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四十万大军
“你是说,从幽州撤兵?”
袁绍反应并不慢,审配一开口,他就想到了近在眼前的幽州,或者说公孙瓒。
只是一提起公孙瓒,袁绍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公孙瓒那个王八蛋,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驴踢了,明明有李易这个强敌在,他也愿意主动低头,给足面子和里子,诚意满满的邀公孙瓒联手共抗强敌,可公孙瓒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跟他不死不休。
袁绍对李易,感情很复杂,有愤怒,却没有多少恨意,甚至内心深处还有几分敬佩,因为双方只是天下之争,与个人仇怨无关。
但他对公孙瓒就只有恨意了,那家伙简直无赖,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溅他一身血,叫袁绍恶心的不行。
审配知道袁绍对公孙瓒恨意极深,不愿刺多激袁绍,直接说道:“军师虽然已经下令在北岸增兵,但李易兵马数目太多,增兵不过杯水车薪,而我方纵然有黄河天险,但黄河广阔,纵是张将军不眠不休,也难免百密一疏,所以,未免出现差错,继续增兵乃是当务之急,而且,李易大军北上的消息一旦传开,我军中兵将难免心中惊恐,为安定军心,主公也当速速亲临督战,”
审配说的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袁绍如何不明白,可是……
袁绍抬头,隔着帐篷看向涿郡方向,幽幽问道:“正南可有妙计助我速速破城?”
“属下……”
审配面露惭愧之色,无言以对。
“唉。”
叹息一声,袁绍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公孙瓒虽然兵少,却还留有一战之力,完全可以趁着他撤兵的时候尾随追击,即便小心谨慎,不让主力兵马受损,可军中辎重? 还有那些攻城器械? 多半都要落入公孙瓒手中。
如果不是有这些犹豫? 袁绍之前直接就对众人下令退兵了。
这些难处审配也明白? 他想了一会? 建议道:“主公可命高将军带两千兵马藏于道路附近的山林? 如果公孙瓒追击? 就以擂鼓旗帜惊吓? 如今公孙瓒虽然凶戾,可作战胆气却远不如前? 必然退兵? 主公主力当能从容撤走。”
观察了一下袁绍的脸色,审配继续道:“然后? 主公可以……可以放弃易水以北城池? 有易水作为阻挡,以公孙瓒兵力,想要渡河为李易助战绝非易事,只留少许兵马戒备足以。”
袁绍咬了咬牙? 脸颊上肌肉抽搐,审配说要放弃那些地方? 他能理解,因为现在留着那些城池,只会分散他的兵力,还会不断面临公孙瓒的进攻,与其如此,自然舍弃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那些地方都是他辛苦打下来的啊!
“主公,当断则断啊!”
看到袁绍表情狰狞,审配只能轻声劝解,他真的害怕袁绍舍不下那些地方。
“呼。”
吐出口浊气,袁绍心中有了答案,可他不想说,摆摆手,问道:“然后呢?”
审配稍稍放下心来,继续道:“然后,可暗中遣人向李易求和。”
“什么!”
袁绍再一次不淡定了。
之前审配的建议,其实袁绍自己就想到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让他不能立刻做出决定,故而审配轻轻劝一劝,袁绍就答应了。
可这次不同,求和,这叫袁绍如何能够接受!
曾经袁绍也通过使者向李易表达过善意,但那时双方还算是互相忌惮,是平等关系,和平也是双方都需要的,而现在,已经是屈辱了。
甚至,哪怕他愿意受辱,李易还不一定会答应。
“主公,求和只是权宜之计,不求李易退兵,只要李易为此犹豫十天半个月,无论是其本身粮草消耗,还是为主公争取时间,这都是多了一分胜算啊。”
袁绍深吸口气,沉着脸道:“此事待回到邺城再议!”
“喏……”
审配暗暗叹息,却没有继续劝说,因为他知道,袁绍是主,有些事情他们可以选择退让,可袁绍不能。
定了定神,审配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并州那边,主公是否回调一些兵马支援冀州?”
这次审配语气很不确定,显然他自己还没有想明白。
袁绍果断摇头,道:“李傕郭汜,岂是易于之辈?除非二人战败,否则并州兵马绝对不可轻动,一旦并州有失,黄河防线也将失去意义,所以,你再为我传令高干,让他囤积粮草,放弃那些无谓的地方,以坚城固守,无论李郭如何作为,都必须拖延下去,等到冀州见出分晓。”
“属下知道了。”
应了一声,审配最后问道:“青州大公子方向,是否要加紧一些?”
“青州?”
袁绍皱了皱眉,却是忽然想起袁谭前些时日提到事情。
魏延似乎因为降职对李易心有不满,开始玩忽职守,仗着把手渡口,频繁倒卖货物,一心赚钱,叫人不耻。
于是袁谭就布局拉拢魏延,虽然没有成功,却意外发现了魏延与陈登交往甚密,魏延做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是为陈登做的,而陈登似乎也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对李易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忠诚。
这样一来,青州的情况就非常微妙了。
袁绍觉得陈登是可以争取的,但是有个前提,他必须胜过李易,最起码也得双方持平才行,可现在他明显不如李易,就算陈登不满李易,也绝对不会倒向他。
思虑半晌,袁绍说道:“往平原增兵五千,但不要大张旗鼓,注意内紧外松,在陈登没有动作之前,不要轻易表露敌意,另外,让袁谭关注陈登举动,但不要接触,不要有任何无礼之举,只要青州能保持平稳,便是我军幸事。”
审配想了想,拱手道:“主公英明!”
袁绍却是苦笑,他哪里是英明,之所以这么安排,除了陈登的态度让他感到安全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他没更多的兵马了,只能尽可能的以最少的兵力稳住青州,将更多的人马放到冀州面对李易主力。”
至于说青州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袁绍倒是没有想过,因为李易安排在青州的官员,实在是太年轻了,而且,陈登似乎是还是通过进献美人的方式将张辽挤了下去。
寻常人可能会因此调笑李易,觉得李易是被美色昏了头。
可袁绍同样作为上位者,不管嘴上怎么说,他心里尊重李易这个对手,认为李易的初衷应该是不想让张辽成为军政大权尽握的地方大员,所以,才会故意给了陈登上位的机会。
而现在辅佐陈登的人,除了魏延稍稍有些名气之外,其他人都是无名之辈,除非李易另外加派人手,青州应该是很难出现大变故的,这也是袁绍对青州方向放心的原因之一。
看向审配,见审配似乎再无进言,袁绍有些心累的道:“好了,你这就下去传令,通知各部兵马,今晚准备,明日一早撤兵,另外……”
顿了顿,袁绍半闭着眼睛,小声道:“另外,提防李易细作,以及军中各部将领,若有异常,速速报我!”
审配脸色骤变,他没料到袁绍不仅是防备李易,还对自己人产生了警惕。
他很想说袁绍多虑了,身边同僚都是忠心耿耿,可是,他只是稍稍想想就将话又吞了回去,
袁绍得势之时众人的确忠心耿耿,但现在呢,谁敢保证?
最终,审配只是拱手领命,缓缓退下。
在审配离开之后,袁绍看着空荡荡的大帐,只觉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李易的强大让他无力,然而,袁绍不知道的是,真实情况其实远比他知道的要糟糕……
在对李傕等人做出安排的同时,李易自家的兵马自然没有闲着。
西线,李易命徐晃率十二万荆州精锐北上,进驻东郡,以濮阳为中心,沿白马、咸城一线布置,摆足了进攻的阵势,似乎随时都要强渡黄河。
中路,李易下令豫州,兖州兵马奔赴东阿,与早就部署在那里的黄忠汇合,以黄忠为主将,自东阿向西到苍亭扎下连营,这一支人马十万出头,比西线略少,也不及荆州兵精锐,但李易却亲率亲卫营在东阿坐镇,相比西线兵马,士气更加高昂。
东线,李易让张辽带兵进驻临邑,张辽麾下除了徐州兵之外,后续还会有扬州兵加入,总兵力与西路的徐晃相当。
不过,因为要等待扬州兵马,张辽暂时还留在琅琊与泰山相交的盖县,并没有直接赶到前线。
最后是青州,这一战李易似乎是不打算让青州参与,以青州初定,人心不稳为由,只让陈登以青州本地兵马以防守为主,远不如兖州那边咄咄逼人。
可即便如此,李易这次的手笔已经足够让天下人震惊了。
直接参战兵力超过三十五万,算上长安李傕等人,李易一方的总兵力已经直逼四十万!
如果再加上张燕,公孙瓒,以及青州的暗中布置,最终的数字绝对能让七成的河北将领绝望。
这样的规模的战役遍数历史也不多见,算上一路供应的民夫,人数更是超过百万,其动静可想而知,中原各个州郡的世家望族,无不为李易的大手笔震惊,过去他们虽然知道李易厉害,但终究见识有限,此时方才真正见识到了李易的能量。
于是,自李易用兵之后,各地世家大族安分守己,与百姓其乐融融,强盗山匪争相躲如深山,宁肯挖草吃吐,再也不敢在外冒头,甚至就连那些平日浪荡街头的游侠泼皮,也开始变得本分。
这一切全都来自于李易的震慑!
其实中原还好,毕竟是李易治下,只有极少数人心中坠坠,更多的人都在因为李易的强大而欢喜,可到了黄河对面,情况却只能用愁云惨淡来形容。
据说,驻扎在黄河南岸的张郃看到李易一日接着一日增兵,已经数日不眠,不到半个月,居然生出了许多的白发。
沮授原本应当镇守邺城,可是在他发现情况远比他初见的要糟糕之后,都不等袁绍回复,直接尽起邺城兵马,奔赴东平陵增援。
沮授此举救了袁绍一命,虽然当时李易的几十万大军还没有全部到位,但以张郃手头的兵力已经守不过来了,如果沮授的反应晚上两天,李易就下令让徐晃试着从濮阳那边打开局面,而这个口子一开,后面的大军陆续过河,袁绍的形势必然急转直下。
只可惜,李易高估了张郃的兵力,又低估了沮授的反应,错过了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当这些情况送到袁绍面前时,袁绍正带着先锋人马过易水,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险些坠马。
虽说因为沮授的及时应对,让河北躲过一劫,可最新报上的李易的兵力,真的让袁绍绝望。
那可是四十万大军啊,他现在连十万人都没有,怎么打?
万般无奈之下,袁绍一咬牙,将本来支援给袁谭的人马,划到了东郡,协助张郃防守对岸。
同时,袁绍还下令,冀州全境征兵,不不仅仅是征召普通青壮,还勒令冀州世家大族,派遣家中仆役青壮,为他征战。
这一道政令,为袁绍添了多少兵马暂且不说,但对于冀州百姓,尤其是秋收被影响的百姓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而且,这时候李易北伐得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而且传言比事实更加夸张,竟然说李易麾下兵马不下百万。
一时间,荆州百姓人心惶惶,许多人甚至不顾家业,转身逃向了幽州,希望可以避开这场注定惨烈的大战。
很快,时间到了十月初,袁绍在邺城通过各种软硬手段,又生生的拉出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兵马,也开始南下,算上他之前从其他各处的抽调,黄河北岸的兵马很快要接近十三万人。
其中青州,也就是平原的袁谭,掌兵一万五千,八万沿河在冀州沿河布防,袁绍自己将会调换三万主力精锐,在东阿对岸设下河北大营,与李易对峙。
袁绍在短短时间内,能做出如此应对,实属不易,然而,面对李易,依旧不够看。
李傕与马腾已经开进上党,河内张扬为保全性命,几乎是倾其所有劳军。
徐晃与黄忠两路,兵马到齐,将近二十五万人向对岸虎视眈眈。
再算上后面的张辽,青州的陈登魏延……
掌握如此多的优势,李易觉得,自己如果不胜,那一定是老天瞎眼了。
第759章 郭图过河
“青州那边怎么样了?”
东阿的码头边,李易站在河岸上举目眺望,因为河水宽阔,距离遥远,只能模糊分辨对面的营盘大小,具体兵马多少,还有旗帜都看不清楚,不过,从前几天得到的消息,还有对面忽然扩大了一倍多的营盘规模来看,李易知道,袁绍已经到了他的对面。
袁绍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因为李易在东阿高调亮相,其中大半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袁绍本人及其麾下的冀州兵马主力。
不过,现在最让李易在意的,却不是袁绍。
“启禀主公,按照陈刺史今早送来的消息,魏将军正借口‘战事将起,恐有不测风云’,将青州的囤货往对面大肆倾销,对岸起初还戒备非常,但几次平安交货都无异常,而且魏将军多让了三成的利润,对面商家为利益所动,私下里以重金贿赂了淳于琼,现在平原一带的盘查已经非常宽松,沿河布防情况已经到手,只要让对方再松懈一二,便可执行计划!”
出言答话的是荀攸,而不是军师蒯越,为了保证这次的大战万无一失,李易将蒯越调拨去了西线徐晃那里,在战事正是开启后,协助徐晃行事,故而,李易身边的首席参谋暂时就落在了荀攸的身上。
不过荀攸的任务并不重,这次兴兵谁说突然,可李易却是早在半年之前开始布置,也在沙盘上将之推演了无数遍,所谓军师参谋,只是查漏补缺罢了。
李易颔首,叮嘱道:“让他们继续保持谨慎,虽然我方占尽优势,却也不能大意轻敌,另外? 提醒张辽,务必让他与魏延配合妥当? 否则魏延纵然计成? 初时也只是孤军? 他若不能及时支援? 最终即便不会功亏一篑? 魏延所部也必然死伤惨重!”
“主公放心,张将军那边已经立了军令状? 用身家性命做保? 魏延过河半日之内,必有三万精锐跟进。”
荀攸说话时嘴角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动兵之前,他还担心李易会因为优势太大而飘飘然? 可事实上,李易却是比任何人都小心。
李易微微颔首,他现琢磨的已经不是怎么打胜仗? 而是站在袁绍的角度上去思考,如何才有可能翻盘,然后一点一点的将可能存在的隐患拔除。
想了一会? 李易感觉实在没什么好交代的,便放下了那些累人的事情,问道:“黄将军呢,是否还在码头?”
典韦上前答道:“黄将军在的,按照惯例? 要下午才会离开? 属下是否去请他过来?”
李易摇头笑道:“正事倒是没有,我只是在想,袁绍既然到了对面,此时是否也在瞧着这边,所以,我想与他打个招呼。”
“招呼?”
这次出声的是步骘,因为鲁肃被调去协调李傕那边的事情,李易身边人手有些不够用,就把步骘给调了过来,暂时接替鲁肃的职务。
这位也是李易的大舅子,是有优先提拔待遇的。
李易笑着抬了抬手,往边上的土坡一指,道:“将我的帅旗立在那里,稍等我在这里与诸位小酌几杯,你们说说,袁绍看到了会是何感想?”
众人无语,还以为李易想干嘛,原来却是这样的恶趣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蒋干是个没节操的,当即赞扬道:“主公临阵设宴,如此盛情叫人钦佩,只可惜袁绍无胆,白白辜负了主公一片心意啊。”
李易表情微微一滞,其他人也跟看什么不可描述之物一般的看着蒋干,全然没想到有人为了拍马屁,竟然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李易忍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亲热了拍了拍蒋干的肩膀,笑道:“子翼说的好,不如就由子翼过河给袁绍送上请帖,如何?”
蒋干的脸一下子就绿了,眼巴巴的看着李易,不敢再说话。
前段时间李易叫鲁肃跟着李傕去讨一道讨贼圣旨,可不仅仅只是求一个师出有名,而是给袁绍,给整个袁家扣了一顶足以压碎“四世三公”美名的大帽子。
先是从黄巾之乱开始,李易愣是将此事与袁家扯上了关系,没证据制造证据,证明袁家在其中担任了非常不光彩的角色,目的更是凶险,极有可能是想要颠覆大汉江山。
单看这件事并不算什么,任谁都知道是李易在泼脏水,没有十多年的昔年灌输洗脑,根本就没有说服性,当时李傕与郭汜看了之后都感觉不好意思,毕竟是让天子抄的,多少也得有点道理才是。
然后,再往后的内容,就开始非同一般了。
李易说董卓进入洛阳是袁家一手策划,大将军何进乃是被其蒙蔽,何进的死也是袁家串通宦官的结果,目的是想要取而代之,事后袁绍屠闯入皇宫,不遗余力的戮宦官就是为了灭口。
袁家野心勃勃,想要一举掌握洛阳,奈何失算了一件事,董卓同样是虎狼,并没有如何进那般成为袁家手中屠刀,最终导致袁家的谋划落空,不得不退到冀州,重新开始布局。
这一段是李易在后世网络小说中看到的,改了改抄了上去,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不细究的话,道理上是完全说的通的。
李傕和郭汜两个当事人都看的懵了,鲁肃问他们的时候,犹犹豫豫,显然是吃不准董卓和袁绍之间的关系。
这时候再返回去看第一条,那就有点吓人了,袁家,大概,或许,真的谋划了几十年?
人就怕怀疑,怀疑之后再脑补,那都是非常了不得的,被弄懵的不止李傕郭汜,小皇帝也信了不少,原本李傕叫他抄圣旨的时候小皇帝还咬牙想抗争一下,但在看到其中内容之后,果断挥毫,一字不漏的全抄了下来。
李易扣黑锅可是专业的,之后许多事情也都给袁绍按了上去。
十八路诸侯讨董成为了袁绍削弱董卓与清除天下英雄豪杰的阴谋,后面袁术的称王,还有河北发生的种种事情,甚至是曹操在徐州的屠城,也全都成了袁绍的手笔,不是袁绍亲自干的,就是他命人暗中指使的。
总之,这一道圣旨李易就是奔着毁人去的,虽然不见血,却是将袁家的脸面都给按在了泥坑反复摩擦。
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这次袁绍如果败给了李易,那么之后就算李易不对袁家灭族,袁家数百年的声望与经营也必然毁于一旦,也跟灭族不差多少了。
平心而论,李易这事干的不地道,但蒋干他们作为李易的部下,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换做袁绍,被人如此污蔑构陷,其愤怒可想而知,蒋干估摸着自己过去,作为李易的近臣,被袁绍给活活炖了都是极有可能的。
虽然以李易的为人,肯定不会这么凶残的送蒋干去送死,但蒋干却必须诚惶诚恐,不然什么事情他自己都明明白白,淡定从容,那还要李易何用?
果然,蒋干的耍宝让李易哈哈大笑,当即,李易命人去叫黄忠,有让军士备上几样小菜,准备小酌,至于邀请袁绍赴宴什么的,往黄河里倒杯酒水意思一下就好。
很快,酒菜便准备妥当,但黄忠却是迟迟不来,李易正要遣人去问,黄忠的亲卫传来消息,说有船只从对岸过来,意图不明,黄忠被此事耽搁了。
黄河不比长江平稳,水势比较凶猛,自李易命黄忠在东阿驻军造船,双方愣是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水战冲突,偶有的几次交锋,都是轻舟偷袭纵火,也多在夜间发生。
李易心生好奇,寻了一处高地向码头张望,果然看到有一艘小船在己方两艘船的“护送”中缓缓靠岸。
继续看下去,李易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略显古怪的笑容,因为那艘小船上下来了一位熟人,郭图。
都这时候了,郭图来做什么?
投降,求和,还是大义凛然的与他展开一场辩论?
李易笑了笑,将虞翻唤来耳语几句,便在矮几边做好,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约莫只过了一炷香功夫,黄忠便过来了,后面自然跟着郭图。
黄忠虽然也是稍稍有些傲气的人,却不喜欢欺负弱小,郭图自称是袁绍使者,态度上也老老实实的,黄忠便没有为难,只让郭图跟在后面。
到了李易那边,黄忠诧异的看了一眼“看门”的虞翻,点点头,便继续往前去见李易,可轮到郭图,郭图正要与虞翻攀交情,却是被虞翻一把拉住,将他带到了一旁的小树林后面。
黄忠回头瞧了一眼,表情稍显古怪,但也没有参合。
“仲翔这是作甚?”
郭图这一次出使,心中压力自然是极大的,起初看到了相熟的虞翻,本来还有些庆幸,想着问问李易心情如何,探探口风,却不想直接被虞翻带到了一边,而且虞翻一脸凝重,当即就给了他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虞翻似乎很着急,连叙旧都没有,开门见山的问道:“郭兄此来可是为了乞降?”
饶是郭图内心压力大,而且也做好了被李易羞辱挤兑的准备,可虞翻一开口就是乞降,还是让他心头不禁一阵火起,绷着脸,冷声道:“如此无稽之言,仲翔说出来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虞翻被郭图反讽,也不恼怒,自顾自的又道:“郭兄如是为了乞降,我自当在主公面前为郭兄美言,说什么都要为郭兄求一个富贵,可是,如果郭兄是为了其他事情,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我这就亲自送郭兄回船!”
郭图面色再变,惊讶道:“这是为何?”
虞翻深吸口气,然后叹息道:“我主百万大军临河列阵,将士们战役高昂,文臣武将数千,各个恨不能以死相报我主恩德,但大军一直未动,却是因为还差了一个关键事物,郭兄可知道差的是什么?”
“什,什么?”
郭图的嘴皮子忽然有些不利索,虽然他平素也算是反应机敏,可这次本就是硬着头皮来的,心里乱七八糟,现在又被虞翻一顿唬,已经有些慌了。
虞翻左右看看,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差一个祭旗的人头啊!”
“嘶——”
郭图倒抽一口凉气,猛的倒退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栽了跟头。
虞翻看着郭图那惊慌的表情,一脸关爱的道:“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如实相告,具体如何决断,全凭郭兄自己拿主意。”
说罢,虞翻仿若告别一般的用力拍了拍郭图的肩膀,继续回去“看门”。
郭图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就本心来讲,他很想掉头就走,因为这趟他根本就没打算来,可谁让许攸碰壁之后,他在李易这里走了几趟都是全身而退,袁绍不选他出使,还能选谁?
可是,郭图一番挣扎,最终还是没敢往回走,回去他就成了无胆的小人,要被李易笑话,袁绍更是看他不起。
而硬着头皮来见李易,也不一定真的会死。
稍稍冷静下来,郭图不难猜到虞翻是故意吓他,帮助李易先声夺人。
可是,就算他心里能想明白,奈何现实已经让他“未战先败”,许多准备好的策略全都不好再用,接下来,只能是求人了。
过了好一会,郭图慢悠悠的来到了虞翻身边,抿着嘴没有言语,虞翻也没有继续装腔作势,往前一指,领着郭图往前走去,那里,李易正在与黄忠碰杯。
“郭图,见过大将军!”
郭图对着李易见礼,目光悄悄看向左右,只见李易周遭文武数十人,无论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皆是气质沉稳,神采飞扬,将李易拱卫其中,呈现欣欣向荣之势。
这种样子郭图之前就见过,那时袁绍得了冀州,网罗河北英才,而今,双方一起一落,其中差了多少,已经难以计算了。
“赐座!”
李易自然不会真的把郭图祭旗,命人看座之后,笑问道:“公则此来为何?呵呵,你我也算是旧识,若有所求,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衬,绝对不会推辞,当然,若是我帮不上的,呵呵……”
第760章 可以开始了
郭图的脸直接涨红,李易的话语乍一听还算客气,其实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这趟出使,袁绍最初的目的只是让郭图试探李易的态度,虽然对于让李易临阵收手不怎么报希望,但起码多拖延一日算一日,李易人多,驻军的成本自然也要高出许多。
然后,有机会的话再探探李易虚实,是否真的如外传传言的那般厉害。
不过,在得知天子下旨,将他袁家给贬为了近几十年来,大汉最大的野心家与阴谋家之后,袁绍再也无法淡定,当场就掀了桌子,一边大骂李易不当人子,一边怒吼着给郭图下令,叫郭图去质问李易,问问李易为何要如此污蔑他,让李易对此事给一个说法。
这可就苦了郭图,这种事情本就不好谈,而李易一见面又是如此态度,让郭图根本不敢开口。
绷着脸憋了好半晌,郭图这才缓缓深吸口气,艰难的道:“大将军仁义,天下人皆知,我主也是钦佩,至今想起当初与大将军初次相识情景,每每都是怀念不已。”
李易笑而不语,真给袁绍一次从来的机会,就不是十八路诸侯讨董了。
郭图继续道:“后来大将军讨灭中原不臣宵小,我主更是将此事挂在嘴边,时时称颂,直言有大将军在,大汉中兴有望,可是,如今正是再度振兴大汉的大好时机,大将军却为何忽然剑指河北,这是何道理,图实在不解。”
这番话,郭图本应该以一种义正辞严的态度来讲,可他心中畏惧,虽然言语内容上并无不当,但从语气上听起来,怎么都难逃一种憋屈的味道? 不但不能给人压力,反而还有些好笑。
李易招呼侍者为郭图奉上酒水? 很随意的说道:“此事非我所愿,天子旨意命我出兵河北,我极为大将军,岂能公然抗命?”
“咳咳咳……”
步骘猛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留在李易身边的时间还短,显然还不太适应李易的这种厚脸皮表现? 一句话就让他被酒水呛到了。
突来的尴尬? 李易一方许多人都是抿嘴暗笑? 可郭图的脸却是红的发黑。
什么天子圣旨? 都是扯淡!
这种事情普通老百姓不知道? 可李易还不知道么!
郭图心里有一股冲动? 很想直接戳破李易脸上的虚伪? 看看李易那虚伪的忠义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面目,可他冲动再冲动? 最终还是选择了偃旗息鼓。
不仅仅是因为郭图怕死,更因为即便袁绍? 现在也承受不住李易愤怒的后果。
握着拳头,紧紧的咬着牙? 郭图知道,李易能这么不要脸的搬出圣旨? 固然说明其厚颜无耻,但也证明了李易对于这件事的鉴定态度,寻常言语恐怕根本不能让其动摇。
索性,郭图直接问道:“敢问大将军,如何才可以暂熄刀兵,避免黄河两岸生灵涂炭?”
似是感觉语言太过苍白,郭图又补充:“就算大将军不在乎昔日与我主情谊,但还请大将军看在南北数百万百姓的份上,考虑一二!”
郭图的声音听上去颇为真挚,李易却是不为所动,呵呵一笑,点头道:“好说,好说,只要袁将军愿意让士兵放下刀剑,我自然不会妄造杀戮,不仅如此,我还会上书天子,请天子册封袁将军为晋公,如此,袁家将继续世代忠义,河北百姓也能免于一场战祸之苦,如何,这算不算两全其美?”
郭图心中悲凉,虽然早就感觉到李易会拒绝,但这种拒绝也太欺负人了,什么晋公,其实不就是把袁绍当做猪羊圈养起来么?
摸着面前的酒盏,郭图都有一种抓起来砸李易脸上的冲动,他真的想问问,难道李易不记得,当初他还是一穷二白的时候,袁绍也不曾对李易轻视,但李易一朝得志,却是如此咄咄逼人,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袁绍留下。
只是,无论郭图怎样怒目,李易的表情却从未变过,一直都是那种很假的微笑,和李易的君子,忠义一样,都是假的
沉默了好一会,郭图说道:“大将军所言,干系重大,图也不敢妄下定论,大将军可否宽限一些时日,待图回禀我主,然后再做回复?”
李易非常大方,应道:“自然可以,不过,这时日也当有个限度,我也不能一直等下去不是,你说个时间吧。”
郭图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半月……”
刚一开口,郭图的话语就被李易打断,只见李易指着黄河,问道:“袁将军已经在对岸了吧?”
郭图一怔,很快就答道:“我主昨日刚刚到达。”
对此郭图倒是没有隐瞒的必要,双方都在对面放了不少的探子,对面主帅在哪,稍稍打听就能知道。
李易眯了眯眼睛,笑呵呵道:“这黄河虽然宽阔,但来回一趟,半日足以,可公则却说半月……呵呵,莫非是打算游回去?”
这话有些呛人,郭图嘴唇颤了颤,干笑道:“大将军说笑了,这等大事,商讨自然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郭图知道自己之前提出的时间太多,让李易不高兴了,很快又补充道:“其实,此事若是抓紧一些,十日倒也足够了。”
李易问道:“十日之后,袁将军若是不答应,是否就是说,准备好与我决一死战?”
“这,这话从何说起,我主行事素来都是以和为贵,岂会轻易言战,更何况,我主与大将军还是旧识!”
郭图想要极力淡化开战这件事,但李易却是不会让他如愿,又道:“既然如此,那就以十日为期,十日之后,我还在这里等公则回复,若是袁将军不接受朝廷好意,那李某人只能亲自过黄河与袁将军面谈了。”
见李易如此咄咄逼人,郭图的表情都忍不住有些扭曲,咬牙说道:“这黄河凶险非比寻常,大将军若是轻易言战,不知将有多少大汉儿郎葬身河底,成为鱼鳖腹中之物,这岂不与大将军一贯主张违背?”
“呵呵……”
李易以一种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郭图,说道:“公则所言不差,但是,那时是因为我兵少力弱,自然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可现在呢,我麾下雄兵百万,你说说,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郭图的表情直接就僵硬了,不仅仅是因为李易的强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更可悲的是,他自己都觉得李易说的有道理,毕竟这么强大了,死几个人算什么?
然而,李易的打击可不会这么简单,只见李易话锋一转,继续道:“还有,黄河的确凶险,可是,你应知道,李傕与马腾此时已经过了黄河,所以,只要我愿意多花上一些时间,这黄河又算的了什么呢?”
此言一出,郭图的脸色彻底变了。
按照袁绍一方的对形势的判断,李易进攻的主力是李易本人所在的东阿,也就是黄忠这一支兵马,其次是徐晃,下一个是并州,最后是青州。
目前并州方向的威胁暂时不大,除非李易绕路过去,只是那样耗费粮草实在太多,最多算是一道中策,智者不取。
可是,如果李易真的将重点放到并州,让双方的主力在并州硬碰硬,那么,这一战很了能就会发展成为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苦战。
看上去是李易吃亏了,可问题是袁绍现在没有李易的体量大,李易最多只是伤及皮肉,可袁绍一个不慎就是伤筋动骨了。
一时间,郭图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按照李易说的,他真的看不到一丁点的胜算!
见郭图似乎有点崩溃,李易摇了摇头,他之所以会见郭图,又说了这些话,可不是无聊找郭图展现自己优越感,更不是想打击人,而是希望通过郭图来对袁绍实现某些误导,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咳咳。”
轻咳了一声,李易起身往前走去,郭图见状,下意识的就想离席后退,但理智让他忍住了。
李易来到了郭图的身边,亲热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感慨的说道:“有些事情,我与袁将军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先生应当是明白的,所以,有些事情只能如此,不过……”
顿了顿,李易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郭图,低声道:“不过先生不同,只要先生点头,即日起便是大将军府的别部司马,等过了黄河,立刻升任平原郡守,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见李易招揽自己,郭图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这一次,终于起身离开座位,往后推开了一大步。
现在的袁绍已经是四面皆敌,内部人心浮动,就郭图了解,暗中琢磨着准备后路的人绝对不少,只是李易在河北的活动较少,中间又隔着黄河,那些人找不到路子,不然绝对会有人改换门庭。
在这种情况下,郭图作为熟人,面对李易当面递来的橄榄枝,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短暂的挣扎之后,郭图还是咬着嘴唇,没有把手伸出去。
“大将军好意,图感激不尽,只是自古忠臣不事二主,还请大将军见谅。”
见郭图拒绝的如此干脆,李易脸上明显多了一抹诧异,因为郭图这家伙从来都跟节操二字沾不上关系。
郭图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大将军所言之事,紧要非常,图不敢耽误,这便回去禀报我主,还请大将军准许。”
李易深深的看了郭图一眼,似乎是想看穿郭图的想法,过了好一会,这才笑道:“自是可以,不过,先生过河而来,不妨用些水酒,稍作歇息再行上路?”
“多谢大将军好意,只是我主还在等待回复,图实在无心酒宴。”
李易知道,郭图是去意已定,心中稍稍有些感慨,笑了一声,说道:“也罢,仲翔,你代我送一送郭先生。”
“多谢……”
郭图又向李易行了一礼,当即匆匆离去,李易看着郭图的背影,先是摇了摇头,感慨人性的复杂,但不多时,李易的表情就被严肃所取代。
荀攸看了李易一眼,若有所思,刚刚李易与郭图的对话,他是明白一些门道的。
不过,后来的黄忠就比较疑惑了,上前问道:“主公是诚心招揽那郭图?”
李易往码头方向看了眼,路上已经不见了郭图的踪迹,说道:“自然不是,郭图虽然对袁绍算是忠心,可其才学人品,尤其人品,都上不得台面,我有那一问,也不过是想给冀州官员树一个榜样罢了,不想郭图居然拒绝了。”
黄忠呵呵笑道:“郭图不识抬举,将来怕是有的后悔了。”
“将来……不用太远,让郭图后悔,十天足矣!”
李易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听得黄忠一愣,但马上又是眼前一亮,问道:“青州要动手了?”
李易没有回答,转身看向荀攸,荀攸神色一凛,躬身道:“请主公吩咐!”
“即刻传讯陈登魏延,告诉他们,袁绍重心将会稍稍转向西北,之后十天是个机会,如果没有意外,之前的谋划可以开始了。”
李易的语气并不激昂,可众人却是无不振奋,齐齐起身。
带着几十万大军却不动手,很多人心里都急了,恨不得早一日杀过去,只是李易为了求稳,这才一天天的往后拖延,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请主公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荀攸也有些激动,抱拳便要下去传令,但李易又叫住了他,叮嘱道:“时间定下之后,让陈登尽快回传于我,届时我将会奔赴青州,从冀州腹地制造压力,逼迫袁绍放弃黄河防线,然后,尔等从容渡河,分兵夺取城池,如此,冀州定矣!”
……
青州,高唐。
无论是从冀州南下,还是从青州北上攻打平原,高唐都是首当其冲。
之前袁谭攻打青州,走的便是高唐,于是,在青州落入李易手中之后,高唐理所应当得也成为了青州军事部署的最前沿。
可是,这样一个本该是军事要冲的地方,现在却很难被袁谭和淳于琼正眼相看,哪怕李易已经开始对袁绍磨刀霍霍也是如此。
不怪他们大意,因为现在的高唐,真的是一点威胁都没有!
第761章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要让袁谭打心里对青州放松警惕,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更不是只凭借魏延一个人的态度就能做到。
最初的时候,青州兵力部署的重点就在于高唐,在李易撤兵后,他为青州留下了一万精锐,这些人全都驻扎在高唐,可见高唐的重要性。
但是,随着李易的撤兵,可能是陈登,也可能是魏延,似乎是认为天高皇帝远,没用多久,就把李易的布置给改的一塌糊涂。
原本应该重兵驻防的高唐,被陈登几次调动之后,竟然只剩下了三千人,其中还有一千多是魏延招募的新兵,高唐的军事力量一下子被打了好几个折扣。
而那些调走的精锐,如果是被陈登放到其他地方沿河防守也说得过去,可陈登却将他们全都集中在了临淄,临淄又不打仗,陈登的操作让许多人都看不懂。
当初袁谭还在被袁绍关禁闭,管理平原的是淳于琼,淳于琼也是心里纳闷,担心有诈,特意派人往青州查探此事,只是一番辛劳之后,也没找到个所以然,最终心大的淳于琼给了陈登一个黄口小儿的评价,便不了了之。
而这,只是河北对青州轻视的开始。
后来袁谭回到平原,魏延也被陈登启用,并安排他驻守高唐,对此,袁谭很是重视。
虽然魏延败给了颜良,但看魏延之前的表现,不管是在荆南轻取两郡,还是跟随李易征讨扬州,其表现绝对当得起良将二字。
所以,袁谭很担心陈登的布置另有深意,要趁机对河北做些什么。
然后,袁谭就被魏延的操作给惊得目瞪口呆。
魏延的脑子似乎钻钱眼里面去了,上任之后整天琢磨的事情除了赚钱还是赚钱,不光不要节操,连命都不要了,为赚钱都魔怔了,为了多运货? 甚至偷偷的将好些的战船给改成了货船,如此举动可谓是丧心病狂。
在拉拢失败之后? 袁谭派人过去调查魏延? 更是发现,魏延自己堕落不算? 还把高唐的守军都给带坏了,用李易的钱给兵马发俸禄,然后让士兵们给他魏延干私活? 货物的运输? 搬动,护送? 全都是高唐的守军在干,可谓是相当的生财有道。
若不是细作信誓旦旦的拿脑袋担保,袁谭都不知道还有这种玩法。
以至于袁谭后来都有些庆幸,他感觉这样的魏延挖到了河北? 打击李易是小? 就怕这家伙把他河北的人马都给带坏了。
高唐的守军被魏延这么折腾? 战力可想而知,再也无法对袁谭构成威胁,甚至? 只要袁谭想,他还能做到主动出击,轻易的渡河攻取高唐。
只是袁谭没有这么做。
打下高唐固然威风,但之后必然要面对李易的大举反扑,袁谭根本守不住,可想而知,在他撤兵后,高唐的防卫将被李易认真重视起来,成为真正的军事重镇,时刻都能北上威胁平原,这是袁谭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袁谭与魏延虽然没有商量,却极为默契的将黄河南北的局势维持在了一个非常友好的程度,明面上关着门各过个的,私下里不时互通有无,不是一般的和谐。
但是,这种“和谐”,即将被打破……
“见过将军……”
“见过将军……”
高唐码头后的一处校场上,魏延擂鼓聚将,一共一千五百军士齐聚校场,向魏延行礼,只是,那声音却是有些稀稀拉拉,全然没有往日的血勇阳刚之气。
简易的点将台上,魏延看着这一幕,作为一个合格的将军,按理说他应该不满,但魏延却是笑了,因为他觉得那些家伙还能对自己行礼,而不是一口唾沫吐在脸上,已经是他的造化了。
当初败于颜良之手,对魏延的名声打击并不算太大,反而还有不少人同情他,可随着魏延再度被启用,然后各种胡作非为,魏延的名声就真的坏了,现在的魏延在青州,尤其是在那些被李易留下来的老兵眼中,魏延这俩字是连狗都嫌弃的存在。
魏延身边还站着徐盛与徐琨二将,以及四天前,作为李易信使到来的典韦。
三人看着眼前的情形,多少有些想笑,但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情,笑意很快就被掩盖,取而代之的,是建功立业的兴奋。
“啧啧,你们可都是主公在荆州时的老兵,主公说过,你们无论战力,还是军纪,都是最最上乘,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今天是怎么回事,没吃饭么,连说话都是这般有气无力,今后再见主公,你们还有脸面自称精锐?”
魏延说话时面带嘲讽,再加上他平日的混蛋表现,下面的士兵一听,心态当即就有点炸,许多人都对着魏延怒目而视。
他们还是曾经的精锐,但魏延已经不是曾经的魏延,跟着这么个人憎狗厌的东西,谁能提得起劲儿?
似乎是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快要凝结为实质的怨气,魏延笑了笑,随即脸色一肃,朗声说道:“我知道,因为军纪,你们不敢冒犯我,但我知道,你们背后是如何说我的,什么猪狗不如,什么狼心狗肺,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要回去洗眼睛,是也不是?”
校场上鸦雀无声,可士兵们心里却是惊得不轻,这些话语传魏延耳朵里并不奇怪,可魏延当众自己说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众士兵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我还知道,你们有人对我不满,向我进言,我不理会,然后胆子大的就去找了陈刺史,甚至还有能人,拐弯抹角的竟然联系上了主公亲卫营的典韦将军,准备直接向主公告状。”
说着,魏延往典韦那边看了一眼,后者面无表情,魏延心中却是感慨的厉害,他虽然知道自己干的事情挺混蛋的,但也没想到这帮士兵这么能折腾,为了干倒他,真是能告的地方都去告了一遍。
深吸口气,魏延继续道:“然而,多次状告弹劾,我魏延始终安然无恙,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狼狈为奸!”
忽然,队列中传出了一声大吼,显得极为刺耳,所有人都像那声音看去,原来是个一脸义愤填膺的屯长。
魏延没有恼火,也没有纠正军纪,而是对着骂他那人问道:“我与陈刺史狼狈为奸还能说得过去,可是,有人都告到了主公那里,以主公英明神武,为何一直未对此事发声,你说说,这又是为什么?”
刚刚喊话的屯长不出声了,继续对魏延怒目而视,但他心里倒是真的想不通,李易为何如此放纵魏延?
不仅是他,其他士兵同样想不通。
这里的一千五百人都是跟着李易打过仗,见过李易,甚至在一个大锅里面吃过饭,无论魏延的表现怎么糟糕,他们从未怀疑过李易的问题。
或者说,他们对魏延不满,根本矛盾就是认为魏延对李易不忠。
不然他们只是一个小兵,魏延虽然胡来,但也没去欺负他们,他们犯得着去和魏延过不去?
在众人正疑惑的时候,魏延转身,对着典韦拱了拱手,道:“请典将军,宣读主公军令!”
说罢,魏延当即俯身下拜,紧接着,徐盛、徐琨,还有台下的一千多士兵,也都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典韦走上最前,从怀中取出军令,朗声说道:“黄河凶险,征战不易,强行攻取,纵然得胜,兵马也必然死伤惨重,故,命魏延在高唐,以轻佻之举,使袁谭等人放松警惕,魏延忍辱负重,暗中经营半年,收获斐然,今日时机已至,命魏延为东路讨逆大军先锋,节制青州各营兵马,青州大小文武官员,一切依其军令行事,若有不从,斩!”
典韦宣读完毕,本就安静的校场更是落针可闻,只有呼吸声不断起伏,军令中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可信息量却是太大了。
魏延这半年多的胡闹,竟然全都是李易的命令,为的只是让袁谭轻敌,难后方便渡河,一击破敌?
“魏延接令!”
一声大吼,让众人回过神来。
魏延起身,双手从典韦手中接过军令,然后右手持令,左手按剑,端立于点将台前方,面容冷峻的看着面前的一千多军士,众军士下意识的站直身子,目光也不自觉的从之前的愤懑不满,变回了原本的对上官的敬畏,还有,跃跃欲试。
“抬进来!”
随着魏延法令,只见百十个军士从校场外进入,四人一组,用木杆抬着二十口大木箱子走了进来。
这些人来到点将台,有几口箱子被搬了上去,更多的却是堆在了点将台下面。
魏延也不言语,噌的抽出腰间长剑,猛的斩在了一口箱子上,然后用力一踹,箱子裂开,只听哗啦啊一阵响,从箱子里掉落出来的,竟然是一块块的金饼。
军士们见状,目光中不禁多了一抹灼热。
魏延如法泡制,又劈开了其他几个箱子,其中赫然也是满满的金饼,被魏延将箱子踹倒之后,干脆直接铺满了小半个点将台!
“你们都看到了,这是什么,这是金饼,只这么一块,就能让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而这些,都是为魏某按照主公的吩咐,从对面赚来的。”
魏延捡起了两块金饼,拿在手中示意了一下,然后仍在地上,大声道:“但是,这些钱财虽多,魏延却不敢擅取分毫,因为主公说了,这些钱财都是给你们准备的,只要你们有胆量跟着魏某杀过黄河,这些钱财就是你们的,纵然你们战死,这些钱财也会送到你们的父母妻儿手中,原本的抚恤,也会翻倍!”
“现在,我问你们,谁愿意为主公效死,跟着我杀过黄河,争取主公北伐河北的首功!”
魏延高举军令,手中长剑斜斜指向黄河对岸,目光灼热的看着台下的一千多将士,他知道,这些人肯定不会让他失望。
“小将愿为主公效死!”
几乎是魏延话音刚落,就有人做出了回应,正是之前唯一敢出声质疑魏延的那个屯长。
魏延正要嘉奖其几句,下面众军士的声音就接连想起,并很快连城一片。
“愿为主公效死!”
“愿为主公效死!”
“愿为主公效死!”
……
虽然只有千余人,但此时气势却是堪比万人。
能被李易跳出来留在高唐的,本来就是对李易最为忠心的人,为李易卖命不在话下,更何况,魏延又开出了那么高的赏金,乱世人命不值钱,对许多穷苦人来说,真死了也不亏。
魏延自己也是热血沸腾,两眼放着精光,有这千余精锐,莫说杀过黄河,便是会一会袁谭主力,又有何妨?
用力一挥手,让士兵们安静,然后魏延下令道:“所有屯长以上,速来见我,其余将士,解下外甲,换上内甲,一人领一柄连弩,一刻钟之后,同我登船渡河,记住,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喏!”
很快,随着魏延军令的下达,高唐的军营被封闭了起来,那些曾经被魏延视作亲信狗腿,其实就是当做车夫苦力来用的青州本地兵马,全都被勒令留在营中,不许外出。
如此举动自然是为了保密,魏延在亲身体验了一把**之后,深知财帛对兵马的腐蚀是多么严重,于是,在开战之前,这一千多的青州兵直接就被魏延以不信任的理由给放弃了,无缘了这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
不过,更多的青州兵,却是已经踏在了支援高唐的路上。
就在魏延宣读军令的两天前,周瑜与霍峻各自率领一万青州军,先是以调防为由,离开各自的防区,半日之后,忽然开始向高唐疾行,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这支人马将会在魏延登岸的当天下午到达高唐渡口,为魏延提供后续支援。
至于袁谭是否会提前得到消息,进行针对布防,这点他们完全不担心,因为在行动之前周瑜等人已经实地走了五六遍,在时间上做到了万无一失,哪怕袁谭的细作是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得行军异常,并做出正确判断,但等到消息传入袁谭耳中,也必然是在魏延登岸的半日之后。
而那时,数万大军开始渡河,袁谭再行调兵遣将已是回天乏术。
这还是对袁谭最有利的情况,事实上,袁谭得到的消息时间只会推后,不可能提前。
反观李易一方,现在向着高唐急行军的,不仅仅是周瑜和霍峻,更有泰山方向,张辽统帅的扬州与徐州主力。
三路兵马,一共十多万人,只要有一路及时为魏延提供支援,黄河天险对于李易来说,就再也不是障碍。
不过,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魏延必须胜!
第762章 魏文长白衣渡江
滔滔黄河之上,青山苍翠之间,魏延立于船头,带着两艘满载“货物”的货船,顺流而下,不多时,便看到了一处树立在岸边的烽火。
袁谭虽然轻视魏延,但也不是二傻子,该做的防卫布置一点都没有省。
从高唐的正对岸开始,南北两边建起了许多的烽火,尤其是从高唐往东,直到平原津渡口一带,基本是每十里就有一个烽火台,只要发现高唐兵马开始向对岸渡河,烽火台中的守军就会立刻燃起烟火,向平原津的守军示警。
平原郡的兵力部署主要有两块,袁谭与淳于琼以一万兵力驻守治所平原,蒋奇带兵五千镇守平原津,如果发现烽火示警,蒋奇就会立刻以平原津兵力进行阻击拦截。
虽然蒋奇的兵力并不是太多,但作为防守一方,占据地利,而对面却是一船船的运兵,纵然来敌是十万大军,在渡口上也无法发挥兵力优势,能同时投入战斗的人员非常有限。
所以,只要蒋奇的弓弩箭矢足够,能够及时发现来敌,以五千人马抵挡数万大军整整一天不成问题,而平原距离平原津不远,一天的时间足够袁谭布置支援。
一个有着一万多守军的渡口,李易的兵马想要强行攻打,必须要用好几万的人命去填,其中的惨烈,比之攻城更甚。
而魏延今天要做的,就是以两艘船先行,以少量货物做掩饰,船舱中暗藏精锐,一路拔除烽火,让后面的十多艘船,一千多号兵马,可以顺利的靠近平原津,登岸,在蒋奇反应过来之前,对其进行突袭。
这一任务看上去难度非常大,因为蒋奇的兵力是魏延的三倍,可是,魏延却有着绝对的信心? 不仅仅是因为计谋布局方面占据了先手? 装备上更是有着绝对的优势? 人手一把十矢连弩? 再多五千人魏延也敢硬碰硬。
“将军? 快看!”
正想着事情? 魏延身边一个小将招呼他看向对岸? 那里有一座烽火? 守军发现了他们这两艘船,正冲着魏延挥手打招呼。
没错? 就是打招呼? 就连表情也是兴高采烈。
魏延船上挂着的是魏家商号的棋,这半年里? 魏家商号已经是这一路冀州兵的亲密朋友了。
甚至? 在这些冀州兵之间还流传着一句话,吃得饱不好,大公子说了算,吃的好不好? 魏掌柜说了算。
半年多的跑船运货,魏延每次行船? 都会找借口在沿路的烽火处短暂停留,给守军留下些酒肉,或者布帛,进行交好。
而且,魏延付出的虽然多,所求却非常少,除了偶尔的停船避风,很少要求那些烽火台的守军做什么,这也让许多人收好处收的理直气壮,因为他们没有给魏延做事,没有背叛大公子。
后来随着魏延赚钱越赚越多,沿岸烽火台的守军得到了福利也是越来越肥,态度上也从最初的敌视,警惕,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甚至都有人将魏延的商船当做衣食父母来看待。
这种态度直接影响到了各处烽火台的官兵表现,现在魏延的商船沿路根本不会遇到检查,如果有商船半路停泊,那一定是烽火台的人在请船上的掌柜吃酒,联络感情。
就像现在,魏延还没靠岸,烽火台上的守军就已经来到岸边接他们的财神爷了。
魏延笑着,很用力的挥手做回应,可口中的话却是冰冷非常。
“靠岸后,我接近烽火台,确保烽火不会被点燃,然后格杀勿论,不要吝惜箭矢。”
“喏!”
小将领命,然后叫人从货场中搬出了十个装着酒坛的箩筐,作为给这个烽火台的赠礼。
“碰——”
随着一封闷响,魏延的坐船靠岸,魏延笑呵呵的第一个下了船,看着迎来的守军,按理暗暗计算了一下数目,然后拱手问道:“哪位是王屯长,魏某第一次走商经过,特来拜会。”
对年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笑道:“某便是王沫,什么拜会不拜会的,太客气了,只要船上挂着魏家商号的大旗,那就是王某的朋友。”
王沫正说着,忽然奇道:“尊驾姓魏,难不成……”
魏延挑挑眉毛,有些自得的说道:“不错,某与魏将军乃是同宗!”
“啊,失敬失敬!”
王沫赶忙行礼,魏延在高唐虽然是人憎狗眼,可在河北,那可是财神爷,许多人都想与他拉上关系,王沫一个小小的队长碰到了魏延的族人,自然是要多多巴结一二的。
这时船头上的人也开始往下搬送酒水,那些守军瞧见,都不用招呼,便喜滋滋的主动上前帮忙,熟练到不行。
魏延拉着王沫的手臂,指着那些酒水,小声说道:“上次的那批好酒据说深得淳于将军喜爱,故而这次货物大半都是酒水,赚钱还在其次,只要能讨得淳于将军欢心,今后不难有更大的买卖,当然,那时肯定也少不了兄弟们的。”
王沫面露恍然,眼中透着兴奋,他刚才就注意到,这次的船只吃水似乎有些深,原本还奇怪,但货物都是酒水,自然就说得过去了。
“先生实在客气,此等美酒,嘿嘿,我等实在受之有愧,这样,先生既然第一次行船,那今日一定要多留片刻,我叫人准备几样小菜,与先生小酌几杯,如何?”
魏延眨了眨眼,笑着拱手道:“敢不从命?”
当即,两人大笑着往烽火台走去,而在他们之后,乔装打扮过的魏延手下军士,与烽火台守军一起,抬着酒水在后面慢慢走着,嘴上说笑不停,目光却是越来危险。
那些守军也听到了今次送来的是难得的好酒,心里想的都是一醉方休,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好朋友们”的异常,更不知道,就在他们身后的大船上,已经有几十张连弩在篷布下张开,悄无声息的将左右能逃窜的路线,尽数封锁。
魏延与王沫勾肩搭背的进了烽火台,王沫正打算取出早上网来的大鲤鱼,魏延却是已经无心那些,他伸长脖子往烽火台上看了一眼,瞧见上面没人,便对王沫问道:“上面怎么有一只大鹰?”
“鹰?”
王沫下意识的抬头向上看去,而就在这一刹那,魏延眼中杀气迸射,右拳猛的挥出,砸在了王沫的咽喉上,只听咔吧一声,王沫连退几步,眼睛瞪得滚圆,脸上满是惊恐,嘴巴张的老大,想要喊叫,但咽喉破碎,连呼吸都困难,根本无法出声,只是眨眼功夫,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双手扣着咽喉,身体抽搐痉挛,口中血沫翻涌,眼看是不活了。
只是临了,王沫眼中依然存着一丝化不开的疑惑,似乎最终也没能想明白,魏延为何突然对他下杀手。
此时魏延的脸上已经没了商人的市侩,取而代之的是冷酷无情,他随手从王沫身上摘下佩刀,矮身出了烽火,正好一个守军正往这边走,瞧见魏延还谄笑着想打招呼,然而,魏延手起刀落,在那人的表情变换之前,直接将之枭首。
跨过那死不瞑目的头颅,魏延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的便是围着酒坛商量着怎么分酒的烽火台守军,还有悄悄退到了外围的自家人马。
魏延没有出声,也没有下令,因为他的出现本身就是动手的信号。
嗖嗖嗖——
急促的箭矢破空声骤然响起,毫不留情的射向了那些还在围着美酒打转的冀州兵军士,可怜这些人本也算是精锐,奈何此刻全然没有防备,骤然遇到箭矢,还是连弩的箭矢,有几人能躲得开?
“啊,救命!”
“快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们中计了,他们要夺烽火台!”
“拼命!”
“不要放箭,我投降!”
……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将这些刚刚还沉吟在喜悦中的冀州军师瞬间打入地狱,然而,无论他们怎样呼喊挣扎,在不留活口的军令与连弩面前,结局只有一个。
为了隐蔽,上岸的那些士兵只带了六张连弩,也就是六十支箭矢,烽火台守军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五人,又是被偷袭,一瞬间就死伤了大半,剩下的有人逃命,有人起了血性,想搏一个以命换命,但一切都是徒劳,当船上的连弩口扣下机扩,将最后奔逃的两人射到之后,这场烽火台的争夺之战,便宣布结束,前后用时不超过两炷香。
时间宝贵,魏延连战场都顾不得打扫,留下了一小对人看守烽火台,便带着人马上船,继续向着平原津的方向行去,准备拔除下一个烽火台。
士兵们都很兴奋,本以为此战凶险,哪想到却是这般容易,一个烽火台,原本应该小心应对的存在,却被他们不费吹火之力给端掉了,这让他们对后面的战事充满了信心。
魏延同样也很高兴,不过相比普通士兵,他的脑筋要冷静的多。
这第一个烽火台固然拿下的轻松,但之后只要有一处出现差错,他们这次的偷袭就将成为强攻,他魏延也万死难辞其咎。
除了这些之外,魏延心中还有些唏嘘,金钱实在是太可怕了,甚至他自己心里都有几分不真实之感。
只凭借钱财,让袁谭的黄河防线成了满是漏洞的笑话。
只凭借钱财,让曾经的冀州竟然忘记了对敌人的警惕。
这样的成果,让魏延在欢喜的同时也是满心警惕,等打完河北,他一定要当面向李易谏言。
因为他害怕,害怕今日冀州军的情况,会在将来某一天发生在他们自己的身上,那种后果将不堪设想。
……
距离魏延的船队离开约莫两个时辰,高唐的渡口西南,忽然荡起了浓浓的烟尘,一直留在城头的徐盛见状,当即出城相迎,不多时就看到了一杆张字大旗在迅速的向着这边靠近。
“将军!”
徐盛兴奋的大叫了一声,他虽然被留守在高唐,策应各路支援的人马,但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轻松,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连通高唐的几条道路,生怕后续支援来的太晚,让魏延陷在了平原津。
现在张辽的到来,让他吃了定心丸。
很快,双方靠近,张辽也看到了徐盛,风尘仆仆的脸上多了一抹微笑,只是军情紧急,他却没有时间寒暄,直接大声问道:“文长离开多久了!”
“两个时辰!”
“船只是否妥当!”
“大小船只三百余,随时可以登船!”
“粮草!”
“都在渡口,三万大军,每人三日口粮,打包供将士取用!”
“好!”
见徐盛准备无误,张辽一指太史慈,下令道:“子义即刻带着这一万骑兵下马乘船,奔赴平原津支援文长,休息用饭,全都在船上,等后续兵马到来,我会第一时间继续支援!”
“喏!”
太史慈一抱拳,就要调度兵马,这时张辽却一把拉住他,叮嘱道:“记住,此战干系重大,胜则万世公侯,败,我必然与尔等一起以死谢罪!”
“喏!”
太史慈更加大声的接令,然后招呼后面兵马,喊道:“跟我走!”
看着太史慈带人远去,张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一旁的徐盛才上前问道:“将军辛苦,敢问后续兵马还有多久能够达到?”
张辽拿出随身的水囊,灌了口水,喘着粗气,道:“李通带了两万人,两个时辰不到,我要他人头!”
见张辽话说得这么狠,徐盛知道肯定是没问题了,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有了这三万人,袁谭休矣。
擦了擦嘴,张辽问道:“主公呢,你可知道主公几时会到?”
徐盛摇头,道:“这个不知,不过主公还要在东阿迷惑袁绍,动身肯定要晚一些,估计最快也要是入夜了。”
张辽点点头,又露出笑容,说道:“这样也好,我等一起给主公送一份大礼!”
说了几句话,张辽便要去看渡口的情况,这时,徐晃的一个传令兵快马跑了过来,叫道:“将军,周霍两位将军的人马已到城东五里!”
张辽与徐盛对视一眼,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辽的人提前到了,周瑜与霍峻也提前到了,几万大军渡河,袁谭拿什么来当?
第763章 攻占平原津
平原津,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这里本就是黄河水道上重要的渡口之一,虽然因为李易与袁绍的关系紧张,受了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是,随着蒋奇在这里驻军,五千兵马人吃马嚼,是负担,同时也是商机,很快就让平原津恢复了以往的生机。
后来,因为魏延不断的在两岸往来,钱赚的越来越多,成了许多人的榜样,让人们效仿,也对平原津的发展起到了促进的作用。
平原津的前景为许多人看好,尤其是河北的商人,近半年来许多商人都自发的聚集在了平原津,也从这里赚到了以往几年都赚不到的钱财,甚至有人断言,再过上几年,平原津这个小镇很有可能会成为黄河下游最繁荣的县城。
这个判断从商业上来讲自然没错,可是,如果面对天下大势,平原津只能像是肥皂泡般,一碰就碎……
魏延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脚夫苦力们忙碌的模样,内心有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因为前期的铺垫够多,黄河北岸的冀州兵马对魏延缺少足够的警惕之心,魏延一路沿河而下,半日功夫,接连接连拔掉了十三座烽火!
十三座烽火中,竟然只有一处严令不许魏延靠岸,魏延无奈放弃,但在魏延将其后的三处烽火守军杀掉之后,漏过的那一处烽火也被后续的船队直接以强攻拿下。
虽然烽火台的守军及时燃起了狼烟,奈何左右烽火已经尽数易主,短暂的狼烟除了换来荆州兵的杀性之外,根本不能起到有效示警的作用。
就这样,魏延的船队几乎是一路畅通,赶在酉时接近了平原津,然后主力船队抛锚停驻,魏延自己带了两船的“货物”在顺利干掉了一艘巡逻的小船之后,堂而皇之的停在了平原津码头。
现在,两个管事带着几个人下船,一边与管理码头的小吏叙旧,另外一边,则是与前来接应的商人谈事情,借口这次酒水太多,一时半刻卸不玩,让其先行安排人手,等明天一早再来搬货。
这些事情与往常一般无二,根本看不出端倪,然而,魏延身后的船舱内,却是另外一幅景象。
两百名旱卒席地而坐? 挤在一起? 让原本宽敞的船舱显得狭窄,但是,即便如此拥挤? 却是无一人发出声响? 一个个就如同泥塑一般? 一动不动。
魏延眼中闪过之心的神采,两艘船,四百人,虽然人数不多,却是李易麾下几十万大军中最最精锐的那一小撮人? 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
而且? 为了这次的行动,李易也给他们调配了最好的装备。
丝绸皮甲,每一件的造价还在铁甲之上? 虽然不能承受重器击打,但对箭矢却有奇效,最是适合这次的作战。
镔铁短剑? 虽然不是吹毛断发的神气,但用料一点不比那些将军们的佩剑差,近身搏杀,只要劈砍之势足够凶猛,寻常刀剑一击可断。
还有连弩,人手一把不说,还都是改进之后的,一击十发之后,可以直接更换箭匣,效率不比寻常弓箭慢多少,这样的箭匣,每个士兵身上最少都有四个,加起来就是一万六千支箭矢,这还不算船只上的存货。
只凭这些,魏延就有信心打败蒋奇,然而,李易还给他准备了更大的杀气。
魏延看向了脚边的几个木箱子,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几分,这东西李易从未在战场上拿出来,他也只是在李易实验的时候见识过一次,小小的一箱子,就有崩山裂城之能,只是数量有限,李易一直舍不得用,直到这次攻打河北,估摸着再不用就没机会了,李易才终于拿出来了。
“将军,快了。”
一个亲卫小声提醒,魏延看向船头的香炉,那支香马上就要燃尽,这是魏延与后方典韦定下的时间,香火燃尽,典韦就会带着后面的船队向前开进,魏延则需要根据渡口上的守卫状况,判断动手时间,在典韦到来之前拿下渡口。
魏延探身,看向了后面那条船,船上是徐琨,徐琨正好也在看向魏延,等着魏延发令进攻,看样子是有些着急了。
魏延却抬手压了压,让徐琨稍安勿躁。
渡口后面虽然有着五千驻军,但目光所至之处,包括两座瞭望塔楼,所有兵丁也不过二百人,剩下的都是商贾或者在码头做事的劳力,以连弩的锋锐夺下码头轻而易举。
所以,魏延在压时间,尽一切可能的缩减自己动手后,典韦到达的时间。
又约莫过了小半刻的功夫,魏延摆了摆手,一撩披风,面带微笑的从沿着甲板走上了码头,在魏延身后,七八个亲卫先是心中一凛,然后表情恢复正常,也跟着魏延下了船,周遭的百姓看了一眼,稍稍有些好奇,但谁也没想过魏延是来杀人的。
与此同时,徐琨那艘船也有了动静,同样下来了十多号人,同布包包着兵刃,溜溜达达,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却是直奔瞭望塔而去。
而魏延的目标,则是一个在凉棚下喝着茶水的军侯。
在魏延和徐琨离开之后,几乎每隔盏茶功夫,就有人下船登岸,一次十多个人,如同蛛网一般,向着码头四方散开。
起初,很少有人特别关注魏延他们,就算在意,想的也是这两艘船值这一次又能赚回去多少钱,可是,随着下船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都没有着甲,却是一律的青衣,而且一个个肩宽体阔,走路姿态与眼神都有相似,甚至就连布包也是每人一个。
数目少也就算了,可百十人都是这般,那种无形中的整齐划一,那种无形中透出的压力,终究还是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暗暗好奇,莫名敬畏,看到了这些青衣大汉会下意识的让路。
还有人,却从中感觉到了危险。
那个正在与下属吹牛打屁的军侯,看着慢慢向他走来的魏延,手中空了的茶碗已经忘记了放下,虽然魏延脸上带着笑,可他却感觉毛骨悚然,再瞧瞧那两艘大船还有人在继续登岸,一瞬间,军侯眼睛瞪大,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仿佛要炸开了一般。
“敌——”
军侯的反应也算是快的,察觉不对之后立刻就要高呼示警,然而,比他更快的是魏延手里的连弩。
军侯刚刚开口,便见魏延等人一抬手。
嗖嗖嗖——
六张连弩对着茶棚齐射,几十支箭矢顷刻间就将军侯以及同桌的几个军官给射成了刺猬。
当然,茶摊的老板与伙计也没能幸免,但魏延没有在意,仁义是李易的事情,他魏延是李易手里的刀,眼中从来都没有妇人之仁。
“不好了,杀人拉!”
“有人杀了官爷!”
“救命!快跑!”
……
茶棚周遭的人不少,自然将这一惊变看在眼中。
如果寻常的仇杀争斗,这些百姓倒也不怵,可魏延用的是连弩那样的大杀器,杀的又是守渡口的军侯,是个人都知道事情大条了,于是,整个渡口一下就炸了锅。
操船离开的,争着上船的,往码头外面跑的,还有被留在码头最里面,茫然无措,抱着脑袋乱跑的,总之,码头立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在哭嚷叫喊声中,也不知多少人被挤压踩踏,也不知多少人被碰撞落水,被汹涌的河水卷走。
但是,码头上的混乱,对魏延一方的兵马而言,只是战斗开启的号令罢了。
“放箭!”
低喝一声,徐琨身后的几个士兵端起连弩,对准了瞭望台上还不明所以的哨兵,一轮齐射,便将数人毙命,然后留下三个人登上瞭望台,徐琨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奔着另一处瞭望塔冲去。
那些奔逃的百姓见状,纷纷避让,生怕自己也会被顺手结果了性命。
“下船!”
“所有人,快!”
“速速到将军那里集合!”
既然乱起,大船上的人马自然也不用继续遮掩,从船舷放下七八块跳板,百多号人立刻冲上码头,他们必须尽快的和魏延回合,结成军阵,应对码头守军可能的反扑。
然而,码头守军因为军侯的阵亡,以及巨大的混乱,根本没能形成有效的抵抗,再加上连弩的不断狙杀,几乎是在混乱发生之后,守军直接就进入了溃败的局面,与百姓一起,争相奔逃,码头的战事自然也是一边倒。
只是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码头上留下的除了魏延的人马之外,都是混乱中受伤的百姓,以及伤残,或者惶恐中投降的冀州兵。
魏延虽然不会故意伤害百姓,但也顾不得照顾他们,至于那些冀州兵,魏延倒是叫人将他们赶到了一处院子里,然后不多时,里面就传出了接连不断的惨叫。
正常情况魏延不会杀俘,可这次他们兵少,为免出现意外,自然还是不留俘虏的好。
反正相对于整个河北来说,几十个人的死伤算得了什么?
“快,拆卸门板,当做盾牌,快!”
“二十人占据东边高地,蒋奇不现身,不准放箭!”
“那边,将茅草房推倒,把道路堵住,每隔五丈堆放柴草,随时准备放火,阻拦蒋奇的骑兵!”
“儿郎们,今天你们只要挡住蒋奇,让后面的兵马顺利登岸,便是河北大战首功,是男儿就不要吝惜性命!”
控制住了码头,魏延便开始紧张的安排部署,同时也不忘继续给士兵们鼓劲打气。
忽然,一个亲卫飞奔而来,一脸惊喜的说道:“将军,后续船队已经接近渡口,马上就能登岸,还有,其中多了几艘快船,属下看不清楚,但应当是高唐的支援到了!”
“这么快!”
魏延满脸都是惊喜,不由放声大笑道:“都听到了么,支援已至,今日我等必胜!”
“必胜!”
“必胜!”
……
码头上四百健卒兴奋怒吼,硬生生的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可后方冀州军大营却仿佛被阴云笼罩,主将蒋奇表情骇然,整张脸都没了血色。
“将军,还请将军发兵救援。”
“青州兵忽然登岸,刘军侯战死。”
“连弩凶猛,万箭齐发,我们力战不敌。”
……
任由面前几个逃回来的败兵哭哭啼啼的说着,蒋奇的脑海中却仿佛雷声轰鸣,整个人都蒙了。
李易的主力不是在兖州么,怎么从青州登岸了?
“将军,还请将军速速做决断啊!”
蒋奇的副将同样脸色煞白,不过他不是主将,身上背的责任没那么多,倒是还能想得起,现在最重要的是速速安排迎敌。
蒋奇的身体不禁晃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可他想的却是更多,平原津渡口被攻占,肯定是青州兵马,八成就是高唐出兵。
但高唐本身只有三千人,守将还是魏延,如果真是他,那么他的底气何在?
虽然还没有功夫去仔细探查,但蒋奇却仿佛已经看到,李易的主力大军,正跨过黄河向他奔涌而来。
心中苦笑了一声,蒋奇低头对着几个逃回来的人问道:“来将何人?多少兵马?”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面色惊恐的屯长磕磕绊绊的说道:“不,不知道,来人没有报名号,都是穿着布衣,忽然就动手杀了人了,至于人数,当时太过混乱,看不清楚。”
蒋奇深吸口气,按住了宝剑,沉着脸追问道:“坐什么船来的,几艘船!”
屯长感觉到蒋奇语气不善,身躯一抖,赶忙说道:“是魏家的商船,来过好多次的那两艘大船,平时都是装货,不知道能装多少人。”
“魏……”
蒋奇的嘴唇忍不住颤了颤,这时候他宁愿听到张辽的名号,都不愿意听到魏延。
“呵呵……”
蒋奇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声却分外渗人,等笑声停止,蒋奇的眼中已经满是杀机!
“尔等丢了码头,坏了大事,还有何颜面苟活!”
话音未落,蒋奇便一剑刺在了屯长的心口,剩下的几人吓得肝胆俱裂,连连求饶,可蒋奇却没有任何留手得意思,亲自动手,一剑一个,当场将他们了结。
见蒋奇杀了自己人,屋内其他几个将官都是心中惊骇,大气不敢出,生怕蒋奇会对他们下手。
蒋奇在衣服上擦了擦剑身上的血,收剑入鞘,转身对着众人冷声道:“魏延,商贾短视之辈,胆敢兵犯河北,我必取其首级,即刻传令全军,全部出营,随我夺回平原津,王副将,你以骑兵先行,半个时辰冲不去平原津,提头来见!”
“喏!”
蒋奇的狠劲儿震住了众人,一时间对李易的畏惧,以及种种不好的猜想都淡了几分,只有那个王副将满脸无奈,欲言又止,可作为军中之人,他知道,这种死命令一旦出口,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最终只能低头领命,然后迅速出去点兵。
等众将都离开之后,蒋奇便取出纸张给袁谭写告急文书,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
最终,勉强写下文书,交给亲卫,蒋奇便披挂甲胄,一脸决然的走向军营。
他给那位王副将的时间是半个时辰,看似不近人情,可是,他给自己留的时间同样不多。
魏延敢攻打平原郡,背后必定藏有数万大军,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夺回平原津,等魏延后面的主力上岸,万事休矣。
第764章 万箭齐发
军情紧急,蒋奇也不是庸才,从得到消息,到点兵出征,一共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接近了码头,只是,还不等他靠近与魏延交战,就先看到了败退回来的王副将,以及折损了将近一半的骑兵。
“这是怎么回事!”
蒋奇眼中怒火熊熊,之前说半个时辰杀不进去,就要王副将的人头,主要是表态,给他们制造压力,可现在他是真的想要杀人了。
“非是末将不拼命,实在是魏延狡诈,提前用引火之物堵塞道路,骑兵冲不起来,只能在火场中一点点向前突进,可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王副将惨笑了一声,指着身后道:“对面连弩实在太多,兄弟们好不容易穿过火场,迎面就是数不清的,停不下来的箭矢,将军,末将实在不能让骑兵全都折在那里啊!”
蒋奇抬头一看,果然,码头方向烟尘滚滚,本来他还以为是厮杀时候不慎走火,不料竟然是魏延故意引火,阻挡道路,甚至干脆就是专门为他麾下的骑兵准备的。
蒋奇咬着牙,再度看向王副将,他此时真想一剑下去,可王副将的模样实在是凄惨,头发胡子都烧焦了,脸上满是灰黑,肩膀背后都插着箭矢,不是身先士卒,断然不会这般糟糕。
寻常士卒杀就杀了,这样的将军,蒋奇岂是真的说杀就杀?
深吸口气,蒋奇一马鞭抽在了王副将的身上,骂道:“让开,我自去夺回码头!”
说罢,蒋奇便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往前? 准备安排步卒灭火强攻。
王副将看着蒋奇的背影,双目失神,片刻后? 缓缓拔剑? 猛在脖子上一抹,竟然选择了自行了断。
如果可以? 王副将也不想死,可带着骑兵冲过一阵的他已经知道了? 蒋奇杀不过去的? 这一战? 他们败了……
蒋奇带人来到码头外围的时候? 看到了便是左一堆,右一堆的火焰? 绵延二十多丈? 虽然没有完全将道路堵死,但只能小队穿越通行。
他有些理解王副将为何惨败了,这火海根本就不是骑兵能冲的,而王副将因为他的死命令,还真的硬着头皮扎了进去? 撞了一个头破血流。
正懊恼间,一个亲卫上前,在蒋奇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蒋奇惊愕回头,嘴唇颤抖,心中越发懊悔。
压下杂念,蒋奇并没有公开王副将的事情,只是冷着脸,下令道:“所有人,挖土石灭火,要快!”
“喏!”
蒋奇麾下兵将也知道形势严峻,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按照蒋奇的命令行事,只是,他们来的匆忙,根本没有挖土的器具,兵刃刀剑又多是用于劈砍直刺,若用来挖土,很容易就会废掉,所以,挖土的效率极低。
蒋奇看着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却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暗暗期盼,期盼魏延的援军来的慢一些,多给他一些时间。
然而,人倒霉喝水都塞牙,蒋奇正担心对面情况,就有斥候跑了过来,慌张的说道:“将军,我等绕路探查渡口情况,发现渡口兵马在两千人之上,而且后面有二十多艘船正在靠岸,也不知道其中还有多少人马。”
蒋奇伸手按住了心口,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
跟在蒋奇身边的几个军官同样脸色难看,之前还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期望只有魏延来了,身后大军还远,毕竟直到现在,沿路的烽火台都没有示警,这算是黄河上没有李易大军的证明。
但是,现在人家船队已经冲到了家门口,这说明什么,说明路上那些烽火台的人怕是早就被人家给拔掉了。
蒋奇心里已经开始害怕了,紧紧的抓着手中缰绳,一遍遍的在心里提醒自己镇定,继续问道:“旗号,可看清楚旗号了,都有谁,李易的大旗在不在?”
斥候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码头上的大旗有魏、典、徐,正在靠岸的船队旗舰上将旗是‘太史’,并未见李易的大将军旗号。”
忽的,一个军官脱口道:“典?莫不是典韦,李易的亲卫统领?”
蒋奇咬着牙,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很可能李易也在码头,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亮出旗号罢了。
蒋奇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这一战他本就没信心,如果李易在对面,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其他人似乎也想到了这里,一个个面色灰败的看着蒋奇,想让蒋奇拿主意,但蒋奇只是怔怔的看着道路上的火焰,久久无言。
过了好一会,蒋奇吐出口浊气,很是费力的摆了摆手,道:“让将士们撤下来吧,不用灭火了。”
众人不解,有人问道:“将军这是为何,不灭火我们如何攻进去么?”
蒋奇摇着头,苦笑道:“我们辛苦灭火之后,不是我们攻进去,而是码头上的人要杀出来啊。”
众将顿时沉默。
蒋奇强打精神,按着腰间长剑说道:“主公待我等恩重如山,今日便是我等以死相报之日,传令,大军列阵,弓弩箭矢准备,重整骑兵,只待贼人离开码头,立时对其迎头痛击!”
“喏!”
虽然眼前的情况很糟糕,可袁绍在河北日久,威望绝非一般,这些兵将暂时还没有人想过逃跑或者投降,在蒋奇鼓舞之后,立即振奋精神,开始布置防守。
在此期间,蒋奇却是再次招来心腹亲卫,咬破手指,写下了第二道攻击文书。
像他这样,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主力还未正式与对方交战,就连发两道告急,绝对罕见,甚至可能会被当做畏战,怯战!
但蒋奇已经顾不得那些可能的麻烦了,因为今日过后,他是否还有命在,都是一个问号……
“这蒋奇倒是脚踝,居然忍住了没有强攻!”
码头,魏延站在高台上,一脸的不爽。
为了应对蒋奇的反扑,他一直都在码头做防守的布置,甚至还准备狙杀蒋奇本人,岂料蒋奇竟然耐得住性子,没有主动抢攻,让魏延的许多准备做了无用功。
刚刚到来的太史慈倒是平静,赞叹道:“蒋奇应当也是一员良将,只可惜,跟错了人。”
徐琨问道:“将军,马上天黑,既然蒋奇没有动静,我们是继续防守,等待后续兵马,明早天亮推进,还是今日就抢攻,击破蒋奇?”
魏延皱了皱眉,隔着火光看了一眼对面渐渐成型的军阵,没有直接下令,看向了一直没出声的典韦。
典韦笑了一声,摇头道:“主公说了,魏将军乃是先锋主将,一切决断都以魏将军为主,请魏将军尽管下令,典韦必然尊从!”
魏延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不过感激的不是典韦,而是李易。
李易让典韦参与这一战,虽然有故意照顾,让典韦捡功劳的意思,但主要还是让典韦给魏延撑台面。
之前的事情让魏延的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纵然有恰当的理由解释,但难免有少数人心中存在芥蒂,甚至发生阳奉阴违的事情,进而影响到大局。
所以,李易就把典韦给送了过来。
典韦作为李易的绝对心腹,权利虽然不大,却最能代表李易的态度,有典韦给魏延站台,这才真的让魏延的腰杆硬了起来,只要想着打仗就好,完全不用担心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见典韦支持自己,魏延便不再犹豫,一指对面,说道:“蒋奇有兵马四千余,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方一千五百前军,再加上太史将军带来的两千人,兵力察觉不大,而且我军军械锋利,正面破敌不再话下,所以,等火势停歇,立刻攻击,在天黑之前击败蒋奇!”
太史慈有些犹豫道:“不等张将军的大军么,明天早上我军便能有数万人,胜算岂不更大?”
魏延摇头道:“我军一面防备蒋奇,一面接应支援,今夜是无法休息了,蒋奇虽然也不差多,但要比我们好上一些,而且,袁谭的援军也不知道几时能够达到,偏偏这里地形狭窄,摆不出大阵,十万人与一万人相差不大,万一袁谭来的快了,将我们堵在这里,那时再想分出胜负,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所以,还不如趁着现在士气高涨,一举破敌,彻底占领平原津!”
“至于袁谭,只要蒋奇战败的消息传回去,他是否有胆量出城都是一回事,而我方却又张将军支援,这才是真正的不败之局!”
太史慈等人都觉得魏延说的在理,当即抱拳道:“一切都依将军号令行事!”
……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火势渐渐消退,在火场两侧,呈现了对峙的局面。
北面蒋奇的兵马略多,且有骑兵策应,但士兵脸上多有不安之色,甚至许多军官将领眼中也藏着惶恐。
而在他们对面,是魏延兵马,相对来说数量稍少,但士兵们无不神色亢奋,全军士气高涨,在他们的心里,只要这一仗打赢了,河北之战也就赢了,然后就是论功行赏,会有大把的钱财等着他们去享受。
如此鲜明的士气差别,虽然还未开打,却仿佛已经预告了结果。
蒋奇没有上前与魏延废话的意思,又因为典韦的存在,他也不打算与对方斗将。
魏延同样如此,最初他还有这劝降的想法,可看到蒋奇的布阵,俨然是一副以死相搏的架势,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打的狠一些,杀的多一些,为后面的冀州军立下一个榜样!
“咚咚咚——”
“杀杀杀——”
也不知是哪边最先敲响了战鼓,最先做出动作,在落日即将掩去最后一丝余辉的时候,两边的军阵几乎同时动了起来,数千将士踩着鼓点,举起大盾长枪,迎着还未完全散去的硝烟,向着对方的军阵压了过去。
“杀,今日得胜,我等皆为首功!”
“封侯拜将便在今日!”
“李易假借天子号令,兴不义之师,冀州儿郎,守境保土,宁死不退!”
“主公恩重,壮士当以死相报!”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
在不断的战鼓与呼喝声中,双方的军阵不断拉近,蒋奇终于看清楚了对面军阵中的连弩手,粗略估量竟然有千人之多,心中大骇,立即下令道:“骑兵后撤压阵,等待命令!”
之前蒋奇还以为魏延是借助火势才打败了他的骑兵,可现在看来,就算没有阻拦道路的大火,他的骑兵也讨不得好,因为对面的连弩实在太多了。
“冲锋,冲锋!”
魏延见蒋奇把骑兵回撤,立即下令,让军阵加快速度,打算趁着对面军阵变动的机会,拉进距离,让对方兵马进入连弩的射程。
“放箭!”
蒋奇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魏延靠近,判断距离之后,立即让早就做好准备的弓箭手放箭,试图压住对面军阵的速度,争取在接战之前,射上三到五轮箭矢,扩大兵力上的优势。
蒋奇的判断没有错,可是,他的弓手数量却是有限,一共也就不到一千人,一次也就是千支箭矢,一轮过去,魏延的军阵前排凭着大盾遮挡,基本无伤。
阵中那些随着魏延第一批到来的精锐旱卒,倒是有一些被射翻在地,都是运气不好直接被命中要害的,如果是身体躯干中箭,凭着一层厚厚的皮甲,以及内外一共四层丝绸的阻碍,虽然也会受伤,却绝非不可忍受,许多将士甚至看都不看,就那么带着箭矢继续向前冲锋。
“放箭,继续放箭!”
这一幕让蒋奇瞪大了眼睛,本来看到对方没有重甲,还以为弓箭手可以建功,可事实却是与他想象的相差巨大。
但是事已至此,蒋奇除继续放箭,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很快,两轮箭雨过后,魏延以不到两百人的代价,将双方的距离拉进到了八十步,魏延本人也因为冲的太靠前,箭头被划了一箭,但他却是浑不在意,长剑一指,喝到:“前排止步,连弩,放!”
然后,让蒋奇绝望的一幕就发生了,随着魏延的口令,先是弓弦弹动的嗡鸣连城一片,然后就是呼的一声,上万支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如飞蝗一般,向着蒋奇的军阵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本就昏暗的天色,也似乎在此时彻底彻底的陷入了昏暗。
这是真正的万箭齐发,要凑足一万弓箭手才能打出的效果,今天他们见识到了,可他们面对的,只是三千多人罢了。
一瞬间,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被惊恐所取代
“将军小心!”
亲卫奋不顾身的把蒋奇从马上拉下,用盾牌和自己的身躯为蒋奇遮挡箭矢。
但是,亲卫却无法为蒋奇挡住四周接连不断的箭矢撕裂皮肉的声音,还有将士们中箭刺痛的惨叫。
蒋奇幸运的没有中箭,可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万箭穿心了一般,心痛的厉害。
好不容易等到箭矢的声音停歇,蒋奇推开了失去声息的亲卫,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他来不及去看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环视战场,蒋奇惊骇的发现,只是一轮箭雨,竟然伤亡接近五分之一,到处都是倒地的伤兵,后方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逃跑。
蒋奇有些无法相信,他从来都没想过,只是一轮箭雨,自己得兵马就被打垮了。
然而,更让蒋奇绝望的是,这时对面再一次传来了魏延的声音:“换弩,放箭!”
第765章 平原
“快,快,所有人出营集结!”
“一炷香时间,用饭之后出发,延误者严惩不贷!”
“振作,有大公子在,我等必胜!”
……
凌晨时辰,原本已经进入梦乡的平原县城,因为蒋奇的求援,骤然惊醒。
魏延率军突袭平原津,平原津码头失守,蒋奇怀疑其后多半有大军跟进,为了避免事情不可收拾,蒋奇请袁谭连夜派军支援。
这个消息对袁谭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便直接下令让城内兵马整顿,准备支援平原津。
然后,袁谭才召来了淳于琼、华彦、孔顺等人,告知他们平原津的军情,并商议出兵支援的事情。
淳于琼等人闻言自然大惊失色,这半年多时间,魏延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自暴自弃,甚至袁谭后来都不稀罕招揽魏延了,结果现在说什么,魏延竟然带人把平原津给打下来了?
一路的烽火台都是瞎子么?
渡口的兵马,还有蒋奇的五千守军,都是废物么?
虽然心中满是不解和愤怒,可他们却不敢怠慢,对于袁谭提前下令动员兵马,没有任何人有异议,是个人都知道平原津的重要性,如果被李易占去,没了黄河天险的阻碍,李易的兵员和物资源源不断的运过来,那时他们就完了。
于是,众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最起码表面上所有人都赞同袁谭连夜出兵的决定。
然而,未等具体任务布置下去,第二道告急就来了。
蒋奇认为黄河南岸的烽火台多半尽数失守,李易的大军与魏延的先锋人马相距应该不远,再三恳请袁谭一定要尽快发兵,不然李易大军登岸,后果不堪设想。
烽火台和李易主力兵马的事情,袁谭和淳于琼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可但经过蒋奇的推测和确认,还是让他们压力陡增。
面对这种危急的情况,淳于琼这个鼎鼎大名的醉酒将军? 终于表现出了西园八校尉该有的风采? 亲自下去整军,不断的鼓舞军心,让兵马调动的效率快了不少。
甚至? 淳于琼还表示? 李易能偷袭平原津已经是极限? 不可能再有其他暗手,所以? 他要与袁谭一齐去支援平原津? 要不惜一切代价? 不让李易登岸。
对此? 袁谭自然很高兴,他虽然也懂军事,但具体指挥调度方面,却是不如淳于琼和蒋奇这些人的。
平原县的城楼上? 袁谭看着城门外不断聚集的兵马,还有忙碌不停的淳于琼,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这大半年他在自然不是在平原钓鱼? 经营民生? 治军练兵? 他做了许多的事情,尤其是在练兵方面,他借鉴李易的练兵经验,也在士兵的纪律上下了功夫,不然像今天这样的半夜紧急出兵,怕是要折腾到天亮才能行军。
兵贵神速? 袁谭握了握拳头,他觉得以自己的应对速度,这次固然是危机,却也是机会,未尝不能让李易在平原津惨败,甚至就此改变南北的形势对比。
暗暗给自己打气的同时,袁谭也不忘自己的两个心腹,华彦,孔顺。
之前这两人虽然是被袁谭信任,并视之位心腹,但袁谭自己心里清楚,这两人虽然会办事,总能让他称心如意,但并没有什么大本事,难成大事,甚至他们还曾借着自己的名头捞过油水,连私德上都有问题。
只是袁家父子对自己人素来都比较宽厚,袁谭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罢了。
所以,华彦和孔顺在袁谭心中的位置虽然比较高,却并非是不可替代,上次青州之战,若非颜良与韩猛双双出事,根本就轮不到这两人插手兵权。
事实证明,华彦与孔顺这俩货确实不堪重任,把袁谭给坑惨了,而且袁谭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但是,上次城破,袁谭连夜逃遁,被徐琨追杀,最后管统英勇战死,眼看袁谭就要成为俘虏,是华彦和孔顺不顾个人生死,这才保着袁谭逃回了河北。
在那之后,袁谭对两人印象大变,私德小亏算的了什么,关键是人家对他忠心耿耿,能让他放心任用,这不比那些才华横溢,却不愿被他用的人强?
所以,这一次,袁谭与淳于琼决定领兵支援平原津,而后方的城池防务,自然是交给了华彦与孔顺,其他人袁谭信不过。
“请大公子放心,我等城在人在,绝对不会让平原有分毫损伤!”
华彦和孔顺齐声对着袁谭表忠心,但在躬身的时候,视线触碰,无声交流后又迅速挪开。
这短暂的一瞬,他们却是同时生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魏延突袭平原津的事情非常机密,华彦与孔顺自然没有提前得知,所以,在看到蒋奇求救之后,他们在惊讶之余,内心也是非常不安,不知道李易打过来之后,他们两人会被怎样安置。
青州战事结束,两人跟着袁谭撤回河北,开始还担心李易会随意指使他们,让他们办事。
可事实上,在青州之后李易根本就没联系过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了一般。
起初两人还心里轻松,感觉那样挺好,可慢慢的就感觉不对味了,他们已经背叛了袁谭,在河北是没指望了,今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全看李易,但李易却不拿他们当回事,他们今后岂不是完蛋?
于是,两人回过神之后,就开始主动巴结李易,李易没要求不要紧,他们自己寻找有用情报就是了,比如蒋奇的兵力配置,最早就是他们给送去的。
两人现在立功心切,于是,在被袁谭赋予了守城的重任之后,立即就动了歪心思,开始琢磨如何才能夺取平原的控制权,袁谭这一走,就不让他回来了。
其实最初他们还想过劝袁谭晚些出兵支援,给李易的大军制造登岸的时间,只是袁谭态度坚决,他们不敢说那种明显扯后腿的话。
不过现在的情况,倒是更加符合他们的心意。
袁谭可不知道自己心腹的险恶用心,看到他们一脸决然,很是欣慰,反过来轻声安慰道:“你二人无需紧张,李易虽然势大,但突破点只在平原津一处,只要我带大军夺回渡口,他们就绝无可能分兵夺来攻平原,两位尽管安心。”
“大公子思虑周全,我等不及大公子万一!”
华彦当即给袁谭拍了个马屁,袁谭却是摇头苦笑,什么思虑周全,都是笑话。
结合蒋奇的告急文书,袁谭已经大概明白,魏延藏拙藏了大半年,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给骗了,让他对其产生了轻视之心,否则就凭魏延的两三千人,凭什么攻打平原津?
不过,华彦的马屁倒是给袁谭提了个醒,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道:“大军出城之后,虽然李易的兵马不会出现,但你二人也不可轻敌大意,因为,我们的大敌可能不只是李易和魏延。”
孔顺不解,问道:“属下驽钝,不明大公子所指,还请大公子明示。”
袁谭看着城池方向,叹息道:“这大半年来,魏延与平原,乃至冀州商人交往亲密,其中住在平原的不在少数,谁敢保证,现在城中没有魏延的人?”
两人不由神色一紧,然后急忙说道:“请大公子放心,我们誓死保卫城池不失!”
两人的背后都有些冒汗,虽然袁谭没有怀疑他们,可作为背叛者,遇到这种话题实在是无法不心虚。
见城下的兵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袁谭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便准备下城,与淳于琼带兵出发,可是,这时淳于琼却是先顺着阶梯大步冲上了城头。
这位名将此刻面色发白,眼神中带着惶恐,之前纵然是收到蒋奇告急,也不见他如此慌张。
联想到可能使得淳于琼这般失态的原因,袁谭眼睛微微睁大,嘴唇竟然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华彦与孔顺立场不同,自然不会像袁谭那般紧张,不过为了配合演戏,也装出了一番十分关切的模样。
随着淳于琼距离近了,袁谭这才发现,淳于琼身后还跟着一个浑身血污,非常狼狈的军侯,虽然不知道这人的名字,但袁谭隐约记得,他好像是蒋奇身边的人。
倒吸一口冷气,袁谭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半靠在了女墙想,孔顺伸手去搀扶,却被袁谭一把推开,然后袁谭大跨步来到那军侯面前,一把将正要下跪的军侯拎了起来,几乎是脸贴着脸,大声怒斥道:“说,你怎么回来了,蒋奇呢,你回来做什么!”
那军侯眼中带泪,哽咽道:“我等愧对大公子信任,魏延兵马来的太快,太多,不等蒋将军主动进攻,他们就杀了出来,虽然将军他早有准备,可是,却不料魏延军中竟然有上千张连弩,万箭齐发,我们一个照面就败了啊。”
城头上众人闻言尽皆变色,蒋奇那边可是有着足足五千人,虽然他们从来都没指望只凭蒋奇自己就能挡住李易的主力大军,但对付魏延本部的兵马还是没问题的,再退一步讲,就算不能胜,起码也应该把魏延给堵在码头,等待袁谭的援军。
可现在倒好,蒋奇一个照面居然就败了,这意味着平原津彻底失守,李易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袁谭被气得直哆嗦,看着面前的凄惨的军侯,心中满是厌恶,什么世家风度也不管了,直接一脚揣在了军侯的身上,咆哮道:“蒋奇呢,让他来见我,让他来见我!”
这个军侯是从平原津的战场上败下的,身上本就有伤,被袁谭一踹,登时蜷缩了起来,根本无法回话。
袁谭的神经已经有些绷不住了,状若癫狂,还想继续殴打军侯,淳于琼赶忙伸手拦住了他,劝道:“大公子冷静啊,适才我问了,蒋将军已经阵亡,自始至终,也未后退半步,纵然有些不是,也当之后再议,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啊!”
淳于琼和袁绍是同辈,临阵经验丰富,只要不喝酒,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一言就说道了重点,直指要害,袁谭就算是想不冷静都不能。
只是,袁谭呆愣了半生,最终却是茫然说道:“平原津已经彻底失守,没了蒋奇牵制,也不知道有多少兵马上岸,我等该如何是好?就算一万大军尽数出击,能夺回平原津么?”
淳于琼感觉嗓子里有些干涩,但还是艰难说道:“继续出兵……恐非上策。”
本来淳于琼想直接否定出兵的提议,可最终还是换了一个稍稍委婉的方式来表达,可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的厉害。
淳于琼完全没有信心凭着一万人战胜李易,所以,他自然不愿意出兵,可是,如果不出兵,等着李易的大军不断登岸,往最少了估计,起码也得有五六万人,到时候他们一样挡不住。
所以,出兵与否对最终结果似乎并没有太大影响,不同的只是早晚的差别罢了。
袁谭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惨笑一声,问道:“不出兵,李易大军集结,我们可能守得住平原?”
淳于琼紧紧的抿着嘴,没有回答,也没法子回答。
平原并不是什么坚城大城,被李易的大军一围,肯定守不住。
在他心里,现在的最佳方案是趁着李易大军还未集结推进,赶快将人马全部撤离,与袁绍的主力回合,然后再寻找机会与李易决战。
但这个建议他不能说,说了袁谭也不能去选。
李易占了平原津,消息一旦传开,对袁绍军心得打击自然是巨大的,却依旧可以承受,因为袁绍的兵马主力并未遭到直接损失,还能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维持士气。
但是,如果袁谭根本不敢面对李易,选择了不战而逃,将平原拱手相让。
这样做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全实力,可是,对河北的文武官员,对河北的十万将士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袁谭作为袁绍长子,他都怕了李易,直接不战而逃,他们那些拿俸禄的,谁还愿意像是蒋奇一样,为了袁家死战到底?
真那样做了,袁绍大军的士气直接崩盘都有可能。
所以,此时的袁谭,其实已经没了退路。
第766章 华彦献计
城楼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袁谭,等待袁谭的决定。
城楼下,那些已经集结的士兵们虽然心中稍稍有些紧张,却还不明白他们面对的其实是怎样的残酷局面,这些人同样也在看着袁谭,等着袁谭发号施令。
夜风很冷,可袁谭后背却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作为袁绍长子,他并不是无能之辈,奈何,面前的局势真的远远超出了他能应对的范围,有心无力!
良久,袁谭张了张嘴巴,缓缓说道:“即刻着人将平原情况送往河北大营,务必详尽,不要有任何隐瞒,现在牵一发动全身,必须请我父亲定夺,而且,兖州未必就没有诡计。”
“喏!”
华彦领命,心中想着要不要在这件事上动些手脚,可旋即就暗暗摇头,这等大事,就算没有袁谭的报讯,袁绍晚个一两天内也能知晓,隐瞒意义不大,反而担了许多的风险。
“然后……”
袁谭继续说着,声音却越发艰难。
环视身边众人,袁谭见他们虽然有些惊慌,但还没到被吓破胆的地步,尤其华彦孔顺,虽然脸上有些不安,但整体还算沉稳,算是逢大事有静气,让他心中稍宽。
“如今平原津情况不明,快的话,今晚,不现在就已经有李易主力兵马登岸,我军纵然此时奔袭,可其中胜算……实在不大,所以,我决定放弃出兵,坚守城池,将李易的大军拖在平原,为冀州主力兵马争取应对时间。”
“而且,李易大军远来? 辎重全靠船运? 只要我们能将他留在平原一个月? 然后冀州主力以重兵攻取平原津,切断李易后路,便可扭转局面,平原,或许就是李易的埋骨之地!”
为了振作士气? 袁谭给他自己? 也给众人描述了一个胜利的可能?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可能真的是微乎其微。
原因很简单? 李易的兵马是袁绍的好几倍,除非袁绍直接放弃兖州防线,将全部兵力都送到平原决战,而且? 还得李易本人必须在平原这边。
最后? 袁绍不仅要胜过李易? 还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兖州那边门户洞开,几十万大军过河,只要半个月,冀州就没了。
诸多环节,哪一环出了问题对袁绍都是致命的。
众人都知道袁谭的说法有问题,但这种时候,没人会去点破,袁谭能决定固守城池,已经是有担当的表现了,这点不能否认,更何况换了他们,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淳于琼深吸口气,抱拳道:“请大公子放心,只要某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让李易踏上城池半步!”
袁谭看着淳于琼,眼中满是感动,淳于琼这种坚定的支持,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袁谭又看向孔顺与华彦,孔顺当即说道:“属下愿为大公子死战!”
袁谭对着孔顺重重点头,虽然没有言语,但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
最后,轮到华彦,华彦却是微微皱着眉,并没有表态。
见状,孔顺赶忙轻轻推了他一下,不知道自己这兄弟是咋了,袁谭则是目露疑惑,他不觉得孔顺是态度上出问题了,就算有想法,也不至于傻乎乎的当面落他面子。
过了好一会,华彦这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袁谭抱拳告罪,然后略显迟疑的说道:“适才属下想到了一道计策,虽然不能破敌,但用得好了,或许能挫一挫李易的威风,鼓舞我军士气,只是属下本身不善军事,有些拿不准。”
华彦此言一出,周遭人顿时面露惊异,袁谭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眼中更是第一次漏出了欢喜的神色。
袁谭身边虽然没有什么大谋,但寻常谋臣还是不少的,平时也都算积极,可这次遇到了大事,那些人或是真的无能,也可能是害怕担责任,平素的口若悬河之辈,尽皆禁声,谁也不敢给袁谭建议,生怕背上责任。
华彦却是独一号给袁谭献策的,且不论计策如何,单凭这表现,便可见其赤胆忠心。
“没关系,尽管道来便是,大家一起参详,只要可行,这份功劳便是你的!”
袁谭当即来到了华彦的身边,亲热的拍着他的肩膀,脸上全都是鼓励。
“多谢大公子!”
华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说道:“现在蒋将军战败的消息还未传开,城中军士还算镇定,但李易大军到后,消息便再难隐瞒,届时不免人心惶惶,如果再有李易大军围城,唉,恕属下直言,到时候恐怕军心涣散!”
袁谭微微颔首,脸上都是严肃,这个问题他知道,前面之所以不提,是因为没办法解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华彦继续道:“让将士们振作,不为李易气焰震慑,此事看起来很难,但真要做的话,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华彦吸引,华彦微微一笑,指着城外说道:“之后李易大军在平原津登岸,大军行进,必有前锋开路,而且,大军是走不了小路的,行的必定是官道,属下知道城南十里官道西边,有一小山,且周超林木茂密,可以藏兵万人,如果我们提前在那里设下埋伏,待李易先锋行至,精兵骤然杀去,猝不及防之下,李易先锋焉能不败?”
“有此战绩,虽然不能挽回平原津损失,但是,以李易先锋的首级振奋我军士气,足以!”
众人都是若有所思,斟酌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华彦内心有点小得意,不过表面上却故作拘谨说道:“这只是属下突发奇想,其中难免有不周之处,若是不能施行,还望大公子勿怪!”
袁谭摆摆手,他本就不会责怪华彦,只是,如同华彦自己的不自信,袁谭心里同样也在打鼓。
华彦的想法是不错的,分兵埋伏李易的先锋,考虑到李易刚刚得胜,将领心中难免大意,再加上对这里地形不熟悉,好好安排一番,确实有可能计划成功。
可问题是袁谭手里只有一万人,让他分兵几千出去打埋伏,胜了还好,万一有个好好歹,将那几千人给折了,之后的城池就没法守了。
袁谭内心摇摆,一时做不出决断,只能看向淳于琼。
淳于琼苦笑,他也在犹豫,这件事情的风险真的太大了。
不过,作为这里的老资格,淳于琼还是有些担当的,在袁谭期盼的注视中,一咬牙,说道:“此计可行,但是,必须再三谨慎,观察形势,一旦有所不利,必须立刻撤军,相比杀伤李易先锋,如何保全自身兵力更为紧要!”
袁谭因为压力太大,个人已经没了主意,见淳于琼这般一说,当即应允道:“就按照将军说的去办,只是,此事应当交给谁来做方能确保周全?”
“这……”
淳于琼再度迟疑。
袁谭有一万兵马,手下战将自然也不少,但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次的作战目标又是李易的先锋,自然不能随便派个阿猫阿狗出去,不然跟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沉吟片刻,淳于琼拱手道:“不如就让我亲自去会一会……”
“将军不可!”
不待淳于琼把话说完,袁谭就急忙摆手道:“我虽然奉命镇守平原,但将军才是军中主将,如今大敌在前,将军岂能离开平原?”
淳于琼也知道自己出去不合适,但是,除了他,貌似没人能胜任了,总不能袁谭自己去吧?
华彦看到袁谭拒绝了淳于琼的请战,心中欢喜,然后深吸一口气,便要上前表态,可这时,孔顺却是先他一步来到袁谭面前,一拱手,正色道:“大公子,属下不才,愿担此重任!”
看到是孔顺,袁谭和淳于琼都是满脸诧异。
孔顺是个文官,虽然因为袁谭的关系,也经常呆在军中,算是知晓军事,但从未单独领兵在外,相比正个八经的将军,是不够看的。
淳于琼微微皱眉,若不是平素与孔顺的私交还行,经常一起喝酒,不然他都想骂其胡闹了。
袁谭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就陷入沉默,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两人都没注意到,作为这个事情发起者的华彦脸上尽是不满之色,他都站到李易那边了,给袁谭的谋划自然不是真心的,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最后卖袁谭一把,也让他将来在李易那边安身多几分资本。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孔顺却是忽然跳了出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说白了就是抢攻。
华彦心里很生气,只是干这种事情本就心虚,一时间也不敢与孔顺争。
看到袁谭还在犹豫,孔顺再次请命道:“属下虽然不如淳于将军那般精于军事,却明白用人之道,只请大公子借佩剑与属下一用,此去若是不能得胜,属下愿以一死,回报大公子恩德!”
说罢,孔顺便下拜叩首,以表决心,让袁谭大是感动,淳于琼也高看了孔顺几分,这人本事或许差了点,但态度方面确实没的说。
后面华彦则是不断的大骂孔顺无耻,这些话本来都应该是他讲的,现在生生的被孔顺给抢去了。
“将军以为如何?”
袁谭终于动心了,向淳于琼询问,后者叹了口气,拱手道:“全凭大公子安排。”
袁谭知道淳于琼这是默认,握了握拳,严肃的看着孔顺,问道:“今次干系甚大,若是有失,我断然不会为你开脱,你可想好了?”
孔顺再拜,大声道:“如此危急存亡之际,属下只求报答大公子知遇之恩,至于个人安危,早已置之度外!”
见孔顺如此,袁谭长长呼出口气,松开手,解下佩剑,沉声说道:“李易兵马进军时间不定,所以,宜早不宜迟,今晚你便点兵四千,带上五日口粮出城埋伏,待李易先锋兵马出现,然后伺机而动,切记,以保全我军兵力为先,若是事不可为,千万不可强行为之!”
孔顺双手接过袁谭佩剑,高声道:“属下接令!”
这一声喊,喊的中气十足,也再度给了袁谭几分希望。
这是淳于琼也开口道:“属下以为刘副将可以同行,刘副将虽然看似平庸,但胜在处事稳重,当能从旁辅佐一二。”
对此袁谭自然没有异议,直接点头认可,然后说道“事情就这样定下了,诸位这便各自下去安排吧,出兵之时,我当亲自置酒,为将士们践行!”
很快,几人全都下了城,淳于琼去了城外整顿兵马,肩负重任孔顺也准备府更换甲胄,可走出没多远,就被华彦拦住。
华彦脸色很臭,开门见山的质问道:“你为何坏我好事!”
孔顺心里呵呵,口中却道:“兄长稍安勿躁,你我关系,我岂会坏你的事情,只是此事是被你提出,若是你再主动请战,实在太过刻意,万一被大公子怀疑,岂不不妙?”
孔顺笑呵呵的解释着,对于华彦献计的真实目的,却是连问都不用问,从这点来说,两人倒是真的默契。
华彦心里有气,低声质问道:“你难道不是要与我争功?”
孔顺赶忙摆手道:“你我兄弟一场,现在又是面临如此大变,你我二人正当同心协力,我断然不会坏了兄弟情谊,不如这样,便由你安排人连夜前往平原津,将此事告知魏延,之后事成,大将军面前你我功劳各半,如何?”
孔顺的话看似贴心,可华彦心里还是有气,什么功劳各半,本来这些全都是他的。
只是事已至此,华彦又不能真的与孔顺翻脸,只能恨恨道:“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
“好好好,一切都依兄长的。”
孔顺嘴上说着软话,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只要他能先见到魏延,甚至是李易,功劳多少还是次要,关键是当上第一个投诚的人,有这个第一在,他将来的待遇肯定不会差。
至于华彦……
像他们这种人,连袁谭都能说卖就卖,一个所谓的兄弟,值几个钱?
相比平原城中袁谭等人得夜不能寐,平原津的魏延典韦等人,因为迎接张辽的大军同样熬了整整一宿,但在天亮之后,所有人却是依旧精神抖擞,因为,他们的主公到了。
第767章 天佑之人
“主公!”
“我等恭迎大将军!”
“主公,平原津已经在手,末将愿再接再厉,为主公取下平原!”
“末将愿往平原!”
……
李易在登上高位之后,一直都是锦衣玉食,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就算行军,多数时候也是坐在马车里,可这次,为了青州战事的顺利进行,李易难得的辛苦了一次。
为了迷惑袁绍,李易是深夜子时悄悄的从东阿大营离开,连亲卫营都没带,只选了十几个心腹好手随行,一路策马狂奔,换马不换人,日行不下千里,到达高唐的时候,李易的随行不是本身体力吃不消,就是战马吃不消,最后李易身边就剩下了赵大一人,连许褚都没能跟上。
然后李易也顾不上休息,从高唐上船,又这般行了半夜,方才在魏延他们夺下平原津的第二天一早,跨过黄河,来到了平原津。
这种超高强度的赶路,以李易的身体素质也是难免疲惫,尤其是心累,不过,当他走上平原津的码头,看到他的将军们,看到他的数万将士,看到那绵延不绝的旌旗,李易心中只有豪情万丈,哪还有半点疲惫?
“诸君,将士们!辛苦了,李易谢过诸位!”
李易拱手,先是面对周遭士兵,最后对着他麾下的将军们,深深一礼。
这一次李易没有丝毫做作,是真的有感而发? 昨天半夜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捷报? 魏延不只夺下了平原津? 还将蒋奇的五千守军击溃? 而魏延那支先锋的损伤还不到三百!
对于胜利? 李易从未有过怀疑? 按照他的布置,魏延那些人一旦过河? 最初的局势与项羽的破釜沉舟没多少区别? 想活命,想立功,必须死战,而且他们还有着许多项羽没有的优势? 比如兵员素质,装备质量,以及背后可能的援军? 都支撑着他们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胜利是必然的,但李易却没想到魏延会胜的如此轻松,毕竟蒋奇也不是白给的? 在平原津很可能会有一场残酷的血战。
此时的局势比他预计的要好上太多,甚至李易都忍不住生出了一个非常中二的念头,自己莫非真的是被天道光环加身,是命中注定的真龙天子,不然? 这打的也太顺了。
“末将不敢!”
“都是主公运筹帷幄? 方有今日之胜!”
“主公,万岁!”
……
见李易对自己这些人行礼,众将自然不敢接受,下面的士兵或许不清楚,他们这些高层将领却是明白,这一次的胜利,几乎已经将李易推到了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就差最后的落座了。
大概也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最后干脆有人喊了一声万岁。
这一嗓子有些突兀,众人不禁一静,李易也寻声看去,喊万岁的不是旁人,正是立下首功的魏延。
李易抿抿嘴,旋即哈哈大笑着上前,将魏延扶了起来,笑道:“今日文长立此大功,我有两句话赠与文长,也赠与诸位!”
“属下聆听主公教诲!”
魏延现在心态有点爆炸,这次的胜利让他的声望到达了过往想都不敢想的一个程度,比徐晃跟张辽也不差了。
那两人虽然追随李易日久,功劳也不少,却没有如他这般的奇功,百年之后,虽然大家都归于尘土,可他魏延却可能因为这一战被后人久久传颂。
但魏延是聪明人,虽然心里已经有些飘了,可面对李易依旧是恭恭敬敬,没有丝毫立了功劳就要翘尾巴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谁给的,忠于李易才是最重要的立身根本,不然麴义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其余人也是躬身做聆听状,好奇李易会和魏延这个大功臣说什么。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青州挫折,曾让文长一时失意,然后为了今日之谋,更是自毁名声,这半年里,那些将士们看你不喜,对你谩骂诋毁,我都是知道的,现在我案头压着的,弹劾文长的文书足足有七十多道,唉,文长这半年多过的不容易啊!”
李易自己也是忍不住唏嘘,魏延确实是付出了许多,自污名声说来简单,可事实上,大半年时间每天都被人们用厌恶的目光看着,而且还不能解释,这种压力和落差,一般人根本顶不住。
魏延原本内心是美滋滋的,可听李易这么一说,想起之前半年里的事情,鼻子竟然隐隐有些发酸。
其他人也是若有所思,这次魏延立下大功,自然有人羡慕,认为魏延运气好,被李易选中得到了立功的机会,换他们上他们也可以。
但是,现在被李易一提醒,他们方才想起魏延的不容易,甚至,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还暗地里嘲笑过魏延,说他不争气,不上进,这般胡闹下去必然不得善终之类的……
现在想想,那些曾经嘲笑过魏延的人,无不惭愧脸红。
魏延揉了揉鼻子,忽的再度露出了笑容,因为有李易,他曾经有多少委屈,今日李易就给了他加倍的荣耀,这还有啥好感伤的?
深吸口气,魏延抬起头来,大声道:“末将记住了,这两句话,属下回去就写进家谱传家,让后辈子孙,世世代代都为主公效忠!”
李易都准备好继续深情了,却不想魏延忽然就是一个马屁送了过来,让李易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不过,都是大老爷们,那些事情点明就好了,李易也不是非要婆婆妈妈,当即点道:“好,只要你不嫌弃字丑,我亲自写给你,不过现在嘛,走,找个地方,给我说一说袁谭那边的情况,我军大胜,占据优势,却还未伤到袁绍根本,还不是大意的时候!”
“喏!”
见李易说正事,众将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郑重。
很快,众人簇拥着李易来到了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面,码头上的房屋基本都被魏延给去了顶,门板也拆了,破破烂烂的,让李易去那里,还不如搭个棚子方便。
李易也不矫情,与众人一般,随便找个东西垫着坐下,便开始听张辽与魏延向他报告现在的具体情况。
首先,是兵力方面。
昨天晚上的时候,张辽那支主力十多万人,已经陆续抵达高唐,正在不断的往平原津运兵,截止目前,平原津已经有兵力接近三万。
张辽认为,夜晚运兵太过不安全,昨晚就发生了船只倾覆的事情,幸好救援及时,损伤不大。
之前是形势紧急,不得已冒险,现在三人万人登岸,对于攻略平原已经足够,所以,张辽有意适当放缓运兵节奏,考虑到船只回返乃是逆流,再加上各种辎重粮草,大概需要十天时间,才能将兵马全部送到平原。
对此,李易应允了,顺便也与众人说了东阿那边的情况,袁绍此时还在与他隔岸对峙,最快最快,也得今天晚上才能收到消息,至于确认他本人的位置,还会更晚一些。
与此同时,徐晃和黄忠也会做足进攻的姿态,吸引袁绍兵力,有了这么多的掣肘,袁绍就算及时得到消息,也很难迅速做出有效的应对。
所以,众人在平原的时间非常宽裕,完全掌握了战场的主动。
然后,张辽继续说了现在的兵力布置,在他登岸之后,魏延已经击败了蒋奇,但碍于兵力有限,并不敢离开码头,于是,张辽便将兵马调拨给了魏延,让他继续追击,占了蒋奇的大营。
现在大部分兵马都驻扎在那里,修整的同时,也防备袁谭派兵来抢夺平原津渡口,不过一夜过去,北边倒是安静的很,根据张辽推测,应该是变故太突然,魏延又把蒋奇打的太狠,袁谭被吓到了,故而决定固守平原,将战事的希望全都放在了袁绍的身上。
说这一点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因为有李易拿出来的大杀器,真的进攻的话,平原一天都守不住,袁谭肯定是等不到袁绍了。
最后,魏延提了一个建议,昨天俘虏了蒋奇的部下两千多人,魏延认为进攻平原的时候可以让这些人先上,必能沉重的打击河北士气,然后再用上大杀器,让那些俘虏们看到人力所不能触及的差距,如此定然可以将那些俘虏震慑住,让他们投降之后不敢有二心。
李易觉得魏延说的有道理,这一次出兵河北,抓的俘虏必然是以万计数的,而袁家在冀州影响力很大,如果不给这些俘虏足够大的震慑,将来万一被人挑拨鼓动,多半还会闹出乱子来。
于是,李易同意了魏延的提议,可就在他准备继续与众人说说接下来具体布置的时候,忽然有斥候来报,说他们抓到了一个人,本以为是奸细,可那人却自称他的家主是李易的人,要求见军中主将,有重要情报送上。
李易先是微微诧异,但很快就想起了自己在袁谭那边的两个卧底。
华彦和孔顺整个一副小人相,李易不喜他们,这次前期布局没让他们帮忙,现在优势巨大,也不用他们插手,所以,李易倒是把这两人给忘掉了。
不过,本着就算是块烂泥也能糊墙的想法,李易并没有故作高冷,吩咐让那人进来与他当面说话。
很快,士兵带了一个四十多岁,一副老农打扮模样的汉子走了进来,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人的模样远比寻常的农夫要富态,明显不是干农活的。
那人进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李易也在这里,心里砰砰乱跳,进来时头都不敢往上抬,直到带路的亲卫拦住了他,这才噗通跪地,大声叫道:“草民见过大将军,祝大将军旗开得胜,一举平定河北,冀州百姓必然世代感激大将军恩德!”
“咳咳——”
李易立时就被呛了一下,在场将领们也是暗暗发笑,心说已经旗开得胜了好不好,这马屁太慢了。
李易清了清嗓子,不想跟这人扯淡,直接问道:“你是谁的人,来此有何事禀报?”
那人当即答道:“小人是华彦华主簿府上的一名管事,华主簿闻听大将军率领王师北上,欣喜若狂,奈何不能亲自于阵前为大将军浴血奋战,深感懊恼自责,故而,昨夜华主簿心中一动,生出一条妙计,以设伏为由,使得袁谭分兵,派出四千兵马在城南十里设伏,领兵之人又是华主簿好友,孔顺孔先生,只要大将军有意攻取,孔先生必然会全力协助大将军,让大将军轻易拿下这四千人。”
这人说罢,众人表情不一,有人是高兴,还有人怀疑这人身份,倒不是对方说的哪里有问题,而是太过顺利了,顺利到让人不敢置信。
蒋奇折了五千,稍后再败四千,剩下的六千人还能有勇气和李易抵抗?
莫说袁谭,即便是孙武复生,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徒呼奈何。
李易虽然也微感诧异,不过他还算是冷静,因为平原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阻碍,华彦的表现算是锦上添花,仅此而已。
报讯那人解开衣服外袍,在内衬上摸了摸,猛的扯开,取出一块写着字的布帛,双手捧着,说道:“此乃我华主簿书信,请大将军查验,另外,华主簿还说,袁谭身边亲卫死士众多,他无法为大将军擒拿,不过,待到大将军兵临城下,应当能够打开一扇城门,迎大将军入城。”
步骘将那块布帛取来,交到李易手中,只见其中一半是华彦的手书,先表忠心,然后说他打算怎么把袁谭给卖掉,与报讯之人描述的并无差别。
另外一半,则是一块地形图,虽然粗糙,但借助标记很容易辨认,正是孔顺带兵埋伏的地方,可见为了能把袁谭卖个好价钱,华彦也是花了心思得。
将华彦的书信递给张辽,李易很是有些感慨,知道的是华彦他们卑鄙无耻,卖主求荣,不知道的还以为袁谭杀他们老爹,抢他们老婆了,不然哪来的这么大仇怨,竟然一点活路都不给袁谭留下。
果然,叛徒总是比敌人更加可怕。
等几个主要将领传阅之后,李易缓缓起身,微笑道:“黄河天险,何其雄壮,然而,我军过黄河如履平地,破敌万千如碾草芥,今日,我欲取平原,又有人献计献城,诸位,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这问题突兀,但众人中不乏反应快的,直接俯身一拜,大声道:“此乃天意,天意在于主公,主公乃是天佑之人!”
第768章 自投罗网
平原城南十里,孔顺带着四千兵马已经在林子里藏了整整两日。
现在是十月底,已经算是冬天了,尽管夜晚暂时还未结冰,但孔顺这些人在藏在山林里面打埋伏,自然不能扎个大营出来,睡觉时都是裹着毯子褥子,一群人挤在一起取暖,但只要稍微一起风,呼呼的,感觉也跟隆冬差不多。
孔顺这辈子都没遭过这种罪,不过为了今后的前程,他忍了,与士兵们同吃同睡,倒是意外的让他在军中得到了不少的人气。
这时候前线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李易大军来袭,平原津失守,蒋奇五千兵马全军覆没,还有哪些侥幸逃命回来的士兵,将李易手中的连弩说的如何如何凶残,更是让这些冀州兵产生了怯战的糟糕心态。
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上面的人不让他们留在在平原城中防守,反而让他们出城偷袭李易的先锋,士兵心中的怨念可想而知。
对此,与孔顺同来的刘副将头大如斗,他感觉这样的情形,就算成功的截住李易的先锋,但真的打起来后,输的多半也是他们这边。
尤其主将还是孔顺这么个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的家伙,心中的怨念可想而知。
但是,孔顺带着兵马到了预定地点之后,其表现却是相当的让人侧目。
军事上的事情,孔顺尽数拜托给了那位刘副将,并不胡乱插手具体军务,在个人生活上,也没有将他在城里时的挑剔与挥霍带出来,不仅如此,在士兵们因为前线的消息而变得人心惶惶的时候,也是孔顺站了出来,指天划地的发誓,表示大家都是河北的百姓,是自家人,他孔顺就算是死,也必然会把大家给安全带回平原城。
最后,这位有名的贪婪之辈,还举着袁谭的宝剑,许下了重赏,只要他们在这里坚守十日? 无论是否与李易交战? 回去之后每人都可以从大公子那里领到一石粟米。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孔顺开出了大价钱之后,四千士兵虽然士气依旧不高,但也就此安定了下来。
倒是刘副将心里纳闷,问孔顺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件事,结果孔顺坦言说这是他自己的主意,粮食也不用袁谭出,为了大公子,他计划自己筹粮奖赏士兵。
在这件事之后,刘副将对孔顺就非常尊重了? 觉得所谓私德有亏,大节不损,说的就是孔顺这种人。
只是,如果刘副将知道事情真相? 必然是要吐血的。
“你所言当真?”
“句句属实? 只要先生按时将兵马带到,剩下的事情? 大将军那边已经做好了安排。”
“好!好!你速速回去告知大将军,然后……然后就不要回城了,以免生出意外,这个赏你了,去吧,路上小心!”
“喏,多谢先生!”
与孔顺说话的人,身份上是袁谭派来的信使,传递大公子密令,故而孔顺让刘副将等人回避,谁也没有多想。
然而,这其实是华彦的人,以华彦和孔顺的近臣关系,伪装一个袁谭的信使,骗取刘副将等人信任,简直不要太轻松。
将这个信使打发出去之后,孔顺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虽然早就背叛了袁谭,但那时背地里的,他一直伪装的都很好,现在要堂而皇之的站到袁谭的对立面,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深吸口气,孔顺出去,将刘副将以及其他几个带兵的武官叫道身边,神色郑重道:“大公子传令,让将士们拔营出发!”
众人眼中都带着惊讶,刘副将问道:“莫非李易的先锋杀过来了?”
其他几个武官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紧张,他们都不想与李易打,虽然知道这件事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但本能的,内心多少都有着逃避的想法。
面对众人的紧张,孔顺却是自信一笑,说道:“大公子传讯,两天前,张辽就已经到了平原津,为魏延补充了兵力,现在领兵六千先行,已经直奔平原县城而来!”
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张辽本身就很有名气,魏延这次也算是扬名了,而且,人家光是先锋探探路就有六千人,后面的兵马能少了么?
然而,更要命的消息还在后面,只见孔顺一字一顿,生怕众人听不清一般似的,缓缓说道:“而且,根据可靠的消息,李易本人也过了黄河,现在就在平原津。”
“什么,李易也来了!”
“李易可是大将军,身边兵马恐怕不下十万,这一旦打过来,可如何是好?”
“我们不是已经向主公求援了么,主公援兵几时能到?”
……
听到李易的名号,所有人再也淡定不能。
张辽和魏延带给人的压力已经很大了,现在连李易这尊大神都冒出来了,叫他们如何能受得了?
也不怪这些军官们不争气,青州本身就不是核心战场所在,兵力只有一万五千,仗着黄河天险还能做做防守,可现在黄河天险被突破之后,面对李易那可能是他们数倍,乃是十倍人数的大军,这仗不管怎么打都是个输!
瞧着众人如丧考妣的模样,孔顺心中暗笑,不先把这帮人给吓得半死,他如何能在李易的面前争功?
孔顺是个小人不假,但小人最善于揣摩上意,上位者好色,小人的脑子里就是女人,上位者仁爱,他也会多关注民生,而李易虽然经常打仗,但世人都知道李易并非嗜杀之人,所以,孔顺觉得如果只把这四千人简单卖掉,固然是功劳,却不能让李易多么欢喜。
但是,要是让这四千人降了李易,李易对他的评价肯定会上一个档次。
一众将官还在乱哄哄的讨论着,不过刘副将却是注意到,孔顺这位名义上的主将,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之色,心中不由一动,问道:“我看先生神色从容,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其他人闻言,也察觉到了异常,纷纷看向孔顺,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想,莫不是袁绍已经派大军过来支援了?
“李易确实不容易对付,但区区一个魏延还是翻不了天。”
在众人惊疑的不光中,孔顺取出一张地图,自信说道:“魏延六千先锋,我等纵然偷袭,也难取得太大战果,只可惜,魏延却是故作聪明,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竟然绕路东南,走了这一条山间古道,就在这里,那里你们应当有人去过,道路狭窄幽长,两侧地势险要,只要提前以两千兵马埋伏,莫说六千,就算是数万大军从那里经过,也得死伤惨重,所以……诸位应当明白了?”
当即,众人便凑到近前,拿着地图比划起来,更有了解地形的人,与众人小声解释了一下其中的要害,于是乎,不少人紧绷的表情开始变得舒缓,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兴奋。
他们畏战,不是他们软弱,而是因为实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但现在魏延自己往死胡同里钻,将胜利拱手相让,他们岂有不把握住的道理?
至于平原津的李易大军主力应该怎么应对,那也得先打完了这一仗再说。
这时,被淳于琼评价为稳重的刘副将忽然问道:“如此紧要的事情,大公子是如何知道的,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孔顺心中微微一紧,不过他心理素质也不差,不但没有解释,反而不满道:“大公子是何等的尊贵?手段又岂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可以轻易揣度?”
见孔顺这么说,刘副将便也将那一丝疑虑丢到一边,而且他怀疑的只是消息本身,至于孔顺,因为孔顺和华彦平素是最为维护袁谭的人,甚至还有舍命救袁谭脱险的事迹,刘副将从来都未怀疑过孔顺的问题。
眼看将领们有了战意,军心可用,孔顺取出袁谭的佩剑,大声道:“全军即刻拔营,赶忙东南小道埋伏,今日一战,便是我等扬名天下之始,任何胆敢懈怠,斩!”
“喏!”
作为一只用做埋伏的人马,在行动上是非常迅捷的,没用多久,孔顺便抛弃辎重,带着四千兵马离开了山林,直奔新的埋伏地点而去。
行进途中,自然少不了安排斥候探路,只是孔顺借口军情紧急,他们到了地方后还得花费时间埋伏,故而斥候虽然派了出去,但因为兵马行进太多的缘故,斥候起道的效果非常有限。
四千兵马,急行军一个多时辰,当他们来到目标地点的时候,许多士兵都累得坐在了地上,孔顺与那些将领虽然都骑着马,可一路颠簸,也是颠出了一身的汗水。
刘副将用衣袖擦了擦脸,抬头看着前面的地形,只见当中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左边是悬崖,右边则是绵延很远的,十多丈高的大斜坡,相比于之前的山林,这里确实是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
“将军,我们是在山坡上设伏,还是登上左边悬崖?这边似乎不好上去啊。”
孔顺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手搭凉棚,不断的来回张望,刘副将只当他是在确认地形,也没有多想。
很快,孔顺便往前面的小道上一指,说道:“我们上山崖设伏,居高临下方能破敌,至于如何上去,这个简单,我们从小道中穿过去,对面应当有条山道可以直连通崖顶,不过战马就上不去了,现在骑兵下马,将战马留在此处,确认山崖后面道路,我们再将战将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
众人不疑有他,当即就让队伍中的两百多骑兵下了坐骑,一些军官嫌来回麻烦,也舍了马匹,不过孔顺却是一直都不曾下马,考虑到他是个文人,又是主将,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很快,留下几十号人在后面看着坐骑,孔顺带着其他人开进了小道,行进过程中,孔顺与众多将官都是左右张望不停,但那些将官们想的是怎么设伏最恰当,而孔顺想的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快看,那是什么?”
忽然,孔顺一拉缰绳,指着前面大叫了一声,众人先是一惊,旋即沿着孔顺所指看去,但前方道路上空荡荡的,除了碎石土块,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在众人纳闷的时候,孔顺再度叫道:“快快,来人与我将它捉住!”
说罢,孔顺一夹马腹,战马便猛的向前窜了出去,紧跟着,两个距离近一些的武官,以及负责护卫孔顺的士兵也下意识的跟着上前,可孔顺是骑马,他们是步行,几乎眨眼功夫,双方之间的距离就错开了七八丈之多。
刘副将一脑袋问号,他感觉孔顺冒失了,正打算喊孔顺慢一些,却见孔顺挥起马鞭,在后面猛的抽了一记,战马吃痛,一声嘶鸣,开始全力向前狂奔,双方距离再度拉开。
这一幕看的好多人都惊呆了,那些原本还在追着孔顺的人也不动了,因为孔顺这架势不像是要去捉什么的,反而有点像是……逃命?
莫名的,一种强烈的不安萦绕在了刘副将的心头,但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见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
“怎么回事?”
刘副将慌忙回头,可身后都是人,一时间根本看不真切。
刘副将正要着人让路,却见这支兵马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开始向着他涌来,与此同时,人群中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将后方的消息传了过来:
“小心,有埋伏!”
“后路被断了,大家快往前跑!”
“怎么会这样,我们怎么会被埋伏?”
“快逃啊!”
“将军,将军呢!”
……
虽然声音很乱,但刘副将还是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再联想到忽然找了奇怪理由离开的孔顺,刘副将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大家都镇定,不要乱!”
“各部兵马,快快结阵,所有人听我号令!”
刘副将威望不够高,现在又是突发情况,虽然他也很想控制住兵马,让众人结阵防守,可最终不但不见效果,反而还被众人推搡着往前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就在刘副将打算继续努力一下的时候,前方得道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踏踏踏”的整齐脚步声,声音不算大,但不知为何,却仿佛有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每一声都仿佛踩在众人心头,让这支混款的冀州军,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而刘副将也不喊了,因为他看到,不远的土坡上正有一面大旗缓缓出现,普天之下,能有那般旗号的,唯有李易一人。
第769章 袁绍的绝望
这场战斗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很快。
发现被人出卖引入埋伏,而且对方的兵力远远在自己之上,四千冀州兵马几乎顷刻之间就没有了战意,一个个如同待宰羔羊一般,任凭李易的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最后,只有刘副将带着一批绝对忠于袁家的军官与士兵,向着李易的所在发起了一次冲锋,看似是想擒贼擒王,但他们自己都知道,那时不可能的。
几百具连弩齐射之后,看到那瞬间倒下的几十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首,冀州军军心彻底崩溃。
然后典韦高举天子圣旨,说明了李易立场的正确性,以及袁家的叛逆之举,让他们这些人不要再执迷不悟,在力和理面前,剩下的四千来人不出意料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刃,选择了向李易投降。
至此,李易以零损伤,取得了他渡河之后的首次胜利,袁谭一方也再一次受到了难以承受的沉痛打击,不过,这对于袁谭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因为经过了两天的时间,李易后方的粮草辎重已经送到,兵力也再度得到了补充,既然后勤无碍,李易便马不停蹄,带着两万多人直接奔着平原的县城杀了过去。
且不说袁谭该如何面对眼前那种近乎绝望的困难,在他之前,袁绍却是先一步感受到了绝望。
因为,遇到困难的可不只有袁谭,在青州消息送到袁绍那里之前,并州就已经给袁绍送去了噩耗:
李傕与韩遂一路凯歌,短短数日时间,竟然已经逼近了晋阳。
此外,张扬为了表示自己是坚定的站在李易那边的,也主动派出了一队兵马,不过被挡在了壶关,虽然威胁不大,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高干的兵力。
按照当初李易给李傕与韩遂的命令,让他们不要在并州急于进攻,只要拖住高干,不让并州的兵力下来支援袁绍就可以了。
一开始两人确实是这么做的? 反正平平稳稳的就能拿到功劳? 他们也不至于非要脸对脸的和高干拼一身血。
起初双方就在上郡和太原的边界对峙,李傕与韩遂不断佯攻? 声势浩大? 很吓人,可就是不动真格的。
高干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所以? 双方的攻防战初期倒是相当的默契。
然而? 这份默契维持了没多久? 就被打破了。
李易四十万大军兵临黄河,对外宣称的是百万大军,这个消息传到到并州之后? 自然人心浮动? 许多人都感觉到? 袁绍怕是要完。
并州不同于冀州,冀州是袁绍的亲儿子? 只要手里有资源? 袁绍就优先扶持冀州? 比如兵马待遇? 对官员的重视程度? 等等许多方面,并州都比不得冀州。
高干虽然也算是文武兼备,并不是泛泛之辈,但论本事论资历,距离一州刺史还是有些距离的,而他能够上位,主要还是因为他是袁绍的外甥。
所以,高干在并州的威望多少,其实就是袁绍个人威望在并州的延伸,现在李易大军打了过来,袁绍自己都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在冀州的威望都开始动摇,而并州,那就只能呵呵了。
在这个背景下,随着李易攻打袁绍的事情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并州许多人都开始思考,一旦河北变天,他们应该如何自处,如何延续家族兴旺。
但答案只有一个,赶紧往李易那边站队,越早越好,不然等李易打过来再投降,那就晚了。
只是袁绍还没倒,积威犹在,寻常人轻易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但是,这种气氛就像是一股股阴云,不断的在并州酝酿聚集,直到黑山军张燕打着李易的旗号,以奇兵攻破了沾县县城,之后并州的形势便急转直下。
先是平周,谷远等县城改旗易帜,响应李易,并请求李易驻军,或者安排官吏。
这时高干虽然愤怒,但还能勉强承受,因为袁绍也不是让他每城固守,一些城池的易主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方式上有些差别,他以为应该是被李傕派兵攻下,可哪想,人家连一个兵都没派,那些县城自己就挂起了白旗。
但很快,让高干惊恐的事情就发生了,中都,京陵两城居然也降了李易。
此时高干驻军在界休,这里多山地,可以凭借地形对李傕的大军形成阻碍,中都和京陵两城刚好就在高干的后方,这两地一投降,立刻就断了高干的粮道,让高干的位置从战场前线,转而成为了孤悬在外的一支孤军。
这种时候高干除了撤兵没有第二种选择,因为中都和京陵的城中并没有多少兵马,虽然断了他的粮道,暂时还拦不出他的大军,可是,只要李傕派一支几千人的兵马绕过去,他的退路就会真的被堵死了,然后都不用李傕攻打,只要围城半月,他的兵马就会因为缺粮陷入绝境。
只是,高干退兵,李傕和韩遂会让他说走就走?
虽然李易的军令不让他们与高干硬碰硬,但这种送上门的机会都把握不住,他们的前半辈子就算白活了,而且,鲁肃也支持他们出战的决定。
于是高干就悲剧了,他一路退,李傕与韩遂就像是膏药一样,死死的黏在了后面,一路尾随追杀,后来顺势太大,高干受不了了,想要转头与李傕决战,但李傕立刻固守,摆出一副对耗的模样,高干无奈,只能继续撤兵,结果李傕又咬了上去。
双方一路上追追赶赶,甚至高干本人都是连番遇险,最终,等高干逃到晋阳的时候,跟着他的只剩下了不到不到四千人,。
李傕与韩遂追到了晋阳,见晋阳城池坚固,而且原本晋阳还有一些留守的人马,高干进攻不足却防守有余,便没有热血上头强攻晋阳。
现在并州的情况比李易预计的要好太多,李傕几人一合计,给李易去了一封信说明现在的情形,然后李傕带着一万人守在晋阳城外,震慑高干,韩遂则分兵去攻占周遭城池。
在高干从界休撤兵之后,便已经失去了对并州地方上的掌控,各地城池少有愿意继续为袁家效忠,基本是看见李易的旗号就主动开门投降,偶尔有个别县令是袁家的坚定支持者,但在城中的百姓、兵丁、官员、世家都站在李易那边的前提下,仅有的抵抗也是很快就土崩瓦解。
袁绍了解到并州的情况之后,简直是又惊又怒,当众大骂高干不争气,没有把控好后方,稀里糊涂的就败了,坏了他的布局。
只是骂归骂,正事还是要做的。
冷静之后,袁绍开始与众人商议对策,现在高干个人已经明显无力继续应对并州局面了,想要让并州好起来,除非袁绍加派援兵,
可是,袁绍现在哪里还有多余的人马?
尤其是幽州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公孙瓒见李易势大,再一次活跃了起来,不禁将易水以北的城池尽数收服,还不断的招兵买马,南下的意图明显。
最后审配经过一番计算,得出结论,如果非要支援并州,最多也只能派出五千兵马,但是,就算派了五千过去,估计也是杯水车薪。
然后众人再议,议了半天也没有个妥当的办法,最后,袁绍不耐烦了,来了一句明日再议,让众人先回去自己想想。
结果到了“明日”,还没来得及再议,青州袁谭的告急文书就一封连着一封的往袁绍这里送,从平原津失守,蒋奇全军覆没,到确认李易本人去了平原,预计兵马不下十万,一次比一次的事态严重,每一封信的末尾都是请求袁绍速速发兵救援。
然而,袁绍看到最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出现在脑子里的只有两个字——完了。
不仅仅是袁绍,中军大帐十几号人,所有人都是呆愣愣的,好半天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并州的局势恶化还可以勉强说是肌肤之痛,反正李傕兵力有限,暂时打不到冀州来,狠狠心,起码能拖一个多月。
但平原那边就严重多了,更危险的是李易本人也在,平原肯定守不住,然后不管李易是绕过来打袁绍,还是去抄袁绍老家,其后果都是灾难性的。
这种局面真的太严峻,严峻到了所有人都徒呼奈何的地步。
于是,袁绍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昏了过去,虽然后来被救醒,但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不能理政。
袁绍年纪也不大,现在才四十出头,虽然也是一方的大诸侯,可自从董卓那时候开始,袁绍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整天不是跟这个斗就是跟那个斗,好不容易快要成为河北霸主了,李易把水搅浑不说,还顺手按了他一把。
袁绍身上背着的压力实在太大,平时还不显,现在河北东西两路局势的迅速恶化,一下就将他给击倒了。
袁绍这一病,对于整个河北集团来说,毫无疑问是雪上加霜,幸好袁绍的几个谋士在关键时候还算靠谱,及时的将两地战报以及袁绍本人的身体状况封锁,不然绝对会动摇军心。
后来经过军中医师的诊断,袁绍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袁绍身体本身没什么大问题,病疾全都在心里,有点积劳成疾的意思,袁绍心里如果舒坦了,再休息休息,这病自然也就去了。
医师说完就告退了,可是,审配等人却是再度束手。
舒坦,都火烧眉毛厉害怎么叫袁绍舒坦?
有人忍不住,硬着头皮去求见袁绍,可袁绍一句计将安出,就让他们低着头退了下去。
转眼,已经是第二天了,这天,袁绍早上起来,感觉精神好了一些,腹中也有饥饿之感,正准备洗漱,然后用些稀粥,却是忽然发怒,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等帐内就剩下袁绍自己的时候,袁绍再次来到水盆前,低下头,他不是洗脸,而是看着水盆里自己的倒影发呆。
袁绍作为世家公卿之后,看人素来都是先看仪表姿容,然后再问出身,不难想象,他对自己的仪表也是非常在意的,而且非常满意,嘴上不说,心中却也自诩风流。
可是今天,看着水中的倒影,袁绍忽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脸上的皱纹竟然那般多了,皱巴巴的,鬓角也白了,散乱着,看上去就像是深秋的枯草一样让人不喜。
最最让袁绍接受不能的,是明显开始便的凹陷的眼窝,眼眶也是发暗,透着青色,看起来死气沉沉,找不到半点精神气。
袁绍闭上眼,片刻后睁开再看,但倒影中还是那般,袁绍有些无法接受,这还是那个十八路诸侯盟主,四世三公的袁绍袁本初么?
忽的,心中再度涌起怒火,袁绍一把抓住了木盆,想要将盆子给扔了,但他只是稍稍用力,很快又将木盆放了下去。
适才无端发怒已是不该,现在又对着一个盛水的盆子发火,他几时变的这般不堪了?
最终,袁绍叹了口气,用清水将面孔擦洗干净,又自己梳理了头发,然后孤零零的坐在了床榻边上。
袁绍知道,自己虽然确实是不舒服,头晕头痛,但还远远不到不能理事的程度,他现在这样,更多的是在逃避。
他知道这么做很没出息,他也不想这样的,可他已经尽力了,现在真的没办法了,那么的文臣武将都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可他却拿不出来。
这种情况让他怎么办,让他承认,说自己就是不如李易,真的没办法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袁绍都想过,要不不打了,干脆投降李易算了。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袁绍自己否定,他丢不起那个人,他并不鄙视李易的出身,也承认李易确实厉害,可他就是无法接受将来某天见了李易,要低头哈腰得样子。
堂堂四世三公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活的跟狗一样。
这次在隔着黄河对峙,袁绍内心深处就有着一个念头,豁出一切,与李易好好斗一场。
赢了,他是英雄!
败了,虽败犹荣,他一样是英雄!
奈何,局势崩坏的实在太快了,李易连正面交锋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让袁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他都不敢想象,今后世人提到他这个名字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评价。
袁本初,四世三公?
在大将军面前,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第770章 袁绍想回家
袁绍正为心事烦忧,却被一个正在接近的脚步声打乱了思绪,
袁绍不满有人无视他的命令,但一抬头,眼中的几丝不快立即便为惊讶,脱口道:“公与?”
来人正是沮授,而袁绍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袁绍让沮授与张郃在西线防备徐晃,所以,正常来讲沮授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不待沮授答话,袁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的煞白,不存丝毫血色。
“请主公放心,西线一切安好,徐晃过不来的。”
沮授也顾不得含糊,赶忙解释了一句,袁绍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要是因为一个脑补出来的误会将袁绍给吓出了问题,叫他情何以堪?
听到沮授这么一说,袁绍的表情稍稍凝滞,跟着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苍白的脸上也渐渐的恢复了些许血色,只是方才的惊吓确实不小,袁绍依旧是心有余悸。
不过很快的,袁绍脸上的不自然就被喜悦替代,他赶忙起身,紧紧地拉着沮授的手臂问道:“既然西线无碍,那么先生赶来见我,莫非是有良谋相授?”
沮授进来时候双手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罐米粥与两样小菜,被袁绍这么一拉扯,米粥险些洒了出来,
将托盘稳住,沮授心中已经是叹息连连,往日的袁绍是多么的沉稳大气,可现在,已经进退失度了,虽然眼前形势严峻,袁绍这般反应情有可原谅,但是,袁绍可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心骨,袁绍自己一旦动摇,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还如何自处?
沮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示意了一下手中之物,说道:“属下听闻青州有变? 便连夜赶了过来? 一夜奔波,腹中饥饿,恰恰主公也未用饭? 属下便厚颜找了过来。”
袁绍这才注意到? 沮授的模样也不太好? 估计是到来之后直接找了自己,连洗漱都没有。
“哎哎? 是我着急了? 来? 坐下? 你我二人也许久不曾同案用饭了。”
袁绍将沮授带到一旁坐下,沮授则是动手盛粥,同时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这半年多来? 主公一直都在四处劳累奔波,在邺城安住的日子一共也没几天,主公……辛苦了。”
沮授一声辛苦? 却是让袁绍一阵心酸? 特别是他又想起了李易。
虽然李易也经常往外跑? 但李易比他过得滋润的多,关键李易还年轻,他在河北都能不时的听到有关李易的风流韵事。
可他呢,年纪已经大了不说,各种事情又忙又累,真有时间? 他也不会折腾,而是选择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
沮授可不知道自己一句感慨,竟然让袁绍感慨万千,将粥给袁绍盛好,沮授自己也取了一碗,虽然事情紧急,但也不差一碗粥的时间。
很快,袁绍就先吃完了,沮授见状,也将碗中剩下的划拉进了嘴里,然后取手帕擦擦脸,看着袁绍紧张的模样,决定先给袁绍一个好消息压压惊。
“属下刚刚过来的时候,刚好北方北方传来情报,公孙瓒为度过易水,征调民船,强拉青壮从军,但手段粗暴,与主公对百姓仁厚全然相反,所以,易水北岸有数县百姓不堪公孙瓒暴戾,已经形成民乱,虽然仓促之间人数还不确定,但数月之内,易水方向当安然无恙,还请主公安心。”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若搁在往日,袁绍说不得要嘲讽公孙瓒一二,但他见沮授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虽然心中稍宽,但也仅仅是稍宽罢了,
谁都知道,李易才是他现在的大敌,只要没有李易,公孙瓒反手可灭。
袁绍忍不住问道:“平原那边可有消息?”
沮授摇摇头,刚刚他听审配讲了,袁绍已经当众放话要杀了袁谭这个不孝子,但大家心里都知道,那只是说说罢了,无论是平原还是袁谭本人,对袁绍来说都是难以割舍的。
只是,想到面前的局势,沮授还是一狠心,直言道:“主公,其实到了如今的情形,平原落入李易之手,其实已经成为定局。”
此言一出,袁绍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
的确,眼前的形势确实很糟糕,糟糕到无论袁绍本人,还是他麾下的文武,全都无法拿出一个妥当的法子出来。
但是,没办法归没办法,所有人心里都是在想着如何挽回局势,是在努力的!
可沮授一张嘴就说平原丢定了,都不愿尽力去争取一下,这算是几个意思?
虽然并没有直接训斥沮授,可袁绍眼中已经没了忽然见到沮授的欢喜,身体也是下意识的微微后仰,无一不透露着不悦和疏远。
沮授也不知是没有察觉袁绍的反应,还是本身就不在乎,他自顾自的用手指蘸着清水,在桌案上划出了黄河以北的大致轮廓,然后点了点青州和并州。
“我军初衷乃是以黄河天线据守,将李易拦在黄河以南,可现在并州与青州接连变故,黄河天险便再也不是李易的阻碍,反而成了拖累我军的断肠药!”
沮授的语气很重,指着并州说道:“主公要救并州,除去增派援兵,别无他法,青州同样如此,而且援兵少了还是抱薪救火,并无分毫作用,这点青州尤甚。”
“但主公为了防备徐晃黄忠,不可能拿出太多兵马,所以,如果主公执意于并州青州,那么,最后很可能就会变成主公主力一再分兵,而并州青州艰难抵抗之后,依旧落入李易手中的局面。”
“主公请看!”
沮授伸手划了划,道:“这两地丢了,而主公主力又因为增援而被削弱,这时李易以青州与并州兵马向中间合围,再算上南岸的徐晃黄忠……那时面对的,可是不下四十万大军的围攻啊!”
袁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之前光顾着为面前的难题担忧了,却没有往太远的地方去想,当然,也可能是他潜意识里不愿去想,但现在沮授直接戳破,摆在袁绍面前的已经不是青州与并州本身那么简单了。
张张嘴,袁绍正打算问计,却见沮授从青州斜着一划,点到了邺城,又道:“方才那只是其一,如果李易打下平原之后,不以优势兵力与主公决战,反而绕路,先取邺城,虽然主公距离邺城不远,但有南岸黄忠徐晃牵制策应,主公轻易不得退兵,反而主公后方粮草调度,全赖邺城统筹调配,军中诸多将官的家眷也在邺城,如果邺城丢了,这十万大军如何自处?”
袁绍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之前的情况他还可能是故意不去想,但李易不打他而去打邺城,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但想想看,却是非常有可能。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袁绍伤的还不够深,沮授又补充道:“就算李易不取邺城,北上攻略渤海、河间、巨鹿……”
“住口!”
袁绍猛的暴喝,打断了沮授的猜想,然后一脸狰狞,怒道:“他敢北上,我便分兵断他后路!”
沮授不为袁绍威势所动,低着头道:“徐晃与黄忠,兵力实数至少十万,李易作为首脑,在平原的兵力只多不少,要断其后路,起码得调动五万人,而五万人一动,黄河这边又该如何?
袁绍张着嘴,还想辩驳,最后却是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沮授的那些话,将袁绍最后的自信的扯了开来。
或许沮授只是说实话,为袁绍讲明事实的严重性,为袁绍做出正确的选择做铺垫,但对于袁绍而言,沮授这么做却无异于用小刀一点点的刮他的面子,刮他的肉。
闭着眼,紧紧握着拳头,袁绍咬牙问道:“公与能算到李易种种动向,必然是有妙计教授于我,是也不是?”
沮授自然感觉到袁绍在生气了,但他不在乎,直言道:“属下无能,李易兵马太过强盛,非寻常人力能够扭转,属下无法为主公退敌,但是,主公依然有着胜算,只是那胜算……三分人为,七分天意。”
袁绍最先听到沮授说没有办法退敌的时候,差点就骂人了,好在沮授的话风转变的够快,又给了袁绍的希望。
“还请先生速速道来!”
袁绍眼中再次出现期待,在这之前,他身边的人对眼前的问题可是一筹莫展,而沮授既然敢说,想来是有所倚仗。
沮授看着袁绍,轻声道:“属下有两策,其一便是……降了李易。”
袁绍表情愣愣的,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沮授倒是不慌不忙,缓缓解释道:“主公难道不知勾践灭吴之事?”
不等袁绍回答,沮授便继续道:“李易以布衣之身成就今日伟业,确实厉害,但其弊端也是明显,没有亲眷帮衬,联姻世家也多是惧其权势,更重要的是,李易现在还没有子嗣,中原对于李易,便像是平地起高楼,虽然壮阔宏伟,却少了根基,起时迅猛,但坍塌却也容易,而主公四世三公,威望加于海内,只要主公留得有用之身,一旦李易内部生变,便是主公再起之时。”
随着沮授的诉说,袁绍的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但是,沮授接下来却说了一句残酷到让袁绍绝望的话。
“只是,这些都有一个前提,要看李易是做吴王,还是做高祖,前者便罢了,后者……”
剩下的沮授没说,但袁绍知道,必然是斩草除根。
沮授看着袁绍,想知道袁绍对此是什么态度,只是过去许久,袁绍始终未发一言,沮授知道,袁绍是不可能做这个选择了。
沮授暗暗叹息了一声,其实,他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如果袁绍投降,李易或许会对袁绍下手,但袁绍的子嗣应该可以保全,最起码能保全一部分。
可纵然沮授,这种话也是无法说出口的。
于是,沮授再道:“属下还有一策,请主公下令,烧毁码头与河岸船只,然后尽起黄河南岸兵马,日夜兼程,奔赴青州与李易决一死战!”
“什么,放弃黄河?”
袁绍已经知道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可他却觉得沮授的脑子坏掉了,不然怎么可能出这么疯狂的主意?
对于袁绍的质疑,沮授不为所动,解释道:“还是之前的缘由,李易没有子嗣,只要主公能将李易击败,甚至将李易杀死在青州,徐晃黄忠纵然趁机打过了黄河,最终也只是一盘散沙罢了,而且,主公兵力虽然不如李易,但如果尽起黄河兵马,与李易东路一支主力对抗,数量上纵然不如,却也绝对不会相差太大,所以,这是有胜算的。”
袁绍低着头想了片刻,忽然问道:“如果兵马全数去了青州,却没能杀掉李易,以后又该怎么办?”
沮授不禁苦笑道:“胜了,自然是万事大吉,可如果在青州败了……都败了,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这……”
袁绍表情纠结,无言以对。
从道理上讲,沮授说得确实是一个法子,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这也很糟糕,毕竟是主动撤出黄河防线,然后押上所有去和李易赌命。
这不是智者该做的选择,奈何局势如此,这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存在胜算的选择之一。
只是,对于战胜李易,袁绍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没有,不说别的,单单是那连弩就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防备。
这一去,到底是搏命,还是送死?
见袁绍迟迟没有表态,沮授忍不住说道:“主公,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现在还有大公子在青州牵制,调动兵马还来得及,可一旦大公子落败,李易大军开始动作,徐晃和黄忠有了准备,主公就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啊!”
沮授对着袁绍郑重下拜,希望袁绍可以采纳他的建议,这也是沮授连夜赶路来见袁绍的主要目的,只是袁绍依然在纠结,依旧不见决定。
最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绍忽然问道:“邺城存粮能支持大军多久?”
这个问题突兀,听得沮授一愣,然后猛的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袁绍,脱口叫道:“主公难道想回邺城!”
第771章 投降
“主公,平原城池已被我军团团围住,适才一队人马试图从西门突围,被末将拿下,经过查验,他们是奉命向袁绍求援。”
许褚将缴获的书信递给李易,他在李易渡河后自然追了上来,虽然名义上依旧负责李易的保卫工作,但李易却是将他安排下去带兵了,让许褚也沾点军功,不然今后怎么给他封侯?
如此被李易特殊优待的还有不少,都是忠心耿耿,但因为种种原因,功劳并不大的人,现在全都被李易开小灶照顾了。
李易接过书信打开看了看,袁谭虽然言辞恳切,希望袁绍来救他,但同时也说明了另外一个情况,如果事不可为,冀州那边腾不出人手,那么请袁绍不要挂念,他会死守平原,争取将李易拖在这里。
最后袁谭还加了一些表示孝心的话,给人的感觉倒是不差,比李易想想的要好上不少。
李易不置可否,抖了抖手中的纸张,对一旁的魏延问道:“这也是文长卖过去的吧?都现在了,咱们的大公子竟然还在用。”
李易身后众文武失笑,气氛很是轻松,全免没有半点攻城时候的紧张。
那天在孔顺的配合下埋伏了四千人之后,李易一路进军,直抵平原县城,一直到城池被围,袁谭还在发蒙,甚至直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他城外的四千兵马是怎么没的。
在这种情况下,平原县城的人心之糟糕可想而知,不等李易开始进攻,就已经产生了逃兵,甚至淳于琼手下一个将军还派人出来联系李易,表示希望归顺大将军,愿在李易攻城时候里应外合,
不过,这种投诚只是小事,李易身边人都知道平原已经拿定了,因为想卖掉袁谭的,不仅仅只是孔顺? 还有一个蹲在城里的华彦? 这可是袁谭的亲信。
看着前方的城池? 李易对着孔顺招招手,后者连忙一脸狗腿的跑到李易身边,躬着身,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孔顺这模样有点贱,李易看不上,但人家对他确实是有功的,所以,李易还是接受了他,而且? 李易还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孔顺这种人毫无节操底线,当不得风流名士,那就干脆让他当个恶犬好了? 万一今后看谁不爽? 自己又碍于情面不好亲自下场,那就放这养的恶犬出去咬人? 岂不美哉?
所以,李易表面上一直都是将孔顺当做功臣来看待的,言谈接触上从未有过半点轻慢厌恶。
“稍后我去城下看看大公子,毕竟我与袁本初乃是旧识,若袁谭愿意投降,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愿……你就在西门打出暗号,协助仲康夺城吧!”
“喏!”
孔顺重重的应了一声,然后又补充道:“主公真乃仁义之主,当初是主公相助于袁绍,救他性命与华雄刀下,袁绍残暴不记旧情,主公却念念不忘一面之缘,甚至对其子嗣也心怀怜悯,主公,仁义啊!”
孔顺的马屁够狠,拍的李易直咧嘴,其他人也是纷纷侧目,还有些人想说孔顺几句,只是考虑到这家伙是在吹捧李易,否了他,就是否定了李易,这才没有开口。
李易倒是没有高兴与不高兴的想法,只是感慨马屁这东西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甚至一瞬间都有了让这家伙去给他编史的想法,但旋即,李易便打消了这荒唐的念头。
历史嘛,可以适当引导,进行适当的艺术加工,这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让孔顺这种人执笔,丫的怕是直接改写,甚至直接创造历史了,比如让刘表屠个荆州,袁绍杀的河北十不存一,都是极为可能的。
李易虽然也没多少节操,可基本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更不屑与某些人同流合污。
“去吧,这件事办好了,回头我送你一个大宅子。”
“喏!”
孔顺也知道过犹不及,对了李易道了声谢,便舔着脸凑到了许褚身边,许褚也不待见这个家伙,但破城需要人家帮忙,也没什么招。
等两人离开,张辽忍不住来到李易身侧,小声说道:“主公,孔顺如此卖主求荣,阿谀谄媚之徒,这也……”
张辽脸色纠结,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毕竟他还是第一次打人的小报告。
李易倒是明白张辽所想,呵呵笑了笑,说道:“文远的意思我明白,如果我还是当初的南阳太守,自然是容不得这种人的,但是,今后要面对的是整个天下,治理天下,固然要严,但也要适当的宽一宽,水至清则无鱼,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李傕郭汜等人我都敢用,难道还差区区孔顺华彦?”
张辽一时无言以对。
李易愿意招揽韩遂,没一个人有意见,可对于李傕郭汜,不少人都或明或暗的表示了不认同。
虽然跟着李易干的是改朝换代的事,但那是因为大汉自己没了气数,自己走到了尽头,众人对大汉并没有仇恨,反而还有着相当的感情。
作为明面上对大汉伤害最大的董卓及其部下,自然有很多人都想让李傕郭汜去死,甚至是五马分尸都不能解恨。
李易起初也不想留他们,但随着后来位置越来越高,站在天下的角度,从利益上考虑,他倒是能容下李郭二人了。
不然怎么办,四十万大军打河北还不够,再打一次长安?
真当打仗不要钱啊!
拍了拍张辽的肩膀,李易笑道:“放心吧,文远,左膀!右臂!我还是分得清的。”
李易都这么说了,张辽自然不能继续说啥,躬身道:“主公胸襟,属下不及万一!”
李易呵呵一笑,道:“好了,你在这里压阵,恶来,随我去看看大公子愿不愿意以和为贵!”
说罢,李易轻轻拍了拍坐骑,马儿很很是顺从的越出了军阵,开始往前小跑,紧接着典韦也带着一百多名亲卫,举着大旗跟上。
现在李易的个人安全问题基本已经不是问题,但排场同样重要,甚至不在前者之下。
此时的城楼上,看到李易纵马而来,虽然只有区区百十来人,却是叫上面守军忍不住的紧张,发出了一阵刀枪碰撞的声音。
纵然袁谭与淳于琼也不能保持镇定,甚至他们眼中的茫然与惊恐比普通士兵的还要多。
很快,李易来到城前,眯眼一看,虽然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袁谭,可观察上面人的装扮,还是一眼就找到了袁谭,招了招手,笑道:“大公子,你我虽是初见,但相知已久,不知大公子可愿下城,与李某饮上几杯水酒?”
袁谭一手紧紧的抓着女墙,但即便如此,手臂还是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被气的。
做了个深呼吸,袁谭一指李易,怒道:“襄侯仁义,天下皆是,然而今次无端兴兵进犯我冀州,是何道理?”
袁谭本来是想直呼李易名字的,但终究还是不敢,依然以襄侯称呼李易。
李易也不生气,道:“大公子莫非不知道,李某此来可是奉圣旨行事,而且,大公子口口声声说冀州,但是,这里可是平原,是青州地界啊。”
登时,袁谭脸色涨红,正想要找借口反驳李易,但李易可没有跟他打嘴仗的意思,直接继续说道:“蒋奇先以五千冀州精锐败亡,然后大公子在城外设伏,那四千兵马也被我降服,如今城内守军不过六千,而我却有大军四十万,以大公子智慧,应当明白何为以卵击石,平原城是挡不住我的,所以,与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让城中将士徒劳死伤,实在不是智者所为,如果大公子审时度势,主动打开城门,岂不大善?我也可以在这里保证,之后绝对不会为难大公子,以及大公子家眷,但是,如果大公子冥顽不化,破城之后大公子处境另说,只是城中的六千兵马便再也不是平民百姓,而是我手下的俘虏了,大公子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当为那六千将士想想,如何?”
李易的话并不是威胁或者恐吓,他只是最简单的实话实说罢了,然而,越是实话威胁才越大,城头上许多人都在偷眼看着袁谭,想让袁谭能开门投降。
李易过河到现在,他们已经折了差不多一万人,真的不是他们不愿意拼命,实在是面对一场必输的战争,谁愿意上?
城头上,袁谭紧咬着嘴唇,投降两个字他从来都没想过,这点傲气他还是有的,而且他也知道,袁绍那边应该自顾不暇,他多半是指不上了,既然如此,为了大局,他也要将李易拖在平原。
双方隔空对视了几个呼吸,忽然,袁谭从旁边夺过一张弓,拉弦扣箭,怒道:“逆贼,受死!”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袁谭臂力也是不差,这一箭竟然真的奔着李易去了,然而,李易动都没动,一旁太史慈长枪一点,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箭矢被弹飞了老远。
李易神色始终未变,只是摇摇头,也不再说话,直接拨马回走,同时,一个亲卫却是加快速度,直奔军阵,然后很快的,隆隆的战鼓声就响了起来。
城头上,袁谭也鼓起勇气,拔出长剑,对着左右军士怒吼道:“李易已然恼羞成怒,破城之后,尔等皆是难易保全,今日想要活命,唯有随我死战!”
袁谭方才射箭,本就不指望能够伤到李易,他只是想激怒李易,促使李易放几句狠话,好让他用来激励将士,然而,李易却是看都不看他,直接走了,这让袁谭很失望,也很羞愤,虽然他的言语中满是豪情,可城头将士眼中的战意真的很少很少。
淳于琼正打算要响应一下袁谭,可在他开口之前,城南和城北方向,也转来了战鼓声,这让两人的面色不由一变。
如果李易集中一处强攻,他们自然是将兵马聚集在一处,方便防守,可如果李易打算四面开花,城中的兵马就完全不够用了。
现在唯一能让袁谭感到庆幸的,就是李易到来的时间太短,还没能来得及打造攻城器械,否则平原这座小城,怕是一天都坚持不了。
这时候的袁谭已经顾不得继续鼓舞军心了,只是等待李易到底想要如何攻城,可是,袁谭等了一会,只见李易左右军阵变化,虽然摆出了一副进攻的姿态,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攻城,而是在准备冲锋。
就在袁谭疑惑这个问题的时候,李易本阵的战鼓声骤然停了下来,然后南门与北门方向也恢复了安静,之后也没有喊杀声传来,之前的战鼓声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战场就这么忽然恢复了安静,只是这种安静却无法带给人安宁,反而处处透着一种诡异。
忽的,淳于琼脸色一变,转头往身后望去,袁谭不由看向他,问道:“将军怎么了?”
淳于琼定定的站立了片刻,咽了咽口水,艰难说道:“西门,西门方向怎么好像有喊杀声?”
袁谭闻言一惊,正要倾听,可典韦单人单骑,再度来到了城门前,举刀指着袁谭,喝道:“城头上的人都听着,西门守军已经弃暗投明,打开城门,迎我主大军入城,今日袁谭败局已经,尔等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入城后格杀勿论!”
说罢,典韦还极其嚣张的策马挨着城墙跑了一圈,城上无数将士伸长脖子张望,却是无一人敢对典韦动手。
袁谭更是惊呆了,下意识的说道:“不可能,西门的可是华彦,他对我最是忠心,还曾经救我性命!”
典韦这时恰巧回头,再度叫道:“尔等莫要不信,好好想想吧,之前的四千兵马是如何被我主生擒的,哈哈哈……”
在狂浪的笑声中,典韦拍马远去,袁谭的脑子却是忽的空明,将许许多多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魏延做生意的时候,华彦为魏延说过好话。
埋伏李易,是华彦的主意。
这次请命防守西门,也是华彦毛遂自荐。
想到这里,就仿佛是为了告诉袁谭事实一般,他也听到了背后那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
慢慢的,袁谭的脸上出现极为不正常的紫红之色,他身子动了动,似乎是想转身去看后面的情况,然而,刚刚转到一半,就“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大公子!”
“大公子!”
……
淳于琼等人见状,赶忙上前,生怕袁谭有个好歹。
袁谭惨笑了一声,用力将众人推开,他身体没毛病,只是一时气急攻心,他真正难受的,是内心!
看看左右众人,有人在他身边满脸关切,但更多得,却是站在原地,虽然面有不忍,脚下却无动于衷。
甚至,还有些人似乎想离他远一点,仿佛是在躲避瘟神一般。
惨笑一声,袁谭眼中带泪,猛的一甩手,将佩剑远远的扔出了城墙。
然后,袁谭嘴唇动了动,便转身踉踉跄跄的下了城楼,众人虽然没能听清楚袁谭的话,但所有人都知道,袁谭投降了!
第772章 再压一压
外有十倍强敌,内有叛贼作乱,这样的情形,对袁谭的打击是致命的,让他不得不做出了曾经想都不敢想的选择。
然而,对于城内其他人,无论是冀州兵马也好,平原百姓也罢,都是松了口气,因为这仗真的没法打了。
李易那边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反正这一战必胜,袁谭降与不降差别并不大,唯一的好处就是避免了巷战,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城池本身与内部建筑的完好,省去了战后重建的麻烦,那些可都是李易的负担。
随着袁谭的投降,在许褚从西门入城后,其余几处城门也陆续打开,李易的几万兵马入城,虽然不时也会爆发一些冲突,但规模都不大,而且缺乏组织,很快就被李易这边以人数优势扑灭,渐渐的,整个平原城池便彻底的落入李易掌控。
对于城里的那些冀州兵,虽然李易说了不将他们当俘虏对待,李易自然不会食言,但也不可能立刻给他们自由,这些人全都被收缴了兵器,打乱编制之后,让他们在城外筑营驻扎。
带兵在百人以上的军官,则被李易格外照顾,全部留在了城内,完全断绝了他们与兵马联系的通道,最大程度的减少了冀州兵变乱的可能。
等这一切全部安排好,确保没有隐患之后,李易方才进城,不过,经过东门的时候,忽然想起,刘备也曾经在这里做过县令,心中一动,对典韦说道:“稍后将县志与我取来,我想看看刘备的事情。”
“喏!”
典韦心里纳闷,但还是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反正这种小事,交代下去自然会有人做的妥妥当当的。
继续往前,李易看到了来迎接他的华彦,捎带着孔顺,李易嘉奖了两人几句? 便由两人引领着,往袁谭的住处走去。
现在平原换了主人? 最好的地方自然不能继续让袁谭占着,这不是李易小气,而是脸面问题。
李易到的时候,原本热闹的大宅已经满是肃杀? 地上还有几句尸首没有处理,看衣服模样? 都是袁谭那边的人? 不用猜都知道?
肯定是想要阻拦许褚? 双方发生了冲突。
下马踏过台阶? 李易一眼就看到了被许褚命人围在院子中的袁谭及其家眷? 男男女女一共几十号人? 跟着袁谭,这些平日都是人风光无限之人? 可此时却是无不战战兢兢,神色惶恐无助? 与待宰羔羊一般无二。
能依旧保勉强持风度的,也只有袁谭? 以及一直跟着袁谭的淳于琼。
只是,在李易接近之后? 这两人也不淡定了,双目赤红,面容狰狞,完全就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不过,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李易,而是华彦与孔顺两个叛徒。
那两人看到袁谭,也是大为尴尬,孔顺低着头,以袖遮面,算是没脸相见。
但华彦的道行明显要深一些,虽然心里也是羞臊的厉害,可瞧了瞧边上的新主子,一咬牙,指着袁谭道:“袁公子,见到大将军还不行礼——”
“啪——”
华彦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易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虽然李易收了力气,但华彦依旧是感觉撞墙了一般,脑浆子都快散了,疼的他龇牙咧嘴,但只敢哆嗦,却不敢叫疼。
原本袁谭脸上涨红的都要溢出血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被他倚为心腹的人,竟然是这么个卑鄙无耻的东西,竟然还要羞辱他讨好李易,幸好李易还算有些风骨,没有任由华彦胡闹,不然真被华彦挤兑着向李易行礼,他还不如死了的好。
不过即便如此,袁谭依旧是恨恨的瞪着华彦与孔顺,暗暗诅咒卑鄙小人一定不得好死!
“你二人弃暗投明,乃是天意所指,大势所趋,也是民心所向,乃是必然,但是,大公子未曾辜负你二人,你二人却对不住大公子,同样也是事实,自己做人稍稍偏差一点没关系,但心里一定要有谱,做官,更要牢牢记住这点,不然今后对不住的,就是万千百姓,对不住百姓就是对不住我,我是绕不得你们的,记住了么?”
李易看了一眼袁谭,然后不温不火的与两人说着,两人心里怕的要死,赶忙拜道:“多谢主公教诲,属下记住了。”
“好了,下去吧。”
闻言,两人如蒙大赦,再度道谢,然后便猫着腰,躲到人群后面去了。
李易摇摇头,缓步来到袁谭面前,打量着这位曾经名列前茅的贵公子。
虽然李易打过不少胜仗,抓过不少俘虏,比如刘表、袁术等人的家眷,但只有这一次,他才有了面对俘虏的那种感觉。
对于李易的靠近,袁谭不受控制的稍稍低头,然后察觉不对,又赶忙抬头,却见李易虽然在打量他,但神色平静至极,完全不像是看待一个对手,就仿佛他是个普通人一般。
袁谭先是不忿,不满,毕竟他可是四世三公袁家之后,但旋即就是一阵泄气。
早几年前,若是李易见到他,即便不是点头哈腰,也必然礼敬有加,可现在,李易身份已经远远高过他,甚至高过他的祖辈,而且人家还是自己一手打出来了,比他这个凭借父辈余阴的大公子,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而且,相比之前城楼上那种满心愤懑以至于吐血的情况,现在袁谭的心情虽然依旧无法平静,但他已经能够正视自己的失败了。
深吸口气,袁谭对着李易微微躬身,略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袁谭,见过……大将军!”
这一次,袁谭算是真的低头了。
李易和他身边人都没多少感觉,认为袁谭如此乃是理所应当,可淳于琼和那些袁家的家眷却是一阵心酸,这可是袁家的大公子啊,淳于琼更是想将袁谭拉起来,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动。
“大公子无需如此。”
李易轻轻抬手,目光略过袁谭身后,说道:“大公子可以放心,府中女眷人丁,我不会叫人冒犯,除公文书信之外,其他私财,稍后大公子也可叫人整理带走,毕竟大公子已经放下刀剑,使城池免于杀戮,我李易虽然不才,但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多谢大将军!”
袁谭再度微微躬身,相比之前,这回稍稍显得有诚意了一些。
李易轻轻摇头,道:“你切莫忙着谢我,因为我还要问大公子,今后是搬到襄阳居住,还是随我就此西进,到邺城一游?”
“要打邺城!”
淳于琼忍不住失声惊呼,然后袁谭也反应过来,脸色异常难看。
李易只是笑笑没有言语,他从来都没想过跟袁绍对耗,或者说拉拉扯扯打上几年,那么,直取邺城,断袁绍后路,然后将袁绍困死在黄河岸边,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淳于琼怒视着李易,大声道:“襄侯莫要太过小觑了旁人,邺城城池高大坚固,非是平原可比,存粮也足够十万大军五年之用,此外,更有数十万百姓感念袁家恩德,愿为袁家死战,襄侯此去,怕是要砰一鼻子灰,某劝襄侯还是见好就收,否则将来碰一鼻子灰,为时晚矣!”
见淳于琼这般慷慨激昂的对自己说教,李易心里非常奇怪,历史上袁绍败于官渡,许攸那厮固然不地道,可淳于琼这家伙责任同样不小,算是无能将军的代表人物之一,结果这家伙都敢对自己嘴炮了。
可惜手头没有三国演义,不然李易真想丢一本给他看看。
李易转着乱七八糟的心思,并没有兴趣理会淳于琼,但他没有,却不代表旁人会干看着,典韦当即站了出来,面露嘲讽,道“败军之将,还敢大放厥词,谁给你的底气,也不嫌臊得慌!”
“你!”
淳于琼心里火气蹭的就起来了,想他成名的时候,李易这妖孽就不说了,典韦肯定还在家种地呢,就这也敢讥讽他?
淳于琼正要反驳典韦,却感觉衣服被人拉了拉,回头只见袁谭不断的冲他摇头,淳于琼顿时冷静下来,跟典韦吵架肯定没好果子吃,只能冷冷的哼了一声,回到了袁谭的身后,闭着眼,权当看不到典韦。
其实不止淳于琼憋屈,袁谭又何尝不是,他们或许能在心里承认李易的厉害,毕竟李易自己说过是鬼谷门人,不管真假,他们现在权当是真的,输给鬼谷门人也不算太丢人,可典韦这种最底层出身的莽汉,他们是真的看不起。
深吸口气,袁谭再度对着李易拱手,艰难说道:“大将军当真如此,一点余地也不愿意留下?”
李易呵呵一笑,反问道:“大公子乃是公卿之家,这点难道不该比我更加明白么,而且,李某自问还算厚道,若是换了旁人,大公子今日安有命在,妻女还能保全?”
袁谭惨笑一声,对着李易再一次躬身,低声道:“多谢襄侯,袁谭愿往邺城。”
袁谭的确是恨着李易的,毕竟李易是来夺他家业的,但这声谢谢也有几分真心,因为李易的态度确实足够厚道,最起码暂时是如此的。
“如此,甚好!”
点点头,给许褚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袁谭带走,李易自己则是打算继续到里面看看。
这是,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响动,只见一个骑兵直接纵马奔至府门,翻身下马,在亲卫的引领下,一边奔向李易,一边说道:“主公,东阿紧急军情!”
一听到是军情,李易当即停下了脚步,原本正往外走的袁谭与淳于琼,也不动了,但李易面色从容,这两人却是紧张的很,生怕听到袁绍那边也传出什么祸事来。
典韦接过密信,确认无误后交给李易,李易打开一看,不禁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将密信递给张辽,说道:“袁绍聚集大量船只,点燃之后撞向黄忠水营,我方人员无碍,但奈何火船太多,铁锁不能完全阻拦,最终仍是有数十艘船只被焚毁。”
张辽等人一听自家的船被烧了,先是心里咯噔一声,但马上就察觉了其中的不对。
早在李易第一次击败袁谭的时候就交代了,水火无情,让他们一定要提防袁绍挖黄河大堤,以及顺着北风放火烧船。
故而,在李易控制的码头,周遭都布置有数道铁锁,外来船只不清楚道路根本是进不去的,除非就是数量实在太多,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袁谭与淳于琼倒是没想太多,一听袁绍烧了黄忠的船,袁谭暗喜,淳于琼更是哈哈大笑道:“不义之师,必有惨败,这只是开始罢了!”
李易依旧没有搭理淳于琼,只是往那边斜了一眼,然后典韦便骤然暴起,猛得扑向淳于琼,后者连反应都来不及,只觉得下巴似乎痛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登时昏死过去。
“将军,淳于将军!”
袁谭大惊失色,赶忙俯身查看淳于琼的情况,同时忍不住对李易怒喝道:“大将军此举岂不有失风度?”
“风度?”
李易低头瞟了一眼淳于琼,摇头道:“莫说现在是阶下囚,就算平时,他也没那个资格。”
袁谭脸上满是无奈,明白是淳于琼叨叨叨的让李易烦了,这才故意让典韦教训他。
李易不再管袁谭那边,转身对张辽说道:“虽然东阿船受到了一些损失,但袁绍的船只怕不剩几艘了,彻底没了反击之力,难不成袁绍是想……放弃黄河防线?”
说最后的时候,李易语气有些不确定,不管袁绍面前的局势是如何艰难,哪怕黄河防线真的已经是鸡肋,但其本身意义重大,真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张辽虽然有智谋,却不以智谋见长,并不敢轻易猜测,稍作权衡,说道:“属下这就加派哨探,探查河北大营动向,一旦袁绍有所动作,立即报于主公。”
李易点点头,道:“可以,不过也不用太过惊慌,以现在情况,袁绍不管是坚守黄河,还是退回邺城,都不能改变战局,甚至,如果他退守邺城对我方还更加有利,方便将之一网打尽。”
张辽眨眨眼,一拍脑门,也笑了起来,又为李易补充道:“既然如此,是不是让徐黄二位将军那里做些反应,适当逼迫一二,促使袁绍回到邺城?”
“可!”
李易颔首,又道:“联系李傕,如果兵力允许,确保高干没问题的前提,做出往冀州进兵的姿态,还有公孙瓒……唉,公孙瓒那边就算了,找张燕吧,让他也动一动,一起给袁绍施压,不管回不回邺城,都让他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