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从光明走进黑暗
(这是第二卷最后一章,接近6000字,一起发了,明天开启第三卷。)
寒冬受伤,深秋苏醒。
接近一年时间,唐戈才醒过来,感受着体内更加雄浑的剑气,已经突破至乾元中境,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通天真气和玄源真气弥漫在洞府的每一个角落,古之月的小脸已经涨红到了极致。
唐戈静静的看着她,知道她已经触碰到那层壁垒,并且只差一个契机便可以突破桎梏。
他的视线落到的不远处的角落里,辛渝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只脚还搭在石头上,看起来颇为惬意,地面上到处都是发黑的果核。
深秋凉风吹进洞府内,一阵清爽。
唐戈深吸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古之月,便朝着洞府外走去。
近处是无尽森林,远方可见群山连绵的轮廓。
若是说昆仑界中追踪技术最好的,当属昆仑山的血雀。
唐戈在洞府外驻足了两个时辰,清风拂面的感觉令他极为享受,一道血色的影子从上空盘旋而下。
他有些惊讶的伸出手,血雀落在了他的掌心。
红色的眼睛里泛起血芒,犹如湖面荡起涟漪。
片刻后,唐戈微微点头,手掌一动,血雀便是掠向了青天,继而消失不见。
他继续驻足。
不知何时,辛渝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了出来,天光照着那道红衣身影映在了他的眸子里。
“你终于醒了!”
辛渝差一点又要去抱住唐戈的大腿,应是感觉到尴尬,笑着挠了挠头。
唐戈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鬼界的人都这么能睡?”
辛渝翻了个白眼,说道:“就我自己,但是不怪我,是体质的原因。”
唐戈沉默了片刻,说道:“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辛渝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说道:“谁呀?”
唐戈说道:“见了你就知道了。”
……
……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三天后,山洞内两股强大的真气终于缓缓消失,古之月脸上的红意也随之退去。
她睁开眼,明眸中有着异样的光泽。
她的天赋是昆仑山之最,也已经突破至乾元中境。
三人用了十七天的时间走出了万山之地,虽然期间也遇到了来时的诸多凶险,好在都一一避过。
他们从万山之地的西边走出,没有经过无尽青山,然后一路向西,直奔西陆昆仑山。
又是十一天过去,他们跨越茫茫大地,进了西陆,来到了昆仑山脚下。
没有通知任何人,古之月回太初崖见她的师父。
唐戈带着辛渝直接去了剑言洞。
几年过去,念黎的年龄长了,个头也长高了一些。
他看到唐戈时,一时错愕,鼻子猛然一酸,然后直接跪伏在地上,恭敬行礼。
唐戈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念黎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激动,他拜师之时不过八岁,和唐戈没待多长时间便是分离,独自一人在剑言洞中修炼了几年。
山间的果林是他最常去的地方,念如音偶尔还会来看看他。
唐戈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还好吧?”
念黎重重点头,鼻子又是一酸,眼中险些涌出泪花。
唐戈淡淡一笑,说道:“我待不了多长时间,还要下山一趟,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辛渝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着念黎。
念黎一愣,也盯着辛渝,心想世上竟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孩,不过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唐戈看着辛渝说道:“接下来你就跟着念黎,不要乱跑。”
辛渝一脸苦闷,抱怨道:“真是太没有自由了。”
唐戈平静说道:“你不想跟着我也行,随时可以走。”
辛渝的脸色更糟,他是鬼界之人,唐戈能够带着他已是万幸,若是独自一人在地上闯荡,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他的身份,定会没了性命。
一番权衡之后,他无奈点头。
唐戈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处,一道道剑气涌进,将他的鬼界气息尽数封印。
此番做完,就算有人刻意探查辛渝的体内,也不会轻易发现他的身份。
辛渝耷拉着脑袋走到念黎的身边,念黎盯着他的脸,又看到了他脑袋后面的小揪揪,突然露出了笑容。
唐戈检查了一遍念黎的修为,为他解答了在通天道法和摇光剑诀上的一些困惑。
同时将天地元力转为通天真气,再将通天真气化作剑气等一系列问题都详细的告知了他。
唐戈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如此这般,已是一日时间过去。
夜幕笼罩,诸天星辰闪烁,昆仑山别有一番景象。
唐戈离开了剑言洞。
洞府外,一只小手拉着一只更小的手,怔怔的望着那道红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各有所思。
……
……
悬空岛的外围虽然被云雾笼罩,但身处其中,夜幕星辰却极为清晰,如徜徉星河一般。
唐戈的手里握着本命飞剑,穿过云雾,落在了悬空岛上,他越过青阳殿,直接去了那座洞府。
万万没想到,几年未见,岑夫子的伤势竟毫无好转,甚至愈发严重。
本就矮小瘦弱的老头,现在更加干瘪,如皮包骨头一般,眼窝深陷,毫无血色,一动不动,犹如死人。
他感觉到有人进来,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毫无光泽,灰暗无比,看到唐戈时,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回来了啊……”
声音沙哑而虚弱,犹如末日余音。
唐戈紧皱的眉头缓缓展开,说道:“远古遗迹要开启了,谁去?”
岑夫子仅仅是第一眼看到唐戈之后,便垂下了眼帘,说道:“阿音带着小卓和小漓已经下山了。”
唐戈微微点头,心想原来那两个孩子已经从南陆回来了,又说道:“我还用去吗?”
岑夫子沉默了一会,说道:“去吧,看着阿音,我怕她再出什么事。”
念如音是无相境强者,自然不会出事,岑夫子只是担心她会惹事。
“好。”
唐戈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又道:“云剑宗死了不少人,我做的。”
岑夫子再次沉默了下去,他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戈知道,他是累了。
许久之后,岑夫子说道:“无碍,是非皆有定论。”
一阵安静,二人都没再说话,淡淡的星光洒落在洞口,有些凄冷寒意。
唐戈朝着洞府外走去,沐浴在星光之下,他驻足良久。
某个时刻,他突然转过身又走进洞府,看着岑夫子说道:“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自由的出入玄机秘境。”
岑夫子再次抬起头看着唐戈,灰暗的眼底深处隐隐泛起一抹微光。
二人对视许久,岑夫子忽然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
唐戈转身离开洞府,渐行渐远。
几年前,岑夫子被突然闯进悬空岛的神秘高手设计引进了玄机秘境,并且在里面身负重伤,至今仍未痊愈,反而重伤垂死。
而世间能够自由出入玄机秘境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戈带着疑虑离开了悬空岛,他没有动用剑气,安静的走在山间,朝着坐忘坡的方向而去。
路很长,他走的很慢,但可以思考很多问题。
菩提树如过往的每一刻岁月一样,沧桑而安静,静静的看着昆仑山的一草一木和每个人。
唐戈直接躺到树下,身下是柔软的草地,身上覆盖着星光,他枕着双臂,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风愈寒,但他毫无感觉。
翌日清晨,他睁开眼睛,眼中明亮而深邃,浮现一道剑光。
他走下坐忘坡,去了西南方向,山势连绵之间,隐藏着一座巨大的山崖。
古老深沉,磅礴气势内敛其中,正是昆仑山四崖之一的太初崖。
太初崖上,除了千丈范围的殿宇楼阁,还有一些山间瀑布,剩下的便是数量极多的悬崖。
唐戈落在某座悬崖之上,没过多久便是有一道身影现于身前。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随意的灰布衣衫,随意的黑发散落,面色柔和,颇有几分儒雅气质。
唐戈看着他,难以想象他怎么会和念如音打起来。
此人正是太初崖崖主,黎棠。
黎棠看着唐戈,淡笑道:“你们这几年的经历倒是丰富得很。”
唐戈在崖边负手而立,冲着黎棠微微点头,然后便转身望着悬崖以外的云雾和群山。
他开口说道:“远古战场遗迹即将开启,你不去?”
黎棠同样走到崖边,看着和唐戈同样的风景,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唐戈说道:“之月可能会去。”
黎棠一愣,说道:“我昨天见过她了,没听她说啊。”
唐戈平静说道:“因为我会去。”
黎棠面色一滞,旋即苦笑道:“这丫头啊,刚回来就不得安生。”
唐戈看向黎棠,说道:“远古战场遗迹必定危机重重,无相境强者不会少,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去。”
黎棠的脸色逐渐肃然,想到了南陆发生的那些事情,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
……
远古战场遗迹位于西陆和南陆的交汇之地,距离昆仑山并不算远。
但唐戈还是不打算立刻前去,他需要去亲自去验证一件事情的真相。
他如今的境界已是乾元中境,但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他的脚程快,还是马匹的速度快?
从昆仑山去往朝天城的路极为平坦,比起南陆的万山之地无疑是轻松太多。
唐戈下了昆仑山,朝着朝天城的方向奔去,经过某座小镇的时候,他买了一匹马。
又走了一日,他感觉马匹的速度还是不够快,于是又换做了徒步奔袭。
剑光拂过苍茫大地,几日之后,他在时隔近四年的时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了离阳门外。
城墙上的剑痕早已经消失不见,唐戈有些感慨,迈步走了进去。
他没有去问剑阁,而是直接去了青龙将府,一番询问之后发现季青云果然去了大明宫,而且已经很久没有回来。
当唐戈站在大明宫城门口的时候,守卫禁军打量了他许久,竟是一声惊呼将他请了进去。
同样的深宫幽径,同样的御花园,他走进了同样的御书房。
虽然已经来过几次,但唐戈对这个地方还是极为陌生。
女帝坐在桌案前,凤袍加身,眉宇间比几年前更加深邃,凤目更冷,在看到唐戈的时候,冷意才散去了一些。
“季青云在哪里?”
没有任何寒暄,也没有任何犹豫,唐戈直接问道。
女帝凤眉微挑,身躯向后靠了靠,饶有意味的打量着唐戈,说道:“几年不见,你倒还是如往日一般。”
唐戈说道:“我只想知道季青云在哪里?”
女帝说道:“朕知道你会来,但没想到会这么晚。”
唐戈眉头微皱,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她,恐怕早就以武力相逼了。
女帝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尤东桀剑书传信说,季青云和你合谋杀害了仇无涯,他在大明宫内,朕可以保证他的安全,出了大明宫,尤东桀不会放过他。”
尤东桀便是云剑宗宗主。
唐戈平静说道:“这只是尤东桀的猜测而已。”
女帝的眸子微微闪烁,道:“你还真令朕刮目相看。”
唐戈看着她说道:“尤东桀连你的面子都不给?”
女帝说道:“你以为朕天下无敌啊,尤东桀乃是无相上境的修行者,放眼昆仑界,他怕谁?”
他谁都不怕,除了那个失踪了十数年的人。
唐戈沉默片刻,说道:“我要见他。”
女帝淡声道:“从你走进大明宫的时候,朕便已经通知他了。”
唐戈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女帝的眼神突然变得莫名起来,她盯着唐戈说道:“你与朕的约定还做不做数?”
唐戈说道:“自然,昆仑印还在我手里。”
女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
……
季青云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唐戈只是想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二人在大明宫御花园的湖畔旁驻足,皆是一时无言,沉默良久。
几年未见,二人竟不知如何开始交谈。
湖里的一尾红色锦鲤跃出水面,然后又坠落,唐戈仔细盯着,不知是不是几年前那尾。
“没有证据,尤东桀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我都明白这个道理,女帝为何还要将你囚在大明宫内?”
某个时刻,唐戈开口打破了沉默。
季青云眉头微挑,他听到那个囚字,有种异样的感觉,说道:“尤东桀说在何念的体内发现了青龙真气。”
唐戈斜眼看着他说道:“你不相信我的剑气?”
季青云嘴角一抽,尴尬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唐戈直接打断了他,说道:“那道剑书只有女帝看到了,谁也不知道上面的内容。”
季青云脸色一变,难道女帝一直在骗他?那她囚禁自己是为了什么?
思索良久,他看向了唐戈。
唐戈眼帘微垂,说道:“或许,她是为了要挟我。”
季青云眉头微皱,心想你虽然是昆仑山的小师叔,地位颇高,但威胁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岑夫子。
唐戈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昆仑印在我身上。”
季青云瞬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唐戈,他的表情,就像是生吞了三千颗钉子。
昆仑印是昆仑山的圣物,更是昆仑山掌教信物,岑夫子肯交到他手上,足见心思。
许久之后,季青云平静了下来,望着苍穹,长叹了一声。
有些悲哀,也有些欣慰。
唐戈又说道:“远古战场遗迹开启了,去不去?”
季青云无奈苦笑道:“你都说了我被女帝囚禁,怎么去?”
唐戈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说道:“我已经与她说过了。”
季青云一惊,旋即狂喜道:“真的?”
唐戈转过身,沿着湖畔走远,同时有声音传出:“你待在大明宫吧。”
季青云赶紧追了上去。
……
……
季青云回到青龙将府处理一些事情。
唐戈去了朱雀区的云霄楼,当然,走的依然是后门。
苏红雨见到他的时候,又惊又喜,挽着他的胳膊便不放开,南陆发生的那些事情,她自然也是听闻。
唐戈几次将胳膊从苏红雨的怀中抽离,许久之后,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一脸幽怨。
“薛儒和骆诗可有异样?”唐戈问道。
“就知道问别人,几年不见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
苏红雨小声的抱怨着,没好气的坐到了椅子上,刮了唐戈一眼,又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薛儒和流云神将走的很近,至于骆诗更是平淡,没什么风声。”
唐戈沉默了一会,说道:“好,我知道了,多谢。”
话音落下,他便向外走去。
苏红雨猛然站起身,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气愤的跺了跺脚。
……
……
唐戈又去了玄武湖畔的二层小楼,令他惊讶的是,白千池居然在那里和上官隐下棋。
白千池见到唐戈也很意外。
上官隐却极为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唐戈会来。
几年前,白千池杀了古月洞天无枫镇山使的首徒青源,然后便躲到了朝天城。
有上官隐在,没人能发现他。
唐戈将上官隐叫到一边,避开了白千池,脸色肃然的问道:“古之月的母亲是谁?”
上官隐一愣,然后开始掐指卜卦,一圈圈白光绕着指尖旋转。
许久之后,白光隐没,他说道:“已经去世了很多年。”
唐戈眼底一寒,说道:“是谁?”
上官隐说道:“东陆一个很普通的乡下女子。”
唐戈望着玄武湖,沉默了很久,最后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上官隐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你是她的师叔,居然不知道?
……
……
唐戈本想再进一次青龙区圣象街道的石塔,不知因为什么心思,他没有去,找到季青云之后,二人便离开了朝天城。
目的地,昆仑山。
然后再去西陆和南陆的交汇之地,远古战场遗迹便在那里出世。
那里本是一片无名森林,却因为远古战场遗迹的现世,一时间成为了昆仑界最受欢迎的地方。
唐戈带着季青云去了昆仑山的太初崖,找到古之月之后,三人一起看了一次夕阳。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离开了昆仑山。
古之月和季青云很纳闷,唐戈为什么要选择在夜里赶路?难道是因为披星戴月,显得积极辛劳?
唐戈没有说理由。
他习惯了黑暗,便排斥光明。
影子融入黑暗中,至少能给予一丝安全感。
日出东方,却不如星河漫天。
(第二卷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归来之人
远古战场遗迹现世之地位于西陆和南陆交汇的无名森林之中,距离昆仑山、贪狼殿和古月洞天这三大宗门最近,自然也是他们的门人最先抵达。
但他们却一直隐匿在森林之中,谁也不曾率先进入其中。
其他地域的宗门门人或者散修也纷纷赶来,一时之间,整个昆仑界的目光都落到了这里。
深秋时节,天地肃杀。
远古战场遗迹遍布方圆百里,山峰、峡谷、盆地随处可见,到处都充斥着一种荒芜、破败的迹象,就连树木都是枯黄之色,但是其中蕴含着狂暴的能量,随时炸开,传出一阵阵爆裂之声。
整片遗迹的上空,弥漫着浓浓的灰色雾瘴,其中有毒气蔓延,即便是乾元境修行者身处其中,一不小心也会被毒气侵入体内。
远远望去,远古战场遗迹隐藏在无名森林最深处,就像是一片不见天日的炼狱,令人望而生畏。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大量修行者前赴后继的穿过森林来到此处。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远古战场遗迹的周边地域,便已是聚满了人,可他们仅是在边缘围观,却无人做那个领头之人,率先冲入其中。
遗迹中那些随处爆炸的狂暴能量,令他们望而却步,一个不小心,便会丧身其中。
观望之人大多数都是乾元境以下的修行者,那些高阶修行者还隐藏在暗中观察着形势。
毕竟这次遗迹之行,也算是各大宗门的暗中较量,谁也不愿意率先暴露实力。
随着时间流逝,遗迹周围的修行者越聚越多,气氛越发沸腾起来,却依然无人率先踏出一步。
直到某一刻,人群之中走出一人,那人相貌平平,境界已达晖阳境,并不算太过出众。
他无视周围的嘈杂之声,目光直视遗迹之中的苍茫世界,一个箭步便爆射而出,径直冲了进去。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到了那道身影之上,原本的火热氛围顷刻间变得寂静无声。
但是这种情形仅仅持续了片刻,便再度有身影接二连三的爆射而出,冲向了遗迹之中。
那个晖阳境修行者就像是引子一般,在他之后,铺天盖地的人影暴掠而出。
短短数息之后,在远古战场遗迹的边缘,便只剩下了十数道身影,他们依旧在观望着。
在这其中,还有着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他的身后背着剑,表情有些木讷。
他是一个剑客。
青衫剑客面色平静,凝望着遗迹之地,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声,面露苦闷之色。
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了?
从南陆的境谷离开之后,又过了半年时间,因为某些原因,他与邬沧雨和元澈分开,独自一人去了无名森林,那里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独自待了很久,直到听闻远古战场遗迹现世,他距离最近,便也来凑凑热闹,希望能够见到那几个熟悉之人。
“唉……”
又是一声长叹,青衫剑客忽然目光一凝。
咻!咻!咻!
有破风声传来,三道身影落到遗迹边缘,两高一矮,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容貌。
青衫剑客看着他们,有种异样的感觉。
三人之中,相对较矮的那人似乎察觉到了青衫剑客的目光,脑袋微微一转看了过来,有惊讶之声从其口中传出。
不待他有任何反应,就被旁边那二人拉着,冲进了遗迹之中。
青衫剑客望着那三道身影,目光微微闪烁,身形一动,便有剑气呼啸,他也冲了进去。
周围仅剩下的十数道身影,见到青衫剑客离去,心生异样之色,却依旧不敢迈出半步。
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的恐惧令他们望而却步。
青衫剑客想起刚刚那道斗笠下的目光,并没有任何敌意,仿佛还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在遗迹中穿梭,搜索着那三人的身影,木讷的眸子中泛起凌厉之意,眉心之中有剑光闪烁,一道道剑识开始散发出来。
一座山头之上,青衫剑客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的天空,那里有一道幽黑之气掠过,气势威严霸道。
他迅速拔出身后的剑,寒光冷冽,比秋风还要肃杀。
铮!
顷刻间,剑气席卷而出,对着那道幽黑之气轰了过去。
嗡!
灰雾弥漫的天空波动了片刻,那道幽黑之气落到不远处的一座山头上。
黑气散尽,化作一道黑巾遮面的黑袍身影。
那人微微垂首,与青衫剑客隔空对峙,森然说道:“为何拦我?”
青衫剑客盯着他说道:“想不到幽灵的人也会来分一杯羹。”
剑光又盛,寒意沉沉的剑气暴掠而出,迅速分散开来,然后又汇聚,隐隐化作一个“井”字。
天地元力顷刻间激荡了起来。
小圣术级别的剑诀,可谓霸道。
青衫剑客捏着剑印,霸道无比的剑气攻势轰向了黑袍人影。
那人瞳孔骤缩,明明是同样的晖阳上境修为,他的攻势为何如此凌厉,这是什么剑诀?
瞬息之间,他运转起全身真气,身形暴退,化作道道残影,“井”字中的剑气有一部分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声闷哼传出,他立即化作残影远遁而去。
还有一部分剑气落在了他之前所在的山头之上,霎时间,山体崩塌,乱石坠落。
青衫剑客没有去追,他怔在了原地,和唐戈、古之月相处了那么久,他自然能够认出黑袍人影身上散发的通天道法真气。
“怎会如此?”
……
……
荒凉破败的遗迹之中,无数身影穿梭其中,皆是在寻找着那些隐匿极深的机缘。
一个书生模样的灰衣少年刻意隐匿着行踪,转瞬之间出现又消失,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换了无数位置。
剑气外放,淡淡的剑光弥漫在身体表面。
他站在某座断崖的隐蔽之处,目光锁定远处的一片乱石,平静说道:“出来吧。”
“唉,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道娇俏身影扭动着娇躯,从一块巨石后缓缓的走了出来。
抹胸短裙,鲜红似火,胸前挂着一枚水蓝色晶石,全身肌肤雪白,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包裹着翘臀,令人平添几分遐想。
尤其是那两条暴露出来的雪白长腿,光滑如玉,若是身处人群之中,定会令无数男人垂涎欲滴。
最为出众的,当属那一张如妖精般的精致脸庞。
不过这一切,灰衣少年都不为所动。
“不愧是昆仑山年轻一辈的最强者,这么快便能够发现我的存在。”
那娇俏少女的美目中透露着些许讶异,灰衣少年的目光淡漠如水,自己的美貌似乎丝毫没有吸引到他。
灰衣少年平静说道:“你是谁?”
“你猜?”
娇俏少女声音轻柔,指尖轻轻的点在虚空之中,顿时有一道如漩涡般的光圈沿着指尖震荡开来。
片刻后,她玉手轻握,那光圈便是消失不见。
她将双手抵在身后腰间,美眸忽闪忽闪,将灰衣少年盯着,颇为可爱。
灰衣少年面色微异,说道:“东海畔乔家之人,你是乔俏?”
东海畔乔家与昆仑山素无往来,此女是敌是友,尚不清楚,而且又在身后悄然跟了许久,灰衣少年一时也难以判断,只能保持警惕。
“嘻嘻,没想到我这么出名啊。”
乔俏又是轻笑一声,让人很难对其产生戒备,不过灰衣少年除外。
灰衣少年微微偏首,淡声说道:“跟着我做什么?”
乔俏抿了抿红唇,眸子里闪烁着异样光彩,说道:“我想见你的小师叔,但我找不到他,所以只能来找你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人相见
乔家位于东海之畔,是东陆的几大家族之一,底蕴颇深,但因为人数上比不上一些小宗门,所以总体上并不算太强。
但乔家近年来出了一个天之骄女,更被称为振兴乔家的中流砥柱。
她便是乔俏,乔家家主唯一的女儿。
灰衣少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找我小师叔做什么?”
乔俏说道:“我想知道,能让海晴儿看上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灰衣少年一滞,心想难道是因为爱情?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就欲离去。
乔俏脸色微异,连忙说道:“你去哪里?”
灰衣少年转过头看着她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
话音落下,他的周身便有剑光闪烁,朝着远方掠去。
乔俏冷哼了一声,如水波般的真气弥漫而出,就欲跟上。
忽有数道剑气从灰衣少年离开的方向呼啸而来,落在了她的周围,一道道深邃剑痕浮现在荒芜大地上。
乔俏面露怒意,朝着远方天空大喊道:“邬沧雨,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
……
传说远古战场遗迹是上古时期的一场旷世之战之后遗留下来的,那场战争几乎汇聚了昆仑界全部的顶尖高手,亦包括鬼界。
至于战争的目的和方向,至今尚是个谜团。
只是在那场旷世之战之后,昆仑界顶尖高手近乎尽数陨落,导致武道传承断绝,其后数百年才逐渐恢复局面。
所以远古战场遗迹才会成为昆仑界修行者的向往之地。
虽然凶险,但凶险之中又处处隐藏着机缘。
灰衣少年正是昆仑山邬沧雨,他与宁知秋和元澈分开之后便去了某处凶险之地历练、蕴养剑气。
虽然小骨剑仍没有取回,但他周身散发的剑气却堪比利剑,剑气底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自身境界也已突破至乾元中境。
当年在登云窟大会上得来的武道神书残卷的确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他一路深入远古战场遗迹,却刻意隐匿着气息,所过之处也大多都是隐蔽之处。
无论他速度如何之快,身后百丈之外总是跟着一抹火焰般的流光,娇俏倩影紧随其后。
许久之后,邬沧雨落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狂暴的能量因子,一个个光点犹如星辰。
他的目光忽而微寒。
火焰流光呼啸而至,乔俏修长洁白的**俏立,笑嘻嘻的盯着邬沧雨。
邬沧雨看了她一眼,眉头紧皱。
乔俏瞪了他一眼,嗔怒道:“喂,你也不用这个表情的吧?”
邬沧雨说道:“都说你是乔家的天才,难道就没发觉有人盯着?”
乔俏脸色微变,视线穿过那些能量因子望向远方,果然发现一丝异样。
仅仅是片刻之后,几道剑光从远处闪烁而起,在云气的包裹下,落在了不远处的大地上。
剑光湮灭,现出三道身影,他们的蓝衣之上绣着云和剑。
乔俏看了他们一眼,旋即脸上浮现异样笑意,盯着邬沧雨说道:“原来是来找你的啊。”
邬沧雨盯着三人,沉默不语。
那三人乃是云剑宗弟子,的确是来找他的。
“邬沧雨,躲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还敢来此地!”
一名云剑宗弟子寒声喝道,目光中充满着仇恨的怒火。
邬沧雨只是看着他,仍未开口。
“装腔作势!”
一声冷喝,云剑宗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同时有数千道剑气呼啸而出,震散随之而来的云气,如剑雨一般落向邬沧雨。
乔俏站在邬沧雨跟前,俏脸微寒,却见到他仍是一副平静模样,索性也是放松了下来。
就在那些剑气进入邬沧雨身体丈许范围之内时,却突然停住,犹如时间静止一般。
他抬起头,淡漠的看了一眼,身体表面隐隐形成一层保护罩,那保护罩中蕴含着深邃剑气。
下一刻,云剑宗的剑气纷纷溃散,犹如破碎的冰屑。
三道人影倒飞出去,皆是口吐鲜血。
乔俏看着这一幕,惊讶的捂住嘴巴,满目震惊,昆仑山的年轻一辈竟是如此之强吗?
邬沧雨负手而立,看着远处三人,淡漠说道:“境界不够就少出头。”
刚刚开口的那名云剑宗弟子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盯着邬沧雨说道:“仇无涯是我师父!”
邬沧雨眉毛微挑,道:“想报仇,你还不配。”
话音落在,他便再度化作一道剑光朝着远方掠去。
乔俏同情的看了云剑宗三人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紧跟而上。
云剑宗三人看着邬沧雨远去,愤怒之余便是浓浓的心悸,他的修为远超他们,如果不是他留手,恐怕现在他们已经是三具尸体。
……
……
时间流逝,各大宗门的强者也陆续进入遗迹之中,但都悄无声息,避开了其他人的眼线。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在遗迹某处停歇片刻,他们手中无剑,身体表面却隐隐散发着锋锐剑气。
少年眉宇间有一丝傲气,望着远方说道:“师姐,念师叔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啊?”
另外一名少女面色冷漠至极,说道:“她需要提防着其他宗门的高手,尤其是云剑宗。”
少年无奈摇头,撇着嘴说道:“也不知道小师叔他们在哪里?”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神秘兮兮的看着少女又说道:“师姐,我可听说云剑宗的天地大同剑回归剑池了。”
少女眼底闪过异色,沉默了片刻,然后嗯了一声。
少年颇为无奈,即便一起历练了几年,她还是这般少言寡语,性子里的冷漠也从未减少半分。
忽有一道白裙飘飘的身影从远处掠来,二人抬头看去,少女依旧冷漠,少年面露笑容。
伴着淡淡的符印灵光,白裙飘飘然落下,冲着二人微微欠身,说道:“闻师弟,澹台师妹。”
她的明眸如海上明珠,直令这片苍茫大地更加暗淡。
少年和少女正是昆仑山的闻卓和澹台漓。
澹台漓微微颔首。
闻卓淡笑道:“白鱼师姐,你们听潮灵谷也来了啊。”
澹台漓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说的不是废话吗?
白鱼娇声说道:“我们与海师姐一同来的,贝师伯还未抵达。”
闻言,澹台漓目光微凛。
闻卓竟惊骇出声,说道:“贝师伯也来了?”
白鱼螓首微点,她抿了抿嘴,似是有些犹豫,片刻后说道:“沧雨他……也来了吗?”
闻卓眼中的震撼消失,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们也已经很久没见他了,可能还在南陆吧。”
白鱼的明眸暗淡了下去,南陆发生的种种她亦是耳闻,只是不知那个少年如何了。
闻卓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看向澹台漓,后者没有任何反应。
轰!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三人霍然抬头望去,远方的天空忽然出现一片火红,巨大的能量波动席卷而出。
犹如火山爆发,又似天降陨星。
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令他们心头猛颤。
闻卓惊声道:“怎么回事?”
澹台漓说道:“去看看。”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体中便有剑光浮现,冲着能量波动的源头奔去。
闻卓和白鱼对视了一眼,剑光和符印浮现,随即紧跟而上。
……
……
那股令天地颤抖的能量波动不只一处的在远古遗迹战场中出现,无数修行者皆是朝着最近的一处汇聚。
仿佛遗迹之中,盛开了数朵巨大的烟花。
极为狂暴,而且极不稳定,却还是阻止不了修行者们的好奇心。
一处被黑雾笼罩的盆地之中,散发着明亮却煞气极重的猩红之光,而且其中不断传出轰鸣之声。
数道身影分散立于不远处,却无人敢靠近,一个个面色凝重,眼中透着惊惧却又贪婪的目光。
某个方向的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少年,气息沉稳,面色平和,一身蓝衣颇为云淡风轻。
最重要的他的衣襟上绣着几朵云,云中悬着一柄剑。
众人以为他要做什么,但他什么都没做,而是目光一转,望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那里有三道身影。
一男二女。
众人的视线竟不自觉的随着他看去。
云剑宗少年淡笑道:“昆仑山二位,别来无恙啊。”
“巫清?还真是别来无恙啊!”三人之中的那个少年冷喝道。
原来他是云剑宗巫清。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近几年积怨极深的云剑宗和昆仑山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当年巫清被云剑宗宗主罚到剑罡谷思过,他不仅活着出来了,而且修为大涨。
巫清说道:“闻师弟,不知贵派的唐戈和邬沧雨现在何处?”
闻卓冷笑道:“你还真是如往日一般只会巧言令色,你我两派之间哪里还有半分情谊。”
巫清依然面带笑意,说道:“家师说了,一切都是唐戈和闻卓二人所为,与昆仑山并无关系,只要岑夫子愿意,你我两派可以永世交好。”
闻卓面色一寒,他还未有所动作,身旁却忽然飞出一道极寒的剑光,携带着如同寒冰一般的剑气席卷而出。
澹台漓依旧如当年一般,杀伐果断。
巫清的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神愈发深邃,他没有出剑,仅是一指探出便有云雾弥漫而出。
云雾之中蕴含着磅礴剑气。
寒冰剑光隐没进云雾之中便没了动静,片刻之后,剑啸之声消失,一柄毫无光泽的寒冰之剑飞了出来,病恹恹的落回了澹台漓的手中。
澹台漓的眸子越发寒冷。
闻卓的脸色也是沉了下去。
一旁的白鱼玉手紧握着衣袖,指尖有淡淡的光点闪烁。
其他一众修行者也都呆住了。
刚刚澹台漓出手,他们便震惊了一次,如此年轻的乾元初境修行者,实属罕见。
但巫清的所施展的手段更令他们难以置信。
他竟已入乾元中境。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年轻一辈的再相遇
巫清的资质是云剑宗之最,当年在登云窟大会上便是一展姿态,虽说最后败在邬沧雨手里,但他却已是声名显赫。
如今他又展露了乾元中境的修为,放眼昆仑界与他同龄之人,又有谁能够达到这般境界?
即便闻卓和澹台漓再如何出众,也要弱上他一线。
猩红的光芒自黑雾中涌现,映照着每一张惊讶的脸庞。
澹台漓低头看了一眼暗淡下去的寒冰之剑,眸子里的冷意越来越浓。
闻卓死死盯着巫清,手中浮现一柄黑剑,剑气缠绕手臂,犹如世上最坚硬的黑甲。
巫清目光平静,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云雾般的剑气在他身前缓缓散去。
周围的修行者们刻意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甚至就连闻卓、澹台漓二人身边也空旷了很多。
忽有淡淡的光点于虚空中浮现,与散布在各处的狂暴能量因子混合在一起,相成又相克。
那些光点中仿佛蕴含着符印大道。
这个时候,人们才注意到,在闻卓和澹台漓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个温柔绝美的白衣少女。
她的指间缝隙流转着光华,令周围的天地元力都剧烈的波动起来。
“沧雨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杀一个人,云剑宗在桐乡城地下遗迹中做了什么,我想你比谁都清楚!”
白鱼的声音很平静,但往日的温柔却被冷冽所取代,她双手结印,数不清的光点化作符印迅速扩散,将在场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又是瞬息之中,那些符印融入了虚空之中,一股更为玄妙强大的力量弥漫开来。
“不相干之人,退开!”
白鱼紧盯着巫清,平静的声音从她的口中吐出。
疯了!真是疯了!
一众修行者纷纷退到了数百丈之外,面露震惊的盯着那个看似柔弱的白衣少女。
听潮灵谷的天之骄女,竟也已入乾元中境,这些大门派的弟子难道都是妖孽转世吗?
澹台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闻卓似是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心想除了他们,总算还有人为邬沧雨出头了,嗯……这个姑娘还不错。
巫清脸色微异,他亦是没有想到白鱼的境界竟已达到了和他相同的层次,不由得开始认真起来。
他的身体表面有淡淡的云气浮现,随即有剑光从云气中弥漫而出。
与此同时,那些融入虚空的符印再次出现,有光线射出,彼此连接,犹如结界一般,将巫清困在其中。
有数道符印闪烁着极为耀眼的光芒,同时也是元力波动最强的地方。
细细看去,整整二十三道。
天潮二十三阵。
巫清的脸色越发凝重,白鱼所施展的天潮二十三阵比起几年前在登云窟大会上无疑是强大了太多。
他周围的云雾再度翻涌,而且越来越浓,其中蕴含的剑气直令在场的围观之人心惊胆战。
忽有数道云气从云雾中散发而出,犹如一根根细绳,又像一条条长蛇,以凌厉之姿轰向笼罩而下的天潮二十三阵。
天潮二十三阵迅速缩小,融入云雾之中,同时也将巫清包裹而进。
人们看不见云雾之中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剑气的锐啸声,隐隐还夹杂着海浪波涛的声音。
白鱼的双手依旧处在结印状态,但脸色却越发苍白,许久之后,她的嘴角竟是浮现一抹血迹。
闻卓和澹台漓的脸色微变,看了白鱼一眼,两道剑光闪烁而起,一黑一寒,直接朝着云雾之中掠去。
就在这两道剑光即将靠近云雾之时,忽然有剧烈的天地元力波动从云雾中席卷而出。
符印破碎,剑气呼啸,同时也将那两道剑光反震了回来。
白鱼立刻喷出一口鲜血。
云雾散尽,露出了巫清的身影,他只是肩膀上出现了一些浅浅的血痕,并无大碍。
围观众人惊呼,虽然同为乾元中境,但巫清依旧强势击败了白鱼。
巫清看着白鱼平静说道:“白鱼师妹,还是不要强出头为好。”
白鱼面色微寒,忽而目光一凝,望向黑雾笼罩的盆地之中,猩红光芒之中刚刚似乎响起了剑啸之声。
巫清也看了过去,面色肃然。
其余众人的视线纷纷转移,他们皆是修行者,自然耳力惊人。
咻!
又是一道剑啸声响起,而且这一次极为清晰。
白鱼柳眉微蹙,闻卓的脸色更是变得古怪起来,因为那道剑气,他们竟隐隐感觉到一丝熟悉之感。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同时看向澹台漓,后者微微点头。
忽而又有剑啸声响起,而且还夹杂着水波流动的声音。
还不待众人有何反应,黑雾之中陡然爆射出数道猩红光束,如同夕阳余晖一般,黑雾瞬间疯狂翻涌起来。
又是片刻,巨大的能量波动向外扩散,众多修行者纷纷向后退出百丈远的距离。
黑雾中的剑气波动越来越强,忽而传出一阵爆裂之声,气浪席卷,震碎了猩红光束,也震散了黑雾。
天地间一片寂静,隐隐有水波的声音传出,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面荡起了涟漪。
红光湮灭,黑雾缓缓散尽。
一团剑光从盆地的中央浮现,而且越来越清晰,隐隐能够看到其中的两道身影。
待黑雾散尽,那两道身影才发觉盆地上方竟是汇聚了这么多人。
一个灰衣少年。
一个身着抹胸短裙,肌肤雪白的娇俏少女。
闻卓看到那个灰衣少年时变得极为兴奋,视线一转又看到了他身边那个颠倒众生的少女,旋即坏笑一声,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白鱼身上。
白鱼的脸色瞬间惊喜,又瞬间变得古怪起来,看着盆地下的那个少女,心思莫名。
巫清在看到那个灰衣少年时,脸色微显暗沉,几年前他在登云窟大会上便是败在了此人手里。
昆仑山邬沧雨。
他身边的少女自然便是东海畔乔家之女,乔俏。
邬沧雨视线扫过上方,看到闻卓等人之后,脸上浮现笑意,化作剑光飞掠而上。
乔俏撇着嘴,然后紧跟而上。
“沧雨,终于见到你了!”
闻卓搂着邬沧雨的肩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意,视线掠过乔俏的雪白肌肤,又赶紧收回目光。
邬沧雨微微点头,看着闻卓和澹台漓说道:“你们都还好吗?”
澹台螓首微点。
闻卓却是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们是挺好的,可是白鱼师姐就……”
说着话,他又偷偷坏笑了一声,忽然看到澹台漓瞪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不敢言语。
邬沧雨看向白鱼,后者脸色微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他眸子微凛,视线一转,望向了远处的巫清。
巫清同样看着他,面色怪异。
邬沧雨收回视线,看着白鱼说道:“他做的?”
白鱼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她的目光悄无声息的从乔俏身上掠过,心想此女是谁,好生漂亮,为何跟沧雨在一起?
邬沧雨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咳了一声,说道:“她是乔俏,我们刚刚才认识。”
“哦……”
闻卓的语气有些奇怪,故意拉长了音调,但一察觉到澹台漓投来的冰冷目光,又赶紧缩了缩脖子。
白鱼冲着乔俏微微欠身,嘴角不经察觉的浮现一抹笑意。
寒暄停止。
邬沧雨看向了巫清。
二人对视,目光皆是如同锋锐剑气一般在交汇,虽然无声无形,却令在场之人都察觉到了寒意。
他们竟下意识的后退而去。
邬沧雨近几年可谓是名声大噪,尤其是在他杀了仇无涯之后。
这两个年轻人可以说是昆仑界年轻一辈的剑道最强者,昔年一战之后,各有名声,如今再次对上,胜负难料。
一道金光在白鱼的手中浮现,化作一柄金色细剑,剑身上浮现如鱼鳞般的纹路。
她将金剑递到了邬沧雨手中。
剑名小骨,当年海晴儿利用小骨剑假扮邬沧雨引开云剑宗众人,后来她将此剑交给白鱼保管,现在终于回到了它主人的手里。
巫清手掌一握,一柄弥漫着云气的剑便浮现而出。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远处忽然出现数道身影,同时有怒吼之声传来。
“海晴儿,你当真要与我云剑宗为敌?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说话的人是位云剑宗长老,剑气雄浑至极,比一般的乾元上境修行者还要强上一线。
还有几位云剑宗弟子站在一旁,忽然看向了巫清这边。
海晴儿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眼神冰冷的盯着那个云剑宗长老。
巫清迅速掠去,看向海晴儿问道:“海师姐这是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白鱼也掠到了海晴儿的身边,邬沧雨、闻卓等人紧随其后。
那位云剑宗长老正是丁贲,当年在桐乡城也做过一些事情。
海晴儿没有理会巫清,而是看向白鱼,不禁柳眉一蹙,说道:“怎么回事?”
她指的自然是白鱼苍白的脸色。
白鱼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巫清一眼。
海晴儿眼中寒意更深,看向云剑宗等人,说道:“好啊,伤我听潮灵谷弟子,这梁子我们算是结下了。”
丁贲脸色一沉,瞥了巫清一眼,心想你是个白痴吗?没事招惹听潮灵谷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符
海晴儿在昆仑界极为出名。
就算是邬沧雨、巫清以及白鱼等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也不及她。
因为她是公认的听潮灵谷下一任谷主,武道界皆知道她乾元上境的道行,甚至会更强。
虽说白鱼此她更年轻,天赋也比她更强,但因为某些原因,依旧无法撼动海晴儿在听潮灵谷的地位。
云剑宗丁贲虽说和她的境界相当,但其身上隐隐散发的剑气却令她都感觉到了一丝心悸。
丁贲并不想也不敢和听潮灵谷结怨,但是之前他们一碰到海晴儿,只因出口说了几句昆仑山的不是,便被她视为仇敌。
而且坏事接踵而至,巫清又伤了白鱼,这下子更会让海晴儿为向他们发难找到借口。
丁贲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不愿意出手,但看海晴儿的反应又不得不出手,而且他不确信就一定能够击败她。
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是暗示都没有,双方之间战意骤燃。
巫清的对手自然是邬沧雨,其余云剑宗的长老或者弟子则是和闻卓、澹台漓和白鱼对战。
乔俏躲到了远处。
海晴儿向前踏了一步,脚下的巨石瞬间碎裂一角,无数碎石崩开,同时有着强大的符印从她身体中飘掠而出。
碎石漂浮,如一道漩涡般,围绕着她的身躯迅速转动。
她走了出去,看似很轻,实则一步十丈,速度极快,同时无数符印消失又出现,很快便出现在丁贲周围的空间。
感受着那着符印里的冰冷气息,丁贲神情微凛,发现这个听潮灵谷的未来谷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些。
云气包裹着剑气散布苍穹,化作满天剑光,轻而易举避开那些符印,瞬间来到半空里,反手一掌拍下,那些剑光便是呼啸坠落。
剑影如山,遮天蔽日。
不愧是老牌乾元上境的云剑宗强者,随意出手便有莫大威势。
围观的修行者们皆是心生骇然。
海晴儿清冷的眸子里映着那些铺天盖地落下的剑光,洁白的眉心忽然浮现一道湛蓝的光辉。
旋即,一枚符文飘了出来。
比海还要蓝的符文表面流转着玄妙波动,一道道水波般的纹路弥漫开来。
符文瞬间绽放璀璨光芒。
蓝光漫天,色泽鲜艳。
就算是其余几处战圈的气息都被压制了下去。
漫天剑影瞬间被蓝色符光吞噬,然后落在了丁贲的身上。
即便他境界再深,这时候也只能疾速倒退,落到地面上,脚下划出漆黑而漫长的沟壑。
地面上碎石激荡而起,随着飓风飞舞盘旋,许久之后才落下。
丁贲脸色苍白,衣衫上更是隐现血迹,竟是受了极重的伤。
他盯着海晴儿,眼里满是震惊与愤怒,厉声喝道:“听潮灵谷七大真符之一的海纹符!”
听潮灵谷七大真符乃是乃是镇派之宝,更由其衍生而出七大符阵,使得听潮灵谷立于昆仑界而不衰。
海晴儿在听潮灵谷的地位极其之重,丁贲想到她或许会拥有真符至宝,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果断出手。
围观的修行者更加震惊,他们都是第一次领略听潮灵谷的真符威势。
虽然一击重伤了丁贲,但海晴儿依旧面色凝重,因为她知道,丁贲还没有出剑。
剑啸长吟,一道剑光随啸声而去,瞬间掠向海晴儿。
那是丁贲的剑,淡淡的云气之下,是一柄看似普通的灰色长剑。
海晴儿玉手微动,海纹符瞬间爆发出数千道符印,破空而去。
灰色长剑剑光大盛,无边剑气散发开来,与符印在天空里相遇,发出无数声极其清脆的鸣响。
啪啪啪啪啪!
犹如骨骼断裂,又像火花四溅。
一声锐啸,海晴儿的右肩下方出现了一道狰狞血痕,从后背贯穿而出,鲜血不停淌落。
丁贲同样凄惨,数道符印融入了他的体内,虽无外伤,却已是气血翻涌,不断喷出精血。
海纹符回到海晴儿眉心,蓝光消失不见。
丁贲接住了飞回来的灰色长剑,剑身上出现了些许光点,散发着符印的气息。
他又惊又怒,对海晴儿实在是低估了太多。
忽然一阵诡异的气息出现。
黑气凝成的光幕落下,把海晴儿和丁贲隔开。
一道黑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断崖之上,他的身体表面上最后一缕青烟缓缓散去。
激战的人们停住了,那些围观的修行者也呆住了。
他们没想到幽灵组织九幽之首的青烟竟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自从几年前桐乡城地下遗迹的事情过后,幽灵便销声匿迹,一直未现世。
青烟虽说也是乾元上境,但比海晴儿和丁贲都要强。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阻止这场决斗。
邬沧雨等人掠回了海晴儿身边,一直躲在远处观战的乔俏也现出身来。
青烟的眸子里忽然泛起嘲弄之色,他看了丁贲一眼。
那道黑色光幕突然朝着他笼罩而去,挡住了丁贲所有的退路。
丁贲脸色骤变,一种恐惧涌上心头,他的剑再次绽放剑光。
包括巫清在内的云剑宗弟子皆是飞快朝着他掠去。
但还是晚了。
青烟突然出手杀人。
黑色光幕直接压制了丁贲的所有剑气以及他自身的气息。
剑啸声戛然而止。
黑光散尽,丁贲已经变作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血肉之中有黑气升腾而出。
那柄剑也扭曲的没了样子。
而青烟刚刚出现的地方早已没了人影,唯有一缕烟气渐渐被风吹散。
……
……
这片区域无比安静。
只能听到远方不断掠过身影的声音。
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袭来,却一时平息不了人们的惊心动魄。
除了巫清,云剑宗几人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无助地面面相觑,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海晴儿面色微冷,心想青烟为何会突然出手?
忽然有数道剑光亮起,对准了海晴儿等人,剑光被淡淡云气弥漫着。
巫清盯着海晴儿等人,寒声说道:“你们与幽灵勾结?”
其余的云剑宗之人站在巫清身后,面色冷冽,充满恨意的看着海晴儿以及邬沧雨等人。
闻卓面露怒意。
邬沧雨、澹台漓和白鱼只是脸色有些冷。
海晴儿微嘲说道:“云剑宗便只会做血口喷人的事情吗?”
巫清的手指轻轻抖动,指尖有剑气缭绕,他刚要再说些什么,远方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强大无比的气息。
那是剑气。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声音。
“那为何青烟只杀丁贲,却放过了你们?”
一道蓝衣身影还远在天边若隐若现,便有浑厚的声音传来。
强大而冷冽的剑气袭来,出手无情而暴戾,势要将邬沧雨杀死。
“无相境?”
所有人都是心头猛颤。
云剑宗巫清等人却面露喜色。
邬沧雨虽说年纪轻轻便达到了乾元中境,但又怎么会是无相境强者的人对手?
空气中的温度突然下降,一股寒意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从苍穹深处缓缓飘落而下。
深秋时节,怎么会落下雪花?
邬沧雨、闻卓和澹台漓却是脸色微异,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随着一朵雪花先至,方圆千丈的范围内都开始落雪。
刺骨的寒意令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雪花落到了那些剑气之上。
咔咔咔咔咔咔!
无数声寒冰碎裂的声音响起,随即剑气湮灭。
云剑宗无相境强者的身影停在了百丈之外,目光冰冷的望着天空某处。
天地肃杀,雪花在一瞬间停止落下,但寒意仍旧深沉。
他望着天空沉声说道:“念如音,何不速速现身?”
声音落下,雪花飘落的地方现出一道身影,白衣翩翩,冰冷气质却难掩绝美容颜,她的指间弥漫着淡淡的寒冰光点,飘飘然落到了一处断崖之上。
她平静的看着云剑宗那人,说道:“你想怎么死?”
第一百七十章 争执不休
百丈之外,念如音与那位云剑宗无相境强者无情对峙。
他的名字名叫屠末,是云剑宗的守谷长老。
守谷长老,守的便是云剑宗的剑罡谷。
邬沧雨、海晴儿等人没有靠近,或者说根本无法靠近,那些距离更远的一些修行者更是待在原地,目不转睛的望着远方的两道身影。
念如音平静时的常态便是冷漠,玉手轻捏,弥漫着淡淡的光点,每一个光点之中都是无尽寒意。
屠末是个中年男子,剑眉直挺,气息锋锐而浑厚,身上隐隐散发的剑气令天地元力都波动了起来。
他盯着念如音,目光如剑。
念如音也看着他,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昆仑界的大人物,皆是带着敬畏之意,尤其是念如音。
她不仅漂亮,而且身份极为特殊。
大周女帝的亲妹妹,当年因为剑圣身陨之事与女帝决裂,转而入了昆仑山。
她不仅地位尊崇,就连道行境界也极深,就算是同为无相中境的屠末也不敢轻视于她。
二人对峙许久,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就连远方的破空之声以及能量波动的声音都渐渐消失。
屠末面无表情望了远处的邬沧雨一眼,杀意一隐而逝。
一瞬之间,他想了很多,想到了仇无涯、何念等人的死,又想到巫清等年轻一辈。
即便巫清现在已经突破至乾元中境,但屠末仍然不确定他能够打败邬沧雨,这是直觉。
片刻之后,屠末把这些念头尽数化去,指着那一滩血肉,说道:“青烟为何只杀我派长老,而你们昆仑山之人却无一人损伤?”
血肉上的黑气已经散尽,随着时间流逝,更显恶心。
念如音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远处的邬沧雨说道:“所以呢?”
所以呢?
邬沧雨没有辩解,因为不需要辩解,这本就是不存在的误解,他只是向屠末询问要如何。
屠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念如音说道:“本座会查清丁贲的死究竟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但这次我一定要带走邬沧雨,他杀死我派仇无涯可是不争的事实。”
念如音冷漠说道:“你这是要算账?”
屠末虚眯着眼睛,一抹剑光在眼底一瞬即逝,说道:“难道不行?”
念如音双手背在身后,说道:“那我就和你算算。”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百丈之外的邬沧雨,旋即收回目光,看着屠末说道:“当年在桐乡城地下遗迹之中,仇无涯、何念等人为夺灵韵对唐戈和邬沧雨施以重手,更令唐戈险些丧命,是也不是?”
屠末深吸一口气,说道:“是。”
念如音面露讥讽之意,寒声说道:“那你还在此处嚷嚷什么?我昆仑山报仇乃是天经地义!”
屠末说道:“至少唐戈并没有死,而我云剑宗已经为此陨落了数人。”
念如音柳眉一挑,说道:“技不如人,怪谁?”
屠末胸中的怒气更盛,淡淡云气在其身体表面弥漫而出,随即散发出数道剑光。
念如音的眸子里泛起寒霜,周身的温度急剧下降,天空再次落雪。
无数视线落在二人身上,带着紧张和期待之色,这两位无相境强者终于要真正动手了。
邬沧雨、闻卓和澹台漓自然相信念如音会赢,就像巫清等云剑宗之人相信屠末一样。
乔俏不自觉的握紧手掌,似是有些紧张。
白鱼看了邬沧雨一眼,脸上忽然浮现笑意。
无数道剑光爆射而出,瞬间化作漫天剑影,在雪中出现,也短暂隔断了那些雪。
剑气呼啸,穿过风雪,朝着念如音落下。
虚空震荡,天地变色。
念如音在风雪之中静静伫立,眸子里映着漫天剑影,随即双手结印。
一层寒冰防护罩形成,剑气落到上方,发出连续不断的咔咔之声。
冰上浮现裂纹,片刻之后,剑气散尽,寒冰防护罩也化作冰屑散落。
屠末脸色微异,单手捏着剑印,刚欲又有所动作,远方的天空忽有一道剑书穿越风雪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看了剑书上的内容后,脸色变得极为凝重,然后便看向远处的巫清等人说道:“有要事,走。”
剑光闪烁,云剑宗等人迅速离开。
念如音淡漠的看了一眼剑光消失的地方,便朝着邬沧雨等人的方向掠来,风雪随之消散。
“师叔。”
邬沧雨、闻卓和澹台漓恭敬行礼。
海晴儿和白鱼微微欠身以示尊重。
乔俏盯着念如音,一脸的崇拜之色。
念如音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不远处的围观群众,说道:“还不走?”
那些修行者们纷纷回过神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冲着念如音抱了抱拳,便飞也似的离开了。
邬沧雨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了念如音的面前,说道:“师叔,这是在那片黑雾中得来的。”
那是一块漆黑的金属,四四方方,仅有骰子般大小,没有任何纹路,也没有任何气息。
念如音轻轻掂着,一股灼热的触感弥漫而出,随即又被她掌心的寒意侵蚀而去。
她静静凝视了许久,忽然黑瞳微缩,呢喃道:“难道是……陨星碎片?”
……
……
远古战场遗迹中出现了很多处散发着猩红之光的黑雾,每一处都出现了这么一小块金属,皆是被人所得。
在闻卓等人赶来这片黑雾时,邬沧雨和乔俏早已经进入其中,并没有遇到多少凶险。
闻卓忽然搂住邬沧雨的肩膀说道:“沧雨,刚刚你和巫清对战,可分出了胜负?”
邬沧雨平静说道:“小师叔说暂时不可以杀他。”
闻卓撇了撇嘴,忽然惊声说道:“小师叔在哪里?”
海晴儿也看了过来。
邬沧雨说道:“我与他在南陆万山之地的境谷分离,从那之后便没见过。”
闻卓叹了口气。
海晴儿的目光忽然暗淡了下去。
乔俏看着她,目光微微闪烁。
海晴儿这才注意到乔俏,走到她身边,一把揪住她的耳朵,说道:“臭丫头,你来做什么?”
乔俏耳朵直接红了一片,拍掉海晴儿的手,瞪着她说道:“海晴儿,我说过,不要再揪我耳朵!”
海晴儿微微一笑,说道:“你自己来的?”
乔俏不服气的说道:“不行吗?”
海晴儿冷哼一声,说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乔俏双臂抱胸,怒视了她一眼,便将脑袋转向一旁。
邬沧雨的视线掠过乔俏,然后看着海晴儿说道:“她是来找小师叔的。”
闻言,海晴儿柳眉一挑,浑身散发着冷意走向了乔俏。
白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捂着嘴轻柔一笑。
闻卓看了看白鱼,又看了看邬沧雨,表情变得很是古怪,心想沧雨你可以啊。
他忍不住坏笑了一声。
澹台漓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悻悻低头。
念如音看了几人一眼,然后抬起头望向远方,带着淡淡异样味道的风拂过脸颊,她忽然怀念起往日时光。
那时的她也是如此的吧。
……
……
丁贲身陨的消息迅速在整个远古战场遗迹中蔓延开来。
人们知道幽灵也进入了遗迹,也知道了云剑宗和昆仑山竟有无相境强者降临,那么其他顶尖宗门甚至是大周帝国极有可能也派出了无相境强者。
遗迹之中一时间人心惶惶,无相境强者降临,定会风起云涌。
两男一女出现在遗迹边缘,驻足了良久。
青衫男子极目远眺,似乎还能看到那些穿梭在遗迹中的身影,眸子里隐隐有青光浮现,说道:“各大宗门皆是派出强者,想必又得经历一番惨烈。”
红衣少年听他所言,微微点头。
一旁身着水绿色裙衣的少女说道:“小师叔,我们要先去找阿音姐姐他们吗?”
红衣少年想了想,说道:“不,先去找一柄剑。”
青衫男子微讶。
少女问道:“什么剑?”
红衣少年说道:“远古战场遗迹在形成之前曾经是十二剑门的总坛。”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字一剑
十二剑门曾是千年以前昆仑界最为强大的宗门,剑道纵横天下无人可比。
只可惜再强大的宗门,再强大的修行者也终将成为岁月的尘埃。
十二剑门底蕴极为深厚,两位太清境强者,十数位无相境强者,可即便如此,却也几经风雨,其中最惨烈的有两次。
一次是那场毁掉总坛的旷世之战,十二剑门被迫转移传承之地。
另一次便是千年前的七星劫难,令这一宗门彻底覆灭。
可岁月留痕,十二剑门还是有一部分传承遗留在世间。
红衣少年眺望远方,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想起了很多年前他曾遇到过的那个孩童。
那个孩童听了他的话拜入断天阁,成为那道剑诀的传承之人。
他是唐戈,那个孩童是纪欢,他们很多年前便见过,只是纪欢的记忆并不是那么清晰。
青衫男子和少女便是季青云和古之月,他们三人迟迟才到,但远古战场遗迹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没想到这里居然是十二剑门的总坛所在之地。”
古之月低声沉吟,片刻后又说道:“十二剑门不仅有名动天下的十二字剑诀,而且名剑极多,但经历了旷世之战和七星劫难,那些剑还能保存下来吗?”
唐戈想了想说道:“找找看吧,或许还能找到遗失的十二字剑诀。”
剑,极难寻找。
剑诀,更是难上加难。
一直沉默不语的季青云摩挲着下巴,片刻后说道:“十二字剑诀极为强大,皆属于小圣术之列,千年来,世间更无这些剑诀的传闻。”
古之月轻笑了一声。
唐戈也摇了摇头。
季青云眉头微挑,说道:“怎么?”
古之月敛去笑意,说道:“季将军你在朝天城待了这么久,还真是漏掉了很多武道界的消息。”
季青云一滞,说道:“怎么说?”
古之月眼眸微垂,开始说起近些年来关于十二字剑诀在昆仑界中流传的消息。
井字剑诀因机缘巧合落到了宁知秋手里。
断天阁以断字剑诀立派,但因为两百年来一直无人能够参破奥秘,所以无人知晓那便是断字剑诀。
好在门下出了个纪欢。
落字剑诀在昆仑山通天塔里,因为某些原因,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且修炼这道剑诀的只有三人。
由此便有三道十二字剑诀遗留在世间,并且各自有主。
季青云眼中的震惊久久不散,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还有吗?”
古之月摇了摇头。
唐戈沉默片刻,说道:“你可知罗刹海剑仙为何名叫十一?”
古之月脸色微异。
季青云紧皱眉头,忽而讶异说道:“难道是因为他也……”
唐戈说道:“没错,他所修炼的剑诀便是十二字剑诀之中的纵字剑诀和横字剑诀,这两道剑诀分别位列第十和第十一。”
季青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他为什么不叫十呢?”
唐戈看了他一眼,极为无奈。
古之月掩面而笑。
季青云尴尬的干咳了一声,心想十这个名字的确不如十一好听。
十二字剑诀有五道尚还流传于世,其余的或许都随着宗门覆灭已经消散在天地间。
季青云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唐戈说道:“你要找的那柄剑难道是神兵?”
唐戈说道:“十二字剑诀各自对应着十二柄神兵之剑,远古战场遗迹中遗落的那一柄,我也是从古籍记载中得知,只能碰碰运气。”
“十二柄神兵之剑?”
季青云和古之月皆是面露震惊,前者收敛心神,说道:“都是神兵榜上的名剑?”
唐戈无奈的看着他说道:“神兵榜是七星劫难之后才被人制定,那时候可还没发现任何一柄十二剑门之剑。”
季青云嘴角一抽,一时激动竟是把这事给忘了。
“走吧。”
唐戈说着话就欲动身,忽有破风声传来,一个黑袍少年出现在不远处。
少年的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眉宇间却弥漫着煞气,看到唐戈等人时,有一些错愕。
“你们居然还活着?还以为你们已经死在了万山之地。”黑袍少年说道。
古之月俏脸微寒。
唐戈看着他,忽然觉得他似乎比几年前更加……骄傲了。
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唐戈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突破了,难怪这么骄傲。
季青云负手而立,平静自然,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
唐戈平静说道:“看来狼王还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
他便是贪狼殿的小狼王离恹,几年前因为某些事情被狼王关进了净孤山的炼狱中。
离恹脸色微寒,说道:“你在说些什么?”
唐戈说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离恹眼中的煞气更浓,片刻后忽然冷冷一笑,说道:“这里距离昆仑山很近,同样距离贪狼殿也很近,尤宗主已经找过殿主,你认为你们还能活着?”
冰冷话音落下,他便化作一道黑光朝着遗迹中掠去。
唐戈的眼睛眯了起来,那道黑光在他的眼中逐渐化作一个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
……
就在唐戈三人踏入远古战场遗迹中不久,开始有人重伤甚至死亡。
不是人为,而是遗迹中的能量因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开始混乱起来,在众多修行者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突然爆炸,狂暴的能量直接将他们重伤,甚至有一些猝不及防之人当场身陨。
好在唐戈和古之月的修为已不可同日而语,又有季青云以青龙真气开路,自然避开了危险。
所过之处,偶尔能够看到横躺着的尸体以及盘膝疗伤的修行者。
而且随着他们的愈发深入,这种情形越来越多,空气中的血腥之气也越来越浓。
甚至有一些修行者被炸得血肉模糊,直令古之月胃里翻腾。
所遇之人由少到多,又由多变少,直到某个时刻,唐戈三人再看不到任何人影,天地间一空旷,仿佛只剩下了他们。
面前出现的景象令三人皆是一时呆滞。
方圆千丈,连绵不绝,浓雾笼罩之下是漆黑的沼泽,沼泽之中有无数青石露出头来,正被沼泽内的幽黑之水极为缓慢的腐蚀着。
踏着青石而过,自然不会有危险,但沼泽上方的雾瘴,却是充满毒气。
时间流逝,天色越见阴沉,阴云密布,仿佛有一场极大的风暴即将降临。
唐戈三人驻足良久,逐渐平静下来,只是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脚下不远处,沼泽中有水草飘动,阴晦之气弥漫其中,如雾一般浩浩荡荡的腾起,仿佛看不到边界。
唐戈看向古之月和季青云,说道:“我们进去,都小心一点。”
剑光亮起,红衣身影率先掠入其中,踏过沼泽中凸起的青石,迅速冲进了那片浓浓的瘴气之中。
古之月和季青云紧随其后,剑啸声和龙吟声响彻而起,转瞬间便淹没在了雾瘴之中。
甫入其中,周围仅存的光线瞬间尽数消失,只剩下灰茫茫的一片瘴气,视线所及,竟不能看至半丈之外。
唐戈和古之月被剑气包裹,季青云周身环绕着青龙真气,瘴气翻涌不止,却无法侵入他们的身体。
虽然有雾瘴阻隔,但他们的速度依旧很快,只是一直未见尽头。
唐戈的脸色逐渐凝重。
雾瘴之中蕴含剧毒,普通人只要触碰到,毒气便会立刻侵袭进去,攻心而亡。
好在唐戈三人都是修行者,而且还都境界颇深,但对这等毒物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没有仇敌追杀,但是天然形成的凶险之地,处处隐藏着杀机,凶险难测,需提起十二分小心,谨慎前行。
他们又前进了很久,仍然没有看到任何变化,视线之中只有雾瘴,而且越来越浓。
唐戈心中若有所思的,向后看了一眼那隐约可见的剑光和青光,微微松了口气。
忽地,他的心头突然一跳,目光微凛,前方瘴气深处,一道血色光芒一闪即逝,有些类似于鬼泣剑的剑光。
与此同时,周围的瘴气翻涌而起,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如开了锅的沸水一般,陡然沸腾。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地大同剑新主
四面八方的每一寸空间里,浓浓的雾瘴开始疯狂旋转,无数道或大或小的漩涡突然浮现,莫名的吸扯之力传出,令唐戈三人停住了脚步。
隔着稍近距离的三块青石之上,三人安静伫立,脚下的漆黑沼泽有气泡冒出,就像是沸腾的水。
红光一闪,鬼泣剑从唐戈手里飘到了古之月面前,她微微一愣,犹豫片刻,握住了剑柄。
与此同时,唐戈的眉心处释放出数道剑识,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周围的雾瘴之中。
刚刚那突然出现的一抹红光,如同凶兽嗜血的目光,令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心悸。
随着时间流逝,雾瘴的温度越来越低,唐戈逐渐紧皱起眉头,忽地脸色一变,一指探出,瞬间便有数道剑气从指尖呼啸而出。
周围的雾瘴硬生生的被逼退了几分,那些剑气分散开来,冲进了那些漩涡之中。
仿佛小河汇入海洋,遵循着自然规律,而又毫无声息。
剑气没入漩涡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唐戈转头看向古之月和季青云说道:“切勿乱动。”
话音落下,周身便是有剑光浮现,直接冲进最大的一个雾瘴漩涡之中。
古之月的话还未说出口,便看到那道红色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眸子里浮现忧色。
季青云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唐戈刚一进去那个巨大漩涡之中,登时觉得吸扯之力剧增,仿佛坠入了地底深处的黑洞。
天地元力混乱不堪,周围的剧毒雾瘴陡然浓烈。
顷刻之间,罡风肆虐。
唐戈身处漩涡之中,脚下并无着力点,却飘荡而起,剑渊功法和通天道法同时在体内运转,阻隔了剧毒雾瘴的侵蚀。
他双手结印,身后陡然浮现比这雾瘴漩涡还要深邃的深渊,那深渊完全是由剑气构成。
剑渊七重境界,他已修炼至第四重,却已然感受到了此功法的强大,圣术级别的剑道功法,果真不同凡响。
在剑气深渊之中,无尽白光流转,散发着玄妙之波动,正是昆仑山通天道法。
唐戈凝神观察,周围的罡风越来越猛,眼前视线所及,是无尽灰暗。
沉吟片刻,他身形一动,在剑气的覆盖之下,便朝着风暴边缘强冲而去,在瞬间耳畔轰鸣、天旋地转之后,他竟冲了出去。
冲出漩涡,还未来得及观察周围的情形,唐戈忽然心头一颤,视线陡然冷冽的望向雾瘴某处。
一道凌厉剑光袭来,撕裂数丈之内的雾瘴,空间顿时通明了许多。
那道剑光很玄妙但也很奇怪,竟是有白、蓝、黑三种颜色。
唐戈的瞳孔猛然一缩,这一剑的道行并不弱于当年的断霄。
天地大同剑已是重新认主,但剑主的模样尚未见到。
唐戈的身体飘掠而起,如雷霆闪电,可那道剑光却也是风驰电掣追来,如跗骨之蛆一般。
霎时间,雾瘴翻涌,唐戈的身形迅速移动,一道三色剑光紧随其后,移形换位,如电如光。
每变幻一个位置,唐戈的心思便深沉一分,从那道剑光便可以辨别出来那人的道行应该与他相差无几,但却极为诡异,令人捉摸不透。
云剑宗之中,能够有资格成为天地大同剑剑主,而又身负乾元境修为的人屈指可数。
却一时想不起是哪个厉害人物。
唐戈心头一动,双手结印,剑光陡然大盛,瞬间转身,那道三色剑光在他的瞳孔之中迅速放大,剑芒扩散,陡然化作数千道剑气。
剑势汹涌,有开天之兆。
唐戈面色凝重,双手结印之后便一指探出,瞬间有剑气呼啸而出,从四面八方袭向那道三色剑光,如同囚笼一般将其困在其中。
手中无剑,亦可以施展十境剑诀之囚神式。
轰!
三色剑光停在唐戈身前的半丈之处,剧烈颤抖,想要挣脱那剑气囚笼的束缚。
“嗯?昆仑山的锁乾坤剑诀?但是不像啊……”
雾瘴深处忽然传来惊疑之声,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剑气囚笼之中是那道三色剑光,剑光之下隐约可见那柄玄奇无比的神兵利刃。
仅仅是片刻之后,剑气囚笼破碎开来,唐戈倒退了数丈,脚下竟是踩着坚实之物稳住了身形。
而三色剑光也暗淡了许多,被反震回去。
唐戈低头看去,发现脚下竟是坚硬干燥的地面,视线望去,周围却仍是浓浓雾瘴,看不清任何事物。
咻!
又有剑啸之声传来,三色剑光再次来袭。
唐戈的指尖再次涌出锋锐剑气,与那剑光纠缠在一起。
雾瘴翻涌无形,目光所及之处,越发的黑暗下来,黑夜即将来临。
唐戈与天地大同剑的神秘主人道行相当,即便没有剑,一时间竟也未落下风。
他有些讶异,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能够在同等境界之中与他难分上下。
那人似乎有一种不死不休的准备,看这剑势,不肯稍让半分。
电光石火的片刻间,唐戈的指尖不断释放出剑气,与那三色剑光激斗着,气浪翻涌,席卷至四面八方。
他站在陌生的地面上,心里竟是踏实了几分,三色剑光之后的雾瘴之中,他能够感觉到那人充满杀意的目光。
忽地,一声剑啸,三色剑光竟是直接破空而上,光芒瞬间璀璨,犹如日上竿头,方圆数十丈的雾瘴皆是被震散而去。
唐戈目光微凛,一步踏出,直奔那团光芒所在。
一声冷喝传出,另外一道身影也冲了上去。
一双布满狰狞纹路的手握住了三色剑光,那些纹路就像是隐藏在皮肤之下的毒蛇一般,蜿蜒扭曲。
唐戈的视线顺着那只手上移,看到了那张脸。
犹如地狱恶鬼般的黑色铁面具覆在脸上,阴森恐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是谁?
云剑宗怎会有如此充满邪气之人?
唐戈不禁心头微凛,但指尖的剑气仍旧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落在天地大同剑的剑身之上,发出连续不断的叮叮之声。
二人错身而过,皆是察觉到了对方身上冰冷的气息。
衣衫飘飘,二人皆是落到坚硬地面上,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但周围的雾瘴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缓缓散去。
黑暗之中,唐戈的眼底隐隐浮现剑光,看着铁面具之下那双深邃骇人的眼睛,隐隐有一丝熟悉之感。
那双眼睛仿佛能够看透世间万物。
天地大同剑在铁面具手中渐渐虚幻,他看着唐戈说道:“没想到你的进境居然如此之大,难怪云剑宗那么多人都折在了你的手里。”
方圆数丈之内的空间渐渐清晰,空气都是清凉了几分。
唐戈平静说道:“你敢一个人来追我也是有些勇气了。”
铁面具之下传出冷笑之声,说道:“你也太自大了。”
唐戈却是缓缓摇头说道:“你别忘了,可还有两个人跟我一起来的。”
铁面具目光微凛,望向不远处的雾瘴之中,一阵龙吟剑啸之声传出,现出两道身影。
古之月和季青云也已现身,三人呈三角之势,将铁面具围在中间。
他的目光暗沉下去,盯着唐戈说道:“你以为加上季青云就能留下我?”
三人之中,季青云境界最深,乾元上境的修为,甚至有可能更强,无相境之下难觅敌手。
但在铁面具的眼中,他仍然留不住自己。
“大言不惭!”
季青云似是被激怒,一掌轰出,璀璨的青光之中隐隐浮现青龙虚影,直奔铁面具而来。
漆黑的面具之上映着冰冷的青光,他自然无法抵挡,但若要走,季青云也拦不住他。
天地大同剑再次出现,轻轻一挥,数千道剑光席卷而出,交织汇聚,犹如一面光镜。
铁面具直接走了进去。
青光淹没剑光,但铁面具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各种光芒散尽,唐戈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古之月走到唐戈身边,说道:“云剑宗何时又出现这么一个神秘之人?”
唐戈收敛心神,说道:“他虽然只有乾元中境的修为,但比起断霄还要强上一线,待在我身边不要走远。”
古之月一愣,旋即嘴角上扬,笑意盎然。
“你们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季青云的声音传来,唐戈和古之月抬头望去,头顶的夜空竟然清晰的亮起了星光,洒落在这片地域,他们终于看清了此间情形。
这里应该是沼泽之中的一座小岛,岛屿周围仍旧弥漫着浓浓的雾瘴,但这座岛屿之上的雾瘴竟已是散尽。
脚下是青色的地面,泥土和碎石混在一起,极为坚硬,再向前便是一座矮小的丘陵,普通至极。
夜幕之下的小岛,倒是颇显宁静祥和。
周围隐隐回荡着水流之声,增添了几分幽秘之感。
远远望去,这里乃是无尽雾瘴环绕之中的一方净土,犹如与世隔绝的世外之境。
唐戈眼帘低垂,沉默许久之后,忽而说道:“难道是……泽冥岛?”
第一百七十三章 泽冥岛
昔年,在昆仑界大陆西南方向,有一方巨大的湖泊名曰泽冥湖,湖中心有座岛屿名曰泽冥岛。
十二剑门的名字便是从泽冥岛上传出去的,那时候岛上住着一个名叫泽西的人,他是十二剑门的第一任执剑长老,地位仅次于门主。
往后数年,十二剑门的历任执剑长老皆是居住于此,虽然不是最为重要之地,却是整个宗门弟子最为向往之地。
因为象征着十二剑门的十二道神兵之剑便是从这里诞生。
很多年后,旷世之战爆发,十二剑门的总坛毁于一旦,泽冥岛被剧毒雾瘴笼罩,泽冥湖的面积迅速减小,水草疯涨,淤泥堆积,变作漆黑沼泽。
从那之后,十二剑门元气大伤,而且被迫转移传承之地,泽冥岛便也荒废下来。
“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季青云不禁感叹,他们才刚刚进入远古战场遗迹没多久,便是寻到十二剑门曾经的重地泽冥岛。
唐戈平静的望着那座矮山。
季青云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闪烁,心中暗想,是因为运气好吗?
古之月同样望着岛上唯一的一座山,忽然察觉体内的剑气竟是细微的波动起来。
她脸色微异,难道是因为泽冥岛曾是神兵之剑出世的地方?
她看向唐戈,却不知后者正在想另外一件事,刚刚雾瘴之中的那道红光究竟是什么?
气温渐冷,寒意更深,正值深秋时节,又身处孤岛,雾瘴深处吹来阴风阵阵,略显苍凉。
于是,一团篝火腾腾燃起,映着三人各有所思的面庞。
唐戈的眸子映着通红的火光,却燃不尽眼底深处的深沉寒意。
篝火燃烧的声音与沼泽中水流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在安静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晰。
唐戈忽然说道:“我在雾瘴中看到一道红光,很危险,但不属于那人。”
古之月脸色微异。
季青云问道:“什么样的红光?”
唐戈说道:“像眼睛,但似乎并不是人类的眼睛。”
闻言,古之月只感觉周围的阴风更冷,下意识抱紧了自己。
季青云盯着面前晃动的篝火,沉思下去。
夜风呜咽,似乎更猛了一些,篝火左摇右摆,火花四溅。
“小心!”
唐戈忽然低喝一声,三人瞬间起身,呈背靠之姿,警惕的望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黑影。
不是人影,而是各种异兽毒虫,有些还露出森然獠牙,朝着三人扑咬而来。
剑气激荡。
龙吟呼啸长空。
转瞬之间,周围的地面上便出现很多血肉,漆黑的血液流出,散发出刺鼻的腥臭之味。
古之月捂着口鼻,手掌一颤,震散了鬼泣剑身上的黑色血迹。
咻的一声,一道剑气闪过,最后一只袭来的毒蛇被唐戈斩成两段,三人立刻跃起,直奔那座矮山之上。
这些毒虫异兽皆是从沼泽之中涌出来的,或许身处高处能够避开。
三人很快便抵达山顶,俯瞰而下,篝火旁的一堆漆黑血肉格外恐怖,那一只断成两段的毒蛇又扭动了几下,然后便彻底死绝。
唐戈心中暗自沉思,或许旷世之战后,使泽冥湖也发生变异了吧。
“呼……”
季青云深吸了一口气,视线从那滩血肉上移开,只感觉恶心干呕。
三人举目四望,却都不约而同的怔住了。
因为在他们不远处的山顶上,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一座足有两人之高的石像倒在地面上。
细细看去,那石像轮廓分明,赫然是一柄剑的模样。
古朴深邃,没有任何一丝气息,庞大石剑的表面上遍布裂纹,应是多年来风吹雨淋所致。
心绪初定,还未来得及有其他动作,一道巨大黑影从天而降,仿佛来自星空,落在石剑跟前。
轰隆!
烟尘四起,山体猛烈的震颤起来。
三人稳住身形,目光死死的盯着那道黑影,待烟尘散去,忽而又是一番震惊。
那是一只异兽,足有三人之高,形似大鸟,身躯漆黑,羽毛光滑,一双眼睛猩红而明亮。
细长的尾翼锋利如剑,轻轻划过地面,留下一道痕迹。
虽是鸟类,口中却生有獠牙。
唐戈直直的盯着巨鸟的眼睛,猩红之色与他在雾瘴中所见一模一样。
那巨鸟异兽低声吼叫,双翅轻挥,却有风暴在翅下形成,朝着唐戈三人席卷而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它巨大的影子。
巨鸟凶兽扑来之势猛烈快速,转眼已到跟前,唐戈三人迅速散开。
它虽然体型巨大,速度却着实不慢,落在唐戈三人之前的位置,顿时烟尘漫天,却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铺天盖地的剑光和伴随着龙吟之声的青光毫无保留的落在了巨鸟凶兽的身上。
只有几片漆黑的羽毛脱落,竟是未在它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在一阵凄厉的吼叫声之后,巨鸟凶兽猛然展开双翼,翼下生出六道风暴漩涡,分散开来,朝着三人的方向掠去。
而它却向后掠去,再次落到那倒在地上的石剑跟前。
唐戈三人瞬移动,在极为凶险的情形之下避开那六道风暴漩涡,可还是在他们的衣衫上留下些许痕迹,甚至断裂了几分衣角。
又是一阵凄厉的怒吼声。
三人身躯紧绷,面色凝重的盯着那巨鸟凶兽。
但它在那一阵怒吼之后便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发起攻势,一双猩红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剑形石像。
许久之后,它再次挥动翅膀,气浪席卷,直接盘旋至夜空,然后便消失在了星河之中。
唐戈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布满疑惑。
“那是个什么怪物?”
季青云抬头望着巨鸟凶兽消失的地方,目露惊骇之色,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与谁听。
古之月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迅速掠到唐戈身边,看着他破碎的衣角,并没有发现伤势,才悄然松了口气。
唐戈走到山顶,站在那座倒在地上的剑形石像旁边,目光落到那些裂纹之上。
岁月留下的痕迹,总是这般冰冷无情,而又能够深入人心,令人恐惧去触碰,却有忍不住去触碰。
唐戈蹲下身子,手掌轻轻抚过那些裂缝,慢慢闭上眼睛,几道剑识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裂缝之中。
……
……
当唐戈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浩如烟海,掌心之中有剑气释放,疯狂涌入剑形石像的裂缝之中。
古之月和季青云已经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皆是面色微异。
那些可开山裂石的剑气居然没在剑形石像上留下任何痕迹,更不用说有爆裂成碎石的景象出现。
许久之后,剑气湮灭,唐戈站起身望向星河璀璨的夜空,说道:“这里面或许有一柄剑。”
季青云听到了或许两个字。
古之月还在想那石像为何如此坚硬?
片刻之后,唐戈看向古之月说道:“之月,或许你与此剑有缘。”
古之月一愣,旋即螓首微点,在石像旁盘膝而坐,闭上眼睛,剑气从身体中散发出来,随即沿着裂缝溢入石像之中。
唐戈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山崖边缘。
季青云看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
……
夜幕降临,远古战场遗迹中依旧有很多人在寻找着机缘,一小部分人燃起了篝火,却时刻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凶险。
毕竟已经开始死人了,那些狂暴的能量不知何时又会再次爆炸。
或许有些人已经得到了机缘,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未告知其他人。
一座山崖的隐蔽处,火堆旁坐着四道身影。
两女皆是冰冷模样,书生模样的少年平静沉稳,另一位英俊少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他们皆是昆仑山门人,白日里已是与听潮灵谷二人以及乔俏分开。
闻卓看了一眼闭目冥想的念如音和邬沧雨,视线落到了同样闭着眼睛的澹台漓脸上,小声说道:“师姐。”
澹台漓眼皮微动,睁开眼看着他说道:“何事?”
闻卓挠着脑袋笑了笑,说道:“太无聊了。”
澹台漓说道:“修炼。”
说完话,她便又闭上了眼睛。
闻卓无奈的撇了撇嘴,起身走到崖边,望向远方的苍茫大地,依稀可见一些修行者的踪影。
忽有一道剑啸之声响彻而起,在遗迹之中,这本是极为常见之事,但闻卓却紧盯着远方那突兀出现的剑光。
极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
而与那道剑光对峙的三人,恰来自云剑宗,其身上散发的云雾剑气便可以证明身份。
忽地,闻卓瞳孔微缩,直接朝着那道青衫人影奔去,远方传来熟悉的木讷却倔强的声音。
“老子跟你们拼了!”
“宁知秋,说出唐戈和邬沧雨的下落,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第一百七十四章 石碑所记
(新的一月,虽然凉凉了,但还是求推荐票、月票、收藏和订阅,打赏有没有无所谓,二风还在努力,感恩。)
……
宁知秋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碰到了云剑宗的三名弟子,然后双方便打了起来。
三个晖阳上境对阵一个晖阳上境修,胜负自然明显。
宁知秋的青衫上尽是被锋锐剑气割裂的痕迹,剑伤遍布,气息很是虚浮,甚至就连秋寒剑都变得黯淡无光。
在他不远处,三名云剑宗弟子面露憎恶和惊讶的神色,虽然宁知秋以一敌三,但竟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或多或少的伤口。
他们是云剑宗弟子,竟会在优势的情况下,被一介散修伤了?
这自然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就在三人准备对宁知秋进行最后一击时,一道强大的漆黑剑光忽然降临,瞬间将云雾剑气击溃,三人脸色骤白,面露惊骇之色,然后毫不迟疑的便朝着远方掠去。
闻卓望着云剑宗三人离去的方向,收回冰冷的目光,然后看向宁知秋,露出笑容说道:“好久不见。”
宁知秋见到闻卓,终于松了口气,气海深处立刻传出一阵虚弱之感,险些一头栽倒。
他稳住身形,忽而面露震惊之色说道:“你也突破乾元境了?”
闻卓挠了挠头,说道:“是啊。”
宁知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不知是伤势太重,还是因为闻卓的修为提升太快而激动。
……
……
当宁知秋醒来时,夜依旧深邃。
他睁开眼,看到了一团火光,以及火光旁的四道身影。
念如音依旧闭目沉思。
澹台漓嘴角微动,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闻卓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映着火光,竟是有些好看。
邬沧雨看着他淡笑道:“你醒了?”
宁知秋靠着山崖上的巨石缓缓起身,身体中仍隐隐有痛感传出,他抬头望了一眼清冷的星空,视线便落到了念如音的身上。
他没有见过她,但隐约能够猜到她是昆仑山的大人物,于是抱拳行了一礼。
然后他看向邬沧雨,微微点头。
二人离着篝火堆远了一些,宁知秋确认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另外三人听到,才松了口气。
邬沧雨面露疑虑,问道:“怎么了?”
宁知秋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说道:“我遇到过一个幽灵,他身上……有通天道法的气息。”
邬沧雨瞳孔微缩,但并没有太多的惊愕之色。
宁知秋看着他的侧脸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邬沧雨轻轻点头。
宁知秋先是一惊,然后便放松下来,心想既然你都知道了,自然应该也有应对之法了吧。
其实邬沧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否则也不将此事耽误好几年,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决定。
一阵安静过后。
宁知秋再次开口说道:“云剑宗这次来了很多人,或许有所图谋,似乎并不全是为了你和唐戈。”
邬沧雨眼底微寒,说道:“嗯,我曾经听说过,远古战场遗迹是十二剑门的总坛所在,云剑宗是剑道正宗,自然想探索这里面的诸多秘辛。”
宁知秋睁大了眼睛,忽然想到自己所修之井字剑诀,不就是来自十二剑门吗?说不定自己也会有一番奇遇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就连身上的伤口都不感觉疼了。
邬沧雨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宁知秋干咳了一声,旋即装模作样的正色说道:“那个……我练的便是十二字剑诀之一的井字剑诀。”
邬沧雨多看了他一眼,难怪之前看到他施展的剑诀颇具威势,显然已是有小圣术级别。
宁知秋眯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怎么就不惊讶?”
邬沧雨说道:“这是你的机缘,我有什么好惊讶的,小师叔说过,面对万事,皆要宠辱不惊。”
宁知秋撇了撇嘴,目光忽然暗淡,轻叹道:“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邬沧雨知道他说的是唐戈,没有回答,抬起头望着夜幕,凄寒冰冷,完全比不上昆仑山的夜色。
……
……
时间飞速流逝,越来越多的修行者进入远古战场遗迹,包括各大顶尖宗门的强者也以各种方式降临,但那些真正的强者几乎都是隐蔽而来。
人越来越多,但暂时还未有人靠近泽冥岛,不是他们没有发现这座岛屿,只是大多数人都选择观望,那些剧毒雾瘴令他们望而却步。
时至今日,已是唐戈三人进入泽冥岛的第五天。
古之月一直盘坐在剑形石像跟前,剑光弥漫周身,剑气源源不断释放。
唐戈和季青云或是修炼,或是走过泽冥岛的每一个角落,好在这些天并没有再见到那只巨鸟凶兽。
剧毒雾瘴白日里会弥漫整座岛屿,夜晚才会散去,只在岛屿周围蔓延,好在三人的境界皆是不弱,有办法避开这些雾瘴。
又是几日时间平静而过,唐戈终于在泽冥岛北边距离沼泽不远处的岸边发现了端倪。
那里有一堆碎石,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在几次路过后,他竟隐隐发现这些碎石竟排列得极为规律。
一番揣摩之后,唐戈和季青云利用剑气和青龙真气终于将碎石之下的暗道打开。
这些碎石构成了一道特殊阵法,封印着通往泽冥岛地下深处的通道。
当唐戈和季青云沿着黑暗行走了很久之后,终于在某处见到了光明。
泽冥岛的地下洞府里,崖壁之上镶嵌着经久不暗的月光石,虽说至少经历了一千多年,但依旧亮着光辉。
不过令唐戈和季青云疑惑的是,旷世之战和七星劫难竟是没有将这里破坏分毫?
洞府内略显空荡,唯有拔地而起的七座石碑,再无他物。
这七座石碑皆是高大无比,足有数十丈之高,上面铭刻着少部分图案和大部分文字。
唐戈和季青云站在石碑之下仰望,一时间感觉自己格外渺小,而石碑上的文字则令他们深陷其中。
第一座石碑。
“大秦元始三百年,有神辉天降,无数异族强者以神辉裹挟,于泽冥湖畔现身,无边威势令昆仑界空间濒临破碎,十二剑门抵御不得,遂召集界内顶尖太清、无相强者共御外敌……”
第二座石碑。
“鬼界修行者亦是现身上界,上下二界无数年来第一次达成一致,与异族强者拼死搏杀……”
第三座石碑。
“战况持续升温,奈何异族强大无比,但昆仑界修行者亦是顽强抵抗,双方皆是死伤无数……”
第四座石碑……
第五座石碑……
第六座石碑……
第七座石碑。
“三年之战争,异族强者虽然退去,昆仑界上下二界的顶尖大物亦是陨落无数,传承断绝,十二剑门总坛亦是凋零,残余门人令寻他地,但已不复昔日荣光……史称旷世之战。”
七座石碑上记载了旷世之战中的大事件,唐戈和季青云看过之后,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但二人很快便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石碑既然记载了旷世之战的内容,那必定是后人而为。
又是谁立起了这些石碑?为何要立起石碑?是在何时立起的石碑?
这些皆是无人回答,石碑上亦是没有记载。
许久之后,唐戈深吸一口气,视线从第七座石碑上挪开,看向季青云说道:“异族强者,你可想到了什么?”
季青云眼帘微垂,沉默片刻说道:“难道是你我的前世?”
唐戈目光闪烁,低头盯着脚尖,岁月在脑海中瞬间静止,然后又在一瞬间被拉回无数年前。
片刻后,他说道:“在我前五世的记忆里,没有太过强大的人物,甚至还有两世并没有所谓修行者,直到第六世的世界,强者林立,比起现在的昆仑界要强上很多,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你。”
季青云的鼻息隐隐加重,说道:“你怀疑石碑上记载的异族强者来自那个世界?”
唐戈点了点头,说道:“在那个世界,我曾见到过一些关于很多年前大事件的记载,说的便是有无数强者去往外界,但归来时已是十不存一。”
季青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唐戈问道:“还有别的吗?”
唐戈摇头说道:“记不清了,时间太久,有很多记忆消失了。”
季青云的叹息声在洞府内的角落里回荡不息。
他们将洞府又仔细的探查了一番,尤其是七座石碑,但并没有再发现任何异样,于是选择离开。
二人再次出现在外界,天光洒落,但被雾瘴阻隔,略显昏暗。
矮山之顶,古之月依旧在感悟剑形石像,剑气穿透雾瘴,隐没又出现,颇显玄妙。
唐戈的目光落在剑形石像之上,心想怎么还未有动静。
突然间,他目光一冷,望向远方的雾瘴深处,一个黑点凭空出现,然后迅速变大,并且伴随着凄厉的怒吼声。
季青云亦是脸色骤变。
巨鸟凶兽,再次来袭。
第一百七十五章 鸟儿不惊的地方
进入远古战场遗迹的云剑宗门人的确很多,除了已经现身的无相境强者屠末之外,还有一众乾元境界的长老,以及以巫清为首的出色弟子。
一些小宗门或者散修见到云剑宗门人皆是避散开来,即便是受到他们的冷嘲热讽,也不敢轻言动怒。
数日时间过去,丁贲陨落在青烟手中的消息已经扩散至整个遗迹之中。
众多修行者不禁惊讶,不仅是因为青烟强势击杀了丁贲,更是因为沉寂了几年的幽灵再次出山。
桐乡城地下遗迹之事过后,各大宗门损失严重,幽灵同样底蕴受损,没想几年之后,他们竟再次出山。
青烟出现在远古战场遗迹的消息一经传开,瞬间激起了各宗门的怒火,尤其是罗刹海和断天阁。
准确的说是这两个宗派的其中两位弟子,鱼三夜和纪欢。
桐乡一役过后,神兵半山烬和沧吾落入幽灵之手,他们自然要倾力夺回,不仅是因为这两柄剑是神兵,更关乎两个宗门的面子。
而现在,云剑宗也没再大呼小叫说沧吾剑属于他们了。
比较意外的是,断天阁只来了纪欢一人。
一袭白衣,凌风独立于山崖之上,身躯笔直如剑,眉宇间却隐隐显露出些许愁绪。
几年来,纪欢一直在断天阁内闭关修行,除了沧吾剑的丢失令他心绪不宁之外,也就只有南陆发生的一些事情能够引起他的关注。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金属,感受着其中的灼热之感,心生疑虑。
和邬沧雨一样,他也同样从某处红光充斥的黑雾中得到这样一块金属,同样也不知其作用。
忽有数道剑光在不远处亮起,然后汇于一处,现出巫清的身影。
二人目光交汇,隐隐有剑气激荡。
片刻之后,纪欢说道:“你找我?”
巫清淡笑道:“跟你谈个合作。”
纪欢眼角一抽,说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巫清说道:“你我两派之间应该没有太深的仇怨吧。”
纪欢一滞,仔细想想除了沧吾剑之外,他们的确没有仇怨,但唐戈的事情在他心中一直是个芥蒂。
巫清又说道:“我们可以一起夺回沧吾剑。”
纪欢目光微凝,说道:“沧吾剑是我的。”
巫清笑着说道:“自然。”
纪欢眯了眯眼睛,说道:“你会做这种没有条件的事?”
巫清背负起双手,说道:“当然不会,我要断字剑诀。”
闻言,纪欢脸色骤变,眼底浮现寒光,片刻后说道:“断天阁传承的乃是断剑决,从未有你所说的断字剑诀。”
断剑决和断字剑诀,只有一字之差,但这绝非巧合。
巫清目光深邃的盯着纪欢说道:“你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云剑宗想知道的事情还从未失算过。”
纪欢收回目光,眼帘低垂,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深。
十二剑门是剑道正宗,昆仑界曾经的霸主。
云剑宗虽说不及当年的十二剑门,但如今也算是一方巨擘。
最重要的是,他们皆是传承剑道。
巫清静静的看着他,面带微笑,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纪欢说道:“断字剑诀再厉害也不过是小圣术级别,小圣术级别的剑诀虽说稀有,但在云剑宗之内想必也不缺少,为何你非要得到?”
巫清想了想,说道:“十二字剑诀一旦聚齐,便是圣术。”
纪欢倒吸一口凉气,这件事他倒是从未听说过。
圣术级别的剑诀,放眼昆仑界只有云剑宗有一道,当然并没人知道唐戈所修十境剑诀也在此之列。
即便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也会有无数修行者前赴后继想要得到圣术。
纪欢的眉头紧皱了一下,说道:“没有其他十一道剑诀,有了断字剑诀又当如何?”
巫清敛去笑意,说道:“这便不需要你操心了。”
纪欢脸色微异,心想难道云剑宗存有其他的十二字剑诀?
片刻后他又说道:“青烟道行极深,你有办法夺回沧吾剑?”
巫清说道:“自然不会强抢,我自有办法与他做交易。”
纪欢沉默良久,说道:“好。”
……
……
宁知秋跟着昆仑山等人一起,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念如音身上,那股隐隐散发的冷意令他时常颤抖,但就是不肯远离甚至是移开目光。
闻卓察觉到他的异样,心想你这家伙不会是看上念师叔了吧?
当他们远远的望见数道云气剑光划过天空的时候,便停住了脚步。
念如音终于正眼看向宁知秋,说道:“你所修可是井字剑诀?”
宁知秋呆呆的点了点头,似乎并没有听到念如音问的什么,点头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念如音的明眸中浮现一抹寒意,宁知秋一激灵,瞬间回神,赶紧低下头。
她又说道:“跟着我,别走散了。”
宁知秋抬起头看着她,目光微微有些闪躲,说道:“为什么啊?”
念如音转过身,没有理会。
宁知秋挠着脑袋,一脸疑惑。
邬沧雨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云剑宗觊觎十二字剑诀,念师叔担心他们会对你下手。”
宁知秋说道:“担心?”
邬沧雨无奈说道:“我说错了,她只是不想让云剑宗得到井字剑诀。”
宁知秋说道:“哦。”
……
……
泽冥湖的剧毒雾瘴之外,依然有许多修行者在观望,无人敢进入其中,这些修行者多是小宗门门人以及散修。
一个手中握着折扇的潇洒男子缓步走来,在雾瘴边缘驻足。
很平常的动作,但却引来诸多目光,他们认出了折扇上的山河图案,自然便知道此人的身份。
山河隐者,布天言。
他仅是停留了片刻,便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走进了雾瘴之中,很潇洒,就像在走一条平常的路。
那些呆滞的目光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回过神来,然后人群中便不断传出哄乱之声。
“大哥,我们也进去吧?”
“师兄,说不定里面有机缘呢?”
“江师叔,时不我待啊!”
“等等,再等等……”
“布天言又岂是我们能比的?”
……
争吵与辩论的声音持续半日,然后有人再也忍受不住好奇心,冲进了雾瘴之中。
随后,那些犹豫不决的修行者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
剧毒雾瘴之中,一时间成为了遗迹中的热闹之地。
……
……
当布天言穿梭雾瘴,避开层层漩涡登上泽冥岛,又跃上山顶看到唐戈时,先是欣喜,然后瞬间震惊。
唐戈和季青云盘膝而坐紧闭双眼,全身布满黑血,气息极为紊乱。
他挪开视线,透过雾瘴阻隔,看到了不远处那个庞然大物。
巨鸟凶兽张着翅膀,趴在地面上,漆黑羽毛落了一地,身上不断有黑血流出,浸染了一大片空地,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它虽然睁着猩红双眼,却已是没了生机。
布天言暗暗震惊,大概猜测到此间发生了何事,只是那巨鸟凶兽竟是如此凶悍,连季青云都受了重伤。
他挪开视线,才看到不远处被剑光包裹着的古之月。
或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唐戈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毫无光彩。
他看着布天言,声音虚弱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布天言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唐戈说道:“说重点。”
布天言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在这里,就来找你了。”
唐戈眼帘低垂,周身剑气呼啸,不断汇聚至胸前几道狰狞的血痕,那是被巨鸟凶兽的利爪所伤。
片刻后,他说道:“沧吾剑呢?”
布天言目光微微闪烁,说道:“在我这呢。”
唐戈说道:“给我。”
布天言犹豫片刻,手掌一握,便是有一柄白玉般的长剑浮现而出。
唐戈目光微抬,看了沧吾剑一眼,周身剑气便是呼啸而出,缠绕沧吾剑,剑光闪烁,片刻后便消失不见。
布天言说道:“半山烬还要吗?”
唐戈耷拉着眼皮说道:“不要。”
停顿了片刻,他又说道:“让鱼三夜凭本事抢吧。”
布天言极为无奈,撇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走到那只巨鸟凶兽跟前,盯着那双猩红的眼睛,虽然已经死亡,但那双眼睛依旧有一种诡异之气弥漫。
布天言的眼神随之涣散,随即突面色一震,回过神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这居然是姑获鸟……怎么可能?”
第一百七十六章 血染泽冥
布天言眼中的震惊久久无法散去,已经灭绝的姑获鸟怎么会出现在远古战场遗迹中?
许久之后,他收回目光,看向唐戈和季青云,心想你二人能够活下来也是万幸了。
忽有风声响起,数道气息出现在泽冥岛上。
布天言走到崖边,透过雾瘴看到数道身影出现站在岛屿上,其中有许多人身上都带着伤,想来是因为穿过雾瘴时所致。
那些人四处搜寻无果,很快便将目标放在了岛上唯一一座矮山之上。
他们登上山巅,看到了重伤的唐戈和季青云,也看到了布天言,最终目光都落在了被剑气环绕的古之月身上。
她似乎有了奇遇,而且奇遇就在那座倒在地上的剑形石碑上。
于是,贪婪的野火开始众多修行者的眼底燃起。
布天言眉头微皱,走到众人面前,山河扇轻轻一挥,一股淡淡的气浪弥漫而出。
人们永远阻挡不住的便是贪婪。
陈松是离火派的副掌门,乾元上境的道行,他一人便可以拦住布天言。
布天言冷漠的看着陈松说道:“你确定要与我为敌?”
陈松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和昆仑山小师叔有交情?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说着话,他的视线落到那道重伤的红衣身影上,嘴角的冷笑更浓。
忽而,他转过头对旁边一个年轻人说道:“把握时机。”
那年轻人重重点头,看着剑形石像的眼中满是贪婪之意。
雄浑气息席卷,布天言和陈松激战在一起,其余众人自然不再惧怕,迅速朝着古之月的方向掠去。
布天言趁着和陈松战斗的间隙,一扇挥下,一道流光如刀锋般落下,但众人合力,仅仅是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将这道攻势化解。
就在一众修行者距离古之月只有半丈左右的距离时,他们突然都停住了脚步。
黑血布满的红衣更显狰狞,血色之剑氤氲着浓浓血气,尤其是苍白面庞上的那一双眼睛,犹如嗜血凶兽。
唐戈提着鬼泣剑,身体微躬,站在古之月身前,冰冷的目光震慑了所有人。
布天言见到这一幕,松了口气,再看向陈松的时候,脸色瞬间寒了下来。
唐戈说道:“你们做什么?”
他的声音充满冰冷寒意,且沙哑低沉,令一众修行者不寒而栗。
沈云是离火派掌门首徒,他站在最前方,盯着唐戈说道:“天赐机缘,人人皆有资格。”
唐戈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她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你们这么做是要她的命。”
沈云看着身旁数十位修行者,似乎有了底气,说道:“那只能怪她命不好。”
唐戈眼皮微垂,鬼泣剑剑锋一转,数道血色剑光在沈云的眼中闪过。
剑光瞬间消失,沈云的脖颈处浮现一道血线,他的表情平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他的脑袋犹如皮球一般从脖子上滚落,血液喷出丈许高,周围有许多修行者未来得及躲避,脸上和衣襟上皆是染上鲜血。
血虽然是热的,但他们只感觉身体发寒。
沈云的身体倒在地面上,与他的脑袋距离很近。
正在和布天言激战的陈松见到这一幕,瞬间暴怒,凄厉的吼声传入雾瘴之中,竟是久久不散。
他转身就要朝着唐戈袭去。
布天言却挡在他身前,说道:“老家伙,现在知道难受了?”
陈松望着唐戈说道:“唐戈,我离火派与你不死不休!”
唐戈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离火派算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面前数十位修行者,寒声道:“还不滚?”
众多目光落在尸首分离的沈云身上,猛烈跳动的心脏在许久之后才平复下来。
“我们一起上,他这重伤之躯绝不是我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所有人心中的野火再次被点燃。
唐戈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片刻后,他缓缓抬起鬼泣剑,嗜血的目光沿着剑锋看向众人。
一瞬间,剑气激荡。
笼罩在山顶上的雾瘴顷刻间散去,露出方圆数十丈的空旷。
红衣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沾满血液的剑气不断滋生。
……
……
远古战场遗迹的南部有一座山坳,山坳之中生长着一棵参天巨树,在这遍地昏暗的遗迹中,这棵巨树却是翠绿生长,树冠遮蔽了方圆数丈的范围。
屠末立于巨树之下,静静仰望。
在他身后,还有一众云剑宗长老和弟子,皆是恭敬而立。
片刻之后,一道剑光从远处掠来,现出巫清的身影,他走到屠末跟前,恭敬行礼。
“师叔。”
屠末的目光从巨树上收回,看了巫清一眼说道:“你可能看出些什么?”
巫清闻言,抬起头从上至下打量着那棵巨树,其中散发的生气仿佛生生不息,甚至比万山之地的森林还要浓郁。
在这等天地元力混乱的遗迹中,为何会有这么一棵树生长?
许久之后,巫清收回目光,眼帘低垂陷入沉思。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他霍然抬头,目光中满是震惊之色,看向屠末说道:“难道是那柄剑?”
屠末面露欣赏之色,微微点头说道:“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这棵树的现象了,剑都是用来杀人的,但那柄剑却有着强大的生机力量。”
巫清眼中的震惊缓缓散去,说道:“那柄剑是十二剑门十二柄神兵之一,想必定是极为强大。”
屠末说道:“说不定还能从那柄剑上感悟到那道剑诀。”
巫清这次没有震惊,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想来已是习惯。
屠末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不为外物影响心性才能成为云剑宗支柱。
巫清忽然说道:“师叔,最近有很多修行者都进入了西部的剧毒雾瘴之中,想来其中应该是有大事发生。”
屠末想了想,说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用理会他们。”
停顿了片刻,他转头看向其中一位云剑宗长老,说道:“你带几个弟子去看一下吧。”
“是,师兄。”
那位云剑宗长老拱手抱拳,然后便带着身后的几名弟子离开,剑光闪烁,很快便消失在山坳边缘。
屠末又看向巫清说道:“你的天赋最佳,便在此处感悟吧。”
巫清微讶,说道:“这合适吗?”
屠末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说道:“若你真能得到那柄剑,也是我云剑宗之福,我会在宗主面前替你争取,让你成为那柄剑的主人。”
巫清迟疑片刻,冲着屠末躬身行礼,恭敬说道:“多谢师叔。”
屠末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可是很看好你。”
然后,他慢慢靠近巫清,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像宗主,眼里只有他那个宝贝儿子。”
巫清忽地身躯一紧,片刻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
……
当一群修行者进入剧毒雾瘴之后,又有另外一群修行者闻风而进,期间有一些境界稍低之人还未登上泽冥岛便掉进了沼泽之中。
当幸存者登岛瞬间,便是有浓浓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们看到地上已经腐烂的凶兽尸体,但血腥之气似乎并不是从那些尸体上散发出来的。
寻着源头,他们登上了山顶。
遍地尸体,鲜血横流,更有甚者更是死状凄惨,竟是辨别不出容貌。
他们的目光掠过尸体,看到了最前方那个以剑撑地,单膝跪在地面上的身影。
他的脸掩藏在散乱的头发里,衣衫上黑一块红一块,血迹遍布,他手中的血色长剑上,有粘稠的血液沿着剑锋缓缓滑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又看到不远处重伤盘膝的季青云,和被剑气环绕的古之月,无法想象之前发生了什么。
布天言从隐蔽的山崖后探出身子,望着新出现的一波人,并没有要现身的意思。
陈松的尸体就和那些尸体混杂在一起,是被他杀的。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说道:“他是昆仑山唐戈!”
人群中一时哄乱。
人们又看向古之月,自然也认出了她的身份,而她在那里感悟剑形石像的目的也渐渐被猜出。
于是,贪婪之心再生。
那张脸从散乱的头发里缓缓抬起,人们没有注意到那张鲜血淋漓的少年脸庞,只看到了一双恶魔的眼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天之一角
泽冥岛上又一次横尸遍野,无数道尸体堆积在一起,森然恐怖。
唐戈再也支撑不住,靠着一块巨石坐下,鬼泣剑插在面前地面上,血液沿着剑锋滑落,融入泥土之中。
布天言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身上有些轻伤,是被陈松临死反扑所致,他看着紧闭双眼、气息微弱的唐戈,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心思。
但这种心思很快便消失不见,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可以左右他性命的人。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布天言平静说道,也不知道唐戈有没有听到。
片刻之后,唐戈依旧闭着眼睛,但嘴唇却微微动了动,说道:“你还不走?”
布天言没有理会,扔出山河扇,在唐戈头顶悬浮旋转,一圈圈真气波动落下,将他的身体包裹而进。
唐戈感觉放松了许多,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笑意。
布天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季青云,又看了看古之月,然后又一次走到山崖边向下望去。
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他这般想着,身躯却渐渐紧绷起来,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又有几道身影从雾瘴之中掠出。
他们皆是身着蓝衣,衣襟上的云和剑虽然被雾瘴遮挡,却极为清晰。
布天言脸色骤沉,心想这下遭了,连云剑宗的人也来了,而且领头那个中年男子他曾见过。
乾元上境修行者,云剑宗下一位最有可能踏入无相境的人,卫空。
……
……
卫空不愧是大人物,在看到满山顶的血泊以及尸体时,仅仅是皱了一下眉头,比起他身后几个震惊甚至干呕的云剑宗弟子无疑是好了太多。
他第一眼看到了布天言,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布天言耸了耸肩,说道:“你自己不会看啊。”
卫空的视线扫过山顶,看到了山河扇下重伤的唐戈以及他身边的鬼泣剑,也看到了季青云和古之月,甚至就连不远处巨鸟凶兽的尸体都被他尽收眼底。
这几人要么是重伤,要么便是闭着眼睛,总之没有一个清醒的。
卫空再一次看向那些血气升腾的尸体,那些剑痕细长而致命,随即视线落到鬼泣剑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唐戈,你还真是杀人成瘾啊。”
他淡淡出声,眼中闪过戏谑之色,唐戈在山河扇下闭着眼睛,一动未动,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说话。
几个云剑宗弟子回过神来,目光都有意的避开那些堆积的尸体。
“师叔,大好机会,绝不能让唐戈再跑了!”
有弟子说道,但旋即那弟子又看向古之月的方向,不禁惊呼出声:“师叔,你看她在干什么?”
卫空眉头微皱,他自然能感受到从古之月身上散发的剑气正在与那剑形石碑建立某种特殊的联系。
他一步踏出,身体表面浮现一层云气,瞬间释放出雄浑剑气。
布天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卫空面前丈许之处,恰好挡住了唐戈,也挡住了古之月。
卫空眉头一挑,说道:“布天言,你可以为他们出头,但你没资格与云剑宗为敌,你不配!”
布天言不怒反喜,双臂抱胸说道:“你以为你是尤东桀啊?”
卫空眼中闪过冷冽之色,寒声说道:“你敢直呼宗主名讳,找死!”
剑气离体,直指布天言。
布天言面色逐渐凝重,虽然同样是乾元上境,但卫空绝不是陈松之辈可以相比。
他的手向后伸去,就要召回在唐戈头顶旋转的山河扇。
但下一刻,他停止了动作,体内即将释放的真气也收敛进气海之中,面色也平静下来,他抬起头望向天空。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在他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卫空看到那片雪花,脸色骤变。
几名云剑宗弟子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身体竟是忍不住颤抖起来,不是因为骤降的温度,而是雪花落下之后随之而来的那道身影。
白衣翩翩,肌肤如雪,冷若冰霜,正是昆仑山念如音。
卫空看到她之后,便生出了退走的心思。
只见念如音伸出玉手,修长手指轻轻一弹,瞬间有雪暴席卷而出,毫不费力的摧毁了卫空周身的剑气,然后将几人淹没。
雪暴过后,出现了几道冰雕,冰雕之中是卫空等人放大的瞳孔,瞳孔之中是绝望却而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布天言忍不住一哆嗦,向后退了几步,尽量离念如音远一点。
念如音屈指一弹,两道极为雄浑的真气涌入唐戈和季青云体内,他们的身体表面立刻浮现一层寒霜,同时体内的伤势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趋向好转。
做完这些,她看了古之月一眼,便走到崖边,静静站立。
布天言不敢出声,心想我现在是走还是不走呢?
如果走,要不要跟她打声招呼?
在这般纠结的心理活动中,又有几道剑光飞速掠到山顶。
邬沧雨、宁知秋、闻卓和澹台漓悉数到来。
……
……
死在泽冥岛山顶上的修行者大多数都是散修,还某一部分来自小宗门,比如离火派、大悲门和湮宗。
离火派的副掌门和掌门首徒身陨。
大悲门地位极高的长老和两名弟子身陨。
湮宗即将继任宗主的年轻长老以及若干弟子尽数身陨。
剧毒雾瘴是远古遗迹战场极为显眼的地方,随着时间流逝,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修行者。
离火派、大悲门和湮宗的其他门人以宗门秘法竟是联系不到同门,便猜测到可能出事了。
根据之前的种种迹象,他们怀疑极有可能是在剧毒雾瘴之中出了差池。
于是,越来越多的修行者开始朝着泽冥岛汇聚,其中不乏来自顶尖宗门的修行者。
在念如音的帮助下,唐戈和季青云的伤很快便好了七八成,只是还有一些外伤显得极为狰狞。
当季青云看到满地尸山血海时,不禁吓了一跳,仔细看那些剑伤以及残留的剑气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苏醒后的唐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是因为唐戈的血腥手段,而是念如音的真气实在是寒意深沉。
唐戈吐出一口寒气,看向念如音说道:“多谢了。”
念如音转过身看着他,沉默片刻说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唐戈看了一眼古之月,说道:“之月有大机缘,被打断会有生命危险。”
念如音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山顶长时间安静,天色渐暗,雾瘴渐散,血腥之气飘荡,久久不散。
某个时刻,一道惊天彻地的剑啸之声响彻而起。
山顶众人的视线皆是看向古之月,确切的说是看向她身旁的剑形石像,剑啸声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片刻之后,剑气呼啸而出,剑形石像陡然炸裂,碎石飞舞。
那些朝着古之月弹去的碎石在接触到她身体表面的那些剑气之后,瞬间化为齑粉。
一道湛蓝剑光从破碎的石像中缓缓飘起,光芒明亮驱散黑暗,却看不清剑的模样。
邬沧雨、宁知秋等人面色微变,他们是剑修,自然能够察觉到那道湛蓝剑光的强大。
其威势,不输天地大同剑。
古之月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异色,伸出手握住湛蓝剑光。
剑光迅速敛入她的掌心,露出剑身的模样。
深秋时节,万里无云的天空蓝色最浓最深,这柄剑仿佛就是从天空撕下的一角。
三尺之剑,剑身纤细,通体湛蓝,剑柄的纹路恰巧适合握住。
剑身光滑如镜,两面各有一道弯曲的蓝色纹路,颜色更为深邃,转过三道弯,如同穿过云雾带出条条云气的虬龙一般。
纹路位于剑尖向上三分之一处的位置,距离剑柄稍远,却恰到好处。
古之月握着剑柄,直指苍穹,夜幕缓缓降临,剑身上隐隐发出如夜风一般的剑啸声。
闻卓紧盯着那柄不凡之剑,咽了口唾沫,说道:“这是什么剑?”
古之月说道:“极湛。”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陆续来临的无相境强者
人心犹如战场,风云诡谲,惊心动魄。
就像那些散修和小宗门门人在看到古之月的机缘时便要夺取,不顾其昆仑山门人的身份,更不顾其性命。
于是,他们都在唐戈手中身陨。
按照逻辑来看,唐戈这么做并非错误,只是很多人会觉得他小题大做,出手过于残忍。
但这个世界上,对与错的程度有大小之分,同样,界限也极为明显。
就像报仇,从来都不是有来有往。
你杀我一人,我就只能杀你一人?
没有定论,也没有不成文的规定,当然即便规定了,也不一定有人遵守。
就像在桐乡城地下遗迹之中,众多修行高手为抢夺灵韵对唐戈出手,他虽然重伤,却没有死,但他还是要报仇。
于是,云剑宗死了很多人。
离火派、湮宗以及大悲门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仇恨这种东西,犹如藤蔓疯涨,生生不息。
当一众修行者汇聚泽冥岛,看到冰封的云剑宗几人以及血肉模糊的尸山血海时,恐惧与愤怒便开始交织。
念如音于山顶崖边负手而立,看都没看一眼陆续到来的修行者。
季青云轻叹一声,面色逐渐凝重。
布天言轻挥山河扇,心想此间之事应该是与我无关吧?
邬沧雨、宁知秋等人有所察觉,体内剑气随时准备释放。
古之月高举的手缓缓放下,一抹蓝光轻轻划过虚空,威势极强。
唐戈只感觉此时的呼吸极为顺畅,身上的狰狞血痕仿佛是世间最好的装饰品。
冰封的卫空等人依旧睁大眼睛,血液正一点一点的被冻僵。
夜幕群星闪耀,照射着越来越多的登岛之人。
“唐戈,你还真是狠啊!”
说话的是大悲门长老,他虽然愤怒,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唐戈的修为已经今非昔比,又岂是他能对抗。
唐戈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你杀了我湮宗未来宗主,难道就不准备给个交代?”
“还有我离火派的副掌门以及大师兄,你为何要如此残忍!”
愤怒的质疑声此起彼伏,其中自然夹杂着很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对于这一切,唐戈皆是冷眼相待,最后索性直接眼帘低垂,任他风起云涌。
“放屁,他们欲夺我师妹机缘,险些害她性命,此事又做何解释!”
闻卓怒不可遏,眼前这群人的嘴脸实在是令人恶心。
“你有什么证据,我们看到的只有死在鬼泣剑下的无数亡魂!”
恶心的声音再次响起,闻卓眼中闪过一抹冰冷剑光,手心剑气涌动,黑剑浮现而出。
人群瞬间安静。
“你们要如何?”
清冷的声音响起,古之月提着极湛剑缓步走到人群前方。
片刻后,有声音传出:“让唐戈以命抵命,没将他千刀万剐已是恩泽。”
古之月眼帘微垂,然后瞬间抬起,冰冷的眸子扫过众人,说道:“好啊,那你们尽管来吧,昔日恩怨,今日一并清算!”
话音落下,忽有湛蓝剑光闪耀而起,比夜幕中的星光还要璀璨。
蓝光映在古之月的眸子里,锋锐冰冷,添了些煞气。
一众修行者心头猛颤,她身上隐隐散发的剑气足以说明她此时的境界,乾元中境。
这等境界,他们其中只有几人达到。
一想到昆仑山有如此年轻的乾元中境修行者,而且还是三个,他们便震惊不已,随即便化作恐惧。
最令这群修行者骇然的是古之月手中的那柄湛蓝之剑,随剑而生的剑气令无数名剑都黯然失色。
人群中一时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又如何是唐戈等人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直背对着他们沉默不语的白衣女子。
唐戈忽然说道:“我们走吧。”
说着话,他便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人群不知为何,竟是不由自主的分开一条道路。
唐戈还未走出几步,其他人还未跟上,忽有强大气息降临。
星空中云气翻涌,屠末从其中现出身来,同时有数道剑光从剧毒雾瘴中冲出,然后飞快掠上山顶。
唐戈抬头看了一眼。
念如音终于转过身,只是依旧淡漠。
屠末一挥手,磅礴剑气从衣袖中释放而出,掠过那几座冰雕。
咔咔咔咔咔咔。
冰面碎裂,化作冰屑散落,然后随着夜风飘扬而起。
卫空猛得一哆嗦,眼底迅速浮现光芒,冲着屠末恭敬行礼。
其余几名云剑宗弟子许久后才回神,抱着冻僵的身体,不住颤抖。
随屠末而来的数位云剑宗门人手握长剑,分散而立,恰巧挡住了唐戈等人的去路。
屠末凝视念如音片刻,目光挪到唐戈和邬沧雨身上,说道:“都在啊,倒是省了很多力气。”
唐戈平静的看着他。
邬沧雨袖袍中的手掌缓缓握拢。
念如音看着屠末说道:“云剑宗死了这么多人,也不差你一个。”
屠末脸色微异,他想到了仇无涯、何念以及断霄等一众弟子,眼底涌上寒意,说道:“看来现在昆仑山杀人都不需要理由了。”
念如音说道:“自作自受。”
屠末脸色一沉,却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他似乎在等什么。
念如音也看出来他的确在等什么。
一阵安静。
那些小宗门门人以及散修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眼下两大宗门的无相境强者对峙,哪有他们说话的资格。
许久之后,夜幕之中突然涌现一团磅礴的黑雾,遮蔽了三分之一的星河,两道身影从黑雾中出现,残影道道,转眼间便落到了山顶上。
那是两个一身黑袍的枯瘦男子,样貌极为相似,皆是一脸阴沉,眼窝深陷,眉宇间弥漫着浓浓的阴翳之色。
随着二人落下,瞬间有一股压力席卷而下,包括闻卓在内的很多人都感觉到胸口一阵窒息。
古之月和邬沧雨也是脸色突变。
乾元境修士之中,唯有唐戈和卫空仍旧平静。
念如音柳眉微蹙,看着那从黑雾中出现的二人,淡声说道:“贪狼殿也要插手此间之事?”
那两个黑袍男子名为镜默、镜回,乃是孪生兄弟,贪狼殿的无相境强者。
镜默很沉默,一直盯着地面,不知在看什么。
镜回看着念如音平静说道:“昆仑山的确有些过分了。”
念如音玉手轻轻一握,一层冰冷寒气隐约浮现,环绕周身。
面对着三位无相境强者,她必须全力以赴,但却从未惧怕。
屠末嘴角浮现冷笑,说道:“冥顽不灵,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护住他们!”
念如音的眸子逐渐变成冰寒之色,寒气席卷而出,泽冥岛的温度骤降,那些境界稍低的修行者迅速退到崖边,却因为好奇心不愿远离。
“唉……”
一声轻叹不知从何处传来,虽然轻,却在夜空中回荡了许久。
念如音脸色微异。
屠末皱起眉头。
镜回和镜默也抬起头望向夜空。
远方的数颗星辰突然变得明亮无比,如同大道之光,而且竟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坠落。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才发现那并不是星辰,而是无数符印。
符印飘落到山顶上,彼此交织,光芒于极盛时湮灭,现出一道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
白眉飘飘,面容清庸和蔼,双手背在身后,颇显悠闲。
他缓缓走来,每走一步仿佛都有符之大道在其脚下浮现。
“这里还挺热闹。”
老者的声音如同海上清风一般,却令屠末瞳孔骤缩,令贪狼殿二人对视无语。
念如音冲着老者微微欠身说道:“贝老,好久不见。”
老者淡淡一笑,说道:“你这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念如音螓首微点,没说什么。
老者又看向屠末说道:“昆仑山和云剑宗的恩怨本就因云剑宗而起,我想尤宗主心中自由定论,你们退去吧。”
极为平淡简单的言语,却令屠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老者,许久之后才说道:“听潮灵谷这是打算与昆仑山结盟了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强大而又冷漠
屠末虽说是无相中境强者,身份地位皆是极高,但在老者面前,言语之中却似乎少了些底气。
贪狼殿那对孪生兄弟亦是如此。
宁知秋很是紧张,他尚不知老者是敌是友,却看到唐戈、邬沧雨等人极为平静,心想难道这老头真的如此厉害?
老者平静的看着屠末,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山顶一片哗然。
包括贪狼殿孪生兄弟、云剑宗卫空等人在内的修行者皆是错愕。
老者虽说不是听潮灵谷的谷主,但地位却是极高,就算是谷主也得敬他三分。
最重要的是,他的境界极深。
屠末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又看到摇摆不定的贪狼殿二人,他的心沉了下去。
片刻后,他咬牙说道:“为什么?”
老者犹豫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浓郁了几分,他看了一眼唐戈和邬沧雨,说道:“也是巧了,你找的这两个人与我听潮灵谷皆有渊源。”
什么渊源?
唐戈和邬沧雨怎么会和听潮灵谷有渊源?
别人不知道,但昆仑山的几个弟子却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
比如唐戈和海晴儿的渊源。
又比如邬沧雨和白鱼的渊源。
一想到这里,闻卓更是险些笑出声来,在察觉到澹台漓的白眼之后,立刻低头不敢言语。
唐戈依旧平静。
邬沧雨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古之月抿了抿嘴,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唐戈。
屠末深吸一口气,老者的话语极具分量,就算是他也不得不再三思虑,片刻后说道:“宗主之命我不敢违抗,你若是阻拦,我也不得不试一下了。”
顿了顿,他瞥了一眼唐戈,眼底浮现寒光,又说道:“都说听潮灵谷贝止澜境界极深,甚至已经突破至无相上境,但我云剑宗还真没怕过谁!”
云剑宗是屠末的底气,他也想再一次让老者知难而退。
或许云剑宗的底蕴比起听潮灵谷要强上一线,但若真的斗起来想必也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当然,云剑宗可能伤的轻一点。
老者的白眉随着夜风微微飘荡,他的脸色依旧犹如晴空之下的海浪,平缓而宜人。
他叫贝止澜,叱咤东海畔多年,即便是东海之上的罗刹海国也对他敬仰有加,因为他曾凭一己之力止住了东海上的山呼海啸。
最重要的是,他的声望极高,整个昆仑界,尤其是在东陆大地,即便是云剑宗内部,对他敬仰的人都不在少数。
若说心怀天下,昆仑界中,贝止澜可排进前三。
所以很多人对他力挺昆仑山皆是感到意外。
贝止澜背着双手在原地踱步,云淡风轻,不住的摇头。
某个时刻,他驻足止步,视线扫过贪狼殿镜回二人,又看向屠末说道:“老夫不愿对你出手,要不你以剑书传信给尤宗主,问问他的意见?”
在普通人眼里,贝止澜可以称之为老好人,但屠末对他这种行为却极为不耻,他说道:“宗主说过,昆仑山他可以不追究,但唐戈和邬沧雨必须付出代价!”
贝止澜叹了口气,说道:“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手了,没想到再次出手竟会是因为这般无聊之事。”
围观的一众修行者面面相觑,心想这是无聊之事吗?
屠末嘴角一抽,冷漠说道:“贝老,奉劝你一句,你们今天谁也拦不住云剑宗行事。”
话音落下,他抬头望向远处天空。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两道光芒于夜幕之中亮起,一道如云气一般的剑光,另一道则是充满着冰冷杀意。
不多时,二人现身。
任剑青看似年轻,深邃的眸子却显示着他经历过无数岁月,周身弥漫的剑气雄浑至极。
剑眉星目,脸色却冰冷僵硬,犹如北境雪山上棱角分明的山石。
他是云剑宗最年轻的无相境强者。
他很冷漠,也很沉默,和贪狼殿的镜默有一丝相似之处。
另一位不经意散发杀意的竟是一妙龄女子,红白相间的衣裙,短辫扎的很高,用红色发带束着。
一张俏丽的脸上隐隐透露着杀气。
她盯着念如音。
念如音也平静的看着她。
自从昆仑山脚下那一站之后,二人再未见过。
念如音说道:“你这是与云剑宗站同一队了?”
妙龄女子冷冷一笑,说道:“我只是站在你的对立面。”
念如音眼皮微抬,说道:“看来当年你还没有感觉到寒冷。”
妙龄女子脸色骤寒。
昔日,她曾被冻成冰雕。
也是那一日,她接受了念如音的疗伤丹药。
她是罗刹海杀女,春秋。
春已去,秋意正浓。
春秋现身,只为一雪前耻。
念如音又说道:“此事我昆仑山记下了,日后定当去罗刹海找回。”
此言一出,立刻将事态上升到两大宗门之间的层次上。
春秋却不以为然,而是说道:“就凭你也能代表昆仑山?”
念如音看着她,周身寒意渐浓。
“当然可以。”
说话的是唐戈,这是很久以来他第一次说话。
春秋戏谑的看着他说道:“你算什么东西?”
古之月俏脸微变,极湛剑蓝芒骤亮。
邬沧雨掌心有剑气凝聚。
宁知秋握着秋寒剑,闻卓握着黑剑,皆是一步踏出。
澹台漓没有任何动作,眼底深处却有剑光隐隐汇聚。
唐戈却保持着平静,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昆仑印还是不要给你看了。
“看来罗刹海门人久居深海,对昆仑山的实力尚不可知。”
忽有冷冽的声音自夜空垂直而下,随即一道剑吟之声响彻而起。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澹台漓的神色柔和了一些。
云剑宗任剑青更是变化甚大,一直冷漠的眸子忽然泛起亮光,那道紫金剑光在他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紫衣女子翩然落下,看似温婉却剑意凛然。
昆仑山坠星崖崖主景鹿降临。
她看了一眼澹台漓,淡淡一笑。
澹台漓素来清冷的眸子柔和了许多。
景鹿的视线扫过念如音、唐戈等人,最后看向贝止澜说道:“贝老。”
贝止澜微笑点头。
从她一出现,任剑青的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片刻未离。
宁知秋更加紧张。
和其他散修以及小宗门门人一样,一时间难以回神。
无相境强者陆续降临,他们很紧张,同时也充满着莫名的兴奋。
唐戈看着景鹿,心想早知道你来,就不通知黎棠了。
景鹿终于看向屠末说道:“想死?”
屠末眯着眼睛,寒意深沉说道:“今日之事,谁也拦不住!”
他看向任剑青,微微点头。
后者虽然年轻,但屠末却对他很是尊敬。
任剑青一步踏出,剑意凛然,直视景鹿。
景鹿眉头微挑,却是淡然一笑,天律剑在其洁白掌心之中浮现。
二人迅速升到星空之下,一时间,剑气弥漫了整片夜幕。
时隔数年,念如音再次与春秋对上。
贝止澜一人拦下贪狼殿镜回镜默两人。
屠末又有谁拦?
昆仑山自然不愿看到几位天才门人被俘或者被杀。
雾瘴之中掠出一道灰色影子,一个儒雅潇洒的中年男子站在了屠末跟前。
围观的修行者们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昆仑山早就留好了后手。
古之月微惊出声:“师父。”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夜幕下的几处战圈,恐怖的波动落在他的眼里却极为平静。
片刻后,他看向屠末说道:“你做什么都可以,但若是做了让我徒儿不高兴的事情,我会很生气。”
屠末吐了一口浊气。
二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是在千丈之高的上空。
自始至终,这些无相境强者就从未看过山顶上的尸山血海一眼。
唐戈望着夜空,某个时刻霍然低头,一道冷冽剑光在眸子里迅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