,若是死在师姐手中,岂不是害了师姐,我自己也难安,所以救了她!”

第四十八章 软禁

    “嗯。”慈渡大师不带任何感情的“嗯”了一声,计安抬头,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满意或者不满意的意味来,最终却失败了。飞云沉声道,“方暮,姬魅是万灵教妖人,你心里可明白?”方暮思虑良久,忽然抬起头,看向师父,一字一顿的回答,“我明白!”

    “好!”计安在这时插进话来,“大家可都听到了,方暮在救那妖女的时候,丝毫不糊涂,很是清明。他知道自己救的是什么样的人,非但没有半分愧意,反而说的理所当然。这样的人,说他没有和魔教妖人暗通消息,我是不信的!”

    飞云见他不肯放过方暮,心中气恼,却不再看计安一眼,又问方暮,“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方暮竟多了几分底气,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万灵教众人做过什么,我只是听闻,从未亲眼见过,若是只听了别人的话,就定了姬魅的死罪,那我和滥杀无辜的魔教妖人还有什么区别?从前我不过是乡野间的穷小子,一言一行没人放在心上。但此刻,我是紫霄门飞云大师的弟子,行差踏错毁了自己不必说,若带累了师门和师父的清誉,便是万死也不足以弥补了!”说完,方暮重重的磕了个头,不再说话。

    “哼,花言巧语,倒是一张巧嘴!”计安不肯相信方暮所说,冲慈渡大师抱拳道,“依我看,即便方暮和魔教无甚关联,却也是他心慈手软,放走了魔教妖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贺同点点头说,“不错,这样一来,也不算冤了方师侄。待事情查明真相,也能还他的清白。”飞云心中万分不愿,怎奈卞长等人皆同意计安的做法,她孤掌难鸣,只好求助似的看向慈渡大师。

    “这样吧,方暮暂时留在金龙寺,由法明亲自看管。在查清缘由前,不得随意走动。”慈渡大师终于做了最后的决定。飞云急急的喊了一声“不行!”慈渡却别有深意的对她道,“方暮是你的亲传弟子,由你带回去,其他人恐怕不能信服。其他门派也多有不便,不如就让他留在我这里,若有什么,由我一力承担!”

    法明过来,将方暮带出普渡殿。常安然望着方暮离开的背影,压在心头的一块儿大石终于放下了。仿佛只要少了方暮,他的青云志路便会一路通畅,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

    在慈渡大师身边十数年,法明最能体会师父的心意。当下,他带着方暮来到金龙寺后院,一处僧人独居的小院儿中,颇有歉意的说,“方师弟,此处原本是我师叔慈心大师的住处,你可否忌讳?”

    听闻这里是慈心大师的住处,方暮顿时肃然起敬,双手合十拜了拜说,“法明师兄,这里既是大师住处,我不能住在此处,还是带我去地牢吧!”

    “方师弟说笑了,”法明道,“师父将你留下,并没有要责罚的意思,而是有心助你。”方暮素知慈渡大师慈悲为怀,在普渡殿,慈渡大师那么说,也不过是顺应众意的无奈之举,没想到,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你也看到了,那计安长老和常安然一唱一和,硬要将你和魔教扯在一处。如果此时飞云大师将你带回紫霄门,师弟觉得会如何?”法明似笑非笑的望着方暮,方暮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还请师兄赐教?”法明说,“飞云大师向来刚正不阿,对自己的弟子,更是严厉无比。你若随她回去,为了堵住外面那些人的嘴,少不得要先将你吊起来打上一顿,然后送入地牢,恐怕不丢了半条性命,是绝不会放你出来的!”

    想到黎晴雪和司马露等人惧怕师父的样子,方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法明继续道,“这还是最好的情况,若是那计安长老或者什么人死咬不放,说不得,飞云大师只能忍痛割爱了!”

    尽管法明没有说明那个“死”字,方暮已经心领神会,吓出一声冷汗来。法明微微笑道,“师弟不必担心,此刻你住在慈心大师的旧居,别说是计安长老,就算是御羽堂的堂主刁飞章亲自来了,也不敢擅闯!”

    此刻方暮才明白了慈渡大师的良苦用心,朝着普渡殿的方向深深一拜,红了眼眶。法明带方暮走进禅房,里面收拾的干净整洁,他说,“慈心师叔简朴,你住在这里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对我说。”方暮感激道,“师兄的话,我记着了。只是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师兄不必格外照顾。”法明摇摇头,悄悄退了出去。

    慈渡大师将众人打发回去,独自坐在普渡殿中出神。法清悄无声息的从外面走进来,低声说,“师父,累了半日,您也该歇歇了。”慈渡大师问,“人都送出去了?”法清道,“是,不过。”他欲言又止,慈渡大师苦笑一声说,“可是计安仍不放心?”法清气愤道,“他仗着是御羽堂的长老,十分不把人放在眼里,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慈渡大师道,“那个人,不提也罢。只是两日内,他必会翻出新的花样来,我的确要好好歇歇,法清,扶我起来。”

    “疼,师父,我疼!”黎晴雪躺在卧房中,脸色惨白,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司马露焦急的守在旁边,师父没回来,方暮也没回来,只有师姐一个人被送了回来,她能商量的,也只有墨玄机一个人了。

    “表哥,师姐这样,不会出事吧?”方才情急之时,司马露把师父房中的药一股脑的寻来,一一喂给黎晴雪,现在想来,很是后怕。墨玄机双脚站在门外,脑袋却不安分的探了进来。他咂着嘴道,“晴雪姑娘都伤成了这样,方暮那小子不会已经没命了吧?”

    “呸呸呸,你胡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司马露对方暮的态度逆转,竟然护起他来了。墨玄机道,“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常有,怎么就轮到他了?”司马露不服气道,“怎么,你眼馋心热,嫉妒方暮啊,哼!”就在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通传,飞云大师回来了!

第四十九章 情理

    听闻师父归来,司马露顿时有了底气,墨玄机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心里却和司马露一般惦念方暮的安危,当下和她一块儿跑了出去,想要知道此一去到底发生了何事。

    “师父,您回来了!”司马露的一双眼睛直往飞云身后瞟,几番找寻都落了空,方暮并没有跟师父一起回来。一颗心猛的向下沉去,司马露鼻子一酸,心想,“难道被表哥那个混蛋说中了,方暮真的死了吗?”

    “嗯,晴雪如何?”飞云大师心乱如麻,方暮之事让她烦扰,但黎晴雪的伤势更让她焦急。司马露面露愁容,“师姐还睡着,而且,而且,我把您房中的药每样都给师姐吃了一颗。”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飞云大师的脸色愈加难看,也不多言,快步走入黎晴雪的卧房中,亲自为她把脉之后才松了口气。

    “露儿,你可知错?”飞云大师沉声问。司马露连忙跪下,垂着头说,“师父,弟子知错了。只是师姐被送回来的时候,伤成那个样子,面白如纸,气息微弱,想来是和魔教妖人大战一场。哼,方暮这根木头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护着师姐点儿呢?”

    她本想借此机会打探方暮的消息,但却被飞云大师一眼看穿,“方暮,他私放魔教妖女,已经被关在了金龙寺中!”

    “什么!”

    “不可能!”

    墨玄机和司马露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墨玄机甚至忘了对飞云大师的惧怕,向前一步道,“飞云大师,您可是被人糊弄了,就算方暮蠢笨无知,也不会和魔教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啊?”飞云大师不动声色的斜了他一眼道,“慈渡大师的决断,不容置疑。露儿,带我去看看你师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信!”众人走都了,墨玄机还留在原地喃喃自语,“不行,方暮留在金龙寺,身旁没人帮衬,若被人盯上,恐怕不死也难了,我得去帮他一把!”

    “傻小子,等等!”一个声音自墨玄机脚边传来,他低头一看,竟然是兔爷。墨玄机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兔爷说,“是飞云让我留下来的,有什么不妥吗?你说方暮那小子怎么了,被关在了金龙寺?”墨玄机问,“你可是有办法救他?”

    “没有!”兔爷摇摇头,墨玄机大失所望,“那你拦我做什么?”兔爷恨不得蹦起来蹬他一脚,“说你蠢你还真蠢给我看,金龙寺岂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况且方暮被关押,更是想见一面都难。不如由我老人家亲自出马,先去找方暮聊聊,看都发生了些什么。等事情弄明白了,你再为他喊冤叫屈不迟!”

    这一次兔爷倒是靠谱,墨玄机想了想说,“好吧,那就依你说的办,我就在紫霄阁等你的消息,你快去快回!”兔爷答应一声,化作一道白光没了踪影,墨玄机暗道这老兔子灵力高深,不能小觑。

    留在慈心大师的旧居中,方暮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他从最初的气氛到如今的无奈,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不知为何,看似简朴甚至有些简陋的禅房中,有一股能让人安宁下来的强大力量。方暮不禁想起,慈心大师是疯癫而死,显然是被人所害,而非正常死亡。

    自从踏入夷希城中,变故不断,让方暮从无一刻能安宁下来思考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此刻他闭着眼睛在蒲团上打坐,细细思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时而发笑时而皱眉。

    “喂,傻小子,都被关在这儿了,亏你还笑的出来?”兔爷从门缝中蹿了进来,吓了方暮一跳,“兔爷,你,你怎么进来的?”兔爷不屑道,“不过是些没毛的秃驴而已,哪里拦的住我?我说,你到底犯了什么大错,竟然被关在这里?不过我看,这儿还是挺好的,是大和尚住的地方吧?”

    方暮道,“这是慈心大师生前所住的禅房。”兔爷嫌弃的说,“还不如老人家我的兔子窝,我说,你倒是赶紧和我老人家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暮将阳雀坊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兔爷拍手叫好,“你做的对,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这小子虽然傻啦吧唧的,却有一副干净的心肠,不妄听人言,不妄断人命。”

    “我只是觉得,巴吉也好,姬魅也好,虽然有错处,但不至于死。”方暮苦笑,“只是带累了师姐,气恼了师父,倒是我的不是了!”兔爷叹息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能十全九美已经很好了。都说众口铄金,但我觉得,能始终坚持本心的人,才是最了不起的。方暮,记住,守住你心中愿意守护的,一生只做这一件事,已经足够了。对了,墨玄机那小子让我来看看你,他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不,”方暮断然拒绝,“这件事不能在牵连更多的人了,兔爷,烦你告诉他,清者自清,我做过什么,天知地知神知,不会冤枉我的。”兔爷叹气,“恐怕我是劝不了的,他一心想要救你,我拦是拦不住的。”方暮说,“也罢,他的性子的确不是被人劝一劝就能收的住的。”

    “方师弟!”门外忽然传来法清的声音,兔爷机敏的跳上床榻,躲了起来,法清推门而入,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方暮转身,法清道,“这是师兄让我送来的,都是一些青菜豆腐,委屈你了。”

    一碗米饭,一碟青菜,还有一小钵香菇豆腐汤。虽然清淡,但做的味美香甜,方暮一见便食指大动,“嗯,好吃,真好吃!我从小啊,都是自己给自己做饭,红薯土豆扔进火里烤一烤就吃,能吃上这么好吃的素斋啊,真是我的福气!”

    “方师弟,你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法清在他旁边坐下,“只是今日在阳雀坊中,你不该救那妖女。”方暮抬头,“法清师兄,你们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法清苦笑摇头,“话是那么说,可姬魅不同!”

第五十章 下毒

    “请法清师兄明示,姬魅与他人到底有何不同?”方暮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到底的性子,法清不由苦笑,“方师弟,你可知夷希城中情势?”方暮摇头,法清说,“夷希城看似固若金汤,但内里却早已四分五裂。你也看到了,今日在大殿上御羽堂的人咄咄逼人,那个计安看似大义凌然,实则却是在暗中和我师父还有你的师父较劲。所以我说,你不该救姬魅,平白的给飞云大师惹了一场麻烦。”

    方暮说,“御羽堂也该讲个‘理’字,我自认并没有做错什么。”法清说,“你这个倔脾气啊,让我说什么才好?御羽堂等的就是这一天,好光明正大的为难飞云大师。你怎么就把大好的机会送给人家了呢,唉!”

    法清摇着头走了出去,兔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方暮身后,语气沉重道,“小子,你可看明白了?”方暮说,“明白,御羽堂或者其他门派早就不愿金陵寺和紫霄阁成为各派之首,暗地里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奈何师父和慈渡大师严于律己,又对弟子们严加管教,他们才没有抓到任何把柄。只是这一次,我没想那么多,或许我真的错了。”

    “小子!”兔爷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记住喽,你没错!要说有错,错的是那些鸡蛋里挑骨头,没事儿找事儿的人。怎么,那小和尚几句话,你就改变主意了?”

    方暮摇摇头,“不,只是我可以坚守自己的信念,却不能伤害别人。师父,师姐,慈渡大师,他们都因为我卷进这件事中来。所以,兔爷,你一定要拦住玄机,我不能再把他给害了。”

    桌上的饭菜渐渐散去温度,兔爷抓起馒头咬了一口,“行了,我会帮你劝劝那个小子的。嗯,金龙寺里的伙食还真不错,等我说服了那小子,就回来和你同住。对了,你告诉那小和尚,让他多准备一个馒头!”

    一连三天,方暮都留在慈心大师的禅房中。每日除了吃吃喝喝,看看经书之外,也就只有兔爷和他插科打诨。法明或者法清每日两次送来饭菜,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人来看过他。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计安气的将一整套心爱的茶碗砸了个粉碎,“慈渡这个老秃驴,竟然骗我!早就知道他留下方暮,就是为了护着飞云那小贱人。哼,他们当年那点儿见不得人的事,打量着我都忘了吗?不行,安然,你跟我走一趟,找金龙寺讨个说法!”

    “长老且慢,”常安然起身,似笑非笑的对计安道,“您看那老和尚不顺眼,我这里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计安漫不经心的道,“你说吧!”

    “慈渡留下方暮,不过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咱们偏不让他得意呢?”常安然见计安皱眉,不敢再卖关子,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计安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你呀,就是鬼点子多。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记住,办的漂亮些,别让我对你失望!”

    禅房中,兔爷吃着法清送来的香菇青菜馅儿的素包子,悠哉悠哉的说,“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天,你可想过是该出去,还是该继续留在这里?”方暮说,“出去也好,留下也好,都有师父她老人家决定,我只需静候就好。”兔爷吃完一个包子,又抓起另外一个,正要往嘴里放,忽的又停下了。

    “怎么,你吃不下了,我正好饿了。”方暮抢过它手里的包子,兔爷却猛的跳起来,两只后爪蹬在他的手上,方暮吃痛,立刻松手。白白胖胖的包子掉在地上,滚了三滚,沾上不少灰尘,眼看是不能吃了。

    “你干什么啊,我还没吃饭呢!”方暮气呼呼的在桌边坐下,不理兔爷。兔爷捡起那包子,对方暮说,“你身上可有银子?”方暮警觉,“你要干嘛?”兔爷白了他一眼道,“小气巴拉的,放心,我不要你的银子,只是借来一用,快点儿,别磨蹭了!”

    方暮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放银子的钱袋,摸出最小的一块儿,依依不舍的递给兔爷。兔爷接过银子,放进掰成两半的包子里。雪白的银子沾到包子馅儿的一霎那,迅速变黑。方暮吓得叫都叫不出来,第一反应是将门关的紧紧的。

    “这,这,”方暮满头大汗,“难道是金龙寺的人做的?”兔爷脱口而出,“不会!如果他们要害你,也不必费那些手脚,巴巴的把你留在金龙寺,还好吃好喝的待着。”

    “那是有人买通了金龙寺的僧人吗?”方暮又惧又怕,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兔爷说,“也不会,慈渡那老和尚御下极严,他的弟子不敢做背叛金龙寺之事。”

    “到底是谁,谁要杀我!”方暮的一双眼睛变得通红,就连袖中的蓝魔泪也躁动起来。兔爷感觉到他身体灵力的异动,连忙说,“别急别急,依我老人家看,是有人浑水摸鱼,不知使了什么龌龊法子,要害你的小命。从现在开始,你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那两个小和尚送来的饭菜也别吃,我去去就回!”

    兔爷打开一条门缝,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回了紫霄阁。

    这几日,紫霄阁中阴云密布,就算是走路也要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丁点儿的声音。自从黎晴雪醒来之后,就将那日在阳雀坊中的事讲给了飞云大师听。只是,她有意隐自己想要刺死姬魅的事,反倒让方暮身上的疑点更多了。

    兔爷熟门熟路的找到墨玄机的房间,果然见他在发呆,立刻跳过去道,“别冷着了,赶紧跟我走,有人要害方暮!”墨玄机一听就急了,“什么什么,谁要害方暮?”兔爷不屑道,“除了御羽堂的那些败类,还能有谁?快跟我走,方暮撑不了多久的!”墨玄机立刻起身,谁料司马露追了上来,大叫道,“表哥,你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第五十一章 舍己

    金龙寺中有僧人三百一十七人,每日所供应的饭菜为了保持新鲜,每天早晚两次都有人来送米面油盐和当日摘下的瓜果蔬菜,如果要动手脚,恐怕是要在这些上面花心思了。

    树荫之下,司马露托腮道,“我有些不明白,方暮怎么说也是犯了错被关在金龙寺的,他的吃食应当和寺中僧人所用的是一样的。若要下毒,岂不是连那些僧人也一块儿毒死了?可是你们看,金龙寺里好好的,并没有乱起来,这又是为何呢?”

    “表妹说的不错,兔爷,我想咱们该去打听打听,方暮所用的饭菜,是不是单独另做的!”墨玄机不是修仙之人,虽然是墨家独子,却很少在人前露面,所以认得他的人不多。由他去打听消息,最为稳妥。

    当下,墨玄机绕到金龙寺的后门,见来送菜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两大筐新鲜的菜,却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男子挑着,十分辛苦。他连忙上前,自来熟的道,“这位小哥,今日怎么你一人来送菜?”那人打量他几眼,“你是?”墨玄机哈哈大笑着一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你把我给忘了?”

    “你?”那人还是想不起来。墨玄机道,“那天大雨,还是我帮你把菜抬进去的呢!”那人恍然大悟,“哦哦哦,原来是你啊!”

    墨玄机一番连蒙带骗,竟把那人唬住了。倒不是他瞎猫碰着死耗子,走了狗屎运,而是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送菜之人风雨无阻,一年四季,总会遇到下大雨的狼狈时候。同是送菜之人,总有人愿意搭把手,他就假充这人,准保不会出错。

    “怎么,你今日不送菜吗?”那人问。墨玄机说,“我家中攒了几个小钱,替我张罗了一个小买卖。”那人羡慕道,“真好啊,我要是也能做个小买卖,也不用天天送菜了。”墨玄机看了看菜筐说,“真不少啊,哎,这几种菜看着金贵,怎么还单放在一处了?”那人说,“你不知道,也不知金龙寺来了什么贵客,一连三日了,每日都要顶新鲜的菜尖,稍差一些的立刻就被退回去。给金龙寺送菜这么多年了,从没见他们这么奢侈过,也真是怪了。”墨玄机帮他把菜送进去,又原路返回。

    “给方暮吃的,是另外送的,且是慈渡大师特意吩咐,花了大价钱的。”墨玄机说。兔爷道,“那就对了,有人提前探知了这个消息,所以才会看准机会在方暮的饭菜中送手脚,且只有他一人的饭菜有毒!”

    “这帮卑鄙小人,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司马露向来护短,方暮既然是她师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相较之下,墨玄机却沉着的多,“别冲动,若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是不能让那些小人露出真面目的。”兔爷赞同道,“没错,一计不成,定然会又生一计。我这就回去看紧方暮,你们盯着送菜人,我就不信他们不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当下,兔爷去找方暮,墨玄机则跟上送菜的人,司马露继续留在金龙寺,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听说慈渡大师竟然为了自己大费财力物力,方暮十分过意不去,“我又给他老人家添麻烦了。”兔爷挥挥兔爪,对他说,“现在最急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人送饭菜来,我要你假装中毒!”

    “为何要这么做?”方暮打心眼儿里抗拒。兔爷说,“自然是为了抓出害你的那个人!”方暮沉吟,“这样做,会不会害了常师兄?”兔爷惊讶,“你小子开窍了?哼,连你这榆木脑袋都想到了害人的是他,就知道这个常安然有多蠢了。我再教你个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有人要害你,你若不反抗,白白丢了性命,那才是真正的害人害己。”

    方暮想了想道,“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但我有一个要求,只有常安然一人足矣,不要连累其他人。”

    半个时辰之后,法明亲自将方暮的晚饭送来,并告知他今夜有雨,要关好门窗,不要被湿气侵体,生病了。方暮将他送到门外,回来时,兔爷已经试过了,这次的毒下在汤里。

    那碗冬瓜汤看上去十分可口,如果不是兔爷试过,方暮根本不敢相信其中藏着要人性命的剧毒。兔爷问,“你可准备好了?”方暮下定决心,用力的点点头。兔爷将碗中的汤一滴不剩的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木桶中,方暮迅速躺在地上,兔爷将鸡血抹在他的嘴角,然后将空碗狠狠的摔在地上!

    尽管方暮并没有被限制自由,但院门外还是有两名僧人看守。他们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大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方暮自然是不能开口回答的,但看到此情景,两名僧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一个留下看守,一个去向慈渡大师禀报。

    “什么,方暮中毒了?”慈渡大师听闻此事,几乎站立不稳,他急声问,“饭菜是谁送去的?”法明立刻跪下,低头道,“是弟子!”慈渡大师打量他几眼,“除了你,饭菜可曾经过别人的手?”法明道,“并没有!”

    “关闭金龙寺,不许任何人出入!方暮中毒的消息,不许走漏出去!”慈渡大师说完,急匆匆的赶往方暮住的禅房。方暮已经被扶到了床上,脸色蜡黄,双目紧闭。慈渡大师心急如焚,立刻上前帮他把脉,这一回,轮到慈渡大师愣住了。

    方暮的脉象平和有力,根本不像一个中毒之人。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在假装中毒。慈渡大师神情复杂的看了“昏睡”的方暮一眼,已然明白了其中关窍。他一早就知道有人下毒害他,却不便说明,只能用这种办法揪出幕后黑手。慈渡大师心下安慰,心甘情愿的做推波助澜之人,“法清,将做斋饭的人一一审过,有嫌疑者关押在一处,没有嫌疑者关押在另外一处。总之,真相大白前,他们不许离开!”

第五十二章 纷争

    金龙寺上下待人一向平和,但出了投毒之事,上至慈渡大师,下到新来的小沙弥,都人心惶惶,万分紧张。当下法清亲自带人关闭所有金龙寺可以出入的门,又将厨房中一众人等挨个审问一遍,细细分了出来。

    慈渡大师独自一人留在方暮的房间,静静的坐在床边。方暮听到四周的脚步声来来回回,继而渐渐安静下来,以为所有人都出去了,忍耐不住,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正看到慈渡大师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醒啦,那就过来喝杯茶吧,总那么躺着,容易腰酸背疼。”慈渡大师满脸微笑,方暮大窘,翻身起来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在假装中毒了?”慈渡大师说,“老衲给你把脉的时候就都知道了,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暮说,“我也是无意间发现有人在饭菜中动了手脚,起初我也慌了,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但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的出了答案。”说到这儿,方暮沉默了。

    “你是个聪明而有善心的孩子,你完全可以直接告诉我他的名字,其实你不说,老衲也猜到了。”慈渡大师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不肯放下心中那点执念。不想如今,竟要对你赶尽杀绝!”方暮苦笑,“我自认没做错什么,可到头来还是带累了您和师父,还有黎师姐。”

    “不,我们并没有觉得被你带累了,”慈渡大师看向方暮的眼神越发柔和,“佛家讲,以善为本,慈悲为怀。老衲却觉得,对行善之人可以如此,但对那些心中有恶的人,大可不必。”方暮迟疑许久问,“大师,您会放了巴吉吗?”

    “为什么这么问?”慈渡大师很是好奇。方暮道,“他虽然是万灵教的人,若从未伤人害命,也算不是魔教妖人了。这样的人,难道不该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吗?”

    慈渡大师摇头,“大殿之上,御羽堂是如何百般为难,他们更是在你的饭菜中下了剧毒,目的就是借此事行一石二鸟之计。你若在金龙寺出事,老衲第一个逃脱不了。此时正在风口浪尖之上,即便是佛门清净之地,也无法真正的清净下去了。我若放了巴吉,你猜御羽堂的人会如何?”

    方暮心中十分清楚,如果慈渡大师这么做了,不但计安,就算是常安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说,“难道为了他们的一己私欲,就要害死无辜性命吗?”慈渡大师看着窗外摇曳的翠竹,无奈道,“老衲自幼在寺中修习,总以为可以救人于无常。但做到金龙寺主持之后,老衲才发现,那些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夷希城是圣地,又有这么多修仙之人,我以为……”见到慈渡大师面上的颓败之色,方暮慌了起来,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从三河沟逃出来,是因为,因为看到河水倒流,小兽说话的异象。我以为,夷希城能护住我的小命,可,可是……”

    “可是,这里并不像你想象的圣地,或者说,污秽一片!”慈渡大师咬重最后几个字,惊的方暮在他面前跪下,冷汗涔涔。慈渡大师将他扶起,语重心长的说,“老衲也好,你师父也罢,早已置身泥沼之中,犯下的罪孽此生无法了却。想要改变这夷希城中局面,只有靠你们这些后辈之人了!”

    “大师,我能做些什么?”方暮十分恳切,慈渡大师道,“修仙门派四分五裂,明争暗斗,不过就是想做群龙之首。但数百年来,除了万灵教之外,并没有谁能让其他各派心甘情愿的臣服。”

    “臣服?对万灵教?”方暮傻了,慈渡大师黯然失神,“从老衲口中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但老衲也不得不承认,当年对万灵教痛下杀手,多半是不想再继续臣服下去了。”

    “大师,请您告诉我,当年的真实情况,到底是如何。”方暮恭敬的以头触地,慈渡大师道,“当年万灵教人数众多,且颇具势力。即便是金龙寺和紫霄阁联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那时候,万灵教可以任意调派各门派弟子,甚至是掌门,且不得违逆。否则,轻者鞭笞,重者会被关进万灵教的水牢,生不如死。”

    万灵教势盛,太史迎宾又是心高气傲之人,所以从金龙寺始,不少人明里暗里都吃过万灵教的亏。如此一来,各派中堆积的仇怨就越积越多,终有一天爆发了。

    慈渡大师说,“那一战,我们拼尽全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万灵教虽然早有防备,但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成功了。盛极一时的万灵教,被一把大火化为灰烬。我们以为成功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辱我们,但却亲手将一颗惶恐不安的火种种在心底最黑暗,最最弱,最不敢触碰之处。午夜梦回,总有不甘的亡魂向我索命,无论念诵多少佛经,也无法消除老衲的恶业!”

    尽管方暮早就想过,事情的真相会不堪回首,但由慈渡大师亲口说出,他还是无比震惊,几乎石化了。

    “阿弥陀佛,”慈渡大师起身,缓缓跪在方暮面前,这才惊的他跳起来,用力托住慈渡大师,“大师,您这是做什么,我受不起啊!”慈渡大师用上三分力,方暮就受不住了,只能在他对面跪倒,匍匐在地上。

    “方暮,自从你出现在夷希城中,我就知道,那一切丑恶的真相再也瞒不住了。只是,真相大白之日,老衲也好,飞云也罢,所有参与了那场大战之人,都无法再在夷希城立足。老衲担心,如此一来,别有用心之人便会趁机作乱。群龙不可无首,这个重担,交给你了!”

    “大师,我,我不行!”方暮慌的哭了出来,慈渡大师打断他道,“莫慌,老衲以为你想了完全之策。当年太史迎宾有一样宝物,名为毒幽。此物亦正亦邪,若能为你所用,则会增力不少!”方暮颤抖着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道,“大师说的,可是此物?”

第五十三章 撒网

    毒幽特有的幽绿色光芒将慈渡大师的脸映的多了几分诡异,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方暮,“你,你是怎么得到的?”方暮不敢有一丝隐瞒,把自己在万灵教旧址遇到一个须发皆白的人,又被他引进九婴殿,看到当年大战的惨状,之后得到毒幽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慈渡大师缓缓合上双目,口中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一段机缘,好啊,好啊。”

    此刻院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慈渡大师冲方暮使个眼色,示意他收好毒幽回到床上,等门外之人走近了,慈渡大师已然恢复常态,打开了门。

    “师父,弟子已经查清,给方师弟做饭菜的叫做悟尘,他说这几日来,方师弟的饭菜都是他亲手做的,从未交给旁人。”法清一脸愁容,“师父,该如何处置?”慈渡大师摆摆手说,“错不在他,想必是在送菜之人身上,你可查过了?”

    “查过了,”法清道,“送菜的是城中的菜农王勇,他给寺中送菜多年,从未出过错。法明师兄已经带人去寻他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此时,墨玄机跟在王勇身后不足十尺的地方,看着他一路回去,并没有和什么人见面,更没和谁打过招呼。墨玄机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难道自己看错了人?就在这时候,一枚通身漆黑的夺魂钉斜刺里破空而出,直冲王勇而去。而挑着空担的王勇却丝毫不知。千钧一发之际,墨玄机捡起一枚石子丢了过去,“叮”的一声脆响,夺魂钉和石子碰撞出火花,石子碎成粉末,夺魂钉则落在了地上。而这一切,王勇并不知情。

    墨玄机一身冷汗,这个王勇的确有问题,他是被人利用,才会给金龙寺送去有毒的菜。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或许已经听说了方暮“中毒”之事,觉得留下王勇无用,不如让他来个死无对证。墨玄机警觉的朝四周看去,树木后草丛中,不知那人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他一咬牙,追了上去。此刻只有王勇活着,事情才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尽管金龙寺将方暮中毒的消息守的严严实实,但各处派出的探子还是把事情的原委打听的清清楚楚。这件事为常安然一人所为,知情的除了他也只有计安一人。故而刁飞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竟是隐隐的担忧。

    “金龙寺固若金汤,都能被人下毒,若是有一日我也被人盯上,岂不是……”刁飞章颇有些惧怕,疑心是万灵教死灰复燃,四处报复。当年对万灵教围剿,他做了不少阴损之事,自然会怕。

    “堂主多虑了,”计安知道内情,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来,“或许只是小股魔教余孽作乱,凑巧被他们钻了空子,也说不定。”刁飞章立刻下令,“将每日轮班值守的弟子增加一倍,夜里更要小心。饭食要验毒三次放能端来给本堂主,对了,弘儿呢?”

    今天一早,刁弘就没了踪影。他听说夷希城中来了杂耍班子,兴冲冲的去看了。每年春夏交接的时候,夷希城中都会陆陆续续有戏班子、杂耍班子到来,刁弘去看的这个杂耍班子却与众不同。一般的杂耍班子表演的都是拉弓、耍刀、胸口碎大石的把戏,一应都是男子居多。而这次来的杂耍班子,清一色都是秀美女子,各个身穿华服,十指纤纤。莲步轻移间,便有无数鲜花鸟兽冒了出来,看的刁弘眼花缭乱!

    他将第一排最好的位置全都包了下来,又命跟随的御羽堂弟子将其他看客赶的远远的,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直盯着台上表演的女子,恨不得能上去一亲芳泽。

    杂耍班子里的人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台上的女子非但没有多看刁弘一眼,反而更加镇定自若。刁弘拍手大笑,“有趣,真有趣,你下来,爷给你看样好东西!”

    刁弘的声音极大,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可台上的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手中的鲜花层层叠叠的冒了出来,美如天仙。

    “哎,小爷我跟说话呢,你耳朵聋了是怎么的,给小爷我下来!”刁弘在御羽堂向来说一不二,即便是在外面,仗着亲爹的威风,也是胡作非为。被他看中的女子,哪一个逃的过魔爪,更是没人敢目中无人的忽视他。如今眼前的女子竟然理都不理刁弘,刁弘更来了兴趣。

    他一步跳上台子,抓住那女子的手,嬉皮笑脸道,“敢问姑娘芳名,今年多大了,家中父母可为你订了亲事?”那女子怒目而视,听到前面的动静,杂耍班子中的其他人也纷纷走了出来,一时间,刁弘被莺莺燕燕围在当中,更加飘飘然起来。

    “公子放手,请自重!”那女子极力想要挣脱,刁弘手上更加用力,“我不过是问问你的名字、年纪,很自重啊!今天你们也表演的累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走!”

    台下的看客见到此种情形,早已经识趣的离开了,只剩下刁弘和杂耍班子的人。这些女子都出奇的高,里里外外竟然把刁弘挡的密不透风。就在此时,刁弘忽然察觉到不对了,那些女子脸上的惊恐正在渐渐消失,一个个冷笑着望向自己。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刁弘再蠢,也明白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转身要逃。忽然间,一股刺鼻的古怪香味钻进他的鼻孔,刁弘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觉得手脚发软,脑袋发昏,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大布袋兜头盖脸的罩了下来,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紫霄阁,黎晴雪不顾病体跪在飞云大师面前,“师父,方师弟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如今他身中剧毒,还请师父救他!”飞云大师长叹一声说,“放心,有慈渡在,方暮不会有事的。只是我疑惑,到底是什么人要他的性命,还是说,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挑起紫霄阁和金龙寺之间的纷争,坐收渔翁之利?”

第五十四章 暗涌

    黎晴雪眼前忽的一黑,几乎要哭出声来,“那方师弟岂不是无辜?”飞云大师道,“寻找万灵教余孽一事,方暮大出风头,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除之而后快。就算我有心护他,恐怕也护不住了。”

    “可是,可是我们可以把方师弟从金龙寺接回来,在紫霄阁中,必定更安全!”黎晴雪还想劝说师父,飞云大师却对她说,“若没有闹出下毒一事,为师尚可将他接回来,但此刻,我也好,慈渡也好,都不能急,更不能动。这件事既然发生在金龙寺,就必须在那里找到结果。行了,我累了,你去吧。”

    黎晴雪含泪退了出去,转身时却看到天空中有传信的响箭飞过。夷希城中用这种方法传达信息的门派、私宅众多,响箭的样式各不相同,这尾部有黑色鹊翎的,似乎是墨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墨玄机。

    这些日子,墨玄机赖在紫霄阁,墨家的人不闻不问,似乎没这个人一般,让人十分诧异。在夷希城,墨家是个非常微妙的所在。它不与任何门派、势力往来,却担负着保卫夷希城的重要责任。墨家的令牌亮出来,没人敢不行个方便。黎晴雪想,或许此时墨家也知道了方暮在金龙寺中毒一事,如果他们肯出手帮忙,方暮一定能保住性命!

    想到这里,黎晴雪不在耽搁,直接去找墨玄机。可是房间里空空如也,不只墨玄机,就连司马露也不在。她忽然长长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稍稍安定,有一些羡慕,又有一些失落。

    她何尝不想亲自去救方暮,哪怕是只看一眼他好不好,可是师父不准她离开紫霄阁,她和方暮之间是情,与紫霄阁和师父之间除了情,还有恩义二字,所以,她不能去。

    司马露守在金龙寺外,各路打发来的探子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忙慌慌的,也不知道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金龙寺的钟突然响了一下,司马露腿脚一软,靠着大树缓缓倒了下去,她暗想,“难道是方暮,是他真的中毒,没有救回来吗?”

    紧接着,金龙寺的大门被打开了,百十名僧人手持长棍,面色警觉的走了出来,将整个金龙寺围了起来。这架势,数百年来从没出现过。司马露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她转身就跑,要把这件事快些告诉师父和师姐。

    “师父,师姐,不好了,出事了!”司马露闯进飞云大师的房间,黎晴雪听说她回来了,也跟着赶了过来。司马露跪在飞云大师身旁,伏在她的膝盖上,呜呜咽咽的哭着说,“师父,方暮死了,他一定是死了!金龙寺的钟声,那钟声就是为了而响的!”

    “咕咚”一声,身后的黎晴雪听到她的话,顿时昏了过去。飞云大师脸色苍白,就连桌上燃着的烛火也不能让她的面色看起来更好一些,“你是如何知道的,确定了吗?”

    司马露说,“金龙寺的僧人戒备森严,把整个景龙寺都围起来了,一定是出大事了!表哥,表哥跟着那个送菜的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他可千万别出事啊!”

    金龙寺大肆部署防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夷希城都知道了。而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是墨家。墨侠膺将这个消息传到内宅密室中的时候,黑暗角落里的那个人影竟然动了一下,“是他?难道他就是那个能撼动夷希城,撼动天下之人?”墨侠膺道,“这个尚且不知。”

    “看来,老天爷也在帮咱们,玄机是否和他在一起?”

    墨侠膺说,“是,公子似乎也在调查那人中毒的事。”

    “让他放手去办,若是能帮的上忙,尽管帮,去吧。”

    墨侠膺退了出去,立刻吩咐门外的黑衣人,“去查公子的确切位置,护他周全!”

    墨家的势力遍布夷希城大街小巷,想要找到墨玄机易如反掌。他此刻已经跟着王勇回到家中,严密监控。而就在他身后不足一丈的地方,六名墨家派出的护卫,也在严密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金龙寺已动,计安对刁飞章说,“我们是否该派人问候?”刁飞章点点头,“应该的,弘儿呢,让他和你一道去吧。他也大了,该走动走动,以后也好接手御羽堂。”

    计安哑然失笑,“整日都不见弘儿的踪影,说不定……”刁飞章的脸色一变,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独子不成器,一日都没见到,不是在青楼楚馆,就是在哪个外宅里厮混。

    “去,让人去把他给我找回来!”刁飞章发了怒,计安正要派人去寻刁弘,不料外面慌慌张张闯进一个人来,是常安然。

    “师父,长老,出事了!”常安然拿出一封信来,“这是有人扔进来的。”计安接过信,只看了一眼就交给了刁飞章。上面写着,刁弘在他们手中,若想刁弘活命,就按他们说的去办。

    “这个逆子!”刁飞章何时被人如此拿捏过,但一想到刁弘,他就软了下来。计安皱眉道,“此人让咱们现在去金龙寺要人,这不是摆明要为难慈渡大师,和金龙寺撕破脸吗?”

    “我何尝不知?”刁飞章沉声道,“可是弘儿在他们手中,若是不这么做,只怕他性命难保。”常安然垂手站在一旁,心想,“刁弘那个混蛋死了才好,那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计安说,“或许我们可以派人去找到弘儿。”

    “不可!”刁飞章说,“他们劫持了弘儿,一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况且此刻御羽堂附近,不,或许御羽堂中就有他们的人。万一咱们有所异动,他们就害了弘儿的性命怎么办?”

    “堂主的意思是?”计安问。刁飞章忽然站起来,走到计安面前冲他深施一礼,计安慌忙站起来,“堂主这是做什么?”刁飞章说,“弘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他有难,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救他一命吧!”

第五十五章 密谋

    “这……”计安为难了,刁飞章明摆着是让他去和金龙寺,和慈渡大师撕破脸。见他似有不愿,刁飞章竟然可以拉下脸,在他面前跪下。计安慌忙把他扶起,咬牙道,“我去!堂主,你就静候我的消息吧!”

    带什么人去,以什么理由去,计安需要好好考虑。常安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悄声说,“长老,你不该答应堂主的。”计安冷笑,“不答应,你看他的样子,如果我不答应,恐怕想活着走出那道门都难了。”常安然皱眉,“可他明摆着是让您去得罪人,他落个好名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总不能把你我二人搭进去就是了。”计安表面上对刁飞章恭敬有加,但心里早就对他们父子心怀怨念,恨不能取而代之了。他冲常安然招招手,压低了声音问,“如果我有法子让你提前坐上堂主的位置,你可有胆量和我放手一搏?”

    常安然的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握成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吧咯吧”的声响。他的眼神忽而明亮,忽而黯淡,似乎在做激烈的斗争。计安长叹一声说,“事起仓促,也是为难你了。不如这样,你随我一块儿往金龙寺去,一路上可以慢慢思量。”常安然点头应允,计安破天荒的没有御剑,而是坐了马车。

    外面天色漆黑,马车内一片寂静。常安然反复思量,一会儿觉得计安太过唐突,一会儿又觉得不如拼一把,若是成事,就不必再和刁弘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你争我抢了。

    从御羽堂到金龙寺,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常安然还没想明白,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夫是计安的人,没有主人的吩咐,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多嘴多舌。

    沉静片刻,计安问,“安然,你可拿定主意了?”常安然微微抬起头,转向计安,“我们成功的机会有多大?”黑暗中,计安不知道在冷笑还是在叹息,“这些年的御羽堂你也看到了,堂主宠溺刁弘,十有**是要把御羽堂堂主之位传给他的。刁弘你也了解,除了养小妾喝花酒,别的本事都没有。我不怕告诉你,御羽堂攒下的基业,被刁弘挥霍了十之**,剩下的,也不足以支撑多久。若此时再没有一个能振兴御羽堂的人出来做堂主之位,只怕十年之内,夷希城就再也没有御羽堂的立足之地了。”

    “真的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常安然大骇,心中不由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如计安所说,御羽堂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即便自己接手,恐怕也不足以支撑更久,他开始打退堂鼓了。

    “我自然不骗你的。”计安没有看到常安然面上的表情,也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御羽堂再不如从前,但想要恢复从前的辉煌,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常安然心中渐渐熄灭的贪念又重新燃烧起来。计安凑近他说,“御羽堂名声在外,虽在金龙寺和紫霄阁之下,但仍旧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入御羽堂。只是这些人良莠不齐,所以堂主并没有同意。若是心思活络些,收些许的钱财,让这些人得以加入御羽堂,做些粗活也是好的。”

    经他这么一说,常安然心动了。计安不紧不慢的说,“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不仅壮大了御羽堂,又可以补上这些年的亏空。”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点儿小见识,做与不做,都在你。”

    “做,我做!”常安然激动起来,“只是金龙寺一行,咱们做的可是得罪人的事啊!您也知道,方暮是我……”

    “哎!”计安打断他,“去金龙寺的虽然是咱们,但若没有堂主的逼迫,咱们会如此做吗?”常安然一时没有明白,“逼迫?”计安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跟着我就是了!”

    马车停在金龙寺门口,计安和常安然下了马车,由金龙寺僧人通报之后,被请了进去。慈渡大师面沉似水,一副愁容的坐在八仙桌旁,见他们进来,正要起身相迎,计安连忙道,“慈渡师兄不必多礼!”慈渡大师苦笑道,“让你见笑了,寺中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焦头烂额,一时没了主意。”

    计安小心问道,“如今方暮怎么样了,他?”慈渡大师哽咽一声,摇摇头道,“中毒太深,发现太晚,人已经不在了!”计安和常安然同时松了口气,说道,“方暮一表人才,英年早逝,实在是可惜了。”慈渡大师道,“当初为了查清方暮和万灵教之间的关系,我硬留他在金龙寺。如今方暮性命不保,我怎么和他师父交代?”

    “大师严重了,”常安然说,“飞云大师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这件事本就和您无关,想来她老人家也不会十分为难金龙寺的。”慈渡大师却指了指桌上的一个信封说,“老衲本也这么想,但就在你们进门之前,紫霄阁送来一封信,想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在得到慈渡大师的首肯后,计安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的字迹娟秀,他认得是飞云的亲笔,上面写道,“我门下弟子方暮死的不明不白,金龙寺上下之责不可推卸,限三日内交出真凶,若不然,三日后必定血洗金龙寺!”

    “这,这真是飞云让人送来的?”计安强忍着心中的狂喜,努力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义愤填膺道,“她太过分了!什么血洗金龙寺的话,不该从她口中说出!眼下万灵教余孽未除,若是咱们自己打起自己来,不是让妖人有机可趁,丢了咱们名门正派的脸面吗?”

    “你不是不知道飞云的性子,她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我也罢了,只是金龙寺上下数百僧人,若是因我的疏忽而丧命,只怕是死也不能瞑目!”

第五十六章 挑拨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计安的心思已经翻来覆去转了好几次。慈渡和飞云之间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虽没人敢摆到明面上说,但都心知肚明。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金龙寺稳坐众派之首,与紫霄阁的支持是分不开的。如若因为方暮之死,慈渡和飞云决裂,乃至反目成仇,说不定御羽堂可以从中渔翁得利。

    想到此处,计安立刻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对慈渡大师道,“飞云师妹心疼方暮,也是有的。不如我走上一趟,好好的劝劝她,或许能明白过来。事已经出了,人也已经无法死而复生,咱们还是好说好了,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一听这话,慈渡大师激动的站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若能如此,我必将重谢师弟!”计安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师兄安心,我这就去了!”

    计安和常安然前脚离开,方暮就从旁边的禅房中走了出来,冷笑道,“师父果然深谋远虑,让司马师姐送来两封信。”

    原来,飞云大师思量良久,总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方暮既然是水玲尊选中的人,又与慈渡大师十分有缘,断不会这么容易被人下毒害死。于是她亲笔写下两封密信,由司马露送到金龙寺。其中一封言辞犀利,正是计安看到的那一封。而另一封信中,飞云大师将自己的疑惑写了明白,她担心会有人从中作梗,所以要慈渡大师表面上做出悲愤交加的样子,她自己更是表现出对金龙寺和慈渡大师的敌意,来迷惑别有用心之人,没想到计安这么快就送上门儿来了。

    “唉,”慈渡大师叹息一声,“果然是不比从前了,御羽堂虎视眈眈,素有野心想要取金龙寺而代之。眼见毒计得逞,又起了旁的心思,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师预备怎么办?”方暮看清了计安和常安然的恶毒面孔,反而冷静了下来。慈渡大师再有慈悲之心,对计安也慈悲不起来了。他道,“你师父自有办法,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紫霄阁外。

    一众女弟子尽数换上了红衣,杀气腾腾,戒备森严。飞云大师满面怒气,手边的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计安却没有品茶的心情。他痛心疾首的说,“方暮是个好孩子,安然常常和我说,方暮入门虽晚,资质却高,在一众年轻弟子当中,是实打实的翘楚。上次万灵门妖女的事情,是我误会了方暮。唉,本想还他清白之后,好好向他道个歉的,没想到,没机会了。”

    “是啊,”常安然还嫌计安说的不够好,不够多,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来,哽咽着说,“方师弟为人忠厚,对魔教妖人尚能存一丝善念,我真是惭愧。不知是哪里来的歹人,竟然对方师弟下手,真是天地不容!”

    计安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这恶毒诅咒的话,不正是说的他自己吗?常安然似乎也觉得不妥,站在计安身后,不再说话了。

    “多谢二位能为方暮说句公道话!”飞云大师起身谢礼,计安连忙推辞,“飞云师妹客气了,但凡有些良知的人,也不会看着方暮白白送死。”飞云大师冷哼一声道,“当初慈渡将方暮留下,我就疑惑,这本是我紫霄门的事,方暮又是我的亲传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他过问了!没想到,他竟然安的是如此歹毒的心思,要把方暮置之死地,好堵住悠悠众口!”

    “师妹也别这么说,”计安假惺惺的道,“慈渡师兄也是一番好意,由你处置方暮,只怕大家不服。”这几句话如一壶热油浇在了飞云大师心头的怒火上,“好意?我好好的一名弟子,在他金龙寺不到三天,就中毒身亡了!早知如此,我就是拼着得罪慈渡,得罪金龙寺,得罪所有人,也要把方暮带回紫霄阁,留他一条性命!”说到动情之处,飞云大师竟在计安和常安然面前落泪了。

    年轻之时,飞云大师也是眉目如画,千娇百媚的奇女子。即便岁月流逝,在她脸上落下了点点痕迹,但抽抽噎噎的哭起来,竟也让计安看呆了。

    “师妹,师妹别伤心!”他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飞云大师却没接,只好悻悻的收了回来。他道,“若此事真是金龙寺有意所为,御羽堂也好,我计安也好,愿帮师妹讨个说法,为无辜枉死的方暮讨个说法!”

    “此话当真?”飞云大师抬起头,一双碧波般的眼睛望向计安。常安然在身后轻轻咳嗽一声,提醒计安不要莽撞。计安却说,“自然是真的,师妹,你想怎么做?”

    飞云大师道,“紫霄阁中都是女弟子,查起事来不便。还请你找两个眼生的弟子,将方暮中毒之事查个清楚明白。等拿到确凿的证据,我再和慈渡对峙不迟!”

    “好,我这就去安排,师妹安心等我的消息!”计安起身抱拳,转身决绝离去。常安然心中焦急,紧跟在他的身后,出了紫霄阁才急忙忙的道,“长老,您就那么答应了飞云大师要查方暮的死因,岂不是要查到我头上来?您可不能被美色迷惑,办了糊涂事啊!”

    计安停下,转身冷笑道,“怎么,在你眼中我和刁弘一般,都是贪恋美色的人吗?”常安然自知失言,连忙道,“是弟子错了!”计安说,“这件事查与不查,都是我一张口来说,飞云如何能知晓?你悄悄的让人到金龙寺中寻一个有亲眷又胆小的小和尚来。”常安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却不敢多问,立刻去办。

    金龙寺和紫霄阁都闹了一夜,夷希城也跟着不太平。天光大亮,街头巷尾都将方暮之死传了个遍。常安然几经打听,费了不少心思,才从金龙寺中找到一个夷希城中有亲眷,胆子又小的和尚,并把他掳了来,交给了计安。

    昨夜他们回到御羽堂,将方暮已死的消息告诉了刁飞章,这个一心只惦记着自己儿子性命的人,顿时惊的跌坐在椅子上,痛哭失声,没多久就发起高热来。于是御羽堂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计安,计安将那小和尚关了起来,不知密谋些什么。

第五十七章 栽赃

    菜贩王勇听说金龙寺中有人中毒被害,着实感叹了一番。他一人独居在夷希城,妻儿老小都在家中,倒也清闲自在。墨玄机担心暗杀王勇之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在王勇家门外守了一夜,都没发现那人再来,心道还是将此事与王勇挑明,也好让他细想想,到底有什么人曾接近过他,找出那个真凶。

    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敲响了王勇家的门。里面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谁啊,这么早,要买菜再等等吧!”墨玄机没有说话,从怀中掏了一个金锭,从门缝中扔了进去。金锭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的人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墨玄机面前的门就打开了,“贵人请进,您要什么菜,要多少,小的这就去张罗!”

    墨玄机走进去,回身将院门关好。王勇睡眼惺忪,殷勤无比。墨玄机问,“你每日都给金龙寺送菜?”王勇听他这么问,顿时来了精神,“这您都打听清楚了?不是我吹,金龙寺那是什么地方,夷希城的圣地啊,给他们送的菜,我都是挑最好的,最新鲜的!”

    “你可知道,你送的菜,把人吃死了?”墨玄机没想和他绕弯子,王勇吓了一跳,退后两步说,“不,不可能,我送的菜绝对没问题,都是我一个叶子一个叶子挑过的,怎么会吃死人呢?”墨玄机冷笑,“实话告诉你,紫霄阁飞云大师的亲传弟子方暮在金龙寺暂住,就是吃了你送的菜中毒身亡的,眼看金龙寺和紫霄阁两大门派就要反目成仇,你敢说这件事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小的冤枉啊!”王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墨玄机说,“你可知,就在昨天,你从金龙寺回来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暗害你!”他拿出那只夺魂钉,在王勇面前晃了晃。

    “有人要杀我?”王勇再也撑不住,脸色煞白,“我好命苦啊,三岁没了爹,五岁没了娘,已经这个年纪了,连媒婆也不肯为我说门亲事,现在还惹上了塌天的祸事。爹,娘,列祖列宗,王勇不孝,不能为王家延续香火了!”

    墨玄机见他哭的可怜,知道这件事中王勇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他把王勇扶起来,把他拉到屋里,问道,“你好好想想,就在这几天,你可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王勇浑身颤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没有,没有啊,我从不与人多接触,更没有人愿意和我这个送菜的多言。”

    “你再好好想想!”墨玄机不紧不慢的添柴点火,烧了一锅热水为自己泡茶,显然并不着急。王勇见他如此,也镇定了三分。片刻之后,他忽然道,“前天早上,我去给金龙寺送菜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他说,前天一大早,他像往常一样摘了最好最新鲜的菜,按照一定的数量,装筐准备送去金龙寺。一天前,金龙寺中的僧人吩咐,要一些顶好的鲜菜,价格不怕贵,尽管送去。王勇十分高兴,这样一来,他就能多赚一些了。

    行至半路,王勇拐过两条街,发觉身后似乎跟着一个人。他停下来转身,那人没有躲开,反而迎了上来。据王勇所说,那人身穿一身灰色的破旧斗篷,浑身脏兮兮的,和街头常常出现的乞丐十分相似。那人诉说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希望王勇可以施舍一二,哪怕给些萝卜之类的鲜菜充饥也是好的。

    王勇为难了,他身上没带钱,那些菜也都是有数的,不能短缺。于是他对那人说,“等我送菜回来,结了菜钱,给你买几个馒头充饥。”不知那人是怕王勇说谎,还是等不及了,竟然拉拉扯扯,不让王勇离开。

    眼看送菜的时辰就快到了,王勇也急了。他用上十分的力气想要推开那人,却发现那样瘦削的一个人,自己竟然丝毫无法撼动,就像脚长在了地面一样。

    听到这里,墨玄机忍不住冷笑起来。王勇正是壮年,每日送菜练就了一身力气,却无法推开那个人,只能说明那人并不是和王勇一般的普通百姓。他说,“后来呢,那人去了什么地方?”王勇道,“大概是见我坚决,又急了眼,后来那人就走开了,以后也再没见过。除了他,我想不到有什么可疑之人了。”

    墨玄机说,“你这儿可有纸笔?”王勇犯了难,最后还是从邻居家中借了来。墨玄机寥寥几笔,将常安然的样子画在纸上,给王勇看。王勇上一眼下一眼看了许久,迟疑着摇摇头。墨玄机又在纸上添了一袭斗篷,王勇立刻叫道,“没错了,就是他,我认得出,就是他!”

    有了王勇的指认,墨玄机高悬的心总算踏实了一半。只是眼下,贸然带王勇到金龙寺,只怕御羽堂的人不会认账,还会给自己和慈渡大师安一个沆瀣一气,陷害同道的罪名。所以再三思索,墨玄机把王勇伪装成女子,偷偷带回了紫霄阁。

    那名被常安然掳走的金龙寺僧人是才剃度不久的,慈渡大师甚至还没来的及为他赐法名。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蒙着眼睛捆着手脚,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除了哀哀的抽泣,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计安冲常安然使个眼色,示意他把小和尚蒙眼的黑布取下。眼前一亮,小和尚见到眼前的两个陌生人,吓得止住哭泣,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想,想做什么?”

    常安然道,“别慌,别怕,我们只是有件小事,要你去做。”小和尚点点头,“你们说,我能做的,一定去做。只是等事情办妥了,还请放了我。我家中还有老母亲人,需要照顾。”常安然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我让你去办的这件事很简单,只要你主动出首,承认金龙寺中方暮中毒之事,是你做的,并指认幕后指使的是慈渡大师,我们就放了你!”

第五十八章 交托

    “不可,不可啊!”小和尚吓的裤裆一湿,已然尿了。计安被那股尿骚味儿呛的一阵恶心,掩着鼻子,不得不装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来,对小和尚说,“别怕,这件事总要有人来担着。况且方暮在金龙寺,的确是慈渡大师没有看顾好,才会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算冤了他。”

    说完,他冲常安然使个眼色。两人事先已经商量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常安然咳嗽一声,言辞凌厉道,“你这和尚,别错了心思!你家中老母年过六旬,哥哥姐姐都已成家,若是因为你被连累了,丢了性命……”

    他故意拖长声音,小和尚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他才如金龙寺不久,若说慈渡大师对他有什么恩情,也是没有的。但家中老母亲人不同,那是他的血脉至亲,最重要之人,几番相较下来,他选择保护家人。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安然,把他放下来,我有几句话要交代!”计安见那小和尚胆小如鼠,只吓唬几句就昏了头,答应帮他们做事,心中一阵窃喜,更觉得十分把握已经有了**分。

    计安将编造好的毒害方暮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和小和尚说了两遍,又让小和尚复述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了,这才让常安然找个妥当的地方安置小和尚,等到合适的时机,给慈渡大师和金龙寺致命一击!

    紫霄阁中,黎晴雪和司马露看着墨玄机带回的那个“女子”,忍不住一阵阵发笑。墨玄机却急的火冒三丈,“我说,飞云大师现在何处,我要见她,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司马露说,“表哥,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你看你,带回这么个,这么个人来,又想作妖啊?”

    “墨公子,师父为了方暮之事,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吃好睡好了。尽管你告诉我们,方暮并没有死,可只要他活着一天,想要害他的人就不会善罢甘休。师父心疼方暮,一直在想法子救他,这时候,我看你就不要再去打扰师父她老人家了吧!”

    “你们两个,是不是把我当成浪荡子了?”墨玄机反手指着自己,大声辩白道,“我和方暮是好兄弟,他出事了,我怎么会不管不问,还添乱呢?你们看仔细了,他就是给金龙寺送菜的王勇,那些毒就是下在他送的菜中!”

    一听这话,司马露猛的揪住王勇衣领,“说,你为什么要害方暮!”王勇被她吓得头上的簪花掉了,冷汗把脸上的妆面冲掉,反而露出本来的男子面目来。

    王勇结结巴巴的说,“姑,姑娘误会了,真的不是我下的毒,这位公子都知道的!”他可怜巴巴的看向墨玄机,墨玄机连忙说,“没错没错,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这件事复杂曲折,况且有人要杀他灭口。晴雪姑娘,还劳烦你赶快向飞云大师通报一声。”

    看墨玄机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且还有王勇在场。黎晴雪通传之后,请墨玄机和王勇去见飞云大师。

    “你说,这人是投毒案重要的证人?”听了黎晴雪的叙述,飞云大师已经明白了大概。墨玄机道,“不错,有人在王勇送菜的途中将他拦下,并趁机下毒。我已经确认过了,那人正是御羽堂的常安然!”

    “你确定?”飞云大师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御羽堂的人把手伸到金龙寺和我紫霄阁中来了?”墨玄机取出常安然的画像,“您请看,这是我画的,起初王勇并没有认出,待我加上一袭斗篷之后,王勇立刻认了出来。想必常安然是担心露了行迹,才会用斗篷遮掩。”

    “卑鄙小人!”飞云大师满面怒气,“墨公子,多谢你为方暮做的这一切。只是我想多嘴一问,你为什么将王勇带到紫霄阁来,而不是直接交给金龙寺呢?”

    墨玄机说,“飞云大师,我虽然担着些不中听的名声,却不至于糊涂至此。御羽堂行事小心,恐怕此刻在金龙寺和紫霄阁附近埋下了不少暗探。若是我贸然带着王勇去金龙寺,御羽堂一定会得到消息,到时候王勇的小命不保不说,就连我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没了王勇这个证人,御羽堂想说什么便是什么,又或者,他们把我的死随便栽赃到您或是别人头上。我爹虽不喜我,但也不容外人放肆。到时候夷希城大乱,岂不是我之过?”

    “没想到,墨公子行事竟是这般周全。”飞云大师叹道,“从前是我看低了墨公子。”墨玄机不好意思起来,“飞云大师过奖了。”飞云大师说,“御羽堂中,刁飞章跋扈,计安狡诈,没想到现在一个小小的常安然都敢对方暮动手了。”墨玄机说,“想要他们认罪,恐怕是难上加难,飞云大师可有好计策?”

    “昨日我送了书信给金龙寺,计安为了此事也来过一趟。他暗怀鬼胎,还以为我不知。只是我担心,计安为了挑拨紫霄阁和金龙寺的关系,不知还会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墨公子,老身有一事相求。”

    飞云大师如此客气,墨玄机如坐针毡,连忙起身,“大师请吩咐!”飞云大师说,“你墨家关系极广,还请盯紧御羽堂,不要让他们得逞!”墨玄机虽然有些犯难,但飞云大师难得开口,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转身去找司马露帮忙。

    “表哥,你低个头又能怎么样,不会少块儿肉。”司马露说,“师父从不轻易开口,既然托了你去办这件事,你一定要尽心尽力才是!”墨玄机说,“我倒是想要尽心,难道亲自去盯着御羽堂吗?”司马露眼珠一转,“你不想去求姨夫,还有一个人能帮上你!”墨玄机忙问,“谁?”司马露到,“墨侠膺啊,他不是一向对你很好吗?”墨玄机拍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表妹聪明伶俐,胜过表哥一万倍!”司马露一边推他一边说,“那就别愣着了,赶快去吧,别让师父等的太久了!”

第五十九章 舍离

    自从传出方暮中毒身亡的消息,金龙寺上下只有慈渡大师一人知晓他还活着。方暮依旧住在慈心大师的旧居中,这里被僧人严密看守起来,除了慈渡大师,谁也不能进来。

    于是,方暮所食所用之物都是慈渡大师亲自送来,这一次,慈渡大师拎着一个食盒来,方暮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素包小菜,还有两样点心。他不好意思道,“大师,让您费心了。”慈渡大师摆摆手说,“你我有缘,不必如此客气。把你关在这里,不见天日,也是委屈你了。”方暮苦笑,“大师客气了,事情都是因我而起,让您和师父担心了。”

    慈渡大师说,“能用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看清一个人的本心,也是很好的事。”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法明的声音,“师父,您在里面吗,弟子有要事禀报。”慈渡大师起身,对方暮低声说,“你安心等候,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先走了!”

    房间里唯一的蜡烛熄灭,又陷入了黑暗中。方暮凭着手感,摸到一个还有余温的包子,熟练的递到嘴边咬了一口,醇香的味道让他憋闷了几天的心情瞬间变好,三口两口,一个包子就下肚了。

    方暮轻手轻脚的拎起食盒走回床边,这是一天当中愉悦的时刻,窝在床上吃慈渡大师送来的食物。就在这时,方暮忽然觉得有小股的风从面上刮过,他警觉的往后缩了缩,就觉得手里的食盒一动,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金龙寺中的素斋远近闻名,我从前吃过一次,午夜梦回,都惦记这个味道。今天能再次吃到,是托了小哥你的福。”

    “你是什么人?”方暮听的出,他并不是金龙寺的人,若不是,难道是来害自己的吗?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见机行事了。那人倒也不避讳,“我叫戎跃!”

    听到这个名字,方暮大为惊骇。他就是慈渡大师口中,那个万灵教很可能已经达到天人境界的戎跃!方暮暗道,“小命休矣!”虽在黑暗中,戎跃依旧看的到方暮脸上的表情,他说,“你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而是来救你的。”方暮愣神的片刻功夫,戎跃已经将食盒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动作之快,似乎已经许久没吃过东西了。方暮问,“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是个好人!”戎跃的理由无法说服方暮,方暮道,“我不信。”戎跃却说,“你救了巴吉,又放走姬魅,如此行径,是其他人绝对不会做的,就凭这一点,我觉得你配的上‘好人’这两个字。”

    “我不这么想,”方暮说,“你只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同门,所以才把我当作好人。那他日我若害了他们性命,你是不是会把我仿作坏人?”戎跃笑道,“你很会开玩笑,不管那么多了,今夜,你一定要跟我走!”

    方暮对他的身份存有疑虑,自然不会跟他走。戎跃说,“你留在金龙寺,本是慈渡的美意,可如今有人想借你行恶,你若再留下来,只会给金龙寺,给慈渡添麻烦。”

    “若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慈渡大师更无法交代。”方暮执拗,他不愿陷慈渡大师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戎跃却说,“若是你不在这里,慈渡也只会背上私放的罪名,罪不致死,也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你好好思量思量,若是肯和我走,告诉我。”

    说完,戎跃就再不做声了。方暮心想,若是他要对自己动粗,只怕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偏偏戎跃没有那么做。方暮冷静下来,觉得戎跃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你们的老巢?”方暮说。戎跃道,“万灵教在数年前,已经销声匿迹,此刻并没有什么老巢。”方暮不信,“那巴吉等人呢?”戎跃冷笑,“万灵教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你这么问,是愿意跟我走了?”方暮说,“只要能少给慈渡大师少添些麻烦,我愿意!”

    “痛快!”戎跃攥住方暮的手腕,下一刻,他们就从禅房开着的窗子悄无声息的飞了出去,就连院外看守的僧人也懵然不知。

    夜风化作呜咽从方暮的耳边划过,许久之后他才敢睁开眼。脚下的夷希城万家灯火,化作一簇一簇明亮的小点,是方暮从没看过的景象。戎跃也不做声,直到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在一座小院的树上落下,此时方暮双腿发抖,已经站不住了。

    “就是这里了,下来吧!”戎跃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方暮也跟着跳了下来。这是一座普通的民房,屋中一应东西俱全,不像藏人的地方。戎跃熟练的点燃灶里的柴火,对方暮说,“此处窄小,也没有人伺候,想喝茶水也要自己烧。你在屋中等等,马上就好。”

    方暮看着他烧了热水,泡好香茶,一时有些发蒙,这和慈渡大师所说的那个戎跃,似乎有些区别。见他望着自己,问道,“你在想,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戎跃,对吗?”

    “慈渡大师说,若夷希城中有人达到天人境界,一定是你,也只有你!”方暮不会撒谎。戎跃惊讶,“没想到他对我评价如此之高,只是从万灵教被剿灭那天开始,我就是普通百姓戎跃,和从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再没有关系了。”

    “你不想报仇?”方暮说,“如今万灵教中还有人想重振当年的盛事,你不加入吗?”戎跃喝了一口滚烫的热茶,对他说,“你也见到了,即便是表面上一团和气的各派,私底下也乌眼鸡似的,想你吃了我,我吞了他的。当年的万灵教也是如此,教中分为两派,明争暗斗,互不相让。为了钱财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且让我心甘情愿跟随的万灵教,是为了天下苍生谋福祉,并不是一团污糟,被你们叫做魔教的万灵教。所以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第六十章 要人

    方暮心中百转千回,忽然问道,“你从金龙寺救我出来,虽然没花什么力气,却也不会白走一趟。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戎跃看他一眼,大笑道,“果然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毒幽已经在你手中,从现在开始,我该听命于你!”

    戎跃单膝跪地,惊的方暮往后一仰,连人带身下的凳子一块儿倒下,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戎跃伸手扶他,方暮往后爬了爬,惊慌失措道,“别,别,你别过来,什么毒幽,我不认得!”

    “你就别推辞了,毒幽是万灵教圣物,别人也就罢了,只要毒幽在我身侧一丈以内,就会有所感应。从我进入金龙寺开始,就知道毒幽在你身上了。”戎跃说,“恐怕除了你我,也没人知道毒幽在你身上了。这是魔教的东西,若被你那些同道知晓了,恐怕不用下毒,直接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了!”

    戎跃做了个砍头的手势,方暮隐隐觉得脖子有些疼。他说,“毒幽也不是我偷的抢的,是有人硬塞给我的。”戎跃说,“毒幽认主,且只认万灵教的掌教。太史迎宾已死,你就是下一任的万灵教掌教了!”

    方暮怕了,这次他是真的怕了。一个私放万灵教妖人的罪名,已经闹的天翻地覆,如今身藏毒幽,又被戎跃亲口“封”了万灵教掌教,方暮觉得,还不如待在三河沟来的安全。

    “不行不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紫霄门弟子,连真本事都没学多少,怎么能做什么万灵教的掌教呢?”方暮忌惮戎跃,不敢把话说的太决绝,“再说了,你刚才不是也说过,万灵教已经不在了,巴吉他们和你不是一伙的。即便我答应了你,就咱们两个人也不行啊!”

    “这个你大可放心,”戎跃见他松了口,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对方暮说,“我自然不会白了你,你要人要钱,尽管跟我说!”方暮见他认真,越发担心,“还,还是不要了,明天一早我就自己离开,不用麻烦了。”

    “你要去哪儿?”戎跃警觉起来,方暮指了指三河沟的方向,“回家。”戎跃原地转了个圈儿,又挠了挠头,对方暮说,“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留下来?”

    方暮心里这个崩溃啊,他恨不得跪下来求戎跃放自己离开。戎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长叹一声对他说,“强扭的瓜不甜,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留下,我也不勉强,立时就放你回去。”方暮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可此时他没有更好的选择,既来之则安之。他在戎跃家中住下,一夜无话。

    金龙寺。

    慈渡大师来送早饭的时候,才发现方暮不见了。昨夜送来的食盒放在床边打开着,里面的事物都吃光了。床上的被褥十分整齐,看来昨天走后不久,方暮就被人掳走了。慈渡大师没有声张,而是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却没有找到掳走方暮之人留下的一丁点痕迹。方暮初入夷希城,鲜有朋友,且能无声无息救走他的,就更没有了。

    忽然,慈渡大师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了一个人。

    “法明,法明!”慈渡大师惊慌的叫道,守在外面的僧人立刻去将法明找了来。慈渡大师说,“快,快去紫霄阁送信,方暮不见了!”法明大惊,“方暮,他,他还活着?”慈渡大师看了一眼外面的僧人,压低了声音说,“方暮没死,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不可外传。”法明用力点头,“只是,他是自己逃出去的吗?”

    “不!”慈渡大师道,“他佯装中毒身亡,为的就是引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他断不会离开的,是有人引诱胁迫他,离开金龙寺的。我担心他的安危,你快快送信给紫霄阁,让他们速速想办法把人找到。”

    法明从未见过师父如此慌张,也知道事情紧急,当下转身出去,直奔紫霄阁,将此事告知飞云大师。飞云大师得知方暮失踪,一口憋在胸口,竟说不出话了。

    “法明师兄,多谢你来送信,师父担心师弟,还请你别见怪。”黎晴雪脸色青白,强撑着应付。法明道,“师父心焦,却不便出面,还烦请师妹去查探方师弟的下落。我不能露了行踪,需尽快回寺。”法明告辞,黎晴雪几乎哭出来。

    “别急,”飞云大师许久才缓过神来,打起精神说,“吉人自有天相,御羽堂的人当他已死,不会再为难。而其他人,若想利用方暮,他就还有一分生机。晴雪,你让其他弟子换了便装,小心打听。若是遇到墨玄机,也把此事告知于他,墨家的人行事更方便些。”飞云大师的话定了黎晴雪的心神,她立刻按照师父说的去做,才出了紫霄阁就遇到了墨玄机。

    话说墨玄机去找墨侠膺“求救”,在墨府外就遇到了。许久没见到亲人,墨玄机激动的热泪盈眶,扑过去一把抱住墨侠膺,正要诉说这些日子的遭遇,没想到墨侠膺一把推开他,板起脸道,“公子逍遥快活,竟然还记得我,真是难得!”

    “您,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墨玄机再没良心,也记得侠膺叔叔待我的好。要不是每次您拦着,我早就被我爹打死了!”墨玄机作势假哭,墨侠膺忍俊不禁,大笑着说,“算了算了,一定是有事要我去办,不然我们的大公子怎么嘴甜的像抹了蜜似的?”

    墨玄机不好意思的说,“我这也是走投无路了,侠膺叔叔,把你收下的人结果我二三十个,一定都是能办事的!”墨侠膺眯起眼看着他,“你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开口就是二三十个人,不是精英还不行?”

    “也没什么,我就是看御羽堂的人不顺眼,想抓他们个把柄!”墨玄机没有说实话。墨侠膺皱眉,“御羽堂?刁飞章的人可不好惹,我劝你还是收敛些,被你爹知道了,又要挨板子。”墨玄机说,“我不管,您就说给不给人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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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露天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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