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得手
难道,他们是来破坏先帝尸身的吗?想到这儿,易为的心猛的收缩,瞳孔却因为担忧和恐惧无限放大。他快速的在心里衡量一下,如果此时回去禀报太后,只怕时间上来不及。等他叫人回来,只怕先帝的尸首已经化为灰烬,到时候后果无法挽回,太后该有多伤心?
想到这儿,易为立刻从靴筒里取出信号烛,点燃之后留下指向冰库的暗号,追了上去。
不死收到方暮发出的讯号,立刻去通知温巳,并抄小路赶往冰库。有温相的腰牌开路,他们很顺利的进入了冰库。按照方暮之前告诉他的,不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结界。
这个结界的位置十分巧妙,背对门口,四面都有冰堆环绕,很好的阻挡了视线。一般来取冰的侍女或内监,都会偷懒,挑最近的位置取冰,不会往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温巳身穿一袭和不死一模一样的黑色斗篷,兜头盖脸的遮挡住了相貌。他进了冰库先打个冷颤,然后一眼就看到了结界中先帝的“棺椁”。
归海云琛崩逝,温巳做为宰相,是要守灵行大礼的。他见过那个棺椁,和眼前的这个不同。但转念一想,他见过的那个棺椁,大概已经送到皇陵中去了,这也合乎情理。
温巳缓缓的走到棺椁旁,探头去看。归海云琛那张铁灰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温巳心中堆积了多年的恨意在瞬间涌上心头,他用手点指着大笑道,“归海云琛啊归海云琛,你活着时带走双沅,毁了我的一切,死后仍然不肯放过我,竟然还要霸占着她,让她为你,为你们归海家守着!今日,我就要断了她的念想,让你永远没有机会复活!什么九龙鼎,没了你的尸身,都没用!”
他转头看向不死,一伸手道,“火油呢,给我!”不死已经听到了冰库外的脚步声,他掂量着,易为应该已经到门外了。所以他伸出去的手迟疑了一下,等温巳拿到火油时,外面的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易为大叫着冲了进来,“住手!”
温巳一惊,回头看是易为,顿时起了杀心。他咬牙切齿的对不死说,“杀了他,不然,你我都别想活!”不死立刻像离弦的箭的一般冲向易为。二人交手缠斗在一起,不死却没有出全力。他等的,不过是温巳将火油浇上去点燃,让易为亲眼看着他毁尸灭迹!
“哈哈哈哈,来不及了,你们来不及了!”此刻的温巳已经疯魔了,他把竹筒里装着的火油一股脑的浇在棺椁上,点燃了火折子,狞笑着冲易为晃了晃说,“看清楚了,他马上就是一堆灰烬了!”
易为急的眼中出血,他猛的飞起一脚踹在不死的胸口。眼见温巳就要“得手”,不死没有必要再和他纠缠下去,故意卖个破绽,踉跄两步倒在地上。易为趁机扑向温巳,想要抢下他手中的火折子。
不料温巳的手一松,火折子脱手飞了出去,正落入火油当中!
棺椁是假的,尸身是假的,但火油却是真的!火苗“噌”的一下越少越大,易为眼睁睁的看着盛敛先帝尸身的棺椁没入火海当中,眼见是救不得了。他心底一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这时候,收到他发出的紧急信号的白佩也已经带人赶到了。冰库中火光冲天,易为跌坐在一旁,而那个狞笑不止,几乎癫狂的,不是温巳又是谁呢?
“易侍卫!”白佩跑过来扶起易为,在他耳边说,“我看到你发出的信号烛,立刻带人赶了过来。太后担心你,随后就到。到底怎么回事儿,温相怎么也在这儿?”
事到如今,易为痛心疾首,说起话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反手指向温巳,颤声道,“温巳老贼,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先帝尸身藏在冰库当中,竟然深夜前来,一把火,烧了先帝的棺椁,这,这……”
大火当中,白佩依稀可以看到的确是有一具棺椁在燃烧。但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先帝的棺椁并不在这里。于是她一扯易为道,“别胡说,先帝已经葬入了皇陵,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出了大事了,你和太后难不成还想瞒着我吗?”易为大力甩开白佩的手,“那日我偶然听到你和太后谈话,说起先帝的尸身还存放在宫中。方才,方将军说想吃些冰镇过的果子,我才会来这冰库。谁料,温巳老贼正好被我遇到。我看的清清楚楚,那棺椁中,的确是先帝!”
“住嘴!”白佩白着脸,一掌打在易为的脸上,自己也愣住了。
私自扣住先帝尸身,不能让先帝在皇陵中安息,即便双沅身为太后,也难逃一场大难。那些朝臣们虎视眈眈,眼见双沅年轻,国主年幼,总有不臣之心,若这件事被他们知道了,双沅的下场会如何?
“好啊,真是好!”温巳见到棺椁尸身已毁,心满意足,“没想到太后身边的人,也会有所隐瞒。易侍卫,本相真替你不值。伺候了先帝那么多年,又忠心侍奉太后许久,她竟然还不相信你,连这样的事都不告诉你。”
“温相请慎言!”白佩一力维护太后,自然不肯承认,“不知温相有何不满,竟然宫中冰库防火?难不成,今日里慈安殿的那场大火,也是温相所为吗?”
“哦?”温巳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果然是太后使出来的人,口齿伶俐,惯会转移话题。可是很可惜,方才易侍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本相方才防火烧了先帝的棺椁,这可是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大罪啊!可是,本相为何要这么做呢?因为,本相要保住太后,保住她的声名和在宫中的地位!”
“太后驾到!”
温巳的话音未落,双沅已经铁青着一张脸从外面走了进来。温巳方才那番道貌岸然的长篇大论,她已经尽数听到了,事情道了这一步,只怕是难以收场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风雨(一)
“好啊,太后也来了!”温巳本想全身而退,没想到被易为撞见,又惊动了太后,已然是没有回寰的余地了,索性把事情做绝,两面都没了退路,互相辖制,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索性双沅带来的几个除了贴身伺候的,就是死士,即便她在这里杀了温巳,也不会有半点儿消息传出去。眼见那场大火越烧越旺,照在每个人脸上,阴晴不定。
“温相这是做什么?”双沅身后有人放下一把椅子,她缓缓坐下,抚一抚一群,端庄无比。温巳狠狠心,一指那大火道,“臣我太后排忧解难,去了这个祸患,便再无人知道,太后将先帝的尸身藏在宫中了!”
“先帝的尸身?”双沅看向火种,隐约有棺椁的模样,但她心里十分清楚,先帝的尸身并不在这里,且她已经换了地方,就连唯一见过的外人——方暮,也是不知道的。她扬起了下巴,抬高了声音说,“先帝的尸身,自然是在皇陵当中的。温相说的这是什么笑话,莫非是喝醉了酒吗?”
“太后,这里除了我,都是你的人,何必这么嘴硬?”温巳走到她面前,“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连他死了都不放过。可是你知道吗,这件事幸好是被我知晓,若是被别的朝臣们听说,会有什么后果?”
双沅沉默不语,温巳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件事,我已经替你做完了,这里的人,包括我带来的,任凭你处置,也好堵住悠悠之口,不让消息泄漏出去。”
听到这话,不死猛的一个哆嗦,看来,温巳早就存了让自己死的心。双沅看着温巳,眼神冰冷的没有半点儿温度,好半天,她才说道,“他不在这儿,你和我,都上当了!”
“什么?”温巳一愣,转头去看势头减弱的大火,“怎么可能?是我亲眼看到了归海云琛的尸首,亲手把火油浇了上去,然后火就烧了起来!不可能是假的,不可能!”
“哀家的确将先帝留在了宫中,”双沅知道,事已至此,是再也瞒不住了。她说,“不过,并不在这里,你烧的那个,是假的!”
这时候,易为已经冷静了下来,将整件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这么巧,方暮偏在这时候要吃冰镇的果子和果酒,让他不得不来冰库一趟。怎么这么巧,温巳也选了这个时候到这儿来。怎么这么巧,这中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下。但凡多些时间,他也不会做出如此莽撞之事。难道,问题出在那个方暮身上?
想到这儿,易为猛的哆嗦了一下。若真的如此,那方暮也算计的太精了些。不只自己,就连温巳那边,也被他算计了!这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几乎就要说出来了,易为却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混乱了,他就不要再添一把柴了!
“你承认了?”温巳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为什么呢,你这是何苦呢?归海云琛,他已经死了,去了阎王殿,喝了孟婆汤,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即便他能回来,也不会记得你了!”
“你胡说!”双沅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他还在,哀家能感受的到,先帝的魂灵还留在这座皇宫当中。他舍不得哀家,舍不得奎儿,舍不得他耗尽了心血的溟幽!”
“那又如何?”温巳恼怒道,“溟幽的每一任国主,哪个不是百年之后由子孙后代接替,代代相传!为何只有他归海云琛不同,明明已经死了,还要回来!”
“因为他死的离奇,死的冤枉!”这句话,几乎是从双沅的心底深渊里怒吼出来的,“先帝是如何死的,难道温相不知道吗?他口吐黑血,是中毒而死。哀家想问问温相,下在先帝身上的毒,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温巳猛的哆嗦一下,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能够瞒天过海,不料双沅早已凭着蛛丝马迹,怀疑道了他身上。
“怎么,温相不会是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吧?”双沅知道,今夜她要背水一战,不然死的那个一定是她自己。温巳嘿嘿笑了两声,“本相此生做的小事一万,大事三千,总不能每一件都记得吧?”
“好啊,那哀家就帮温相来回忆一下!”双沅强自镇定,温巳却急着打断她,“不必了,今日本相也累了,该回去歇着了。不死,咱们走!”
双沅轻轻咳嗽一声,易为已经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温巳转头看向双沅,“怎么,难道太后有意留臣秉烛夜谈吗?”双沅道,“哀家正有此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温相请随哀家来吧。”
原本不死就没想过要反抗,所以易为很轻易的“制服”了他,带上温巳,随太后离开了冰库。
不远处,方暮站在一座高耸殿阁之上,看着双沅一行人离开,知道他要办的事已经办成了。这次,温巳被太后捏在手中,能活下来的几率不会太大。即便他有办法让太后放过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也没有那么好过了。
次日一早,群臣照例早朝。国主归海奎端坐龙椅之上,垂下的帘幕之后,双沅脸色苍白,任凭白佩的一番好手艺,也没能完全遮住她眼下的两片乌青。
昨夜她和温巳撕破了脸皮,将挤压在心底那些恶毒的话语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白佩独自守在外面,听着里面时不时砸碎茶杯茶盏的清脆声,还有太后和温巳的争吵声,心力憔悴。
“有事奏来,无事退朝!”内监拖长的声音响起,双沅忍不住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欠,她此刻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管不顾,睡到自然醒。
“臣有本!”
听到这个声音,双沅立刻睁开了眼睛。说话的是御史郭长虹,双沅记得,他是温巳的人。且郭长虹和温巳祖上有亲,他们俩同气连枝,常常做出一些让双沅头疼的事。
“奏来!”归海奎开口,双沅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要阻止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风雨(二)
“臣昨夜惊闻,先帝尸身并未按照祖例送入皇陵,而是被留在了宫中!”郭长虹一开口,就引得朝野震惊,国主失神,太后冷汗涔涔。他看了温巳一眼,接着说,“如此大逆不道,有悖人伦之事,即便是当朝太后,也难辞其咎!”
朝堂上几乎只剩下了倒吸冷气的声音,朝臣们面面相觑,这件事非同小可,若郭长虹说的都是真的,那只怕溟幽过上下都会经历一次大震荡。但他若是信口开河,胡乱污蔑,只怕被诛九族的,是他郭长虹全家!
在这种情况下,朝臣们都选择了沉默,因为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郭长虹,你好大的胆子!”双沅忽然在帘幕后爆发出一声怒吼,吓得坐在前面的归海奎浑身猛的抖动一下,几乎从龙椅上跌下去。白佩虽然一时没有想到这件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她还是选择在第一时间拉住了就要从帘幕后冲出去的双沅,用力的冲她摇摇头,然后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对她说,“太后息怒,此刻是在朝堂之上,不宜与朝臣们起争执,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双沅深吸一口气,那种带着龙涎香的森然冷意顺着鼻孔进入喉咙时,让她平静了许多,“郭爱卿所言,是道听途说吧?哀家只当你是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就不追究了,退朝吧!”
“太后是要去毁灭证据吗?”没想到郭长虹并不领她的情,反而一指温巳道,“昨夜,温相亲耳听到太后承认藏匿先帝的尸身。温相,可是真的?”
双沅震惊了,白佩也明白了,原来问题一早就出现在温巳身上。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郭长虹,并和他沆瀣一气,在朝堂上将这件事堂而皇之的揭发出来,他们是要联手毁了自己!
“母后,他们说的可是真的,父皇的尸身还在宫中吗?”归海奎回头看向双沅,在他心中,想的和其他人是不同的。他很想念他的父皇,好几次向双沅提出要到皇陵祭拜,想再见父皇一面,却都被拒绝了。
“奎儿,过些日子,母后亲自带你去见父皇,好不好?”只有面对这个孩子的时候,双沅才能温柔下来。不料温巳却冷笑一声说,“国主年幼,太后就可以肆意欺瞒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效忠国主一人,绝无二心!”
他一开口,其余的朝臣们立刻俯身跪倒,高声喊道,“臣等只效忠国主一人,绝无二心!”
双沅的脸色煞白,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她抬起手,指着跪倒在地的朝臣们,颤声说,“你们,你们是要造反吗?”
“臣不敢!”温巳转身面向归海奎,做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说道,“太后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藏匿先帝的尸身,都是大逆不道,国主说,臣说的对吗?”
这样一个天大的问题丢给年仅五岁的归海奎,他瞬间就蒙了。自从当上“国主”以来,事事都是太后和朝臣们在替他做决定,归海奎只要适时的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朕,朕不知道!”归海奎一脸慌张的去寻找太后,温巳却突然大喝一声道,“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国主不可再顾及亲情,况且太后并不是国主的亲生母亲!”
“你住口!”双沅再也忍不住,气氛的从帘幕后走了出来,抬手点指温巳道,“温巳,你好大的胆子!几次三番借着国主不是哀家亲生,大做文章,挑拨哀家与国主的关系,难不成你是要让溟幽大乱,好坐收渔翁之利吗?”
温巳一脸无辜的摊开手说,“太后这话是从何说起,臣实在承受不起啊!太后说臣挑拨离间,那就请太后拿出证据来,给大家看看。若有真凭实据在前,臣愿听国主处置!若是没有,还请太后收回方才说的那些话,向臣道歉!”
从来君臣分明,为君上者,即便做错了,也断断没有向臣子道歉的道理。温巳今天这么做,已经是大错特错了。双沅忍不住冷笑一声,“哀家的确拿不真凭实据,那哀家请问温相,你当着诸位朝臣的面,红口白牙的污蔑哀家藏匿先帝尸身,你可有真凭实据?”
“哈哈,太后说笑了,若没有真凭实据,臣难道要赌上全家人的身家性命来开个玩笑吗?”温巳的镇定让双沅有深深的恐惧和紧张,今天早上他离开时,天还未亮。那时候距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难道温巳已经在宫中找到了先帝的尸体吗?
双沅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她太疏忽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及时安排人将先帝的尸身送出宫去,这才留下了如此大的隐患。或许今日之后,她就要离开这里,再也见不到归海奎,更见不到她心爱的人了。
“太后,昨夜在冰库中的那个的确是假的没错,但是,臣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先帝的尸身,诸位此刻就可以随本相去看个虚实!”温巳胸有成竹的说,“若没有先帝的尸身,太后大可以将臣就地正法。若是有,还请太后退位,离开皇宫!”
原来他还没有放弃,即便要用上如此骇人的手段,也要将双沅送出宫。双沅双腿抖的几乎站不稳,“你,你敢!”归海奎从龙椅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双沅满是冷汗的手,使劲儿摇着说,“母后,带我去见父皇吧,带我去见父皇好不好,好不好嘛?”
温巳看似温和的拉起归海奎的另一只手说,“国主稍安勿躁,臣这就带国主去见先帝!”归海奎“咯咯”的笑了两声,立刻松开了双沅的手,一蹦一跳的跟温巳走出了金殿。
其余的朝臣们见状,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双沅身子一晃,白佩抢上一步扶住她,“太后,这可怎么办才好?他,他不会真的找到了先帝的尸身吧?”
双沅缓缓的摇摇头,“哀家也不知道,但,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他是在骗我的,他根本没有找到!白佩,无论结果如何,哀家都要去看看!”
第四百五十四章 风雨(三)
双沅的身子摇摇欲坠,就像如今的溟幽一般,白佩深深叹息一声,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在一旁扶稳太后,无论前面等待她们的是福是祸,都要昂首挺胸的继续走下去。
皇宫虽大,但臣子们能去的地方并不多,况且此刻温巳带他们去的是太后太妃们居住的后宫。一些朝臣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边走边擦冷汗,心里盘算着找个机会逃走,毕竟事关太后和先帝,还是不要搅进去的好。
“诸位同僚,”温巳似乎早就看穿了他们那点儿小心思,握着国主归海奎的手紧了紧,高声道,“此一去是为了溟幽国千年的基业,即便涉世之人身为太后,也不能缩头缩尾,做个懦夫!那样,本相难免以为,诸位是要和本相做对了!”
他出言威胁,将那些打退堂鼓的朝臣吓的一抖。他们暗想,看样子,此事温相是胸有成竹。若事情成了,那太后将地位不保,能不能留在宫中尚未可知。但温巳却立了一桩大功,不能得罪。想到这儿,那些人的脚步更加坚定了。
“白佩,看到了吗?”双沅远远的跟在后面,见到前面那些朝臣们的变化,心中一凉,“看来,哀家难免一……”白佩立刻打断她的话,“太后千秋万代,不可说那个字!况且,温巳是否虚张声势,还未可知,太后不必担心!”
温巳所去的方向,并不是藏着先帝尸身的宫殿。可双沅并不知道,温巳这么做,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他一时忘记了那座宫殿具体的位置。待郭长虹提醒后,才回到了正途。这时候双沅才明白了过来,却为时已晚了。
藏着先帝尸身的殿阁叫做大悲殿,这里曾是历代国主供奉神灵的地方。后来因为年久失修被废弃,鲜有人来。偏殿供奉的神像后面有一个暗室,先帝的尸身就藏在那里。
“诸位,请随本相这边来!”温巳低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归海奎,用一种阴柔的带着些诡异的声音说道,“国主,您很快见就能见到先帝了,国主可高兴吗?”
“嗯!”归海奎看上去有些紧张,小手里滑腻腻的都是汗水。温巳蹲下身来,用自己那方绣着兰花的洁白的帕子细心的把归海奎手里的汗水擦去,又冲他笑了笑,这才推开门,走进偏殿当中。
偏殿中一片破败之象,到处可见灰尘和蛛网。但地面却被人打扫过,显然有人来过这里。温巳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处的双沅。此刻她的脸白的像是透明的,较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温巳忽然有那么片刻的不忍,即便他为她想好了退路,也决心会在她出宫后,全心全意的对她,但想到她必须要经历一场狂风骤雨,还是会心痛。
“怎么,已经到了这里,温相不进去看看吗?”双沅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她款款的走到神像前,伸出纤纤玉手,打开暗门的开关。轰隆隆的声响中,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双沅收敛笑意,神色肃穆道,“哀家携国主归海奎和诸位朝臣,祭拜先帝!”说完,她转身走了进去,温巳一愣,也拉着归海奎紧随其后。其余的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恐落在他人之后,争抢着跑了进去。
这里像是一个小一些的冰库,众多冰块的环绕中,一尊棺椁静静的放在哪儿,所有人看到,里面睡着的,正是先帝!
“父皇!”归海奎欣喜万分的扑了过去,小小的孩子扑在棺椁上,放声痛哭,翻来覆去的只说一句话,“父皇,奎儿好想你,好想你啊!”
此时此刻,这个年仅五岁的国主才真正是个孩子。自从归海云琛薨逝后,归海奎还没有从失去父皇的伤痛中缓过神儿来,就被太后和诸位朝臣推上了龙椅,做了溟幽史上最年幼的国主。每日除了在上书房看那些枯燥无味的书本,就是听臣子们说他根本听不懂的“国事”。起初还有太后对他照顾有加,但后来传出太后是杀害他亲生母亲的凶手后,归海奎只觉得在偌大的皇宫之中,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好不凄凉!于是,他夜夜想念父皇,只想再见父皇一面,将那些“心里话”说给父皇听!
可等归海奎真的见到了父皇,却哭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双沅眼圈儿发红,“奎儿,哭吧,尽情的哭出来,把你心里的委屈都哭给你父皇听。过了今日,你就是溟幽国真正的国主,不能再在任何人面前落泪,更不能轻易的把你的息怒露给别人看。”
说完,她转向温巳和众位朝臣道,“不错,哀家的确私自将先帝的尸身留在了宫中,但哀家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其实从进入这里,见到棺椁的时候,朝臣们心中就有了定论。温相是有真凭实据的,理亏的那个是太后。所以这时候,他们都明白该怎么做了!
“太后,臣要出逆言了!不管您有何种苦衷,先帝薨逝后该入皇陵安息,这是数千年来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不依啊!”
“太后藏匿先帝尸身,谁知道是不是心怀鬼胎,要用先帝尸身做什么妖邪之事,哼,大逆不道,留不得!”
“是啊,太后本就不是国主的生母,宫中早有传闻,国主生母就是被太后毒害的!”
“没错,伺候国主的采春早就说过了!”
只要有一人开口,其他人立刻就会附议。不用温巳在添一把火,已经烧的很旺了。
“那你们,想把哀家怎么样?”双沅冷笑,“真是墙倒众人推,你们这些人的脸翻的倒是快啊!哼,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国的太后,容不得你们议论定罪!”
“太后此言差矣!”此时郭长虹站了出来,“太后虽然地位尊崇,但却并非在国法之外。若太后有所怀疑,有所怨言,不如让臣将律法搬来此处,一条一条念给太后听,让太后彻底死心,如何?”
第四百五十五章 质问
“不必了!”双沅被气的几乎站立不住,她转向温巳,带着寒意的问道,“温相是要置哀家与死地吗?”她的目光让温巳有些心虚,连忙转头避开道,“太后严重了,只是身为臣子,臣既然知道了此事,就不能隐瞒下去,太后勿怪!”
“哀家岂敢怪你?”双沅冷哼一声道,“如今哀家的生死都捏在温相手中,想要如何处置哀家,温相看着办吧!”
“太后无德,该当废黜!”温巳还未开口,郭长虹已经怒喝道,“太后犯法,与庶民同罪!私自扣住先帝尸身,按照本朝律法,该诛九族!”
“好啊!”太后大笑三声,猛的看向郭长虹,目光中有隐藏不住的杀意,“哀家九族全在召南城中,爱卿可以立刻带人去拿!还有,国主归海奎虽然并非哀家亲生,但也是养子,也在九族之中,爱卿准备怎么办?”
“你!”郭长虹见太后大势已去,还如此牙尖嘴利,更是火冒三丈,立刻就喊道,“来人,将双沅拿下!”
宫中向来拜高踩底,太后失势,再不是他们的主子,自然不必再尊着敬着。郭长虹一声令下,竟然有几个不怕死的侍卫冲了上来,就要对双沅动手!
“放肆!”白佩再也忍不下去,飞身将几个侍卫踹了开去。她在宫中都是以侍女的身份陪在双沅身边的,众人都道她是柔弱女子,没想到却是深藏不漏。
“你,你!”
朝臣们都带着满满的惧意退后半步,郭长虹却瞪着眼上前一步,竟要用手去拉扯双沅。
尽管此事是温巳牵头,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可以肆意侵犯双沅。
“住手!”温巳几乎是用上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吓得郭长虹浑身一抖,差点儿跌坐在地上,“相,相爷,您,您吓着我了!”
“哼,郭御史吓到本相了!”温巳一直双沅,“即便犯错,她也还是太后,由不得你一个臣子放肆!此事该当如何定论,不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置喙的,还是等国主下旨意吧!”
他抬头看向双沅,“在这之前,还请太后留在宫殿中,不要随意走动。白佩,送太后回去吧!”
双沅惊讶无比,她没想到,温巳把事情闹到朝堂之上,最后竟然只是让自己回去?
“你,你……”她不知道要对温巳说些什么才好,白佩却什么都明白了,“太后,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一场风雨正在酝酿当中,双沅走后,郭长虹不依不饶的拉着温巳道,“温相,明明是你让我发难,怎么事到临头,反而退缩了?”温巳心中骂着这个郭长虹其蠢如猪,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事事为他考虑的样子说道,“郭老弟,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说你,太后是什么人?即便她不是国主的生母,但在宫中这么多年,眼线心腹多的是。你若逼的急了,她翻了脸,要和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不好收场不说,弄不好还要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啊。况且,国主年幼,许多事上还很依赖太后,太后传几句话过去,咱们的小命还要不要?”
“那,那怎么办?”郭长虹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我那么多她,她一定恨上我了。”温巳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放心,还有哥哥我呢!咱们并不是要她死,自古以来也没有臣杀君上的事。咱们只是要她离开皇宫,这样一来,国主便再无依靠,到时候你我说什么,国主便听什么。除了那张龙椅之外,咱们和一国之主还差什么?”
“哦?”郭长虹面上立刻阴转晴,“哥哥好算计,好手段!我明白了,哥哥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遣散了众位朝臣,温巳忍住想要去看看双沅的念头,只让不死去打探消息。
自从冰库中那件事,不死的心完全离开了温巳,靠向了方暮那边。一个时时刻刻想要害了自己的人,即便从前有恩情,不死也没有办法不恨了。
他答应一声转身出来,直奔太后如今所住的殿阁。
宫中是个非常奇怪的地方,每个人都看似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像只蝼蚁般苟活着,可一旦有事发生,他们就会组成一个强大的体系,将每一个消息迅速扩散,然后再加上自己的想法和平日里积攒下来的点点滴滴,将事情闹大。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满宫中都知道太后藏了先帝的尸身,被众位朝臣弹劾,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所以那些伺候双沅的侍女内监都慌了神,生怕会因为此事牵连自己,纷纷使出各种手段去寻一条出路。所以不死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几乎没有人了。
“太后如何了?”易为听到消息赶了过来,白佩正端着一盏茶要送进去,冲他摇摇头说,“这次,太后是真的被算计了,恐怕,恐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咳!”易为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他知道,方暮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事到如今,方暮绝不能置身事外,他要去问问方暮,为何要这么陷害太后!
秋水殿中,方暮早就知道了消息。只是他没想到,温巳竟然这么快的手脚,就找到了自救的办法。就在他还在思虑这件事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易为闯了进来!
“可伶可心,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方将军说!”易为面色不善,可伶可心连忙退了出去。方暮坐在桌边,为他倒了一杯茶说,“易侍卫怒气冲冲而来,不知是有什么事啊?”
“方暮,我自认待你不薄,太后更是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如此害太后!”易为的怒气,方暮隔着两三米都能感觉的到。
“易侍卫这是说的什么话,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一直待在秋水殿里,一步也没有出去过!”方暮明知他在说什么,却故意转移话题。易为一拍桌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夜你故意把我支去冰库,让我看到温巳火烧先帝棺椁,这才有了今日的祸事。你敢说,这不是你做的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 求助
方暮回望着他,眸子里带着三分的怨恨七分的不屑,“易侍卫既然已经猜到了,那你合该去问问太后,对我和我的朋友们做了什么!”易为语塞,他知道,太后纵容温巳,不过就是为了拿捏方暮,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罢了。
“可是,可是你只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整个皇宫震荡,更会让整个溟幽震荡不安!”易为指着方暮说,“你,你必须要为此事负责!
“让我负责?”方暮一口茶喷了出来,反问道,“易侍卫,是我让太后藏匿先帝的尸身了,还是让你们那位宰相放火烧棺了?既然这些都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让我负责呢?”
易为第二次被问的哑口无言,此刻他的怒火已经消了大半,知道方暮是有他的无奈和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原本这些都与方暮无关,即便今日早朝,温巳发作起来,也是无法预料的。
“方将军,抱拳,是在下失礼了!”人在屋檐下,易为有求于方暮,只得先低头,“如今太后遭了大难,温巳虽然没有即刻为难,但想来,最好的结果也是太后离开皇宫,回到民间去。那样一来,国主年幼,本就没有亲生的爹娘在,只有太后一人可以依靠。太后走了,就剩下被温巳那个老贼摆布了!到时候,整个溟幽将陷入灾厄当中,黎民百姓受苦受难不说,说不定还会挑起与周围邻国的战事,那时候,手牵连的无辜之人,不知还有多少!”
这件事,方暮本不想闹的这么大,只是想让温巳失去对不死和不生的威胁。易为的借口虽然有些夸大,但方暮知道,温巳此人小肚鸡肠,又执念不退,只怕一旦得手,方才说的那些,十有**都会成真!
“只是,我不过是个外人,该如何管?”方暮犹豫了,他在宫中能用的,也唯有展星然等人。易为看出他的心思,立刻道,“将军放下,我这就去牢里放人!”
宫中出了此等大事,事涉先帝、太后、国主和温相,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就连牢房中也得了消息。秦启一脸焦急的说,“怎么会这样,太后她老人家,哎呀,糊涂呀!”
说完,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此等大逆不道之语,若是传了出去,诛他的九族都不够。展星然耳朵尖,已经听到了那些守卫们的小声议论,忍不住拍手大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看呀,能对付这个太后的,也只有温相了!不过呢,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次伤的,一定是派你来的太后!”
“你,你大胆!”秦启见他一个阶下囚竟敢如此议论太后,立刻冲上去和他理论道,“你自己的小命还不知保不保的住,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哼,太后毕竟是太后,若太后此时下令,斩杀你们,我也是要听从的!”
“哼,她都自身难保了,还想多添一条罪名吗?”云苑道,“没了太后的身份,又惹的两国无端起了战火,到时候,还会有什么人保她?只怕是躲都来不及吧!”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秦启怒不可遏的大喊道,“来人,给我将他们一个个提出来,严刑审问!”
牢房的门一开,从展星然开始,挨个都给拉扯了出来。绿火挡在司马露身前大叫,“你们要干什么,别说爷爷没提醒你们,你们若敢动她一个手指头,爷爷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展星然更是护住黄晓蓉,厉声道,“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可是我们鹰族尊贵的王子妃,你们敢动她?”玉叶见其他的两位姑娘一个两个都有人护着,只好可怜巴巴的看向墨玄机。
“唉!”墨玄机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毕竟这是他自己带回来的麻烦,也只有自己解决了。
那些守卫才不理这一套,手脚快的已经将墨玄机拉开,随手绑在一根石柱上,挥起牛皮做成的鞭子,狠狠朝他身上打了下去!
“啊!住手,你们这群混蛋!”墨玄机从未受过如此毒打,几鞭子下去,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戎跃平日里虽然不喜墨玄机油嘴滑舌的样子,但也看不得别人对他如此。当下起了杀意,竟要朝那几个守卫下手!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易为总算赶到了。他一眼就看到被抽了好几鞭子的墨玄机,心猛的向下一沉,走到秦启面前一掌打在他脸上,“放肆,你怎敢如此对待几位贵客!”秦启捂着脸,愤愤不平的道,“是他们先扣除狂言,妄议太后,所以,所以……”
易为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太后已经查明,慈安殿纵火之事,与几位贵客无关,立刻将他们放了。”秦启才要反驳,就被易为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他无力的挥挥手,那些守卫无奈的将墨玄机放了下来。玉叶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他,口中用低的只有她自己听的道的声音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从今日起,我这条性命,就是你的了!”
“请吧,方将军在秋水殿等着各位!”易为知道,只有让方暮见到他们,事情才会有所转机,太后才有可能被保全。
这些人早就在牢房里待的够够的了,有机会出去,自然不愿多留一秒。易为亲自背起墨玄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秋水殿。
“来人,快去请太医,准备热水,干净的毛巾!”易为一进秋水殿便大喊起来,不料那些侍女们见是易为吩咐,根本使唤不动。易为恨的牙根痒痒,他轻轻把受伤的墨玄机放在床上,立刻起身走了出去,随后抓住一个从面前经过的侍女,不顾她的大喊大叫,猛的掐住她的脖子,猛的向上一抛,那侍女变化作一条白线,飞上殿顶,又猛的录下来,重重砸在地上,蹊跷出血,当场身亡!
“我还没死,你们就敢如此,哼,我只说一遍,太医,热水,干净的毛巾!”易为浑身散发的杀气凝结成一团黑气,即便是不通灵力的侍女们也看的清清楚楚,立刻做鸟散状,忙起来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劝说
“哎呦,疼,疼死我了!我墨玄机,虽不是什么皇亲贵胄,但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何尝受过这种苦?”墨玄机躺在床上,七八个侍女伺候着,为他清理伤口,两三个太医在旁商量用药。其实墨玄机不过是些皮肉伤,只是易为盛怒之下摔死了那个侍女,吓得他们不得不做出这幅很用心的样子来。
“公子放心,这是消痛止血的药,涂上之后,不出三日,伤口便能愈合,而且有清凉舒适之感!”一位太医讨好的说道,“这里是时日的药量,还请公子笑纳!”
“哎呦,疼啊!”墨玄机只管哼哼,等众人走后,方暮才猛的在他背上一拍道,“行了,别装了,那点儿伤放着不管,不出三日也会好的。”
“你这人,”墨玄机不悦的说,“怎么也不能让他们白白打了我,总该讨些医药费的吧!”戎跃冷哼一声说,“若不是易为来的快,我一定将打你的那些守卫杀的干干净净!”
方暮心头一紧道,“不可放肆!眼下溟幽上下要有一场大乱,尽管一开始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事已至此……”方暮正要继续说下去,云苑已经听出了端倪,打断他道,“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太后藏匿先帝尸身的事,是你让温巳去揭发的?”
“是,也不是!”方暮说,“此事容后我再慢慢向你们解释。只是此刻温巳占了上风,眼看太后地位不保,若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只怕我们也不能全身而退!”
“那还不好说?”展星然道,“不管这个太后做了什么,尊卑上下总是在的,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墨玄机趴的太累,换了个姿势说,“星然兄此言差矣,这宫中啊,规矩多,漏洞也多。比如说吧,这太后虽然是至高无上的,但也不是什么是都能做的。私藏先帝尸身,往小了说,是他们夫妻情深,恋恋不舍才会如此。往大了说,那就是有损国运,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啊!”
展星然听的一个劲儿摇头,若在他们的鹰族,只怕没人敢如此胆大妄为。云苑道,“只怕这只是阴谋的开始,那个温巳野心不小。”黄晓蓉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不知太后手中,可有什么先帝留下的贵重之物?”
“你问这个做什么?”司马露垂头丧气的说,“先帝已经不在了,他留下的东西能有什么用?”黄晓蓉慢条斯理的说,“我家中,夫人身为嫡妻,想要为难我娘易如反掌。有一次,夫人随便寻了个借口,要把我娘捆起来鞭笞。我娘没有挣扎,而是拿出我爹送他的白玉簪子来。那是我爹亲自寻了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玉,花了整整半个月的功夫雕刻出来的,意义非凡。夫人每每看到这只簪子,都会想起我爹对我娘的情意,多了三分的忌惮,高高拿起,轻轻放过!”
“我明白了!”方暮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既然他们要拿先帝做文章,那咱们就顺着他的意思,也用先帝来堵他们的嘴!你们就在秋水殿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不死奉命探知太后动向,却发现根本无人阻拦,非常轻易的就绕到了寝殿后面的窗子下,听里面主仆二人长吁短叹。
“太后,您快些想个法子吧,不然,不然咱们……”白佩显然真的急了,双沅反而比方才镇定了许多,“这一劫,恐怕是逃不掉了。你现在就替哀家收拾些衣裳首饰,要带出宫去的。”
“太后,您!”白佩愕然,“您真的准备放弃,离开这里了吗?那,那先帝怎么办,国主怎么办?”双沅苦笑,有泪水滴了下来,“先帝,他,他,我会想办法的。至于奎儿,他已经坐上了皇位,就该学着怎么却面对朝堂之上的波诡云谲。哀家总是手把手的教,他何时才能长大?”
“太后不必忧心,臣来替太后出谋划策了!”方暮推门而入,白佩立刻挡在双沅面前,“方将军,太后此刻身体不适,不愿见人,还请将军出去!”
“白佩姑姑不必紧张,我真的没有恶意。”方暮冲双沅施礼,“咱们是老熟人,就长话短说吧,不知太后这里可有先帝赐下的要紧的物件?”
“你要做什么?”双沅知道,她与方暮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早就捅破,不必再费心费力的遮掩。方暮轻声将他的想法说了一遍,主仆两个面面相觑,许久才点了点头。
回来后,温巳坐立不安,不死来见,他立刻问道,“太后那边如何?”不死低头道,“伺候的那些侍女内监都松懈偷懒,不肯好好伺候太后,就连侍卫也撤掉了一半,十分冷清!”
“这些混账!”温巳咬牙切齿的骂道,“不知尊卑上下,这样的蠢货,白白长了个脑袋,也不必留了。夜里你再去一次,那些怠慢太后的,见风使舵的,通通杀了扔到池子里去喂鱼!”
“是!”不过是啥几个人,不死还不在话下。这时候,温巳的声音忽然有了变化,“在冰库中,你可对本相生了恨意?”不死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说道,“相爷说笑了,不死兄弟的命都是相爷救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今日,本相觉得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温巳走到他面前,亲自将他扶起来,“此时本相也只有你们兄弟两人可以相信了,你也知道,那个郭长虹,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后那边不安全,你多费心,等这件事完了,本相重重谢你!”
“属下不敢!”不死“诚惶诚恐”,温巳这才道,“行了,你先去吧,本相还有些事要好好想想!”
自从见到先帝的尸身,归海奎就哭一会儿想一会儿,想一会儿哭一会儿,任凭怎么哄也哄不住。若是放在往日,只要将太后请来便可。只是如今,太后身份尴尬,无人敢去请。
“国主可在?”这时候,温巳手中提了一个食盒来了,伺候国主的内监一见大喜,立刻道,“在,国主在,相爷快请!”
第四百五十八章 化险(一)
温巳进去时,已经是满地狼藉。归海奎能够的到的地方,无论古瓷玉石,多么贵重的东西,都通通被他抓在手里,重重砸向地面!
尽管温巳面对的是个五岁孩童,但按照规矩,他也要下跪虚情假意的说道,“请国主息怒!”归海奎的脸上满是泪痕,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温巳说,“母后,真的会被杀死吗?”
太后被幽禁,归海奎就像一艘漂泊在无边风浪中的小船,恐惧无助而又慌乱。那些侍女内监们私下议论太后会被如何处置的话,他都听到了。或许在他幼小的心灵当中,从未想到过太后会死,他自己也会死,于是归海奎的情绪爆发了。
“臣,臣不知!”温巳的回答丝毫没有让归海奎冷静下来,反而让他更加的恐慌了,“温相,你是大人,平日里母后总在朕面前夸你足智多谋,你一定有办法的!朕不要母后死,母后!”
温巳暗暗的舒了口气,听到归海奎这么说,他就安心了大半。
“国主,臣此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温巳道。归海奎却孩童那种纯真的不做丝毫掩饰的目光,嫌恶的看着他,“就是你,是你害的母后被关了起来!”
温巳沉默了片刻之后,对归海奎说,“国主,臣身为臣子,得知太后藏匿先帝尸身,是既震惊又纠结。若是不说,纵容太后如此下去,总有一日会被发现。若说了,害了太后,臣愧对国主和先帝!”
“那你,那你是来救母后的,还是来害她的?”归海奎童言无忌,温巳郑重对他说,“臣自然是来帮国主的!”归海奎爬上龙椅坐正,一本正经的道,“那你就说说看,要怎么帮朕?”
温巳道,“太后如此行事,大逆不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归海奎顿时紧张起来,“你,你还是要害母后?”温巳摇摇头,“不,臣想,无论如何,太后是不能继续待在宫中了,不如,就罚她出宫去吧!”
他费尽心机,不惜以身试险,为的就是双沅能够出宫。归海奎一听就急了,“不行,朕要母后留在宫中!”温巳抬头,“国主到底是要太后生,还是要太后留在宫中呢?”
归海奎想都没想就说,“朕要母后活着,更要她留在宫中陪伴朕!”温巳笑了,“国主可听说过一句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国主若强行将太后留在宫中,那些朝臣们就会无休无止的上本弹劾太后,甚至会牵连国主。”
“可我是国主啊!”归海奎还小,并不明白一个没有任何智谋,乳臭未干的孩子,对那些朝臣们来说就是一块儿肥嫩鲜美的羔羊肉,更是一团可以随意揉捏的面团。
“那臣斗胆为国主,国主的话,这些侍女内监们会听吗?”温巳出了一道非常简单的问题,却难住了归海奎。别人不说,归海奎心里却十分明白,并不是他的每一道旨意,那些侍女内监都会遵从。许多时候,他们会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阻止他。
见到归海奎沉默,温巳道,“他们尚且如此,国主要如何说服那些朝臣对太后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让太后继续留在宫中呢?即便他们同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侍女内监们会私下议论,太后该如何自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归海奎的眼泪越聚越多,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母后走,我不要母后走!”温巳拿出帕子,轻轻抱过他,擦着他脸上的泪水,“明日,臣会想办法留住太后性命,国主再下一道旨意,将太后贬黜,送出宫去。臣向国主保证,每隔一段时日,会悄悄将国主送出宫和太后相见。”
“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归海奎止住了大哭,抽抽搭搭的说,“我想,每天,每天都见到母后!”温巳长叹一声,“过不了多久,国主就会明白,人在世上,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一日,皇宫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从上到下,除了有那些不入耳的议论声之外,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就像一块儿拇指大小的石子投入一片汪洋中,激起的水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更多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的人,在夜幕降临时惶惶不安,因为他们知道,一场不知结果如何的大风雨就要来了。
整整一夜,不死和不生兄弟两个被温巳派到与他亲近且得力的大臣府中送信,来来回回,几乎筋疲力尽。天色大亮的时候,才总算可以歇一会儿了。
“哥,你说,咱们这都忙的是什么?”不生苦笑,“他温巳一句话,咱们兄弟就要跑断腿。说起来,这事本就是他弄出来的,如今又急着弥补,为了一个女人,真的值得吗?”
“或许咱们从未经历过男女的情爱,不能理解吧。”不死说,“听说,先帝在时,一年的中秋,他为了快些回去陪伴太后,竟然把所有的臣子全都灌醉了。起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无法理解,一朝君王,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留下千年笑柄!但今天看着相爷着急的样子,忽然有些明白了。”
“若以后我有了女人,一定不会这么做,会让人笑话的!”不生大言不惭的说道,不死却笑着要要头说,“你呀,别把话说的这么满,小心遭报应!”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的时候,朝臣们已经站在了金殿之上。今日的气氛格外不同,归海奎孤零零的坐在龙椅上,身后的帘幕后面空空的,这是归海奎登基以来,第一次独自坐在这里,格外的心慌。
“臣有本要奏!”
“臣也有本!”
“臣也有!”
不等内监开口,已经四五位朝臣站了出来,每一本,都是参太后的!归海奎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不住的去看温巳。因为昨日温巳再三向他保证,会尽力抱住太后性命,但提出的条件是,他一定要听话!
第四百五十九章 化险(二)
“太后私自藏匿先帝尸身,对溟幽国运有损,实乃十恶不赦!”
“太后此举,狼子野心,罪不可恕!”
“哼,什么太后,臣看她就是个妖妇!”
一声紧接着一声的讨伐,在金殿中此起彼伏。甚至有一些因为觉得对方言辞不够恶毒,竟然高声争辩起来!
“怎么,你说她是个妖妇,也太便宜她了!难不成,你们是一伙的?”
“你血口喷人!”
“哼,妖妇?她配做人吗?”
朝臣们争论不休,温巳猛的一声大喝“住手”,吓得他们一个哆嗦,都住了口。温巳掸了掸朝服,往前一步,回身面向那些朝臣们,凛冽如寒风般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划过,“怎么,你们难道要造反不成?”
“温相,我们,我们是看不下去啊!”有人不知死活的道,“那贱妇所作所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啊!”
温巳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这群蠢货尽然如此没有眼色,竟然妄想通过陷害太后来讨好自己,这记马屁算是拍道马蹄子上了!
“你们难道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就在这金殿之上像群泼妇一样口出狂言,大声争吵吗?也不怕脏了国主的耳朵!”温巳冷哼一声道,“你们准备拿太后如何,杀了,剐了?”
最后这句话,让先前还口出秽言洋洋得意的那些朝臣们浑身一个激灵,是啊,此事上,即便是他温巳都不敢太过放肆,方才,自己竟说了那许多大逆不道的话。国主年幼,对太后颇为依赖,若是,若是……
他们不敢在继续想下去,纷纷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温巳。这时候,昨夜收到温巳传信的那些朝臣们站了出来,很适时的说道,“国主,太后虽然有不当之处,但念在她一片痴心,不舍先帝的情分上,就请从轻发落吧!”
“先帝骤然崩逝,太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生眷恋,私自将先帝尸身留在宫中,也是人之常情!”
一边要严惩,一边便来求情。这仿佛是老天爷每每写出的戏本子一样,看似合情合理,但却暗藏规则。
那些要严惩太后的,冷静下来之后,猛然想到,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来了。如此一来,若不将太后置于死地,只怕自己一家老小都要被殃及,那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哼,你们这么说,是在为太后的罪行开脱吗?”
“即便她身为太后,但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也该严惩!”
两边吵的不可开交,温巳几次想要阻止,奈何他们都不肯罢休。就在此时,金殿之外的内监忽然乱成了一团,有几个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却无人敢在这时候走进来。
温巳看到,走了过去,一个小内监偷偷的指了指白玉台阶之下,小声说,“回禀温相,太后来了!”他看过去,果然,双沅只带了白佩一个人,白佩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放着一样蒙着红布的东西。
“既然是太后来了,就请她进来吧!”温巳知道,双沅一定是想到了自保的方法。这样也好,由她自己却说服那些朝臣,也免了一番无休无止的争吵。
“太后驾到!”
一声冗长而尖锐的通报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转头看向金殿之外。今日,双沅特意穿上了代表太后至高无上身份的九头凤袍,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上金殿。
归海奎一见她,立刻兴奋的要从龙椅上跳下来,却被温巳用眼神制止住了。那些弹劾太后的朝臣们纷纷嗤之以鼻,故意转过身去,连礼都不行。好在,大半的朝臣碍着太后的身份和国主的面子,草草行礼。
双沅走到归海奎身边,却没有坐到帘幕之后。白佩为她整理了裙摆,一声不吭的站在了她身侧。双沅道,“昨日,众位爱卿见到了先帝尸身,也知哀家做了件糊涂事。今日哀家来,是请罪的!”
此言一出,朝臣们反应不一,有的震惊,有的嘲讽,有的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出戏该怎么唱下去。
“臣惶恐!”温巳开口,双沅撇了他一眼道,“温相不必惺惺作态,哀家如今的下场,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只是,哀家虽然罪孽深重,但国主年幼,还需要哀家辅佐,你们……”
“哼,国主乃天选之子,即便年幼,也必不会轻信奸佞之言。太后这番话,是在为自己分辩吧?”
那不开眼的人实在太多,几个蠢货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不像先前那般不堪入耳,但也死死咬住双沅,不肯放过她。
“先帝何等英明神武,信任太后,若他知道太后做出如此逆事,只怕会深恨不该把你这恶毒的女人带进宫来!”
“当年先帝娶你为后,就有不少朝臣反对!哼,有人说你是天生的狐媚像,迷住了先帝,终究是个祸害,现在看来,这话是不错的!”
甚至有人直挺挺的跪下来,敲打着地面痛哭失声,“先帝啊先帝,您睁开眼看看吧,您爱了一辈子的女人,是怎么祸害您的天下的!”
“先帝?”双沅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们竟有脸提先帝!先帝走后,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朝堂之上,被你们一个个的欺负!国主年幼不知事,你们就在中间欺上瞒下,贪了多少金银在自己的荷包中,哀家不是不知!”
“你胡说!”
“对,胡说!”
双沅并不慌张,此刻该慌张的,是那些没良心的朝臣们,“难道,让哀家一笔一笔的跟你们算清楚吗?”
“这!”
“胡闹!”
双沅拍拍手,身后的白佩将那个蒙着红布的托盘送了上来,双沅猛的扯下那块红布,露出来的,是一尊用整块碧玉雕刻成的,足有一尺多高的弥勒佛!
“这,这是先帝之物?”有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双沅冷笑不止,“看来,众位爱卿的脑子虽然不怎么好使了,但眼睛还是明亮的。不错,这正是先帝赐予哀家之物,你们可还记得,这尊佛像的来历!”
第四百六十章 翻天覆地(一)
一时间,金殿上静的连每个人的心跳声都听的清清楚楚。归海奎走到双沅身边,用小手牵起她的大手,好奇的抬起头,看着双沅的脸,“母后,这尊佛像,是父皇送给你的吗?”
双沅面上的凛冽冰霜在一瞬间融化,她蹲下身,慈爱的摸摸他的头说,“是啊,那时候,你父皇还不是国主,却已经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将一场巨大的阴谋下消弭于无形。你的皇爷爷,就将这尊佛像赏赐给了你的父皇,以作嘉奖。更希望你的父皇就像这弥勒佛一样,护佑溟幽百姓。而你父皇与母后成亲后,又将它给了母后!”
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母子二人之间的低于,却一字不漏的送到了站在金殿之上的每个人的耳朵里。这尊佛像意义非凡,更代表着先帝和太后之间鹣鲽情深。如今,先帝薨逝不久,他们就联起手来想要置太后于死地。只怕这件事即便成了,不管过多少年,被人提起时都会加以诟病。
“朕知道了,是因为父皇心爱母后,才把这佛像给了母后!”归海奎童言无忌,拍着手笑道,“母后以后会将这佛像送给朕吗?”双沅从白佩手中接过托盘,郑重的对归海奎说,“今日,母后就将他送给你,希望奎儿能像你的父皇,你的皇爷爷那样,造福苍生!”
“太好了!”归海奎得到这尊佛像,高兴万分。双沅缓缓的起身,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对别人说,“该办的事办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哀家,是时候离开了!”
她扶着白佩的手,脚步迟缓的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一步一步,无比沉重的朝着金殿之外走去。双沅心里清楚,她若能踏出这个金殿,命便能保住了!
“不行,不能就让她这么离开!”
忽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犯下如此大逆之罪,难道国主就不闻不问吗?”归海奎从未见过朝臣们如此疾言厉色的对自己说话,当时就吓得愣住了。
双沅不用回头,也想的出此刻的归海奎是如何的惊恐和无助。她的脚步顿了顿,白佩却死死握住她的手,小声的在耳边说道,“太后,不能停,方将军反复叮嘱过,只要咱们走出去,就能活下来了!您或者,国主才会安全!”
是啊,只有活着,才能更好的保护归海奎,保护心爱之人留下的唯一血脉。双沅想到这儿,不由得狠下心,继续朝殿外走去。
“国主,如此毒妇,千刀万剐不足以解恨!”
“国主,您不能轻易的放过他!”
威逼声一阵高过一阵,就连温巳这个久经风雨之人都觉得一阵寒心。何况归海奎只是个五岁的孩童,只是个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的孩子。
“哇”的一声,归海奎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哭声在双沅背后响起时,她的心就像被生了倒刺的铁钩刺穿了一般,扯的生疼,疼的连步子也迈不出了!
“太后,太后!”白佩急的脸色蜡黄,她几乎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想要拉扯着双沅继续向前。但在无助的归海奎大哭着喊出那声“母后”时,她知道,一切都白费了!
双沅不顾一切的挣脱了白佩的手,转身朝大哭不止的归海奎跑去。当她紧紧抱住那个小小而柔软的身体时,她确定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一片混乱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还不动手,更待何时?来人,将这个毒妇拿下!”
直到这一刻,双沅才明白了,多日来的心慌和不安,是因为她没有确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更不会在乎尊崇地位,在这世上,她唯一在乎的,除了先帝,就只有归海奎了!
这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这个曾经恨她怨她的孩子,到了生死关头,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疯了吗?”温巳的吼叫和愤怒,并没有拦住那些冲上来的侍卫。原来昨夜,费尽心机筹谋策划的,并不只有他温巳一个人,如今,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侍卫将双沅带走,却不能多说一句!
“母后,母后!”归海奎被人从双沅的怀中拉了出来,随意丢在了一旁。原来,在这场祸事中,最重要的那个是他,最不重要的那个,也是他!
众人乱作一团,温巳抢上一步,将归海奎抱在怀里。他知道,此刻若是这个孩子再出了事,只怕整个溟幽真的就要大乱了!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白佩慌慌张张的跑进了秋水殿,方暮见只有她一人回来,就料到事情不妙。他问,“太后呢?”白佩哭着扑倒在地上,“方将军,请您救救太后吧,太后已经被那些人带走,关进了天牢!”
听说双沅被带去了天牢,方暮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反而安定了一些。那里有黄爷和苦丙在,至少不会有人能暗害于她。方暮问,“是温巳搞的鬼?”白佩摇摇头,“今日温相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些,一些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做为的朝臣,联合起来对付太后!”
“他们要拿太后如何?”这时候,总要知道他们的目的,才好对症下药。白佩稳了稳心神,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后,对方暮说,“他们似乎已经想好了,要杀了太后,然后,然后……”
她忽然想到那些人看向归海奎的眼神,不由得浑身一冷,“他们,他们要控制国主!”
“好狠毒的心思!”方暮一拳捶在桌上,“我们一番心思,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云苑道,“这也是情理之中,国主年幼,太后软弱,只要是有野心之人,变会生出如此毒计来。且此时,正是他们发作的大好时机!”
“管他的!”展星然满不在乎的说,“那个女人是怎么对咱们的,你们不是不清楚。如今她倒霉,也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跟咱们可没有一点儿关系。依我看,咱们大可一走了之!”
第四百六十一章 翻天覆地(二)
“王子,你!”白佩一惊,她知道,此时此刻,除了面前的这些人,没人愿意帮助太后,更没人能帮太后。但她也清楚,太后的一些所作所为,已经得罪了以方暮为首的这些人,他们若不愿出手相助,只怕凭她和易为,是留不住的!
“我们不会走!”方暮看到白佩脸上的恐慌,立刻如此说道,“在确保太后没有危险之前,我们不会离开这里的!”
“方将军,我替太后,替国主,替溟幽的黎民百姓,谢谢您了!”白佩的感谢是真心的,“只是,太后如今处境艰难,不知方将军有什么好办法?”
这样的情形,确在方暮等人的意料当中。墨玄机一早就说过,朝堂之上,看似一潭死水,背地里却暗潮汹涌,十分凶险。太后得先帝宠爱,却无家事,在朝中更没有势力可以倚靠,一旦有风吹草动,只怕不能自保。
而绿火更是提醒他,在这种时候,若是温巳落井下石,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不知温相此时,是和态度?”方暮问的很直接,白佩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今日朝上情况凶险,她并未特别注意到温巳,“温相,温相他,好像……”
“咳咳!”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刻意的咳嗽,众人一起回到,却见到温巳牵着归海奎站在门外。按照规矩,即便方暮等人是他国臣子,也是要下跪行礼的。于是,除了展星然和黄晓蓉之外,其他人都不情不愿的跪下了。
“见过国主!”
“诸位请起!”归海奎稚嫩的声音中还带着些哭腔,两人走进来。温巳见诸人中有三位姑娘,黄晓蓉是王子妃,身份尊贵。司马露看上去性子跳脱,不稳重。最后,他看向了玉叶,对归海奎说,“去跟那个姐姐玩儿吧,臣还有事要和几位贵客商量!”
“好!”归海奎答应一声,上前拉住玉叶的手,昂起头问道,“姐姐,你会踢毽子吗?”玉叶长了这么大,曾无数次的在别人口中听说过国主,却从未见过。今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国主竟然叫自己“姐姐”,还问自己会不会踢毽子,玉叶真是受宠若惊。
“会,会的!”玉叶说,“那咱们现在到院子里去踢毽子好不好?”归海奎答应一声,和她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温巳竟然将门关上了。方暮警惕的站起来,挡在众人面前,“温相这是要做什么?”不料,下一秒,温巳竟然撩袍跪在了他们面前!
“哎呦!”
“怎么回事儿?”
“他这是,转性子了?”
众人被吓的不轻,方暮闪到一旁,示意白佩将温巳扶起,“温相,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拜,我们受不起!”温巳却不肯起来,“方将军,请容我把话说完吧!”
方暮见他如此诚恳,尽管还有四五分的疑心,但是也愿听他说下去。
“今日朝堂之事,恐怕已经传入了秋水殿,各位早已知晓了。不错,我温巳对太后一直有觊觎之心,更在先帝死后三番五次暗中搞鬼,希望她可以离开皇宫,这样我就能与她再续情缘!”听温巳亲口承认此事,不得不说,方暮是有些震惊的。
“只是,我从未想过要害她的。”温巳的头越来越低,“走到这一步,实在不是我心之所愿。朝堂之上,我可以替太后据理力争,却不足以保住她的性命。那些人,恐怕早有准备。太后一死,国主也要落入他们手中。到时候,天下无可避免的一场大乱,不知多少无辜之人遭殃!”
“温相的来意,我明白了,请起吧!”方暮亲手扶起温巳,“只是,我不得不多嘴问一句,他们的所作所为,温相怕也起过这个念头吧!”
温巳面上一红,“不错,先帝去后,国主年幼,朝堂之事,他若想弄个清楚明白,只怕要再等十年。太后虽能照拂国主起居,但却不理政事。这些日子来,只是勉强支撑罢了。长此以往……”
他的话没说完,云苑就冷笑着说,“长此以往,溟幽便不复当年风光了,是吗?”温巳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是,数百年来,溟幽兵强马壮,政事无忧,这才能镇住周边其他国家,不受侵犯。”
“有人抢在了温相前面,动手了。”方暮的话不冷不热,温巳也顾不得羞愧,“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大胆,想要谋朝篡位不说,竟然,竟然还想伤害太后!”
“温相想如何处置?”方暮并非完全放心,此刻若温巳挖个陷阱出来让他们跳下去,只怕是万丈深渊。温巳道,“我已经想过了,今夜就将太后从死牢中带出来,然后打开宫门,放你们离去!我只求,你们能将太后安全救出,安全就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带她去焚天?”方暮一惊,更是不肯相信温巳,“温相费尽心机,难道真的会舍得吗?”温巳苦笑,“如今的情势,是我舍得或者不舍得就能决定的吗?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即便能一手遮天,也始终会有遮不住的时候。在生死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活着,我们就有相见的一天。”
“那我们走后呢,国主又该如何?”方暮暗想,或许这是温巳一石二鸟之计。双沅保住性命离开皇宫,他便能一手控制归海奎了。温巳却说,“以我在朝中的势力,若全力辅佐国主,只怕那些动了心思的人也奈何不得。”
方暮沉默了,他还在考虑,温巳说的是否是真心话。这时候墨玄机问了一个问题,“温相,国主年幼,但很快就会长大,可以亲政。若那时候,有人对他说,是你逼走了太后,国主必定会对你动手,斩草除根。到了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是再次把他拉下皇位,还是凛然赴死?”
“唉,”温巳长叹一声,“金殿上,太后曾有机会离开,若她那么做了,便不会有这许多的为难,她却没有那么做。那时候,我便什么都想明白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认罪
“温相明白了什么?”方暮曾听说过有些人会在遇上某些事情时,大彻大悟,但面前的温巳,却和这四个字联系不到一起。温巳长叹一声道,“那一刻我方明白,能让心爱之人过的好,过的开心,就足够了!”
“所以,温相真的要不惜一切,去救太后吗?”转念间,方暮已经想到了一个最为稳妥,且无后患的方法。温巳点点头,“是,看样子,方将军已经想到办法了!”
“是啊,”方暮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此事由温相而起,若是温相愿意将所有的事情一力承担下来,太后自然能解危难!”
温巳一愣,但以他的心智,立刻就明白了方暮的深意。无论多大的事,只要有人承担,自然不会殃及太多的无辜。且他温巳将罪责认下来,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到那时候,太后也好,方暮也罢,所有人就都安全了。
“原来,我,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温巳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整个人像被抽去魂魄一样,“方将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方暮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温巳道,“我知道,真正的九龙鼎还在你手中。若,若双沅她,她能平安的留在宫中,还请方将军施以援手,试一试。或许,先帝真的能活过来。哪怕只有一年,不,半年,三个月,双沅她,也能真的快乐些!”
说完这句话,温巳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秋水殿。司马露诧异道,“这个人也太厉害了吧,简直比我见过的那些有名的戏班子里最红的角儿还厉害。一番假话说的比真话好真,他要再多说几句呀,我的眼泪都要被他骗出来了!”
“不,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方暮望着温巳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司马露在他后脑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方师弟,不会是那只老狐狸三言两语把你也绕进去了吧?你赶快清醒清醒,那各人,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我觉得方暮说的有道理,”绿火说,“方才,我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种绝望和淡然。绝望是因为他知道,除了这条路,他根本没的选。淡然,则是因为他把一切都看淡了,放下了。想来,他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就耐心的等消息吧!”
傍晚时分,残阳血一样的光芒照在那些云朵之上,染红了半边天。而金殿之外,权倾朝野的宰相温巳,一袭白衣,披散头发,跪在白玉阶下,手捧一份罪己诏!
上面详细描述了他是如何买通宫人,在先帝饮食中下毒。又是如何在先帝薨逝后,安排采春在国主身边,屡屡挑拨国主和太后母子的关系。而后又蓄意陷害太后私藏先帝尸身,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所为!更说明,他已将一份同样怀有篡位之心的“同党”名单和他们的所作所为交给了太后,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们死心。
此事一出,朝野上下无不震惊。而在这之后,白佩也曾告诉方暮,温巳的确把一份名单交给了太后,至于上面究竟写了哪些人的名字,就不得而知了。
当下,朝臣们纷纷上书,恳请国主亲自到天牢迎接太后,并由他们陪同。于是,第二天的早朝过后,归海奎带着朝臣们去了天牢。
短短一夜的功夫,双沅的头发就变得花白一片。黄爷跪在牢门外,抹着眼泪哀求道,“太后,您得想开点儿,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国主,您也要保重身子啊。况且,方将军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会替他后您想一个稳妥的办法的!”
“哀家,对不住方将军!”双沅此刻觉得喉咙干渴,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低沉,“是哀家,将他一步步逼到这个境地,也是哀家,将自己一步步逼到这个境地的。即便他不愿救我,也在情理之中!”
“不会的,方将军不会的!”黄爷哭的像个泪人一般,“太后,您想吃点儿什么,喝点儿什么,小老儿我这就去办!”双沅无力的摇摇头,不想再说话了。此时此刻,她只想将自己一生当中经历的每一件事都仔仔细细的回想一遍,到底哪里对了,哪里又错了。
这时候,天牢之外传来了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内监那种特有的尖锐的说话声,“国主驾到,国主驾到!”
双沅猛的一怔,她不是没想过归海奎那个孩子会不顾一切的到这儿来救自己,但如果那么做,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她连忙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身上的衣衫,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前,这时候,已经有一群人呼啦啦闯了进来。
群臣们此刻面上表情不一,有的哭天抢地,痛诉温巳所作所为。有的抢先一步跪倒在太后跟前,哭的像死了亲生爹娘般,心疼太后在这里受苦。更多的,是偷眼去看国主的神情。
“母后,朕来接你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归海奎脸上一片茫然,很显然,他并不知道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意味着什么。而下一刻,他就哭着冲过去,抱住了双沅,轻轻的,偷偷的叫了声“娘!”
双沅愣住了,这是宫中皇子公主私下里对亲生母亲的称呼。当她失去自己的孩子时,就明白,此生是无缘听到一个孩子叫自己娘了。
“奎儿,你,你叫我什么?”泪水滚滚落下,双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归海奎趴在她的肩头,小声说,“温相告诉我,你就是我娘,你才是我娘!”
“是他!”双沅的眉头微微簇起,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温巳要教归海奎说这样的话。这时候,有人越众而出,跪在双沅面前道,“太后受惊了,昨日傍晚,温巳老贼已经全都承认,是他杀害先帝,挑拨国主与太后的关系,又无限太后藏匿先帝尸身,这一切都是他所为!臣等有眼无珠,听信小人之人,差点儿冤了太后,真是罪该万死!”
第四百六十三章 长谈
双沅一愣,“爱卿请起!”那人站起身,立刻冲身后挥了挥手,有人推推搡搡的把温巳带了上来。不过一夜的功夫,他就苍老了许多,再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从前的意气风发,更多的则是一种似水般的平静。
“太后,如此贼人,该如何处置?”有人提出让双沅即刻处置温巳,温巳也并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双沅忽的抬高了声音道,“众位爱卿,先出去吧,哀家有话要和他说!”
“太后!”
“太后不可啊!”
“是啊!”
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阻止声,双沅冲黄爷使个眼色,他立刻会意,站起身来说,“各位大人,大人们,太后一定有许多话要和他说,你们就先出去吧!”
黄爷打开天牢的门,挨个将那些朝臣们“请”了出去。双沅蹲下身对归海奎说,“奎儿乖,回去等娘,娘让白佩姑姑给你做最喜欢的蟹粉丸子,好不好?”
“好呀好呀!”归海奎欢喜的拍着手,竟回头看了一眼温巳,很认真的对他说,“温相也来吧,白佩姑姑做的蟹粉丸子最好吃了,朕每次都可以吃一大碗米饭!”
温巳颇有些受宠若惊,眼底的亮光却急速的黯淡下去,“是,国主请先行一步,臣随后就来。”
在归海奎幼小的心灵中,并不知道此一别,便是永别。在他坐在龙椅上长达五十年的岁月中,无数次有人提起“温巳”这个名字,每每义愤填膺,乃至破口大骂。归海奎也只是平静的听着,在他的心中,那个没能和他一同品尝白佩姑姑亲手做的蟹粉丸子的人,是害死他父皇的凶手,却同样是救了他母后的恩人!
在天牢的大门紧紧关闭的那一刻,“啪”的一声,双沅高高举起的手颤抖着打在了温巳的脸上,“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温巳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双沅妹妹问的,是哪一件?”
“先帝,你为何要害死他?”双沅在止不住的颤抖。温巳道,“因为他的出现,夺走了我最心爱的双沅妹妹,连同我的心都被一同带走了。帝后大婚,便是我心死之时!”
“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双沅并不知道方暮对温巳说的那些话,“你知不知道,此一去便是万丈深渊,绝无回头之路了!”
“我知道。”温巳扬起脸,他从未从这样的角度,如此仔细的打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樱桃般甜美的嘴唇,高挺纤巧的鼻子,还有那双让人一见就挪不开眼的美目。时光仿佛对她格外珍惜,不肯留下半点的痕迹。只是,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提醒温巳,她受了多少的苦!
“不过是一死罢了,”温巳收回目光,“早年间,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多年来,我从未娶妻生子,能被牵连的,也没有几人了。”
“可是,可是……”双沅有些着急,“即便你不替我顶罪,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温巳摇摇头,“双沅妹妹,这恐怕是咱们之间最后一次这么安静畅快的说话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别的可以留给你,只告诉你一句话,朝堂之上,风云瞬变,那些看似忠厚老实的人,皮囊之下必定藏着一颗狼子野心。因为真正善良懦弱的人,根本不足以在朝堂立足!”
双沅明白,他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归海云琛薨逝前,也曾如此对自己说过,只是她沉浸在失去夫君的悲痛中,不肯仔细去想,这才让那些朝臣们以为她可以拿捏,生出不少祸患来。
“可是我,我只是寻常女子,相夫教子或许还能做的好,但这朝堂之事,却是半点不通的。”双沅长叹一声道,“看来哀家和国主,是很难坐稳天下了。”
“双沅妹妹不必惊慌,”温巳微微一笑,“我已将一册秘本交给了白佩,有了那个,大可以安枕无忧!”双沅问,“那是什么?”温巳道,“不过是那些人的把柄而已,或许他们当中,有一些都想不起是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做了那些事,双沅妹妹须得时不时的提醒他们一下,让他们好好回想,好好办事!”
这些,原本是温巳为了控制那些朝臣们,私下收集的。没想到,他自己没有用上,白白便宜了太后和国主母子两个。
“你不恨我吗,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双沅道,“我几次三番伤了你的心,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温巳看着她,思绪却飘回了许多年前,“你还没有见到先帝时,我已经暗暗发誓,要护你一生周全。只是老天爷和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将守护你的重任,交给了归海云琛。这些年,我给的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只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恨全都怪在了他身上,且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他很好!”双沅知道,这种时候不该再刺激温巳。没想到,温巳点点头说,“是啊,他对你,真的很好。为了你,他愿意付出一切,哪怕不坐那把龙椅,只要和你在一起。而我呢,一直畏畏缩缩,不敢再往前一步。你爹本就有意将你嫁给我,我却执意说,没有好前程,不肯耽误你。你知道吗,看着你嫁给归海云琛的那一刻,我有多恨自己!”
想到当年爹曾和自己说,温巳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时,双沅也是很难过的,“是啊,爹和我说,你不喜欢说,多半是喜欢二丫姐那种性子爽朗的姑娘时,我还偷偷咬着被角,哭了好几夜。”
“真的?”温巳大为惊奇,双沅像个孩子似的,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啊,那之后的一阵子,我总是去找二丫姐玩儿,想要学着她的样子,再开朗些,可是后来发现,我做不到。”
“二丫?”温巳在心里想着这个名字,不禁哑然失笑,“那个打字不识一筐,却做的一手好菜的丫头?我怎么会喜欢她呢,听说,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屠夫,生了两个儿子,越发霸道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畏罪
许多年以后,白佩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日太后从天牢回来时,跌坐在地上,放声痛哭。除了先帝薨逝时,在白佩陪伴太后的漫长年月中,只有这一次。
其他的侍女是内监早就被白佩遣了出去,她独自留下来,准备了热茶和干净的毛巾,安静的守在一边。
撕心裂肺的哭声持续了两三个时辰,双沅仿佛是把一辈子的委屈和不甘全都随着泪水哭了出来,直哭到声音嘶哑,体力不支。白佩适时的递上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再送上一盏凉的正好的香茶,却不发一眼。
“你为何不问哀家,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双沅终于缓过神儿来,回到凤座之上,苍白着脸,却已经恢复了该有的雍容端庄。白佩道,“太后此刻心绪不佳,还是等等再说吧!”
“不,此时若哀家不说,以后只怕再也没有勇气,将今日发生的一切说出来了。”双沅将手交叠在一起,轻轻放在膝盖上,“哀家从来不知,除了先帝之外,世间尚有一个男子,全心全意的爱着哀家。更不知,他的张狂跋扈,不过是悲痛和不安。白佩,是我负了他,毁了他!”
“太后,您别这么说!”白佩道,“温相所为,丧心病狂,他不过是人之将死,还想要用谎言来蒙蔽太后罢了!”
双沅摇摇头,“不,从一开始,我就该拒绝他,而不是想着该怎么婉转的将心思告知于他。这才害的他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念头来,害了他一生!”
“此次,温相舍身相救于太后,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白佩不敢去看双沅的泪眼,除了她,没人明白这些年,双沅身为太后的委屈和无奈。先帝薨逝,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如今温巳大彻大悟,留给她的除了性命之外,还有要用余生去化解的伤痛。
“是哀家心胸狭隘,以为他自私贪婪,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想帮哀家的。哪怕,他用尽手段,想要哀家出宫,也是因为,他觉得,哀家在宫中,活的很苦!”
在天牢中的几个时辰,双沅和温巳将这一生没机会说出口的话,都说尽了。他们放下身份,放下过往,终于做了一回真正的自己。起初二人眼中还有点点泪光,到了后来,一阵接一阵的爽朗小声从天牢中传出,弄的守在门外的黄爷一头雾水。
“或许,这辈子,也只有这一次能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双沅在背上中还透着些满足,白佩却在她说完之后补充了一句,“而且,他是将死之人,这些话,绝不会被别人知晓!”
双沅忽然像从未认识她似的看着白佩,白佩反问,“太后是觉得,我说的有些太过无情了吗?”双沅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在宫中摸爬滚打许多年,冷血冷心早就习以为常了,又算的上什么呢。
尘埃落定,温巳难逃一死。双沅念及他的好处,决定三日之后处以绞刑。但这道旨意还没来得及下,天牢之中已经传来消息,温巳畏罪自尽了。
他是服毒而死,毒药是不死亲手送进去的。
“我知道,你早就投向了方暮那边。”温巳一开口,就把不死吓了一跳。温巳见他满脸讶异,难得的冲他笑了笑说,“冰库当中的棺椁和尸身都是假的,这瞒不过我。而你,没有那么重的心思,算计的了我,又算的了太后!”
“相爷,我!”不死所作所为被揭穿,满心羞惭。温巳却说,“不碍的,比起我对你们兄弟二人的刻薄寡恩,你已经隐忍太久了。”
“相爷,对不住!”不死在他面前跪倒,温巳亲手把他扶起来,“若说对不住,是我对不住你们。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
“相爷请说,只要能做到的,不死万死不辞!”
“我走后,太后在宫中孤立无援,方暮虽有帮助太后之意,但他毕竟不是本国之人,恐怕也留不了太久。所以,我希望你和不生留在太后身边,保她完全!”温巳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太后?”不死一愣,随即明白,“是,属下一定就竭尽全力,护太后周全!”
“还有,若九龙鼎……”温巳心中一痛,他以为,死期将至,有些事可以放下,但到了此时,他才明白,有些执念,是永远也放不下的。他咳嗽一声,转过身去,不让不死看到眼底的泪光,“若是九龙鼎真的能修好,还请方将军不计前嫌,试上一试。”
“相爷说的是,先帝?”不死愣住了,“先帝已死,即便能复活,如今溟幽已有新的国主,他们父子君臣,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温巳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明白,只是说道,“能有一个人替我陪在她身边,也是好的。”然后,他拿起摆在桌上的已经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下一秒,温巳一头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口鼻中流出黑紫色的鲜血,断气了。
“不死,恭送相爷!”不死跪在温巳的尸身前,看着他久久不能闭上的眼睛,不知道自己是该惋惜,还是该松一口气。
温巳的死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溟幽国,在人们纷纷谴责他的恶行时,方暮找到了双沅。
“太后,此事已了,不知先前咱们说过的那件事,可还算数?”方暮对双沅的满身的憔悴和黯然神伤视而不见,“我说的是,残血藤!”
“哦,这件事,哀家已经交给了易侍卫。听说,你们已经有些头绪了。”双沅斜倚在凤座上,身上盖着一条雪狐皮做成的毯子,更映的她一张脸惨白无比。白佩站在她身后,正用薄荷脑油替她轻轻饿揉着太阳穴。
方暮知道,此时若再继续绕弯子,只怕会耽搁更多的时间,“此前易侍卫告诉我,太后并不知道残血藤的下落,但我却知道,那都是太后的推诿之言,不然,为何易侍卫送来的那些书册,没有一本写着残血藤藏在何处!”
第四百六十五章 困难
双沅面上强自撑着的镇定被方暮的这番话打破了,她低头摆弄了一下手上的护甲,转瞬间就换出一副笑脸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哀家竟是不知!白佩,去将易侍卫叫来,哀家要亲自问问他!”
即便易为前来,也是演习。方暮抬手制止了白佩,“太后,不必这么麻烦。真的九龙鼎的确还在我手中,且并不在宫中。”双沅微微闭合的眼睛猛的睁开,露出严厉之色,“方将军,难道是在戏耍哀家吗?”方暮不卑不亢道,“那太后容我放肆问一句,若当初,我将真的九龙鼎带入宫中,此刻又会如何?”
双沅被问的哑口无言,她心中十分明白,若九龙鼎被方暮带在身上,此刻只怕后患无穷。方暮说,“温巳死前,再三向我请求,一定要帮太后一次,但若太后一再提防与我,说不得,我们只能返回焚天去了!”
“不!”双沅见方暮转身欲走,急的叫住了他,“是哀家小心过了,将军莫急,哀家,哀家带你去就是了!”
方暮这才停住脚步,双沅又说,“只是,那个地方,除了先帝,其他人是无法进入的,只怕将军还要多费些心思了,请跟哀家来吧!”
双沅换了一件和白佩身上差不多的衣裳,眼儿耳目出了宫殿,专找人少偏僻的地方行走。即便遇到,也都被白佩打发了。
越往前走,方暮就觉得越熟悉,难道,双沅是要带自己去那个地方吗?
直到他们真的在那座宫殿前停了下来,方暮感觉到那股比上次来时还要强大的灵力,不禁苦笑起来。
“方将军为何发笑?”双沅并不觉得站在这座大殿前,有什么好笑的。方暮指着殿门说,“太后可知道,先帝薨逝前,曾来过这里!”双沅一惊,“方将军是如何得知?”
方暮缓缓说道,“我被关入天牢后,曾有一段奇缘,有人告诉我,曾看到先帝来过这里,且亲自进去过,差点儿没命出来。”
“这么说,方将军已经见到了残血藤?那又何苦来问哀家!”双沅似乎有些微怒,方暮却说,“我并没有见到残血藤,里面之人,连半个字都没有透漏过!”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方暮顶着那股强大的灵力,强行推开殿门。一瞬间,灵力形成的风漩将双沅和白佩吹倒,发出一阵惊呼声。方暮当即大喊一声,“溟幽国太后在此!”风漩立刻止住,三人皆是狼狈不堪!
“方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双沅惊魂未定,方暮走过去,和白佩一起将她扶起,“太后,请跟我进来吧!”
三人走入大殿当中,方暮再次见到了那个神秘人。
“这里竟然有人?”双沅似乎吃惊不小,方暮道,“难道太后不知,这里是有人守护的吗?”双沅摇摇头,“先帝只说,这里有归海家族祖先的神灵护佑,哀家,哀家也是头一次进来!”
“太后!”那神秘人在双沅面前跪倒,“不知太后驾到,臣有失远迎,望太后恕罪!”双沅打量他几眼,只觉得陌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方将军说,先帝薨逝前,曾到这里来过,先帝可曾说过什么?”
“臣有幸被先帝赐国姓,姓归海,名学真,是守护这座殿阁的侍卫。先帝薨逝前,再三叮嘱臣,要好好守护这里,守护归海家一脉相传的圣物!”归海学真虔诚的说。
“你说的圣物,是残血藤吗?”双沅眼中有异样的光彩亮起,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震惊,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归海学真道,“是的,正是残血藤!”
“既然如此,那就请把残血藤交给哀家吧!”双沅满是期待的伸出手,她以为归海学真会顺从的将残血藤交出来,没想到,归海学真摇头说,“太后恕罪,臣不能那么做!”
“大胆!”白佩见他如此不通情理,指着他道,“你既然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乃当朝太后,竟还要抗旨不遵,你难道不要命了吗?”双沅看向白佩,用眼神制止他,温和的说,“哀家要残血藤,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非做不可,还请通融一下吧!”
没想到,即便太后自降身份,如此口气和他说话,归海学真竟然还不领情,“太后,臣真的不能那么做!”
“你!”这次,就连双沅也动怒了。方暮连忙拦住她,对归海学真道,“莫非,其中另有隐情?还请前辈明说吧,以免造成误会。”
归海学真道,“太后,残血藤是归海一族的圣物,千年来即便遇上战乱,也未曾使用过。那是因为,残血藤乃天赐神物,且不可再生。也就是说,一旦用了,便再也没有了!”
双沅倒吸一口凉气,复活先帝固然重要,但比起整个归海家族,整个溟幽国来说,似乎有些微不足道。她不能确定,即便硬要了残血藤,修复了九龙鼎,也顺利的复活了先帝,先帝醒来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痛心疾首呢?
“方将军,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双沅转向方暮,“除了残血藤,没有可以替代之物吗?”方暮摇摇头,“太后,并非我故意为难,如今我知道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太后,”白佩忽然小声在双沅耳边说道,“即便将残血藤给了他们,先帝也不一定就能复活,您真的要冒这么大的险吗?”
一时间,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归海学真看着三人脸上的表情,缓缓的说出了另一件为难的事,“我在这里,也只是为了阻止那些进入这座殿阁之人。而残血藤,并不在我手中,而是另有看守。在我的父辈们留下的记载中,他们都不是那些看守的对手,也就是说,即便我放你们进去,十有**也拿不到残血藤的!”
“怎么会如此?”方暮不由得大惊失色,一个归海学真已经让他无法对付了,若还有比归海学真灵力更高的存在,只怕一切都会成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