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我全家仰慕大将军
鲁肃与韩遂四目相对,几个呼吸之后,这才收回目光,然后齐齐笑了起来。
在计划拍鲁肃出使的时候,李易手下的人就列出了两个可拉拢的选择。
一个自然是马腾,另外一个就是韩遂了。
只是对于究竟该接触谁,众人争论不一,最终李易开口,在其中选了马腾,并且还点明了马云禄和马超两人是他要的。
所以,鲁肃原本是没打算考虑韩遂的,奈何马腾不是很上道,韩遂却又在这时候现身,而且把姿态放的很低,这还叫鲁肃怎么拒绝?
鲁肃明白,李易会体谅他的,至于说不能把马云禄带回去,这点也不用不担心,只要他放出风声,就说李易相中了马腾的闺女,哪个还敢上马家提亲?
就算真有脑壳硬的,马腾也不见得有那个勇气,说不得那位马姑娘就要砸手里了。
至于说这时候马腾会不会翻脸,鲁肃也是一点都不担心。
就马腾的表现来看,是想不想答应却又不敢拒绝,磨磨唧唧小家子气,这种性格放在普通人身上很常见,但对于马腾这个位置来说,真的是欠缺了,鲁肃不信他敢翻脸。
而且,韩遂在西北的势力也不弱,马腾一口气得罪了李易和韩遂,今后就很难混下去了。
鲁肃一边分析着利弊,一边思考如何对韩遂下手,然而,在他开口之前,韩遂却是再拜,说道:“实不相瞒,韩某其实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鲁主簿可以帮衬一二,若是能够成全,韩某当感激不尽!”
鲁肃察言观色,并不认为韩遂会当真提出什么“不情之请”,当即爽朗一笑,一拍胸口,笑道:“韩将军说的是哪里话,有事尽管直言便是,只要鲁某能够尽些微薄之力,就绝对不会含糊,而且,即便鲁某人微言轻,也还有我家主公,这天下有何事能难倒我家主公?”
说话的时候,鲁肃还不忘往马腾那边撇了一眼,虽然是面的是韩遂,可有些话却是讲给马腾听的。
“鲁主簿仗义!”
韩遂赞叹了一声,跟着往后一招手,将一个年轻人唤了过来,说道:“这是犬子,韩进,进儿,还不速速向主簿行礼!”
韩遂话音落下,韩进立刻一揖到地,大声说道:“韩进拜见鲁主簿!”
跟着,韩进又对一旁做看客的许褚一拜,道:“韩进拜见许将军!”
“好,很好,呵呵,令郎一表人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许褚还比较矜持,只是点头致意,鲁肃则就干脆许多了,赞叹着将韩进扶了起来,口中毫不吝惜称赞之言。
然而,几人旁边却是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冷哼。
马超将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面露不满之色,尤其看向韩进时候,更是不屑。
韩进低着头,下意识的避让马超的视线。
察觉到韩进的反应,韩遂暗暗叹气,鲁肃则是装作无视。
在西北的老一辈中,比较厉害的自然是马腾和韩遂,但具体比较,又是马腾压了韩遂一头,其中除了马腾的兵马与威望要多一些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马超的缘故。
马超的优秀是众人公认的,许多人都相信,在马腾百年之后,马家的家业交到马超手中,马家的声望绝对能够更上一层楼。
反观与马腾实力差不多的韩遂在这方面就明显输了一筹。
韩进不算蠢材,但也更加不是人才,如果太平盛世,他还可以马马虎虎接手韩遂的家业,好好的经营下去。
可如今乱世,莫说天下,就是西凉比韩进强的人都海了去了,更不要说与马超比较,将来若是没了韩遂,韩进根本玩不转。
就比如现在,如面对鲁肃,韩遂的巴结是装出来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低一低头换取一些好处并不是丢人的事情,但韩进就不一样了,他对鲁肃与许褚的巴结谄媚是法子内心的。
所以,一个这般不成器的东西都能得到鲁肃的称赞,马超自然不满意。
但是,无论是韩遂,还是鲁肃,全都无视了马超的不满。
鲁肃伸手将韩进扶了起来,笑道:“说来我也长不了你几岁,若是不弃,今后便称我一声兄长如何?”
韩进顿时大喜,低头又是一礼,叫道:“进,见过兄长!”
鲁肃哈哈大笑,对这个愚蠢的弟弟很是满意,反正韩进的价值在于他的身份,而并非他的才学。
韩遂更是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论本事韩进或许不如马超,但只要站好队就可以了。
见此,马超的表情就更加不好看了,马腾也差不多,紧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遂往马腾那边撇了一眼,暗暗不屑。
刚刚知道李易的使者来见马腾,韩遂的心里是慌的不行,马腾倒向李易,固然要在西北面临压力,同时也是一个机遇,万一马家顺势在西北打杀四方,他多半就危险了。
然而紧接着传来的消息让韩遂乐开了花。
李易的橄榄枝他韩遂求都求不来,马腾那老小子居然在摆谱,韩遂都想问问马腾,看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李易写个条子送到长安,无论是天子还是李傕郭汜,全都要给李易面子。
结果马腾却自以为是的和李易玩套路装深沉,看似有心机,有智谋,其实就是在摸老虎屁股,就看李易能忍多久了。
韩遂将这一切看的很清楚,于是果断采取了马腾完全相反的策略,一见面,就将姿态放到了最低,最大程度的博取李易一方的好感。
“既然鲁主簿慷慨,有些事情韩某就直说了。”
微笑着,韩遂拍了拍韩进的肩膀,说道:“犬子对大将军仰慕,还在韩某之上,一直都吵嚷着要到大将军军前效力,只是……唉,说来惭愧,我知他驽钝,文不成武不就,真是过去了,莫说效力,怕是给大将军添乱都不够。”
“将军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大汉素来以孝治天下,公子面貌敦厚,秉性纯良,如此俊杰,正是大将军渴求的英才啊。”
鲁肃一点不客气的给韩进圆着面子,虽然彼此都知道这话有点不靠谱,但那并不重要,因为双方要的的本来就只是这个态度罢了。
“鲁主簿赞誉,韩某惭愧啊,不过,为了不给大将军添乱,我还是觉得这小子欠缺了态度,所以……”
韩遂笑了笑,道:“我听说大将军的南阳书院可是厉害的紧啊,据说军中诸多将领,都曾在书院之中获益匪浅,嘿嘿,若是鲁主簿能与大将军说说,让这不成器的孩子到书院中修习几年,再不济长长见识,开开眼界,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欣慰了。”
“哦?”
鲁肃心中微微诧异,本来他还以为韩遂是想要给韩进求官,让李易栽培他一下,可韩遂的要求却是更低,让韩进去书院,而且一开口就是几年,这根本就是把韩进当质子送给李易啊。
这样的事情,鲁肃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果断应道:“难得将军有这般良苦用心,请尽管放心,我主素来以宽厚带人,岂会拒绝?而且,今日鲁某在此做保,令郎离开书院之后,定然亲自想主公举荐,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了我这位贤弟!”
“哈哈,好!”
韩遂大喜,推着韩进催促道:“还不快快道谢!”
“多谢兄长!”
韩进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面色激动的都有些发红,他虽然不是很聪明,却也知道利弊,他去襄阳看似是与人质差不多,其实却是安稳的很,除非他爹想坑死他,否则李易不仅不会对他不利,相反,还会尽全力的照顾他。
这边几人说得开心,马腾与马超的脸却是已经黑了。
马腾本来想着鲁肃主动求上门,他可以适当的推一推,尽可能的减少马家在今后可能要承担的风险,哪想到韩遂这个搅屎棍忽然蹦出来横插一脚,硬生生的将他们父子从主角挤到了配角。
马腾看向马超,他这时候已经开始后悔了,昨天两件事情应该起码答应一件的,这样有些事情就算推辞,鲁肃也能谅解,可现在看鲁肃对韩遂的亲热态度,显然是对他们非常的不满。
就在马腾思考如何补救的时候,却见韩遂忽然一阵咳嗽,然后脸色古怪,似是暧昧,甚至是猥琐,往鲁肃身边凑了凑,然后故作神秘,其实却是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说来惭愧,除了犬子的事情,韩某还有另外一事相求,呵呵……”
鲁肃虽然聪明,但信息有限,对韩遂的这种古怪态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凭借本能判断,韩遂肯定不是有恶意。
马腾与韩遂交往多年,只是微微蹙眉,紧跟着就是一咯噔,忍不住在心里大骂韩遂不要脸。
只听韩遂笑呵呵的说道:“其实不只是我父子二人,韩某全家都对大将军仰慕至极,而其中最甚,当属我那女儿。”
鲁肃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动,强装出一副自己还没听懂的样子,心中却是在努力的憋着笑。
马腾就干脆多了,直接对韩遂怒目而视,有些东西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是很在意,可等到有人来抢的时候,马腾才发现自己的损失大了。
韩遂暗暗嘲讽了马腾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我那女儿,仰慕大将军久已,甚至曾言,将门女子,若不是侍奉大将军左右,便终生不嫁,唉,你说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是不容易啊,所以,不知道鲁主簿能否帮忙撮合一二,若是事成,韩某虽然家财不多,却也愿意凑出三千匹战马,作为陪嫁之礼!”
说罢,韩遂便一眨不眨的看着鲁肃,他自认为自己将事情做的足够好了,面子,里子,全都给了李易,而他要的,只是李易那边的一个认可罢了,按理说来鲁肃只要不蠢,就不会拒绝。
但韩遂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生怕出现意外的情况。
马腾同样看着鲁肃,他很生气,甚至想直接阻挠此事,可他又很犹豫,之前的态度不明已经让鲁肃不满,现在就算再着急,他也得考虑方法。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鲁肃却是真的有点为难了。
改变原计划,拉拢韩遂自然是没问题的,让韩遂的儿子去襄阳,那也在情理之中。
可韩遂的女儿……
李易好色不假,也喜欢用联姻手段作为拉拢,但眼光却是极为挑剔的,几乎每次都是亲自把关,导致无数想通过这条路套近乎的人全都碰了钉子。
出于大局考虑,鲁肃自然应该答应,可万一韩遂的闺女是个歪瓜裂枣,等把人送到襄阳,是让李易咬牙认了呢,还是先给他鲁肃穿个小鞋,然后再让李易认了呢?
鲁肃纠结之下,看向了许褚,想让许褚给个主意,或者说帮他分担一下可能的责任,但许褚看上去老实,其实精着呢,直接低头,他一个保镖才不会轻易参合李易的家事。
鲁肃这一犹豫自然是韩遂与马腾看在眼中。
韩遂有些想不明白,无论是之前的态度,还是他表现的诚意,鲁肃都不应该拒绝,可现在鲁肃明显是有着什么顾忌。
马腾同样奇怪于鲁肃的态度,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对他来说,机会已经出现了。
当即,马腾微一斟酌,笑道:“文约就不要为难鲁主簿了,你或许还不知道,鲁主簿昨日便与我说,大将军对你那侄女有意,希望两家结为连理,我也应允了此事,正要在今晚就要告知鲁主簿。”
说话间,马腾转向鲁肃,笑道:“今后便是一家人了,将来若是有事,还请鲁主簿抚照一二啊!”
韩遂当即脸色一沉,心里暗骂,但他也不好与马腾争吵,毕竟昨天鲁肃确实为李易提亲了,言语稍有不慎,很容易将鲁肃那边拉下水。
鲁肃不得不从之前的思索中收回心神,对马腾的这种转变他很恼火,此事他内心已经明显倾向了韩遂,但马云禄是李易点名要的人,马腾不表态也就算了,但既然马腾点头,他真的不好回绝。
马腾暗暗得意,感觉自己的挤兑恰到好处,只要将韩遂挡回去,只有他和鲁肃谈,剩下的事情怎么都好办,为此就算稍稍得罪一下鲁肃也是值得的。
韩遂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紧皱着眉头,他能感觉到鲁肃对他的亲近,但鲁肃毕竟是使者,而不是李易本人,有些事情不能全凭鲁肃的个人想法。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许褚忽然出声道:“马将军,我主任命孟起为虎贲中郎将,不知孟起过几日是否随我等一起上任,这件事可有准信了?”
第744章 冒犯天子,当诛
许褚话音落下,马腾那边立刻变得安静。
哼哼了一声,许褚继续低着头,恢复了之前那种存在感不高的状态,但现在已经没人敢忽略他这位副使了。
鲁肃暗道一声惭愧,他自诩智谋肯定在许褚之上,许褚担任的只是“打手”的绝色,可忽然之间,他发现了自己与许褚的差距。
他们都对李易忠心不假,也同样会将李易的利益放在首位,但鲁肃依然是有着私心的,会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得失考虑在其中,于是,在马腾亮出马云禄这个条件之后,立刻就陷入了两难。
许褚却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态,他的忠心很纯粹,完完全全的从李易的角度来计算得势,所以,许褚轻易不开口,但开口便是直指要害。
所以,鲁肃才会因为过于想要讨好李易,产生误判,将谈判的重点放在马云禄的身上,忽略了对于马腾来说,马超其实才是关键所在,而马云禄对马腾而言只是个添头罢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鲁肃感激的看了许褚一眼,然后立刻恢复了原本的从容姿态。
与鲁肃相对的,马腾却是陷入了为难,他是真的不想让马超去荆州。
看到一言之间主客逆转,韩遂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心里呵呵一声,然后学着马腾之前的模样,对着马腾笑道:“恭喜兄长了,孟起贤侄能被大将军看中,直接授予高位,今后前程不可限量啊!”
马腾的脸色变来变去,暗骂韩遂添乱,左右为难之下,他只能看向马超,马超本来就被挤兑的难受,现在眼瞅着马腾也没办法了,脑袋一热,豁然起身道:“某的事情,自有主张,何须旁人置喙!”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都是一变,尤其许褚,看向马超已经非常不善。
但马超却是真的来了脾气,袖子一甩,不管不顾的就要中途离席。
韩遂也是客人,只看热闹不出声。
鲁肃与许褚对视一眼,同样没有表示,不过,却是在心里想起了李易交给他们的密信。
这时候最慌的人其实是马腾。
马腾心里有两个底线,一个是不能激怒李易,还有一个是不能把马超送出去,奈何这两个底线有着冲突,马腾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维持,但马超居然当着使者的面甩脸走人,真的是让他难上加难。
“我儿且慢!”
马腾慌忙抓住了马超的手臂,想将他留下,可马超却是跟强牛一般继续往外走,愣是将马腾拖出了两三步方才停下。
让这么多人亲眼看到马超不怎么听自己话,马腾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非常没面子,但他还真不敢训斥马超,万一马超拼命犯倔,他就更加下不来台了。
看到马家父子这样,韩遂笑而不语,马超虽然厉害,可不孝顺顶个屁用?
而且,李易那可是当世枭雄啊,这等人物很有气量不假,但上位者的气量向来都是分人的,就马超这臭脾气,李易能给他面子么?
果然,当韩遂看向鲁肃,就见鲁肃脸上虽然没有怒意,流露出的只是无奈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是怎么看怎么冷。
好不容易将马超拉回了座位,马腾对着鲁肃拱手,赔笑道:“让鲁主簿见笑了,唉,此事,此事可否容后再议?”
鲁肃自然不会直接发难,想了想,说道:“自然可以,不过肃此来时间有限,正好韩将军经过,鲁某就不继续在此叨扰了,明日就与仲康先行前往韩将军驻地,如何?”
“啊,这……”
马腾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知道马超刚才的表现肯定叫人不喜,却也没想到鲁肃竟然直接要走人,这是否代表着自家与李易的关系就此破裂,甚至干脆成为敌人?
不仅是马腾,马超心里也有些不安,他很清楚,自己固然勇猛,马家在西凉威望也是不凡,但与李易相比,真的是微不足道。
感觉到手臂被拉了一下,马超一看,正是马腾在不断的给他暗示,让他给鲁肃道歉。
马超咬了咬牙,他知道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道歉赔不是,然后乖乖跟着鲁肃他们去襄阳,可马超却是低不下头。
在听到鲁肃对韩进连连称赞之后,马超对鲁肃的好感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样一个见风使舵的人,岂能让他马超折腰?
而且,双方的关系明显有了裂痕,就算之前原本有机会被重用,现在多半也没了,那么他还去襄阳做什么,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马超梗着脖子,权当没看到马腾的眼神,马腾对此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鲁肃忽然轻咳一声,吸引了马腾的目光,微笑道:“某与仲康暂时离开,所以,令爱的事情就需要将军多多费心了,若是可以,某回程时正好护送令爱上路,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闻言,马腾怔住,另一边的韩遂也是不禁愕然。
在马腾看来,事情的重点是马超,因为马超闹出了不愉快,已经很难有回转余地了,有了这个前提,马云禄的事情多半也要告吹。
然而,鲁肃竟然不愿完全放弃,一时间马腾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庆幸。
若是之前,马腾大概还要推脱一下,然后细细思量其中缘由,揣摩鲁肃的态度,可刚刚马超的表现已经让他完全陷入了被动,马腾根本不敢拖延,强扯出一个笑容,应道:“这件事鲁主簿尽管放心,马某必定办的妥妥当当,只是鲁主簿连日奔波,路途辛苦,应当在陈仓多留几日,让我多一尽地主之谊才是啊。”
鲁肃呵呵一笑,道:“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我等时间确实紧迫,即便是去了韩将军那里,怕是也留不了几日的。”
见鲁肃都这么说了,马腾只能作罢,但心中依旧有着不安。
而韩遂同样差不多,他也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易就不会继续与马家结亲了,可鲁肃依然把那件事应了下来,这叫他有些拿不准鲁肃的想法。
此后的酒宴气氛非常沉闷,纵然马腾尽力维护,可最终还是没有持续多久,众人便各自散去。
甚至,马超就是第一个走的,让马腾找马超说说事情的机会都没有。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鲁肃与马腾大概商量了一下关于马云禄的事情,便与韩遂一同出城,继续向西。
马腾在城门口,目送鲁肃等人渐渐运去,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怅然若失,更有几分不安。
马腾准备与马超好好说说这件事情,争取缓和一下关系,可回头一看,却是已经不见了马超的人影。
“你大哥呢?”
马腾对着一旁的马休发问,马休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大哥看到鲁主簿一行走的差不多了,便自行回去了。”
“他——”
马腾张了张嘴,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发闷,憋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马休关切到:“父亲?”
马腾摆了摆手,心中一阵无力,过了好一会才对马休叹息道:“这几天,你们兄弟几个多多与云禄说说话,她这一去,数年之内怕难再见,而且你大哥他……唉,我马家的将来,恐怕都要落在你那妹妹的身上了。”
……
马腾对未来充满了担忧,殊不知,他将要面对的情况其实远比他所想的要凶险的多。
离城数里之后,鲁肃便与许褚将韩遂请到了队伍外面,远远的避开了随行护卫。
韩遂见鲁肃神色郑重,知他多半要谈大事,便不再如昨日那般嬉笑,很是郑重的抱了抱拳,问道:“鲁主簿可是有事情交代?”
鲁肃点了点头,对着荆州方向一拱手道:“肃昨日得我主密信,有一件要事,希望韩将军可以协助一二。”
虽然鲁肃面貌斯文,即便不动声色,也天然透着一股亲和,可此时,韩遂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却是莫名的背后一寒,嗅到了杀伐的味道。。
“请讲,但凡韩某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韩遂答应的非常爽快,他可不想如马腾那般,左右纠结,最终搭进去了一个女儿,什么好处都没捞到不说,还把人给得罪了。
鲁肃轻轻点头,对韩遂的态度非常满意,然后问道:“请教将军,不敬天子,当如何问罪?”
“嗯?”
韩遂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显然没想到鲁肃会问出这么突兀的事情。
对着鲁肃看了一会,韩遂犹豫道:“不敬天子,自然是当诛?”
最后的话语带上了一点点的疑问,韩遂猜到了一些可能,但不敢确定,也不敢主动挑明。
鲁肃笑了笑,又道:“将军所言甚是,不过……”
故意顿了顿,将韩遂的好奇心充分挑了起来,鲁肃这才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不过,鲁某说的却非当今天子,而是未来的……天子!”
“嘶——”
韩遂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连脸色都有些发红。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以李易现在的情况,更进一步是必然的事情,但一般来说,对这种事情都是讳莫如深的,尤其是李易自己。
像是之前有人在青州撺掇李易称帝,李易跟着就上书请罪,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也足见这件事情的敏感程度。
但鲁肃却是当着他的面说什么未来天子,根本就是明摆着说李易自己表示要当皇帝。
这话固然很嚣张,很不要脸,更是大逆不道,但也足见李易的强势与底气。
连着几个深呼吸,韩遂定下心神,郑重的拱手道:“大将军但有吩咐,韩遂绝无二话!”
虽然前后两次应承的话差不多,但这一回,韩遂的态度明显更加认真了几分。
鲁肃与许褚对视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如今中原已定,我主只待北上,诛灭袁绍,然后反手之间,便可安定天下,敢问将军,届时打算如何自处?”
韩遂很上道,拱手说道:“全凭大将军安排!”
鲁肃扶了一下韩遂的手臂,展颜笑道:“实不相瞒,我主素来宽厚,对待自家部下尤甚,而韩将军虽然从未与我主蒙面,但这两日的事情肃看在眼中,也会如实上报我主,以我主英明,待时机到时自然会有恩赐,以肃冒昧猜测,封侯乃是必然。”
韩遂连连点头,做出感激状,但心里对于那个侯爵本身并不是非常在意。
以韩遂现在的势力,他完全可以自己从李傕那里要一个侯爵出来,只是以汉家天子的情况,除非他韩遂对汉家社稷怀有某种特殊的情感,否则侯爵已经彻底成了虚名,不仅一点实际好处都得不到,反而还要搭上一份人情。
更不要说,如今世道虽然乱,动不动就要争斗厮杀,但对于韩遂这种掌握着兵马的人来说,他的威风也远不是那些太平时候的侯爷们能比的。
韩遂选择李易,并不是贪图李易能给他多少直接好处,而是韩遂看到了大势难挡,希望为自己的后半生,还有子孙后代求一个富贵安定,而这个安定自然就是搭上从龙的末班车,封侯,与新朝同休。
鲁肃虽然不能完全把握韩遂最真切的想法,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打算。
只见鲁肃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问道:“我主麾下,多是追随多年,南征北战之人,将来封侯拜相,亦是以功劳计算,而将军今日之举,于今后西北安定大有裨益,此功相比寻常攻城略地丝毫不逊色,但是,将军可有想过,这些功劳虽大,却都是看不见的,我主英明,自然知道将军辛苦,但世人多是愚昧之辈,究竟能有多少人明白将军的功劳?”
“这……”
韩遂原本还以为鲁肃是在故弄玄虚,但稍稍一想,发现人家说的确实在理。
像他这种因为畏惧李易威势方才投靠的人,跟李易的亲信班底完全是两回事,虽然大家都是有本事的体面人,轻易不会有人拿着这一点对他冷嘲热讽,但在其他方面,比如子孙后辈的仕途,肯定要比旁人差了不止一筹。
盘算了一番,韩遂知道鲁肃定然不会无的放矢,当即抱拳道:“还请先生教我!”
“将军言重了。”
鲁肃微微一笑,然后再次向韩遂靠近了一些,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待时机恰当,襄阳将会有新纸产出,我主以此物进献天子,届时若有宵小劫掠贡品,还请将军为天子尊严,出手拦截,其中主犯就地格杀,其余人等,若能生擒,可押送荆州,由我主代为看管。”
第745章 年后有礼
短短几句话,韩遂身上却是冒出了一层的冷汗。
韩遂虽然感觉鲁肃可能会算计马腾,却没想到鲁肃竟然这么很,直接就要下了杀手。
要知道,就在刚刚,鲁肃还在与马腾说着结亲的事情啊,结果分别还没有走出十里,鲁肃就转过头来要把马腾,更准确来说是马超,将之置于死地!
这简直……
韩遂忽的又想起,李易承诺给马家的聘礼是白纸,刚刚要进贡给天子的,同样是白纸。
马超昨晚一甩脸色,李易的密信紧接着就到了。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李易一开始就有着对付马家的准备!
好狠!
如此手段让韩遂一阵后怕,他不禁猜想,如果自己没有对鲁肃表现善意,李易是不是同样有杀招留给他,甚至于对他下手的就是马腾?
额头上再度冒出冷汗,韩遂很庆幸,他的明智选择救了自家人一命,而马腾一念之差,反而成了他真心效忠李易的投名状。
轻轻握了握拳,韩遂抛开了那些杂念,他现在已经没了别的选择,而且鲁肃也坦诚相告了,可他的脸上依旧出现了一丝犹豫。
马腾实力比他还稍稍强了那么一些,除非一动手直接将马腾与马超全都干掉,不然难分胜负不说,战事长短更是难确定,这不是他想面对的,同时也必然不是李易希望要看到的局面。
似乎是想到了韩遂的担心,鲁肃补充道:“将军尽管放心,到时候天子也会下令,让李郭二位将军出兵协助,共同诛杀叛逆,所以,此事必定万无一失!”
韩遂的眼皮子忍不住跳了一下,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傕郭汜可比他实力强多了,这样的人竟然也选了李易。
莫名的,韩遂想要叹气,但看到面前笑眯眯的鲁肃,担心误会,愣是将那口气又吞了回去,然后神色肃然,沉声应道:“还请先生转告大将军,韩某必然不会让大将军失望!”
鲁肃同样拱了拱手,谦虚道:“肃一介书生,岂敢在先生面前称先生,不过,将军若是愿意,肃倒是有几句肺腑之言相告,或许对将军,以及少将军都是大有裨益。”
“哦,还请先生教我!”
原本韩遂心里还是沉甸甸的,毕竟李易交代的事情有点大,不过一听鲁肃后面的话,当即来了精神,他知道,这是鲁肃对他态度的回报了。
“主公曾言,扫平乱世,当有有杀戮之心,杀尽一切心怀不轨之人,如有必要,甚至可以先发制人。”
鲁肃看向韩遂,韩遂轻轻点头,明白马家就是被李易先发制人了。
鲁肃继续说道:“某刚刚投奔主公,对此不能认同,便问主公,对无罪之人降下刑罚,乃是无道之举,非君子所为,若上行下效,岂不天下大乱?”
许褚与韩遂都看了鲁肃一眼,显然都没想到鲁肃斯斯文文的,居然还敢质疑李易。
想起当初的事情,鲁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主公告诉我,若他为县令,当保治下清明,不能使一人蒙冤,不然便是失职,是愧对百姓,若为一郡太守,一州之长,同样如此。”
“但是,最后主公却说,如今他麾下兵马数十万,治下丁口以千万计,却是无法如往常那般,因为,人事有是非对错之分,可江山社稷之事,从来只有成败,无有对错,无论是谁,只要介入这天下之争,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韩遂连连点头,他还以为鲁肃是在敲打他。
“然而。”
鲁肃话锋一转借着着说道:“其中有些人,纵然是死了,但事后也能青史留名,甚至是美名传颂,殊不知这美名的背后,其实是百万汉家儿郎的骸骨堆叠,唉,将军出身西凉,如今驻军司隶,可知道从董卓入洛阳之后,这一代有多少百姓殒命了?”
韩遂嘴唇微颤,却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鲁肃也没有逼迫,接着之前的话说道:“所以,主公他不愿再有无辜百姓死伤,故而,宁愿不择手段,甚至是背负恶名,也要将那些隐患提前扼杀!”
“我主已然无敌于天下,放眼天下无一人值得忌惮,纵有宵小,在我主兵锋面前也只有土崩瓦解,然,我主实在是不愿西北之地再起硝烟,不愿再有汉家儿郎殒命,所以……之前的事情将军当是明白了?”
这一次韩遂没有马上做出回应,如果将鲁肃那番话的主角换个人,韩遂肯定是不信的,但对于李易,他是真的无法质疑。
不仅是不敢,更是李易一直以来的行事与他所知道的任何人都不同。
换个人拿下中原,怕是要把半边天给杀得尸山血海,但李易极少打硬仗,杀的人不多,而且李易名声好,百姓全都愿意依附他。
还有李易的种种施政举措,虽然韩遂暗中腹诽过,觉得有些事情是没必要的,但他内心深处也承认,李易做的都是对百姓有利的。
忽的,韩遂问道:“请教鲁主簿,大将军在青州得胜之后,没有趁势北上,莫非就与方才所言有关?”
鲁肃目中有些许诧异,颔首道:“将军眼光厉害,不错,当时军中文武,大多认为应当一鼓作气北上,一举拿下河北,毕竟,呵呵……只要我主一声令下,一个半月,实数三十万战兵就能在黄河列阵,焉有不胜之理?”
韩遂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虽然知道李易兵多,却也没想到李易的兵这么多,而且还都是可以上战场的兵马。
别看韩遂有时候也会吆喝自己麾下有什么十万大军,但实际上也就是一两万人,就这还有水分,因为养兵需要大量的钱粮,以西凉的人口与经济状况,没人能那么玩。
可李易能拉出三十万人,这就非常恐怖了。
鲁肃继续说道:“但取胜容易,战后安抚却难,没有万全准备,河北之地怕是要有数十万百姓被战事牵连,唉,河北近年来本就战事不断,我主怜惜民生艰难,这才没有直接北上,而是另择时机,只求平定河北之时,可以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少受一些苦难。”
韩遂能在西凉拉起一方势力,自然不是心软的人,可他听了鲁肃的讲述,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将军,真仁主也!”
之前韩遂称赞李易的话不少,但基本都是马屁,是出于畏惧,这一次,却是真心实意。
鲁肃笑了笑,他也是颇为感慨,多少风流人物,早早的就被李易给拿捏住了,根本没能在中原兴起风浪,而这次的西凉,不过是那些事情的延续罢了。
收回心神,鲁肃笑道:“于我主而言,征战杀伐之事固然重要,但最终所图,却是天下安定,百姓安泰,将军能为我主扫清西北隐患,此为战功,主公绝对不会亏待,可是,如果将军能用心经营地方,使得西北之地百姓能吃饱穿暖,那么,将军就是主公眼中的国士了,这其中差别,将军应当明白。”
韩遂轻轻点头,正色道:“放心,韩某明白了,只是韩某一介粗人,具体如何行事,还请先生教我!”
鲁肃脸上笑容灿烂,道:“好说好说,这些事情肃也听主公谈过许多,后面路上正好告知将军,如何?”
韩遂也笑了一声,应道:“甚好!”
……
正月初七,襄阳城外。
因为过年的缘故,许多官员在年前来到襄阳述职,面见李易,其中大部分人在走了个过场之后,就被李易给打发了,稍作停歇,便返回驻地。
但是,有些人却是被李易给留了下来,理由比较特殊,说是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今天,就是落实这份大礼的时候,徐晃、蒯越、郭嘉、蔡瑁等等许多人都被李易叫到了襄阳的一处外城区。
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李易却是意外收到了鲁肃给他的密信,其中交代了西凉那边的情况。
对于马家的不配合,李易虽然早有预料,但事情发生后,还是感觉很遗憾,毕竟锦马超名头太大,若是可以,李易很想收服他,只是马家的小心思有点多,马超自己也是年轻气盛,很难屈居认下,所以,李易只能说抱歉了,他不可能明明知道有隐患,还任由其在外逍遥。
至于女人方面的事情,李易是真的不知道韩遂有个女儿,这个没见过,暂时不好说。
而马云禄,一旦与马家发生冲突,马云禄的位置肯定极为尴尬。
但李易也没办法,争天下的事情,哪能面面俱到?
将密信还给蒯越,蒯越将之收了起来,说道:“子敬应当是想赶在年前为主公送到的,但终究还是慢了几天,想来他是极懊恼的。”
李易微笑道:“还成,虽然有些小意外,但整体事情办的不错,待他回来,今日这好处也有他一份。”
今天跟着李易出来的人很多,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再一次听到李易说什么礼物,心里都是好奇的很,忍不住左右张望,但两边都是一片片连在一起的瓦房,浑然不见所谓的礼物在哪里。
不过,对于这块地方本身,他们倒是知道一些。
掌握荆州之后,李易建了许多的工坊,之前都是放在城里的,后来随着规模越来越大,就陆续搬迁到了城外,而且随着工坊关联到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了筑城的趋势。
蔡瑁仗着是姻亲,而且他现在不怎么掌权,顾虑不多,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公,这大礼到底在何处啊,属下心里实在好奇的紧。”
众人下意识的纷纷点头,不仅是蔡瑁好奇,就连徐晃、蒯越也是来回张望,他们对今天的事情也不清楚。
唯一知道点内情的,只有长期留守襄阳的郭嘉等少数几人,但也不是完全明白李易的打算。
李易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对甄俨说道:“你先将这里的情况大概说说。”
甄俨是甄宓的兄长,是李易的大舅哥之一,也按照惯例进过南阳的书院,只是甄俨综合表现一般,放在仕途上很难有出彩表现,于是,经过李易考量之后,把甄俨放在了襄阳,让他主持工坊事务,并专门设了“经理”一职,负责工坊的种种经营管理之事。
得到这个差事,甄俨最初是很失落的,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旁人打仗立功,他却去搞作坊,而且还是当成做生意的方式去搞,其中差别实在太大,甄俨非常不乐意,但又不敢反驳,差点就抑郁了。
后来甄姜发现了自家兄长的不对劲,心中不忍,委婉的向李易表示了一下,于是李易约甄俨私下里谈了一次话,在那之后,甄俨的工作态度大变,天天就跟打了鸡血一般,就差住在工坊里了,为此甄姜的嫂子还找了甄姜抱怨,说甄俨越来越不顾家了。
只是这次甄姜去找李易打听原因,却是碰了钉子,哪怕她把自家妹子给卖了,也没从李易那里打听出什么。
听到李易的吩咐,甄俨一躬身,越众而出,虽然他现在不是官身,论俸禄方面比县令还差了一些,但本身却是红光满面,气场十足,除了李易,对谁都不虚。
甄俨指着众人左边的屋舍,道:“乙二区有房屋一百四十余间,女工两千五百余人,按照主公指点的流水法,从入秋开始,直到年前,共缝制军服九万五千余套,被褥两万余,年前与大将军府交割完毕,得钱七千二百三十万。”
“嘶!”
“竟然这么多钱!”
“咳,怎么主公还自己花钱?”
……
骤然听到这么大一个数字,众人无不惊叹,虽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把东西换成数字,那种震撼很少有人能淡定。
不过,还有大老粗却是奇怪这个交易本身。
兵马是李易的,这些工坊也是李易的,他左右倒右手,有个什么意思?
甄俨见李易只是微笑,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女工之中,有一千三百二十人是因为丈夫、儿子为主公征战身亡,主公担心她们不能维持一家生计,故降下恩典,多予其五成酬劳。”
这一次众人没发出什么声音,对于李易这么做,他们都是认同的,尤其是武将那边,没人愿意看到将士在前马革裹尸,家中妻子却不能果腹,而李易在这方面做的就很好,除了有正常的抚恤之外,还给了他们其他方面的优待,这种高报酬,只是其中之一。
“除去酬劳、场地、原料成本,以及其他杂项支出之外,乙二一处工坊,半年结余……”
甄俨顿了片刻,然后才看向众人,缓缓说道:“结余两千五百万钱!”
第746章 分红
“只是半年竟然得了这么多!”
“话说回来,这些钱要怎么用?”
“今年怕不是又要再建几个工坊?”
“两千多万啊,嘿嘿嘿。”
……
在听到甄俨爆出的数字后,场面一时有点小骚动。
李易的部下里面有不少都是世家大户,底蕴深厚,尤其像是蒯良蔡瑁这些荆州本地的,家财亿万不好说,但千万肯定是有的。
可他们虽然富有,也很少有接触到上千万现钱的机会,他们家族的财富是几代人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积累下来的,而且他们的财富很多都是以“资料”的形势存在,比如房产,田地,粮食等等。
至于像是徐晃郭嘉他们,那就更别提了,虽然李易平素多有赏赐,让他们过得比较滋润,但滋润并不代表豪奢,李易也不想腐化他的左膀右臂,自然,除公款之外,这些人同样没有接触过太多的钱财。
短暂的小声议论之后,开始有人将目光移到了李易的身上。
虽然李易平素也会给他们开一些小玩笑,但基本还是很有节操的,不太可能大过年的找他们这帮下属炫富,再结合李易之前说的大礼,很快就有人想到了一桩美事。
分钱!
那两千多万在场很可能是见者有份!
想到这一点的人先是激动,毕竟白白拿钱的事,怎么看都是开心的,只是他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肉虽然多,但分的人更多,目前在襄阳的,以及在外驻守的,粗略估计,有资格从李易这拿钱的人不下上百号,如此计算的话,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钱大概只是两千五百万的百分之一不到。
除去郭嘉典韦等极少数不善持家,全靠李易“接济”才能温饱的人来说,那点钱虽然叫人心动,却还不到激动的地步。
“主公,这些钱财莫不是……”
典韦是个穷人,忍不住对李易询问,满脸都是期待之色。
众人也笑了起来,总算有个开口的了。
李易哈哈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一年十万钱,可足够你花销?”
典韦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跟着主公在外头还成,吃喝不用管,可回襄阳就不成了,做什么都得自己花钱,而且……嘿嘿,家里多了小崽子,不好再将就了,可这玩意得花不少钱。”
典韦的话将众人逗得大笑,李易亦是如此,不过,典韦的话却能代表很多人。
在外征战,人们心里想的是功名,哪怕每天面饼冷水,露天席地,再怎么艰苦都能忍,都能甘之如饴,可一旦闲下来,马上就是另外一个模样。
李易带着大军回来之后,襄阳城里的工匠一下就忙了起来,甚至工钱都涨了将近一倍,可即便如此,匠人也还是供不应求。
因为战场上回来的人都开始琢磨享受了,他们要修大宅子,要建高高的阁楼,会玩的还要让院子里这边小桥流水,那边鸟语花香,要上档次,还要玩高雅。
最过分的是蒯家,也不知是两兄弟谁的主意,竟然异想天开的打算通过地热让整个院子都暖和起来,达到四季如春的效果,虽然这个想法最终夭折,却也叫人识到了他们有多会玩。
所以,十万钱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比巨款,可对典韦这些人而言是真的不够花。
不过李易并没想过约束这些事情,人家都拼着命打天下了,还不让人家享受一下,那也未免太没人性了些。
李易摇头笑了笑,说道:“这些钱财,我分文不取,留五百万钱用于工坊急,余下的……”
卖了个关子,李易回头看向身边的人,在他们好奇的目光中,说道:“回头军师找人拟个单子,人人有份,大家均分。”
闻言,众人不管是缺不缺这个钱的,都是面露喜色,齐齐躬身道:“多谢主公!”
李易摆摆手,道:“你们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
打断了众人,李易缓缓解释道:“这样的工坊,还有四处,虽然规模上有少许差别,但整体相当,那四个工坊的收入,尔等同样可以分上一份!”
众人一听,即便是之前不差钱的主表情也是微微变化,因为都像眼前工坊这般的话,分到的财直接翻了好几倍,就算是有钱的大户也不能不在意了。
就在众人打算致谢的时候,李易却是再一次补充道:“不仅仅是今年,这五座工坊的收益今后每年都会与大家均分,记住,是每一年,无论是现在,还是今后天下太平,无论是你们,还是你们的子孙后代,年年岁岁都能在这里拿到一笔收益。”
这一次,所有人都动容了,相比钱财多少,他们更在意的是这份保证,有着李易的这些工坊在,他们子孙后代将会永远衣食无忧。
“多谢主公!”
众人再度齐声拜谢,声音远比上一次要响亮的多。
李易轻轻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可他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问道:“你们觉得,我为何要做这件事,而且是均分,并不是以功劳大小计算,这是为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原本还没想太多,但在这一问之后,忽然发现其中很可能有着某种深意。
一时间,场面进入了沉默,不明白的不敢乱说,稍稍明白一些的,则是知道这种事只有让李易亲自开口。
片刻后,李易见无人出声,缓缓说道:“今日各位,辅佐我成就大事,俱是一时人杰,今后天下太平,尔等都是有功之人,然世事无常,朝代尚有更替变换,何况人事?”
“以诸位睿智,可福泽家族数十年,但数十年,百年之后,你们这么多人,难免有几个儿孙后辈是不成器的,如果只是稍有不足,无妨,我拉上一把就是,但是,如果那后辈实在太不成器,拉上来也只能惹祸,又该怎么办?”
李易目光看着众人,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说来惭愧,属下中旁支便有那么一个,与我还是同辈,文不成武不就,偏偏还心比天高,自命不凡,自主公入主荆州,族中老者就将他锁在家中,不许他出门,怕他为家门惹祸,唉。”
说话的是蒯良,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家的糗事,倒也没什么不适,毕竟许多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尤其是那些家大业大的,谁家里没几个人憎鬼厌的东西?
李易摇头笑了笑,蒯家的事情他也知道,因为蔡玉的嘴巴有点碎,将荆州世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给卖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她自家的都没落下。
轻咳一声,李易接着说道:“先生所言的还不算什么,毕竟家门兴旺,人丁众多,寻常有点问题倒也不大,但如果是主家的嫡子不成器,亦或者本身就人丁稀薄,之后该怎么办,难道就因为几个不成器的人,就让家族没落,让你们如今的辛苦付诸流水?”
李易叹息道:“我李易能有今日,离不开你们的辅佐,如果将来你们家门有了难处,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但怕就怕,那些不成器的后人连找我帮忙的机会都没有,所以。”
李易指向旁边的工坊,道:“有了这一笔每年都会发下的分红,个别后辈子弟就算再是不成器,也足够他衣食无忧,只要不作奸犯科,就能保证血脉不会断绝,而之后族中若有杰出子弟,稍微有些上进心,凭着这些钱财的帮助,无论是读书,习武,或者学习其他一技之长,总能比其他人更容易成就一番事业,再度振兴家门也不是妄想。”
“所以,这几处工坊的分红,虽然不足够你们肆意挥霍,却是一个机会,一个落魄时振兴家门的机会!”
李易说罢,众人皆是万分动容,尤其是那些寒门,或者小门小户出身的官员,更是深深的感动。
像蒯越蔡瑁他们,家大业大,只要别干了灭满门的事,就算再落魄也落魄不到哪。
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比如郭嘉,比如典韦,因为李易的信任,他们上升的很快,短短几年的功夫闻名天下,但只要后辈中出一个废物,这个家也就败了。
李易显然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给他们这些从龙功臣的后辈们开了一个方便之门,让他们多了一份寻常人根本无法拥有的机会与资本。
所谓礼轻情意重,便是如此。
“主公厚爱,属下感激涕零!”
郭嘉第一个跪了下去,眼眶却是早就湿润了。
所谓明主,不过是知人善任罢了,对于属下,讲的只是一个“用”字,但是,在用完之后,看看过往的那些功勋名臣,有多少是被上位者弃如敝履,甚至是不得善终?
反观李易。
李易在他们遇到问题之前,就主动的为他们的子孙后代考虑,为他们谋划今后百年千年之事,这份关心,这份情谊,莫说君臣,就算是所谓的至交知己,又有几个能做到。
这让郭嘉如何能够不感激涕零?
“主公厚爱,属下感激不尽!”
紧跟着,其他人也纷纷下拜,那些出身微末的人自然不用说,他们与郭嘉是一样的心思,但那些世家豪门出身的,同样牢牢的记住了这份情谊。
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个意外,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
李易伸手虚扶,示意众人起身,笑问道:“怎么样,今日这份大礼,诸位可还满意,是否有人觉得这手笔太寒酸了一些?”
郭嘉擦了擦眼角,脸上满是感动之色,拱手道:“庸人只重眼前,智能看一世,唯有圣贤,能谋万世之事!”
蒯良也附和道:“主公仁心,我等纵是肝脑涂地,也难回报主公万一!”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蒯良这句话很是说出了他们的新声,他们现在想做点什么报答一下李易,因为李易的这份情谊真的太重了。
看着众人感激的模样,李易暗笑,旁人只以为这就是今天的大事,殊不知,这只是餐前小菜罢了。
没有回应众人的吹捧,李易笑着踱了几步,说道:“这件事只是我的一些心意,是给诸位子孙后代的一个保证,但是,想要凭着这些锦衣玉食,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徐晃接话道:“主公待我等如此厚重,属下哪还敢再有贪念?”
李易轻笑一声,道:“计算战功,公明得钱不少,只是我听说你在南阳书院的边上买了块地,准备修个大院子,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手上剩下的钱财也不比恶来多多少了吧?”
徐晃一脸尴尬,讪笑道:“主公果真慧眼如炬,属下拜服!”
李易哈哈一笑,说道:“走,随我到前面看看,这边的工坊主要还是为了让将士们家眷有个着落,真正赚钱的,在前面。”
说罢,李易便当先往前走去。
众人跟上,同时不断的打量左右,有来过这里的,不断对那些不太熟悉的同僚介绍,说经过是某某区,里面大概是做什么的,分工各有不同,但基本全都是能赚钱的。
于是,当众人随着李易走到街道末尾,许多人都不淡定了,难道李易也要将那些地方的所得钱财分给他们?
这样不用几年,他们也都是巨富了。
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议论,李易回头说道:“这条街,再加上左右两处,每年收益是第一个工坊的十倍之上,而且只是现在,等将来天下太平,各地百姓稳定下来,获利还会更多!”
无视了众人的惊叹,李易指向街道对面有着士兵把手的院子,道:“随我来这里,这里才是真正日进斗金,不,日入万金的地方。”
众人压下惊叹,继续往前走,只是对于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很陌生,打量的也越发起劲,很快就有眼尖的发现,之前经过的街道门牌上都标有“乙”的字样,而面前院子上写的却是“甲”。
很快,众人来到院子门口,守卫的士兵看到李易,主动让开,但对于后面的蒯越等人却是一点都不客气,不断的用目光上下打量,那种眼神甚至还带着敌意,就跟寻找奸细一般,让不少人都面露不愉,同时也是心里纳闷,不明白这些守卫因何如此。
第747章 重器 利器
看到众人脸上的不自然,蒯越笑着解释道:“甲字号的地方都属于机密,倘若没有主公手令,便是我也不能靠近,若是有人强闯或者潜入,一律视为窥探军情密报,这里的军士可以直接格杀,之后追查,相关之人轻则问斩,重则株连三族,这类事情其实之前就发生过,只是当时划分还不明确,现在被主公以甲等标明。”
听了解释,很快就有人想到了什么,问道:“军师说的莫不是一年前,贿赂守卫,想要窃取造纸之术,结果全家都掉了脑袋的那一次?”
蒯越点头,众人恍然,再看向门口上那个“甲”字的时候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跟着李易走进大院,里面传来了一阵咣当咣当的声音。
因为刚刚过年,之前经过的那些工坊并没有人在做工,众人一路走过来都很安静,而这里动静很大,并且还有人声,显然,是有人在里面忙活的,哪怕过年也没有停歇。
李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着,同时指了指两边被隔开的小院道:“左边是造纸的,右边是连弩的作坊,不过这两样东西我就不介绍了,大家应该都有所了解。”
郭嘉笑道:“嘉查阅了往年荆州账册,仅仅是白纸一项所得,就抵得上往年荆州全年税收,甚至超出些许,这还是作坊规模有限,且因为战事的缘故诸多地域销路不畅,否则……”
郭嘉摇了摇头,后面的话他没法说,因为数目实在太大,大到了他都算不清的地步。
众人纷纷点头,纸张的价值与表现他们有目共睹,还一些了解内情的人更是知道纸张售卖的时候李易心有多黑,对外销售的部分都是以成本价的上百倍在卖,那种赚钱的速度,看着都叫人心颤。
前段时间被李易调回襄阳的伏德最近正是意气风发,闻言忍不住打趣道:“如今办公文书,用的都是纸张,确实是方便的紧,只是想想一UU小说去,抵得上一天的俸禄,就有些心疼的紧。”
李易在前面听到,心中暗道何止是一天的俸禄,像伏德这个级别的,一道政令动辄就会影响成千数万人的生计。
不过李易也没有说什么,毕竟玩是笑话,除非他有心故意针对,不然不用盯那么紧的。
“纸张,虽然轻若鹅毛,却为国之重器啊!”
蒯越也插了一嘴,给纸张定义了一个新高度。
“军师所言甚是,不过,叫我说,除此重器之外还有利器,便是那十发连弩了。”
这次发言的是徐晃,徐晃很是感慨,看向隔墙的连弩作坊,说道:“这次北上,连弩实在功不可没,先在兖州建功,之后又在青州协助主公奠定胜局,若无连弩,我军虽然依旧必胜,但起码要多出好几千的伤亡。”
众人纷纷点头,尤其是跟着李易回来的那批人,更是深有体会。
徐晃继续说道:“兖州战后,打扫战场,我瞧见一个中年士兵将连弩放在地上,跪下对着连弩下拜,我心中好奇,问他这是做什么,那人回答,连弩凶猛,救他性命,做人不能忘本,应当拜一上拜。”
郭嘉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公明是如何回答的?”
徐晃答道:“我说这连弩是主公与黄夫人造出来的,让他找机会拜一拜主公和黄夫人。”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然后看向了走在最前的李易,不过李易没有回头,他们便慢慢的将视线落在了吊在人群后面的黄承彦身上。
同时,他们的目光也渐渐的多出了几分尊重,还有羡慕。
李易得荆州之后,不是留在襄阳,就是在外征战,对于南阳的书院只能遥控指挥,虽然威望不减,但书院事务的主要执行权利都落在副院长的身上。
随着蔡邕被调往豫州,后来安排过去的陶谦又只是个面子工程,所以,在书院的管理上,除李易之外,黄承彦就成了当仁不让的第二人,权柄非常重。
今日这些官员家族中基本都有子弟在书院那边,即便现在没有的,将来也会有,所以,没人愿意得罪黄承彦。
但是,这还不足以让他们对黄承彦敬畏,更别提羡慕,真正起到这一作用的,是人家生了一个好女儿。
造纸,连弩,这两样目前对李易影响最大的事物,虽然主题和框架,包括开端都是李易点出来的,但真正让这些构想成为现实,并展开批量生产,产生收益或者实战效果的,却是黄月英。
因为人家,多少读书人不用再捧着厚厚的竹简?
因为人家,多少将士不需要用血肉之躯硬抗对面的冲锋,只是几轮连弩的箭雨就将对方打的溃不成军?
这一切一切,都为黄月英博得了极高的威望,无论是文官士子,还是武将兵卒,都是如此。
但黄月英毕竟是女子,又顺利的成李易的学生进阶到了夫人,众人再是膜拜,也不可能去找黄月英,于是,许多的荣耀都落在了黄承彦的身上,给老头子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光环。
这让所有人都对黄承彦充满了羡慕,虽然跟李易联姻的世家很多,但多是依附,唯独黄家不一样,人家的女儿自己就非常争气,让许多男儿都自愧不如。
在巨大的名望面前,黄承彦也确实飘了几天,但智者就是智者,黄承彦很快就冷静下来,还亲自找到李易,请李易取消了以黄月英命名连弩的想法。
这件事情传出后,黄家父女更是再次被人赞扬,但也有聪明的人看出,黄承彦是不想让黄月英与伏寿争将来母仪天下的位置。
与曾经发生过的一些风波不同,黄月英的名望是实打实的,支持者很多,是真的有竞争的实力的,但人家主动放弃了。
其中原因剖析起来很多,但总之,黄家父女二人的品德与才能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与敬重,这点即便是蒯越也比不了。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聊连弩的事情,黄承彦揉了揉鼻子,干咳一声说到:“有件事大家可能还不清楚,恰好今日人多,都是同僚,老夫正好给大家透个信。”
果然,黄承彦这么一说,众人的注意力直接转移。
黄承彦微微一笑,继续道:“主公年前交代老夫,要在南阳书院建一个印书局,用白纸刊印天下书册,而且,正如主公当年所言,‘为往圣继绝学’,主公特意叮嘱,一册书若有百页,只以十页白纸计价,可谓是在赔钱卖书,就是为了传递学问,开民智,不使圣人之学断绝!”
一听是这种事情,当即就有人忍不住问道:“敢问先生,这些书册几时能够购买?”
其余人也是跃跃欲试,不管是真心追求学问,还是给李易捧场,全都不愿落后。
黄承彦嘿嘿一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首次刊印,都是经典之学,不过数目有限,所以,几时能买到,老夫也说不好。”
众人一愣,印书局放在书院,黄承彦是副院长,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正当众人纳闷,黄承彦又是一声咳嗽,老脸微红,继续说道:“不过,若是有人家中藏有孤本,珍本,或者其他难觅的书册,可拿来书院让印书局借鉴一二,然后嘛,老夫徇私赠送几本新刊印的书册,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罢,众人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失笑,明白黄承彦是瞄上了他们家中的藏书。
而且,不难看出,这也是李易的意思,只是李易不好意思开口罢了,干脆就找个由头让黄承彦来出头。
蒯良摸了摸胡子,笑道:“黄兄应当知道,我蒯家的藏书在荆州不敢说是首屈一指,但也绝对前列,若是我将书送去了,你回礼不够,我可不依啊。”
黄承彦啧啧一声,不屑道:“这是印书,你当是抄书?”
伸手比划了几下,黄承彦有些得意的道:“只要排好板子,上好墨,一眨眼就是一页,那速度,可是比看书都快了十倍。”
蒯良眼中闪过一抹好奇,拱手道:“这么说来,越要亲自往南阳走一遭了?”
“你尽管来便是,只是到时候可莫要惊得合不拢嘴。”
黄承彦与蒯良说笑,其余人则是在盘算着自家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书册,毕竟有李易的意思在其中,继续藏着掖着难免太小气,而且,印书局的第一批书,他们也想要搏个彩头。
众人说笑的功夫,李易已经走到了发出轰隆声响的地方,还不等李易进去,一个女子就自其中迎了出来,正是对造纸与连弩出力甚大的黄月英。
“夫君!”
看到李易,黄月英抿嘴浅笑,如今的她虽然做了妇人打扮,看上去温婉了许多,但眸子中却丝毫不减与李易初见时的灵动与聪慧,而且,随着稚气的褪去以及见识的增加,黄月英尽管还不到双十,但已经有了独属于她的那种知性韵味。
“等会说完事情,你坐我马车,一起回家。”
李易走到黄月英身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站定,转头看向身后那些官员。
“见过夫人。”
众人没想到黄月英也在,当即安静了不少,齐齐一礼,然后看向李易。
黄月英对着众人福了一福,然后向李易说道:“之前就有了进展,现在虽然还不能实用,但简单演示已经足够。”
“那好。”
李易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诸位,随我来。”
众人满心好奇的跟着李易进入小院,只见其中除了给黄月英做护卫的十来个女剑士之外,还有七八个中年匠人,以及一个水桶大小的铁疙瘩。
那铁疙瘩模样很是古怪,下面烧着火,里面咣当咣当乱响,喷着白烟,中间有一根木棍链接到了对面的水槽,那木棍也不知是怎地,不停的转动,通过一个半人高的缩小版水车不断的将水槽的中的水汲出。
所有人都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新奇的一幕,李易也不着急解释,任由他们到近处观看。
“这是如何动起来的?难不成里面藏有活物?”
“不可能,没看到下面烧着火,连水都烧沸了,碰都碰不得,什么活物能在里面存活?”
“不是活物,难道是机扩,墨家的手段?”
“无论是活物还是机扩,某倒是觉得,关键是下面的炭火。”
“依据何在,要不你烧一个给我看看?”
……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郭嘉、蒯越、荀攸这些聪明人都是满脸的惊奇,因为这个物件他们也是头一次看到,至于分析其中缘由,那就更别提了,纵然学富五车也只能一头雾水。
最终,所有人只能看向李易,想看看李易会怎么说。
李易微微一笑,拉着黄月英上前,指着面前正在不断漏气的蒸汽机,说道:“当初我观人烧茶,看到水烧开之后壶盖跳跃,便突发奇想,准备造出一件奇物,后来我与月英讲了此事,斟酌之后觉得可行,便寻了这几位工匠。”
李易看向一旁有些紧张的匠人,笑着对他们点头致意,然后说道:“众人齐心协力,用时大半年,经过数十次尝试,不断失败,不断改进,到现在终于有了今日这个半成品。”
说道这里的时候,李易也是颇为唏嘘。
他是穿越者,脑子里有着许多的奇思妙想,似乎可以轻易的推动社会的进步,但许多事情只有真正付诸行动,才会发现其中究竟有着多少的难处。
尤其是李易不会盖高炉,不会炼钢,不会烧玻璃,也不会配水泥,甚至抓个硫磺放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所以,李易只能放慢脚步,寻找合适的匠人,提出目标,布置任务,给出思路,让这些两千年前的工匠们去寻找,摸索,一点点的向着他定下的目标接近,完成,最终超越。
只是这个过程却是非常不容易的,就说面前的蒸汽机,这东西炸伤人都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漏气漏的厉害,也是李易特意交代的,生怕他的文臣武将被这铁疙瘩给一锅烩了。
看到李易脸上的怅然之色,众人不禁心生疑惑,黄月英注意到这一点,轻轻碰了碰他,李易当即回过来神来,晃了晃脑袋,继续说道:“那些太细节的东西,暂且先不提,诸位只要知道,以烈火在外灼烧,此物就能工作,带动外面杠杆不断运动,只要火焰不熄,再适当的往里面补充清水,此物就不会停歇,而被他带动的水车,同样运转不停,呵呵,诸位,你们说说,此物比之白纸,连弩,如何?”
第748章 蒸汽机
毕竟是古人,尽管都是时代的精英,称智商大多都在李易之上,但首次接触到蒸汽机这中东西,虽然惊奇,感觉不凡,但想要在短时间内让他们达到“物尽其用”的境界,确实是有些为难了。
好在,李易给他们做了对比,将蒸汽机与连弩还有纸张并列,甚至秩序揣摩李易的语气,不难发现李易对蒸汽机其实更加推崇。
过了好一会功夫,蒋干第一个发言,不太确定的说道:“这个,如果力气足够大,似乎还可以用来磨磨?”
“好,说的不错,回头去我那里,送你一坛好酒!”
“啊,多谢主公!”
虽然蒋干的回答对李易而言远远达不到眼前一亮的程度,但毕竟是往有用的地方想了,是个不错的开始,李易还是非常认可的。
有了蒋干打头,很快郭嘉也说道:“应该也可以用来犁地,不过与子翼讲的前提差不多,力气也要足够大才行。”
李易颔首道:“奉孝说的也很好,那好酒也有你一坛,另外,我再说明一点,今日诸位看到的,还不是最后的结果,待这几位工匠进一步摸索熟悉,尤其是所需要的材料品质跟得上之后,此物的力道也会越来越大,纵然千斤之力……也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众人面面相觑,就算是最信服李易的人也觉得他的口气有些大了。
千斤之力,所有人也就是在李易的身上见识过,可这么一个铁疙瘩就能发出千斤之力,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不过,不信归不信,李易威望够高,没人敢质疑,只能顺着他的说法想下去。
下一个,徐晃不知想到了什么,想要发言,却听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很明显的吸气声,回头一看,出声的却是糜芳。
徐晃正要问问,糜芳就迫不及待的叫道:“如果真如主公所言,此物能够使出千斤之力,那用处可就厉害了。”
“哦,你想到了什么,快些说来听听!”
看到糜芳一脸震惊的模样,李易对他的想法多了几丝期待。
深吸口气,糜芳指着水车上的转轮说道:“如果将此物做的小一些,再转个方向,然后装到马车上去,不,那就不叫马车了,应该叫……”
糜芳纠结了一下,也没想出合适的名称,索性直接道:“总之,用此物代替马匹牵引,直接带动车轴车轮,速度或许不如马匹急奔来的迅捷,但胜在无需休息,只要添柴加水,做到日夜不休,这不管是平时行走赶路,还是战事输送物资,都是极为有利的!”
“说的好!”
李易赞叹了一声,眼中满是笑意。
本来他还以为要先听到七八个不靠谱的回答才能出现他期待的答案,不想这么快就有人点到了正题上。
其余人也在顺着糜芳的话在想,有人觉得可行,但也有人心中不解,问道:“两个轮子如何行走?”
一听这话李易就乐了,未等他解释,很快就有人出声道:“再加两个轮子不就成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而糜芳却好似开了窍一般,不顾众人的话语,再度大声道:“不仅仅能装轮子,还有船桨,放到船上去,大宗物资走水路是很方便的,又岂是南方,只是风向水流限制太大,人力划桨,时间稍久水手很难吃得消,可如果用此物驱动船桨,那所有江河湖海,岂不是畅行无阻?”
“好!”
李易忍不住再次赞叹,他是真的没想到,居然是糜芳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糜芳还想往下说,但张张嘴,最后却是啪的拍了下脑门,有些焦急的道:“剩下的不好说了,此物必然有大用,只是属下一时想的太多,脑袋有些乱。”
“好好,不急,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李易满脸笑意,隐隐觉得未来的工部尚书,或者工业部长的人选已经可以提前敲定了。
再度赞许的看了糜芳一眼,李易视线转向徐晃,问道:“公明方才打算说什么?”
徐晃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某原本打算说,借着此物往城头上搬运滚木,咳咳,有点太简单了些,上不去台面,主公莫怪。”
李易哈哈一笑,道:“不简单,不简单,若是上千斤重物,人力难为,借此物搬运,有何不可?那些好酒,也有公明的一坛。”
徐晃讪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糜芳的话最合李易心意,他们的回答明显差了人家一个档次。
李易没有再继续发问,对着糜芳问道:“你说说看,若是此物制造起来简便了,而且如你猜测的那般,可以装在马车货船之上,而且速度更快过马匹,通过此物,每年能多出多少收入?”
糜芳果断摇头道:“主公,此物意义非凡,怕是已经不能用钱财衡量,若是非要几钱财计较,属下眼界有限,实在是难以计算。”
李易又问:“比之纸张如何?”
糜芳顿了顿,李易在与糜家结亲的时候,就定下了让他们参与纸张的事情,所以,糜芳是知道纸张成本的,也知道制造工艺其实非常的简单,在天下太平之后,李易似乎有意放开造纸的技术,甚至还说过,会把纸张的价格从天价拉到平民的水平上,保证即便是普通百姓也买得起的程度。
薄利多销没错,但肯定比不了现在的暴利。
而眼前的铁疙瘩虽然还看不明白,但显然不是纸张那么简单的东西,而且潜力更大,所以……
最终,糜芳说道:“此物收益,比较白纸,怕是要有数十倍之多。”
“这怎么可能!”
“照这么说,岂不是仅此一物,就比得上全天下的赋税了?”
“怕是有些言过了。”
……
糜芳说罢,众人立时就不淡定了,虽然他们都觉得蒸汽机很神奇,烧烧火就能动起来,也能从中看到一些便利和利润,但依然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并无法预判其前景。
李易笑了笑,他没有就这个问题作出总结,而是缓缓转身,向着那几个工匠走了过去。
匠人们见状,赶忙向李易行礼,李易也不说免礼,而是多走了两步,亲手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扶了起来。
“襄,襄侯,这是……”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匠人见李易如此,很是激动,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李易退后一步,手掌交叠,忽然对着这几个工匠一揖到地。
这一举动来的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李易起身之后,众官员才明白李易刚刚做了什么,脸色满是惊讶。
以李易现在的地位,基本没人值得让他正个八经的行礼,一般也就是客气一下,抬抬手,点点头的事,可今天李易居然对着几个匠人行大礼,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没人敢质疑李易的脑子坏掉了,那么,只能是李易认为这些匠人值得这一礼,或者说,那个铁疙瘩值得他这一礼。
于是,众人不由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还在漏气的蒸汽机。
“襄侯这是作甚?”
“实在折煞我等了。”
“草民惶恐!”
……
这时,那几个匠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惊惶的就要对李易下拜,不过再次被李易扶了起来。
李易态度非常温和,缓缓说道:“我让你们制造此物,意义非凡,甚至能够惠及今后千年,万年,就凭这份功绩,你们值得我这一礼。”
之前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连连摇头道:“这主意都是襄侯与夫人讲的,老小儿身份低微,只是动了动手罢了,哪敢言半点功劳?”
“我说你们有功,那便是有功!”
李易直接强势肯定,然后继续说道:“外面那些衣服被褥的作坊,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身后这些人看到了没有,我刚刚许诺,今后那里的获利,每年都给他们分上一份,千年万年,子孙后代都是如此,不过,现在,我还要再加上一批人,那便是你们,只要你们将这蒸汽机完善,今后那里的分红,同样有你们的一份,同样惠及子孙千代!”
李易身后的官员们再一次的为李易的举动震惊,被李易称作蒸汽机的东西的分量也再一次在他们心中提升。
几个匠人虽然还有些不是太明白李易的意思,但大概能够明白,他们得了一比非常大的好处,是跟那些大人物们一样的好处。
匠人们激动的有些发抖,眼眶都红了,之前那老匠人用力的握着皱巴巴的拳头,吸了吸鼻子,咬牙说道:“请襄侯放心,我等便是赔上性命,也绝对不让襄侯与夫人失望!”
李易点点头,拍拍老匠人的肩膀,说道:“莫要忘了我曾经说过的,做这种事情,讲究的是胆大心细,不可急功近利,更不可莽撞行事,要认真,也要踏实,一步步的来就好,你们的辛苦与努力,我全都看在眼中!”
“喏!小老儿记住了!”
老匠人脸上满是感动,目光也越发的灼热,显然是要为蒸汽机事业奋斗终生了。
李易轻轻颔首,心中却是暗道惭愧,感觉自己下手有点太黑了。
这些个工匠能把蒸汽机搞出来,其意义可以说是划时代的,虽然最初的设想都是李易给的,但这些工匠同样是居功甚伟,按照后世,就算资本家再怎么心黑,多少也会给些股份。
可李易却是提都没提,用一家毫无技术含量的制衣工厂的分红把他们给打发了,而且这些人还感激涕零。
甚至,制衣工坊的分红也是有坑的,虽然是铁饭碗,可这个碗是会慢慢变小的。
对于自己的老班底,李易是有感情的,也是真的愿意照顾他们的子孙,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对他们网开一面。
就比如历史上许褚的儿子,因为一点小事就被钟会那孙子给砍了,但只要有李易在,只要他那些功臣们的子孙别故意作死,那种事情基本不可能发生。
但是,一个人的感情能维持多久?
李易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寿命非常悠长,慢慢的,往日功臣们的印记消失,后背们争气也就罢了,要是没本事,很快就会脱离李易的视线,被他遗忘。
与此同时,李易还会不断提拔新的可用之人,给他们发福利,往现在的蛋糕中注水,稀释,等到这个蛋糕维持不下去了,就干脆抛弃,换个新蛋糕,再喂养一批新人,淘汰掉那些无用的,已经废掉的人。
总之,蛋糕和切刀都在李易的手里,能够被他喂养的,永远都是对他有用的人。
在心里暗暗谴责了一下自己的人品,李易对黄月英说道:“你且在这边稍等,我与他们到外面说话。”
吩咐罢,李易又看向那些个被他花大力气搜索,或者干脆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女护卫,让她们好好保护黄月英,然后带着众多官员离开了小院,在外面找了一个凉亭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过了一会,直到众人都被李易看的有些不自在了,这才缓缓问道:“今日我邀诸位来此,张口钱财,闭口钱财,所谈都与利益相关,你们说说,这算不算是有些太过市侩了?”
众人一愣,本能的就想否认,毕竟哪个活腻味了,敢说李易市侩?
而且,李易虽然经常谈钱,却并不吝啬,他花钱也是哗哗的,将大部分收入都用在了民生、军队以及工坊上面。
这能算是市侩?
只是,他们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李易否认,因为在钱的方面,李易也确实是贪的狠。
就比如说李易给马家的聘礼,一万斤白纸,看上去很厉害,但知道成本的人都是暗暗吐槽,觉得李易是白捡了个大姑娘。
见没人给自己拍马屁,李易故作不悦的哼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亏得我用心良苦,你们可知道,今天看到的这些东西,有多少是给你们准备的?”
一听这话,众人脸上很快就露出喜色,然后有人忍不住问道:“主公难道是说,这些也与之前的一样?”
第749章 矛盾
李易斜了说话那人一眼,没好气道:“之前的那些可是白给的,这般美事只有一次,现在我要说的这些,都是要用功劳来换的。”
末了,李易又补充道:“打完河北,再用功劳来换!”
那人闻言,脸色讪讪,但眼底却透着一抹的喜色,其他人与他反应差不多,因为李易明确的表示了一个意思,打完河北就要称帝,然后大封群臣!
似乎是察觉倒自己的意图有些太明显了,李易忍不住笑了一声,但他的脸皮比较厚,并没有不好意思,眨眨眼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轻咳一声,提醒众人回神,然后李易说道:“这是一件大事,关乎江山社稷,关乎尔等将来,同样也关乎天下百姓的将来,虽然还有时日从容布置,但我却不愿马虎,所以,与其将来匆忙,还不如早早提上日程,让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寻一个稳妥之策。”
众人齐齐一礼,表示一切都听李易的安排,不过所有人心知肚明,所谓参详,真的只是参详,李易心里的框架肯定已经搭建好了。
对此,众人只是比较好奇,并没有什么担忧,因为看李易的表现,任谁也不觉得李易是个打压功臣,甚至是从功臣身上割肉的人。
“军师!”
果然,李易没有让众人议论,而是直接点了蒯越,说道:“具体谈论之前,我首先有个问题要请教军师。”
“不敢,请主公示下!”
蒯越当即出列,态度恭敬。
李易眯眼做沉吟状,缓缓说道:“以军师博学,可知道,以大汉的广袤疆土,能容纳多少个万户侯?”
蒯越的智谋绝对是上上,也有随机应变之能,可听了李易的问题还是忍不住有些呆愣。
其他人同样一脸奇怪,不知道李易怎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难不成李易打算封一堆的万户侯出来?
有人下意识的摇头,虽然所有人都想当万户侯,但他们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拎得清的,最终也就是那寥寥几人有资格争上一争。
蒯越轻轻蹙着眉,虽然他现在经常都是直言敢谏的形象,可这个问题实在不好直接回答,斟酌了好一会,这才说道:“高祖平定天下,万户侯有三位。”
李易立即摇头,道:“三人太少,三十位如何?军师觉得这江山可能容得下?”
“嘶——”
李易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了吸冷气的声音。
站在李易对面的蒯越更是愕然抬头,若不是身后不断传来低语,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万户侯,食邑万户,以一户四人计算,三十个万户侯就意味着将有百万人脱离了未来王朝的赋税体系,这已经不能说是臭棋了,根本就是乱棋,这样的江山自一开始就是不完整的,根本经不起风浪,任何一场小小变动都可能动摇国本。
然而,在众人或震惊,或慌张的注视中,李易却是神色不变,完全没有说笑的样子,更没有因为众人的反应而有任何的动容。
几个原本想要劝谏的人犹豫了一下,将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
那些脑袋正发蒙的人也迅速的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李易是什么人,以布衣之身,凭一己之力成为中原霸主,可谓雄才大略,这样的人纵然会有疏忽,也绝对不会在封侯的大事上昏头。
那么,按照李易以往行事来看,此中必有深意。
蒯越也察觉到李易肯定另有所指,但他却摸不到脉络,想了想,只能如实说道:“自黄巾之后,天下疲敝,民不聊生,幸有主公不计个人生死,挽大厦之将倾,解万民于倒悬!”
先把马屁拍足,然后蒯越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然,主公虽有平定天下之能,可百姓毕竟困苦日久,纵然百废待兴,但兴旺却非旦夕之能,于此时节大封有功之臣,我等二三人虽能受益,却是又要苦了天下人,还请主公三思。”
“还请主公三思!”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劝李易别一口气封几十个万户侯出来。
这倒不是他们大度,而是众人都知道,几十个万户侯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与其等着不存在的万户侯,还不如表表忠心来的实在。
李易从善如流,果然开始“三思”,片刻后,悠悠然叹息道:“我爱读史,每每看到过往英杰,都让我神往不已,感慨无缘与其相识,同样的,我也为其遗憾,多少风流人物,都是半生英雄,然后半生落魄,甚至干脆不得善终。”
听到这里,许多人心里都是一咯噔,这话题似乎有些敏感了。
李易却仿若不觉,继续说道:“适才军师说,高祖开国,三人得封万户侯,可其结果如何?”
李易满脸惋惜的道:“萧相国开国首功,可晚年竟然也要凭借自污才能保全性命。”
“绛侯更甚,世人皆知其忠勇,更有匡扶国家之功,可面对区区狱吏,却只能徒呼奈何!”
“还有淮阴侯,唉,淮阴侯若是当真要造反,岂会奉诏只身相见?”
“对了,樊哙也是一个,他运气要是稍稍差上那么一丝,纵是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说来说去,大汉元勋也就是留侯乐得逍遥,也为人称道,只是,呵呵,明明一时人杰,是搅动风云的人物,若非别无选择,谁又会真的寄情山水,其中无奈心酸,谁人知晓?”
说道最后,李易手一摊,看着自己的部下们说道:“我李易虽然不敢太过自夸,但有一点,我自信不弱与人,无论如何,都绝对不会让功勋寒心,所以,我才会有之前一问,想看看这天下能封得了多少个万户侯。”
说道这里,李易脸上满是对下属的关爱,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可他的关爱对象却是脑袋都大一圈了。
李易不想他们跟周勃韩信这些人一样受委屈,想法很好,他们感激涕零,但李易因此就打算给他们封万户侯,那就没道理了,是怕他们死的不够快么?
虽然所有人都想着在李易称帝的时候自己的位置越高越好,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位置越高风险越大,尤其是功劳与关系配不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上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一时间,四下里鸦雀无声,根本没人敢接李易的话。
李易知道自己的话题有点要命,没人出声是正常的,于是,再次“三思”之后,李易继续说道:“我一直都在想,功臣为何不能善终,也确实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切种种,盖因君臣之间有矛盾无法调和,上位者担心臣子功高盖主,心怀不轨,而为臣者……呵呵,帝心难测,四字便可道尽苦衷。”
“唉,初时也就罢了,些许隔阂谁也不会太过放在心上,可一旦日久,猜疑多了,就成了真的,然后再有有心之人挑拨,纵然没有证据,也会出现证据,于是……”
“主公,属下对主公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李易正说着,徐晃忽然出列跪了下来。
徐晃心中也是叫苦,相处日久,他知道李易肯定没有暗指他,但李易说了这种话,他作为在场军权最高的人,压力太大了,实在不能不有所表示。
李易摇摇头,上前将徐晃来了起来,安慰道:“我麾下文武官员数百人,公明却是第一个称我为主公的,我相信公明,正如我相信我自己一般,莫要多心。”
徐晃感动的道:“主公……”
李易拍拍徐晃的手背,重新回去坐下,继续说道:“说来惭愧,我能坦言此事,除了我信任诸位,还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让我永远都不会对诸位生疑,更不担心掌军之人作乱,而诸位,也同样无需因为不解我心意而心怀坠坠。”
众人稳不住看向李易,这种矛盾是以往多少君王都没能解开的,李易是如何解决的?
李易微微一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很简单,因为我与诸位不同,有些事情,帝王畏惧,我却不怕,有些事情,帝王求而不得,而我,却早早的握在手中。”
似乎是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李易伸手在凉亭的石桌上轻轻一抹,只听卡的一声,桌角竟然碎了一块,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中,李易屈指一弹,只听嗖的一声,那石块立时破空而去,眨眼功夫,就直直的飞出了众人的视线范围。
一时间,惊呼之声无数。
李易却是遗憾,弹指神功乃是装x利器,只是准头太差了些。
过了好一会,众人收回视线,下意识的看向李易,却又以更快的速度将视线下移,不敢正视李易面容。
疆场之上,武将的勇猛多是鼓舞士气之用,真正斩将夺旗的机会并不多,可那只是寻常情况,到了李易这个地步,就不能用常理来计较了。
尤其是那几个给李易当过陪练的武将,更是知道,如果李易豁出去,是完全有能力杀穿一道万人军阵的。
像李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部下造反?
上有李易这样的存在,造他的反与找死又有多少区别?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众人全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的感觉却是有点怪怪的。
“主公,主公威武!”
“主公威武!”
蒋干最先回过神来,给李易送了个马屁,然后其余人也是齐齐称颂,不管怎么说,对于李易,对于他们,这都是一件好事。
李易摇摇头,脸上却无喜悦之色,就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道:“但是,方才军师所说,却是让我骤然惊醒,除去我想到的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矛盾存在,这个矛盾虽然不如前者明显,却更为尖锐和难以调和。”
众人再度沉默,良久,蒯越硬着头皮问道:“不知主动说的是……”
李易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可有人想到了?”
过了一会,无人出声,李易又一次说道:“当真没人想到,还是想到了,却不敢开口?”
“属下惭愧!”
蒯越作揖告罪,跟着也有几人深深低头,这都是明白人,只是那种问题李易私下里谈还好,当着众人的面,李易能说,他们是真的不敢。
对此,李易也不怪他们,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说简单一点是个人与家族的利益问题,说大了,就是阶级问题了。
李易叹道:“我到了荆州之后,一直都有很努力的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想法办发让各地的世家大族,将土地放出来,还给百姓,最起码要放一部分出来,为此,我出让了不少的利益,开出了不少的条件,其中就有你们。”
“属下惶恐!”
七八个文官急忙对李易下拜请罪,因为他们正是李易说的人。
“无需如此,我并没有怪你们,虽然有些事情我不喜,但曾经世道如此,你们何罪之有,相反,你们能将名下田产让出来,说明你们是有善心,有大义的,从这一点来讲,你们无过有功。”
“谢主公!”
“多谢主公!”
几人连忙致谢,暗暗松了口气,现在的李易可不是以往了,已经没人能和李易谈条件了,就比如那马腾,李易不满意直接就是翻脸。
李易抬了抬手,让他们起身,接着道:“我们打扬州,打豫州,兖州,徐州,还有青州,这些地方你们多多少少都跟着我去过,看到硝烟过后,百姓流离失所,甚是是曝尸荒野,我很难受,那都是我大汉的百姓,怎么可以让他们如此?不应该的!”
李易忽然感觉眼光有些湿润,这让他的话语稍稍停顿。
他从来都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虽然今日是做给面前这些人看的,可想到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心绪还是难免起伏。
众人也发现了李易的异状,但无一人出声,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李易后面的话语。
深吸了几口气,李易继续说道:“其中也有一个情况是让我庆幸的,因为刀剑无眼,百姓固然遭难,但掌握着地方土地的门阀豪族同样不能幸免,因为没了这些人,无主之地将重新归于官府,有主的,我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对其核算清点,将那些不该属于他们的田地全都拿回来。”
第750章 农商
“因为这件事,外面对我抱怨甚多,说我李易贪婪,明明已经占有整个中原,仅仅造纸一事的收入就可称巨富,却偏偏还要‘与民争利’,抢夺他们田地,简直就是贪得无厌。”
“他们对我非常不满,只是他们不敢明着反对我,一方面是因为我收的都是来路不正的那部分田地,再者,也是最关键的,是因为我手里有兵马,他们怕我杀人。”
“可惜了,这些人的胆子太小,否则……呵呵。”
李易笑的随意,但站在他面前的人却是一阵后怕,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李易居然也有过如此危险的想法。
“对于那些人来说,良田千顷,自己能吃几石?多数也只是喂了仓中硕鼠罢了,或者干脆以粮食为饵,以威逼利诱控制百姓,养几百上千青壮,横行一方,成为地方豪强,实际权柄甚至还在地方官府之上。”
这些人是什么,他们就是祸乱天下的根源,哪怕他们的本意只是想要在地方上寻一个超然自在,并无祸乱天下之意,可天下确实就是因他们而乱,黄巾之事就是血证!”
许多人深深低头,甚至连蒯越蔡瑁也都不例外,因为他们与李易说的情况正好吻合,想当年,谁家里拉不出几个青壮出来,刘表办事都得看他们颜色,这一点,直到李易掌权之后才发生改变。
李易深吸口气,稍稍平复情绪,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将这些田地放到百姓手里会怎么样?”
“不用太多,一家只要三亩地,除非是灾年不断,一个三口之家就可以过活了,如果家里人再踏实勤快点,农闲时候早些事情做,这一家人就能够过的很好了,甚至攒一攒钱,哪怕没有官府的帮助扶持,他们的孩子也能够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我知道,你们之中肯定有人将书册视若珍宝,宁愿带着入土,也舍不得让旁人多瞧上一眼,呵呵,个人的事情我不做评价,我只是告诉你们,民智不开,永远不会有盛世,民智不开,纵然再是富有,也不过是豺狼眼中的肥羊罢了!
“呼,呼——”
“好在,乱世虽然凄惨,但正所谓破而后立,也是因为乱世,给了我一个重塑秩序的机会,现在中原一带,曾经的那些豪门大户,在我的兵锋面前,无不乖巧听话,再无人敢对百姓的田地巧取豪夺,这让我一度欢喜,我以为,只要继续这样做下去,慢慢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我现在却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李易看着众人,微微喘息,神色还算平静,但众人的心情,却是一点一点的开始变得沉重,最后更是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一开始,他们确实为李易的那种爱民之心动容,毕竟李易不是说假大空的场面话,而是确确实实的为百姓做了许多的事情。
至于这个过程中吃亏的那些世家,他们也没太多的感触,反正李易也不是一口气全部夺了他们的田地,只是拿走了对方巧取豪夺的那部分罢了,法理上一点毛病都没有,更要紧的是,这一刀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
即便有,他们也在李易这里拿到了不少的好处,没有吃亏。
但现在问题却是严重了,听李易的口气,这回似乎是打算对自己人下手。
前面说封侯,万户侯,三十个万户侯,听起来很大方,可再一结合李易现在的话,别说万户侯了,李易压根一个也不打算给!
四周一片寂静,即便是平素最喜欢拍马屁的人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起哄。
纵然他们中不少人觉悟很高,可以视钱财如粪土,但不代表其他人都是这般,一个不慎,即便有李易护着,其他的利益受损的人,也会将他撕成碎片的。
看到眼前一大半人的表情都很死了爹妈似的,李易心中无奈,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带来的冲击一定很大,但李易必须去做,因为,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人能做了。
定了定神,李易没有直接去戳爆这个炸药桶,而是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说道:“适才我讲了,有两个矛盾,第一点已经不存在,而这第二个矛盾,就是围绕在田地上的,并且这个矛盾相较前者更甚!”
李易伸出双手,道:“我的左手是你们,是天下的权贵士绅,右手,则是天下的百姓,田地,则是桌案上的糕点,无论是你们,还是百姓,都想要,都想要争,但糕点只有那么多,也是,矛盾就出现了,你们说,这种时候,我该帮谁?”
人群中有人动了动,很快,述职留在荆州的王朗走了出来,对着李易深深一礼,道:“主公,属下以为,此事容易,只要平衡即可。”
李易笑了笑,却是冷笑。
李易看的出来,因为他之前的话,许多人都不淡定了,王朗就是其中之一,只是王朗不敢直说,于是来了一句平衡。
“平衡,呵呵……”
李易问道:“高祖平定天下之后,天下耕地,百姓占了多少,世家权贵占了多少,现在,或者说黄巾之前,天下的田地还有几成在百姓手中?”
“这……”
王朗张嘴呢喃,却没法作答。
李易叹息道:“这个问题很难有人回答,但所有人都知道,百姓手中的田地已经不剩下多少了,所以,呵呵,换做我是老百姓,没得田地耕种,没了活路,不造反,还能做什么?”
“而且,就算百姓不反,可百姓的田地都没了,朝廷的赋税又从何而来?诸位多是显赫人家出身,我就不点名了,只是请诸位扪心自问,各自家中的实际田产,与官府登记在册的,其中相差了多少,每年少缴纳了多少的赋税,你们可曾算过,你们欠了国库多少钱粮!”
王朗一头是汗,深深鞠躬,高高抬手,不让李易看他的面容,他已经后悔站出来了。
李易说的问题不仅存在,而且相当严重,只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大家都习惯了,也没人揭这个盖子,可李易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语道破,就跟巴掌直接甩在脸上差不多,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所以,人性如此,你叫我怎么平衡?如你们这般的,握有权力,天然强势,只要有心,就能不断的从百姓手中夺取土地,而百姓怯弱,只能不断忍让,等到了最后忍不可忍,便会揭竿而起,将天捅一个窟窿出来,直到明君圣主出现,杀一批人,给天下安定,同时再扶持一批新的权贵,然后,天道循环,反复不休。”
“将来尔等为国之公卿,你们本人也就罢了,知道乱世可怖,明白太平来之不易,可你们的子孙后代呢,他们并不会被三十年前的天下世家好到哪里去,甚至犹有过之,你们告诉我,天下到底能太平多久?”
众人沉默。
李易继续问道:“你们谁又能教我,告诉我如何才能建立真正的万世之基业,谁能,王太守,你可能教我?”
王朗连连摇头,同时不断躬身,直接退回了人群。
李易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此事你们很难帮得上我,而且,就算有想法,你们也不敢开口,但我不同,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而且我也能够做到!”
“这矛盾的根本,其实就是田地,百姓需要田地来保证生存,世家需要田地来让他们富贵,使得家族兴旺,想要化解这个矛盾,只有一点,就是做出改变,让其中某一方从田地上脱离,而百姓与世家权贵,能离开土地的,只有后者。”
“所以,关于田地的事情,就成为了另外一个问题,没有了土地的世家权贵该怎么办,过去那些人也罢,于我李易没有半点功绩,我管他们死活,但是,诸位不一样,我能有今日陈就,你们居功甚伟,我李易虽然想要开创万世基业,却也不能让忠良寒心,否则你们为我殚精竭虑,最终却落了一个穷困潦倒……我李易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
听到这里,已经有一些人的情绪差不多稳定了下来,知道李易不是脑子一热要对他们翻脸,而是似乎要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对他们进行封赏,再联想到今日参观工坊见到的种种,他们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只是,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这种事情没有先例,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房子与田地一直都是延续家族的根本,商贾之事更是素来叫人看不起。
李易看到还有些人苦着脸,心中不快,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想的是什么,看不起商贾是不是,那你们用纸张书写的时候,可想过这是怎么来的,今后书册也全都是由纸张装订,然后由商贾贩卖,你们买是不买!”
这些话非常不留情面,但众人却说不出一个不字,现在荆州的往来公文已经全部用的是纸张,竹简拿出来都没看,更重要的是,那些纸张也全都是“采购”来的,可他们能因为商贾之事就嫌弃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商或农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利,而且这份利要长久,比如说九江,假如今后九江郡的书册的售卖都由某一家代管,自印书局取书之后,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提价售卖,你们说说,他这一年的收入能有多少,难道就比千把亩田地的利润少了?”
当即,众人开始在心里盘算,虽然现在纸张在外的价格是虚高,以后肯定会将,可就算是降了,那也是一比大生意。
李易又补充道:“莫要忘了,还有个前提是将土地交给百姓,百姓的土地多了,每年的收入也会增多,相应的,每年购买书籍的人也会增多,卖书的收入同样会变多,这代表着什么?”
对于经济学的东西,李易不懂,但他知道,让百姓手里有钱,在让钱流通起来,产生购买,那就是繁荣的开始。
忽然,蔡瑁上前一步,拜道:“属下愿意遵从主公一切政令,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李易微微颔首,目露赞许之色,不过,蔡瑁的表态其实在他意料之中。
蔡家作为荆州当地豪族,在李易掌权后作出了许多的退让,连本家都迁到了长沙,而荆州北部的田产,全都给了李易。
对于这么知趣的人,李易自然不会亏待,如今长江上的盐运全都交给了蔡家在做,虽然运作模式还不进言,蔡家的收入来自于李易的“打赏”,可即便如此,蔡家也从中赚取了大量的钱财,所得远远超过付出,成为了李易让世家大族由农向商转变的过程中第一个参与,也是第一个吃到肉的人。
上前拍了拍蔡瑁的肩膀,让他起来,然后李易说道:“你们都知道,如今长线一线的盐运,我让蔡太守在负责,是官营,也不是官营,因为其中获利,一共分了三块,我,荆州府库,还有就是蔡太守,或者说蔡家。”
“其中具体比例,还不是说的时候,但诸位要知道,自从蔡太守去了长沙,这几年卖盐分得的钱,已经足够将他给我留在荆北的田地买回来了!”
听李易说了这个,有些人茫然不解,毕竟他们不是荆州的,虽然听说蔡家势大,却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可荆州本地人就不淡定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不可思议,还是故意增强李易话语的说服力,蒯越出声问道:“如果是蔡家全部田地,就算没有万亩,也相去不远了吧?”
蔡瑁不满的看了蒯越一眼,没有承认,可他也没有否认。
登时,许多人心里内心都是齐齐一震。
现在的地价最贵的,就属荆州和益州,结果蔡瑁几年就赚了几千亩地出来,这是旁人多少代拼死拼活都攒不下的家业啊。
于是,众人脸上不再是只有不安和不情愿,少数人,尤其是年轻官员的脸上更是出现了明显的意动。
看到这一幕,李易的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劝说别人,改变别人的思想,只是片刻口舌,居然他感到一阵疲惫,不过,更多的还是兴奋,因为最艰难的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第751章 兴商
“自古以来,当权者都是重农轻商,这点没错,因为农为国家之本,而商人逐利,重利轻义,甚至为某利益不择手段,贿赂官员、投机倒把,坑开百姓,自然也就为人不喜,甚至,一旦天下人都如商人一般,人人眼前只有利益,那便是世风日下,道德崩坏,王太守,你说是也不是?”
李易再度开口,并向王朗提问,在场人中,论书本上的学识,王朗也算是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
“主公所言甚是,所以,所以属下才担心啊!”
王朗躬身,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却也异常坚定。
尽管王朗已经有点怵了,但一说这个问题,还是有些忍不住。
李易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说道:“这个说法没错,但是,却不全面。”
“天下的百姓,若无道德教化,若无律法约束,他们能够安生种地缴纳赋税?不能,就算有些人想,旁人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所以,在我看来,商贾与百姓并无差别,只是缺少约束罢了,而很不巧的是,曾经的上位者觉得他们难以约束,左思右想,干脆就弃了约束,不过在此之前,他们没忘记用棍子敲断了商人的腿,这样一来,就算不约束,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根本就是因噎废食,所以,我会改变这一点,也会亲手参与其中。”
“就比如白纸,让它在大汉真正的普及,离不开商贾在其中运作,但你们之中从来都没人反对或者抱怨,我相信,除了这件事是我一手操持,你们不敢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件事情对天下人有益,于百姓教化有大帮助,将来纸张价格落下,纸质书册推广,替代竹简,益处更大,是也不是?”
众人恍然,确实,在李易拿出纸张的时候,他们光顾着高兴了,至于李易拿这东西出来卖钱,虽然有人想过“逐利”二字,但对比纸张带来的改变,他们也都下意识的都忽略掉了。
“所以,你们都以为商人卑劣,只看到商人重利,怎么却不去想一想,好好发展这件事,让其走上正规所能带来的益处,尤其是对百姓的益处!”
李易指着蔡瑁说道:“就荆州来讲,虽然盐价浮动不定,但以粟米做比,以往一斤粗盐大体要五十到六十斤粟米来换,袁术兴兵的时候,甚至到过七十多斤,而现在呢,已经压下了差不多一半,三十斤粮食就能换到一斤盐,对比以往几百年,最便宜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而且,今日我在这里告诉你们,现在天下还未平定,许多事情都有掣肘,等真正的天下太平之后,盐价还会继续降,可是,想要将盐价压下去,就离不开商贾运作,从沿海晒盐,再到运输贩卖,只有让这个过程体系不断完善,成本才能一步步降低,百姓才能吃到更便宜的盐,这是什么,这难道不是商贾体系发展带来的益处么?”
王朗躬身道:“主公仁心,属下钦佩不已,只是,商人逐利啊,一斤盐若能换五十斤粮,他们岂会舍得只换三十斤,让这民生大事落在商人手中,百姓可能获利一时,日久必受苦难啊!”
李易失笑道:“王太守所言甚是,可是,你怎么不去想想,我李某人麾下兵马数十万,我如果定规矩,一斤盐换十九斤米,谁敢卖二十斤?”
登时,王朗哑口无言。
李易继续说道:“以往商贾之事,官府难以约束,因为只看商人本身,而非商贾之事根本,只要官府足够强势,定下规矩,限定货物上下差价,严明税法,哪个再敢胡来,直接杀了抄家便是。”
“更何况,最最重要的是,但凡涉及到民生根本之事,我都会交给诸位去做,而且,我亲自也会参与,你们说说,这还能出什么乱子?”
李易深吸口气,道:“还是以纸张做比方,这造纸工坊是我一手建立,现在所得也尽数归我所有,但今后,我会从收益中让出五成,其中三成,作为奖赏,计算功劳后赠与有功之臣,这个份额可以是最终收益,也可以是如之前说过的某地的经营权限等等,具体细节还要之后再做仔细商议,但我可以保证,万户侯的所得,绝对要比一万户百姓缴纳的租税多的多!”
“怎么样,这样你们可还满意,若有疑问,尽管开口。”
李易看着众人,被他目光扫过,第一时间,郭嘉、典韦等人最先站了出来,说道:“属下没有异议,全凭主公做主!”
紧跟着,蒯越同样表态,不过,蒯越之后又加了一句,说道:“敢问主公,剩下那两成是作何打算?”
李易笑道:“余下的那两成,稍后再说,不过,你们或许还能从中再拿到一份。”
蒯越拱了拱身,没有再多言。
之后,糜芳问道:“主公,此事是是否只有白纸一项,还是说,有其他选择亦可?”
如果是旁人这么问,李易可能说不准,但糜芳,李易一下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李易问道:“你莫非是想问那蒸汽机?”
糜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确实如此。”
李易斟酌了一下,说道:“白纸只是举例,而且,如今白纸虽然是暴利,但其本身乃是惠民之事,将来价格必然落下,利润虽然依旧不小,却不足以衬托诸位功勋,所以,这件事涉及的东西很多,从衣食住行,到油茶盐铁,许许多多都会囊括其中,这些,我都会先行构架,待其步入正轨之后,然后再让诸位受益,不然就像是刚驯服的野马,缰绳不能轻易松开,否则即便是好心,最终也可能搞得一塌糊涂。”
“至于说蒸汽机的事情,呵呵……”
李易目光在郭嘉、徐晃、蒯越等少数几个人身上扫过,笑道:“蒸汽机关系之重,远超尔等想象,虽然十年之内未必能够获利,但今后一旦稳固,那将会……具体程度我也无法形容,但我只说一点,蒸汽机之事,非万户侯不可参与!”
众人一听这话,眼中明显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虽然那铁疙瘩看上去很不凡,却不想居然被李易重视到了这个地步。
有道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李易只是空口白牙,干巴巴的说蒸汽机多厉害也就算了,很多人可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怀疑李易在忽悠他们上贼船。
可在李易设定了万户侯这个极高的门槛之后,众人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蒸汽机的潜力可能真的超乎他们的想象,于是,很多人心里都开始羡慕,甚至是泛酸了。
李易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一阵呵呵,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好歹他是穿越来的,又当了那么久的上位者,一些心理他还是懂的。
于是,李易轻咳一声,又补充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愿让功勋之人寒心,绝对不会吝惜爵位,所以,将来的万户侯能有多少……只要诸位功绩足够,数目其实都不在话下。”
登时,不少人就来了精神,尤其像是糜芳这样的,感觉自家应该妥了,两兄弟再加上一个妹妹,问题肯定不大。
李易心里笑了笑,这也算是给他们一些动力,免得有些人在后面得过且过。
“如此,对于这件事,诸位可还有人反对?”
最终,李易再问,这回众人左右看看,却是无一人出声。
持反对意见的人,肯定还是有的,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李易本人更是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他们还能怎么样?
难道来一个以头撞柱的血谏?
寻常帝王可能会吃这一套,但对于李易这种自己一手打下江山的人来说,不管他脸上再怎么笑眯眯,脑袋上永远都盯着“霸道”两个字,那些小儿科的手段不可能有作用。
看到众人默认,李易松了口气,他知道,没问题了。
以他现在的情况,一道政令只要有大多数,甚至是半数的人认可,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推行了,这就是绝对权威带来的好处。
不过,李易向来求稳,他不想因为其中个别人的一些不满,让他的这个大计划生出直接,于是,在取得了一个明确的战果之后,李易跟着头提出了他的第二个诱惑。
“刚刚我只是说了一部分,然后还剩下了两成。”
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李易微微一笑,说道:“之前我说到了天下田地,虽然我已经尽力收拢,但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掌握在地方世家的手中,坦白的讲,我很想要,也的确做过用兵马吓唬人的事情,但是,我却不会真的因为这个想法,就真的用刀架在人家脖子上,让他们将田地交出来,因为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一个国家?我如果带头不讲规矩,整个天下都将人心惶惶”
尽管李易说的是那些不相干的人,可他面前的人心里都莫名轻松了几分,之前的话题可是很沉重的,因为那是自古以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甚至连李易本人都不能完全肯定,自己那么做一定会有一个如预想中那般美好的结果,所以,这些人心中的忐忑可想而知。
但李易现在的表态,无疑证明了他虽然很有想法,但做事还是按照规矩来的。
那么,只要他们也按照规矩来,除非李易放飞自我,他们就一直都是比较安全的。
“所以,对于那些人的田地,我也打算收购,从剩下的两成中取出一成半,通过以入股分红的方式,让他们将田地交易出来,不过,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所以,我觉得可以用两种方式来进行。”
“第一,他们直接将田地卖给我,比如两千亩地,可以换一分分红,当然,这不是急事,而是需要在那些商业体系建立起来之后,计算收益,核算田产之后才进行的,第二种,则是他们找一个人代办,这些人必须是你们其中的任意一个,通过你们牵线,只要用原本的九成代价,就能换到一分的利润,而那一成,就当做你们的辛苦酬劳,当然,具体拿多少,呵呵,这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与我无关,如何?”
如果今日李易话语给众人带来的感觉是震惊,是冲击,那么,刚刚这些话就有些叫人无语了,如果用后世的词汇来形容,“卧槽”二字最是准确不过。
因为李易这是在明着给他们开后门,让他们去学中间商赚一个差价!
虽然目前讨论的是商贾之事,但已经被李易上升到了国策的地步,是非常严肃的。
换个人来,怕是已经要被骂昏君了。
可是,细细一想,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手段或许被人诟病,但肯定非常有效。
如果这件事让李易自己去做,且不说两边关系本就不好,那些世家就算低头,也是口服心不服,甚至会被视作一个阶级对另外一个阶级的压榨,阻力之大可想而知,甚至有人掀桌子叛乱都有可能。
但李易甩给他们去做,那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天下世家,勉强可以说是一家人,就李易面前的这些,如果较真攀关系的话,他们可以和天下九成九的世家联系上,见面能够毫不违和的称兄道弟,虽然很虚伪,但在谈事情的时候却非常有用。
然后在李易给出的强硬条件面前,他们再以好朋友的身份进行劝导,顺便说说自己知道的内幕消息,甚至心软点,将那一成再让一点出来,这样的说服力就很强了,虽然依旧难以让每个人都接受,但效果肯定远远胜过一道干巴巴的政令。”
也就是面子上不好看,其他方面真的是好处多多,如此一来,谁还能拒绝?
良久,荀攸对着李易拱手道:“主公睿智,属下佩服之至,只是,最后还剩下那半成,不知主公是何打算?”
李易眨了眨眼睛,感觉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短暂沉默之后,还是理直气壮的说道:“府中几位夫人,都是德才兼备,让我无后顾之忧,所以,我也应当对其家人关照一二,不是么?”
第752章 又打起来了
“主公所言甚是!”
荀攸本来就为了查漏补缺,这才有了那一问,结果李易是给家里女人们留的,得,其他事情还能探讨一下,这个就算了。
荀攸躬身后退,然后蒯良也上前,对着李易行了一个大礼,说道:“主公今日是为了天下人,为了天下长治久安?”
蒯良的语气稍稍有些不寻常,乍一听是询问的语气,但稍稍品一品,更像是一种陈述,或者说是自言自语,等待着对方的确定。
李易点点头,道:“自然是如此。”
蒯良又道:“纵然主公思虑周全,纵然我等听从主公号令,可让天下人明白主公苦心,也非一朝一夕之功,这其中不知多少坎坷,甚至诽谤污蔑,难道主公就不在乎?”
直到这时,李易才明白了蒯良的语气因何怪异,低头想了想,旋即爽朗一笑,道:“当年我只是一介布衣,尚能只身除贼,今日中原在手,谁还能让我畏惧?更何况,今日之事若成,必然福泽千秋,莫说小小阻扰,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会走上一遭,而且,我还有诸位相助,这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李易声音不大,态度却异常坚定,使得蒯良身躯微微一震,其余许多人也是暗道一声惭愧,他们想的只是利,李易想的却是千秋万代的事情,这一比较,他们就差太多了。
“属下知道了,请主公放心!”
蒯良再度躬身,然后退下,旁人不觉得有异,可作为血脉兄弟的蒯越却是敏锐的感觉到,这位素来稳重的兄长,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蒯越正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将这事情揽过去,就听李易起身笑道:“好了,事情大体框架便是这样,不过,等到具体施行,细节方面肯定会有不同,这期间,我会叫人仔细推敲,尽可能将其完善,当然,诸位若有有何建议,亦可提出,毕竟集思广益,只要合适,我都会采纳。”
“喏!”
众人齐齐躬身,李易抬了抬手,又道:“好了,军师、奉孝,公明,你们三人留下,其他人暂且散了吧。”
众人再度行礼,然后很快的,凉亭下就只剩下了李易等四人。
人少了,李易也就没不太过端着了,往后一仰,靠在了凉亭的石头柱子上,背后的冰凉让他心头舒适,长长的吐出口气,道:“这件事我想了太久,终于可以开始了,呵呵,感觉还算不错。”
徐晃三人看着李易,彼此都很熟悉了,自然能看得出李易心头的压力不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倒是李易见没人吭声,有些奇怪的道:“怎么都不开口?”
郭嘉拱拱手,道:“属下在想,所谓明君圣主,也不足主公万一啊,能为主公大事出上一分力,属下纵死无憾!”
徐晃与蒯越对视一眼,然后齐声道:“为主公效力,属下纵死无憾!”
相比其他人,他们这些基本算是一人之下的存在,对于身外之物是看的最轻的,也最能明白李易的苦心,同时,他们还能想到,这件事情做成了,以李易本就有些神神叨叨的名声,很有可能真的成为“神”,享受万代香火,而他们这些紧跟在李易身边的人,所得的荣耀,虽然远远比不得李易,但同样不会是寻常青史留名那么简单。
虽然都是身后事,对现实的现代人来讲不是太过重要,可对于他们来说,其意义却足够让他们热血沸腾了。
李易笑了笑,道:“我叫你们留下,其一不用说你们也能猜到,自然是筹备此事,虽然时间宽裕,但干系太大,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不同让功臣寒心,不管是拿了分红的,还是交出了田地的人,都得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不仅没有吃亏,其实还占了便宜,同时还要应对可能引发的不好的变化,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蒯越拱手道:“请主公放心,属下纵然肝脑涂地,也不让主公失望。”
李易轻轻点头,继续道:“好了,这个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你们现在主要多想想,过两日我们再好好详谈,现在我让你们留下,其实是给你们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
出声的是郭嘉,因为某些个人原因,他是收到过李易照顾最多的人之一,但今天相比往日,似乎有些神秘。
李易伸手从旁边的石凳上拿起了一个小口袋,这是典韦留下的,之前谁都没有在意。
从中取出六个用绸布包裹的小口袋,放在石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像是金铁。
徐晃三人凑近点,发现那几个袋子上分别写有名字,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贾诩、张辽、黄忠。
“主公,这是……”
徐晃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多了点紧张,本能的,他感觉这东西绝对非常不一般。
李易指了指,说道:“各自拿对应的,另外等蒋干把今日议事内容汇总之后,抄录三分,连带着这三分礼物,与他们三个送去,我会派出亲卫,公明也调一队兵,让他们护送。”
看到李易如此郑重,三人面面相觑,越发感觉这礼物不简单。
“主公,这究竟是……”
这次换了蒯越发问,他也忍不住了,但李易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看着他们的眼睛,认真说道:“拿回去,自己看过后收好,不要让其他人瞧了去,如果有风声传出,落入我耳中,今日的事情,我可是不会认的,而这份礼物,自然也就不管用了。”
见李易如此神神秘秘的,他们虽然心里好奇的跟猫抓似的,但也真的不敢再问,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那一份收入怀中,然后有些古怪的对着李易道谢。
李易这就准备打发他们下去,然后去找黄月英,却见糜芳居然折返了回来,远远对着他行了一礼,道:“启禀主公,刚刚青州传来消息!”
一听是青州,李易神色眼睛一眯,道:“青州发生了什么事?”
见李易回了话,糜芳这才快步走到跟前,目不斜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打开说道:“十二月初,阎柔等人集结兵马万余,盘桓在渔阳一带,似要攻城,公孙瓒领兵应战,但不知为何,双方并未交锋,反而在数日之后,公孙瓒忽然引兵南下,杀入中山,文丑猝不及防,连失数城。”
“什么,袁绍居然败了?”
李易登时大喜,直接从糜芳手中拿过信函,仔细看了起来。
其余三人也是一脸喜色,徐晃拉着糜芳问道:“如今战况如何?”
糜芳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道:“若是早两年,袁绍这次肯定要吃个大亏,可公孙瓒虽然凭借先手打了一个出其不意,但在袁绍调集兵马之后,战事就进入僵持,而且,阎柔等人态度不明,他们一旦出兵,公孙瓒这一战就非常艰难了。”
包括李易在内,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对于河北局势,李易最大的担心是公孙瓒与袁绍联合,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算是一个隐患,不过从现在这场预料之外的动武来看,显然双方联合的可行性已经无限趋近于零,对于李易来说是一件好事。
但是,公孙瓒现在的情况其实是极为危险的,阎柔现在不动,不代表一直都会按兵不动,万一和袁绍来个前后夹击,这一把公孙瓒肯定会栽个大的。
这种结果不是李易想看到的,徐晃等人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主公,属下以为,阎柔按兵不动,必然是因为主公的缘故,担心贸然行事,之后为主公厌恶,所以,主公何不让黄将军在南岸操练兵马,做出佯攻准备,虽然他们应当也知道这是佯动,但起码可见主公态度如何,这对阎柔,肯定也是个压力,让他心中有所忌惮。”
“不错!”
李易看向其余人,征求他们意见。
郭嘉想了想,补充道:“恩威并济方为最佳,那阎柔自称乌丸司马,却非朝廷册封,这次没有直接对公孙瓒直接发难,大半缘故也是因为主公,所以,主公何不趁机举荐,让朝廷给他一个乌丸校尉之职,表示善意,他若是接了,虽然不能确保不会对公孙瓒如何,但起码他不敢与袁绍联手。”
李易再度点头,随后就笑了,有聪明人在身边就是好,原本还稍稍有些麻烦的问题,马上就迎刃而解。
“好,就依照你二人的意思去办。”
两人应了一声,糜芳又取出一封信,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因为公孙瓒南下,袁绍亲自领兵北上,故而,袁谭在被禁足两月之后,再度被启用。”
李易没什么表示,以袁绍的性格,这完全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糜芳继续说道:“袁绍再度任命袁谭为青州刺史,并以淳于琼为镇东将军,辅佐袁谭,驻兵平原。”
“你说什么?”
李易猛的转头,表情不复之前的镇定,不过眼中却透着几分惊喜。
“是袁谭……”
糜芳不知李易喜从何来,下意识的重复了几个字,忽然发现不对,问道:“主公难道是在意那淳于琼?”
“真的是他。”
李易嘴角微动,随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让其余几人莫名其妙,不知这个淳于琼有什么值得李易发笑的。
然而,李易是真的高兴。
兖州与青州,一明一暗,一虚一实,再加上自己本身又是强势的一方,显然是不可能取代曹操,跟袁绍玩一把官渡之战。
然而,官渡之战虽然没有了,乌巢肯定也没粮食给他烧,但乌巢的主角却去了青州,还固执的站在了他的刺刀的正面,这算不算是某种必然?
想了想,虽然认定了淳于琼是个大坑,但李易也不打算干涉太多,按下心中喜意,对糜芳吩咐道:“告诉陈登,那淳于琼乃是好酒贪杯,行事时多送些美酒,当能投其所好。”
糜芳眨了眨眼睛,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隔着几千里,李易都知道淳于琼是个好酒之人,自家主公实在是太厉害了!
……
“这袁谭也太不是东西了!”
青州,临淄,魏延怒目圆瞪,不断的用右手拍着大腿,像极了被抓了尾巴的野猫,想挠人却够不着撩拨他的人,看上去很是气急败坏。
然而,在魏延旁边的陈登、周瑜、霍峻三人,霍峻面无表情也就算了,陈登与周瑜脸上却全都还带着笑意,让魏延越发郁闷,却只能徒呼奈何。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这样不厚道,陈登咳嗽两声,安慰道:“文长何必动怒,这件事虽然不好听,但是以主公英明,只要我等操作得当,文长有什么好担心的。”
魏延揉着脑门道:“我不是担心主公那边,可是,现在许多军士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这,你叫我如何受得了!”
陈登咧咧嘴,继续安慰魏延,心中倒是对着家伙多了几分同情。
李易征讨青州,魏延绝对算是最倒霉的一个。
其实对上颜良那次还好,毕竟双方实力本就有着明显差距,甚至魏延自己都有打不过对方的最坏考量,后来的事情,也并非魏延怯战,完全是运气不好,这才让他一个人全背了战败的责任。
在那之后魏延消沉过一段时间,但毕竟也是名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尤其是李易赋予他重要任务后,魏延更是热血沸腾,心里还多了一种将来自己一鸣惊人,让其他人刮目相看的骄傲念头。
然后,按照计划,李易刚走,魏延就被陈登给提拔了上来,为了报答陈登的恩义,魏延就开始对陈登“忠心耿耿”,同时派人与黄河对岸的商人接触,准备先构建一条商业通道,毕竟他们不能直接联系对面袁家势力下的官府,不然意图难免太过直接,很容易就会被怀疑用意。
因为纸张本身的巨大利润,这件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尽管双方都保持着相当的警惕,但也建立起了不错的成果。
可是,在接近年底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预料之外的情况,
第753章 河北近况
魏延在年前送了一船白纸到对岸,和他有联络的那家商人一番倒腾,赚了不少的钱财,故而在年前备了份厚礼,让人送到了魏延的府上。
魏延是奉命与对方勾勾搭搭,自然没什么忌讳,毫不客气的将东西全部收下,又和对方吃吃喝喝,顺便展望了一下未来,定下了之后若干年的发展计划,当然,也立了文书字据。
最后,双方可以说是宾主尽欢,但是,只过了两天,对方居然再度登门,魏延奇怪,见面之后,对方叫他屏退下人,将之前签的文书拿了出来,魏延一看就傻了眼。
明明魏延是和对岸那姓王的商户签的文书,今日再瞧,另一边的名字却成了袁谭。
魏延如何不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下套了,非常生气,立刻拔剑,做势要杀人,可人家也不怂,一脸傲然的告诉魏延,说另一份的字据上也是如此,魏延敢杀他,袁谭就会把字据送到荆州,让魏延看着办。
然后魏延就头疼了。
被李易怀疑,这点魏延自然不担心,可问题是,这样的变故并不在李易的计划之内。
魏延固然可以假意屈服,来一个无间道,但无间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看出破绽,而且魏延也不知道李易会什么时候对河北动手,时间上也是一个问题。
正是因为无间道的难度太高,李易才选择让他们借用纸张从商路上入手。
然而,袁谭的使者,却是对魏延势在必得。
按照使者所言,袁谭英明神武,发现了平原那边的市面上忽然多了许多的纸张,立刻判断出其中有异常,一番查探,就确定那王姓商贾之家,之后顺路又寻到了魏延的身上。
袁谭并没有想过魏延往河北卖纸是别有图谋,相反,结合魏延之前的经历,先败于颜良之手,被李易贬官,虽然被陈登再度提拔,但依旧是失宠的状态,多半对李易心生怨恨,这也与魏延卖“违禁品”的行为对得上,于是,袁谭派出使者拉拢魏延。
了解了袁谭对自己的态度之后,魏延本来还想先糊弄过去,结果对方却是非常不客气,张嘴就要求魏延拿出青州,甚至是兖州的布防图出来,以此作为投名状。
这些东西太过紧要,魏延根本不可能拿出来,而且伪造也不行,对方很容易就能试探出真伪,那样反而更加不美。
左思右想之下,魏延只能大义凛然的拒绝了对方的拉拢,不过那使者也是个横的,临走还在说什么让魏延小心,勿谓言之不预也。
魏延当时是真的想杀人,但还是忍住了,将对方轰走,然后当天晚上悄悄找到陈登,将此事说了出来。
陈登又喊来了周瑜和霍峻,几人一番商议,全都认为这件事并不严重。
对袁谭来说,如果魏延真的能够成为他的棋子,作用绝对非比寻常。
所以,纵然魏延现在不配合,甚至态度恶劣,袁谭也不会轻易放弃,更不至于将魏延给卖掉,坏了李易的计划,因为这顶多就是恶心一下李易,甚是还在某种程度上帮助李易排除隐患,对袁谭自己并没有丝毫好处。
如此推断,袁谭的反应肯定不会太激烈,所以,魏延只要适当的保持一个强硬的态度就可以了,说不定袁谭哪天着急了,就会送一个相对于宽松的条件给魏延,到时候再谈,不管是做什么选择,魏延都能掌握相当的主动。
魏延听了陈登等人的剖析,感觉非常有道理,也就不慌了,然而他么想到的是,刚过年还没几天,外面传出留言,说他魏延不知悔过,居然再添新错,违反禁令,偷偷往河对岸售卖白纸。
魏延当即就不淡定了,虽然仓促之间没查到消息来源,但基本可以确定,这是袁谭那边放出的消息,也就是对他的警告。
魏延非常头大,只能再一次找上了陈登,让这些人帮他出主意。
陈登安慰道:“文长不要担心,今次的事情虽然突兀,也的确有些影响,但正如上一次我们议出来的,袁谭不可能真的彻底恶了文长,这次的事情多半还是试探,文长若是就范自然是符合袁谭心意,纵然不愿,他们也不会将事情做绝,相反,这次之后的手段就会比较委婉了,或者说,是用钝刀一点点的来,希望慢慢的断了文长的后路,然而,对于文长来说,这些问题其实并不是问题。”
陈登很是从容淡定,说话不紧不慢,非常符合此时青州刺史的身份,然而,魏延作为事件的中心,却是有些心忧,不安道:“可万一那袁谭当真不管不顾,届时我个人名声是小,坏了主公大事该如何是好?”
“放心,放心,袁谭刚刚回到青州,正是重新聚拢威望的时候,而袁家又素来自诩仁义,若是他拉拢你不成,便直接要借主公之手害你性命,这算是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过去也就罢了,袁家势大,可现在,呵呵,能用霸道手段的,天下也就只有我们的主公了。”
魏延恍然,低头思索着陈登的话,浑然没注意陈登的视线在往周瑜的身上瞟。
这么大的事情,李易怎么可能会把砝码全压在魏延的身上,一旦魏延有了差池,后面很快就会有周瑜顶上,而且,还会让对面的袁谭知道,魏延其实是陈登的人,周瑜也是陈登的人,陈登的目的只是想赚钱而已。
虽然多了一个名义上的陈登,这一看影响不大,其实却是基本断了袁谭拉拢的念想,因为陈登位置够高,袁谭不可能给出更好的待遇来引诱,而且,相比让一个一心赚钱的陈登在青州,远比换一个更加激进的对手要好的多。
所以,陈登的淡定是有底气的,而魏延,就有点赌运气的成分了。
只是,这些魏延全都不知道。
琢磨了片刻,魏延感觉陈登说的有道理,而且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应对,无奈点头道:“只能这样了,唉,本以为这种事是个轻松的活计,可真的做起来,糟心的很呐!”
陈登几人全都笑了起来,周瑜给魏延倒上一杯酒,笑道:“固然心累了些,但此事若成,文长就是北上的第一功臣了,划得来的。”
魏延心里顿时一热,周瑜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如果计划顺利,他第一个打过黄河,帮李易在河北站住脚跟,这份功劳恐怕不亚于取了袁绍的脑袋。
几个眨眼的功夫,魏延觉得自己不那么委屈了,反而还笑了一声,问道:“这么说来,袁谭很快还会再度派人与我联络,那我就继续回绝?”
陈登颔首说道:“回绝自然是要回绝的,但是,白纸上的事情还要继续,不然对岸布防太难把握,我料袁谭应当也不会拒绝,因为此事对他无害,而且上次青州兵败,袁绍有没有对他做出实质性处罚,袁谭想稳住人心,肯定也需要政绩来表现一二,他对文长格外在意也是因此,所以,除非是在万不得已,他肯定不会真的与文长撕破脸。”
“而且,我所料不差,那些流言很快就会平息,然后袁谭的使者就在这一两日之间。”
陈登话音刚落,一个侍者走了进来,对着几人行了礼,说道:“使君,魏将军府中管事求见,说是有急事要知会魏将军。”
陈登眉头一跳,笑道:“果然,这就来了。”
魏延抓抓脑袋,旋即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说道:“那我这便回去了,那鸟人,等过了河北,我非要亲手砍了他不可!”
陈登将魏延送出书房,跟着周瑜与霍峻也告辞,然后陈登回到书房,将这次的事情盘算了一阵,确认无误之后,摇摇头,低声道:“袁家啊,不过如此了。”
……
数日后,远在荆州的李易,收到了陈登的密信,其中详细述说了青州的情况,不出预料的,袁谭果然舍不得与魏延撕破脸,最终双方维持了一个既没有联手,却又在商业上勾勾搭搭的古怪关系。
对此,李易稍稍有些在意,因为魏延的事情如果不是他早有授意,换了其他将领,搞不好还真被袁谭凭借那个把柄给强拉过去了。
双方交锋,实力强的一方自然是希望正面硬碰硬,而实力弱的,只要不是彻底没了斗志,肯定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棋盘外,寻找一些出奇制胜的手段。
这让李易很是警惕,也有心将攻略河北的事情提前,但粮草方面还需要准备,西凉也需要有一个可以让他放心的结果,于是,李易最终只能暂且压下了北上的冲动,去信让黄忠与陈登加强守备,同时,密切关注河北的局势变化。
很快,时间进入二月中旬,朝廷使者如李易所愿,任命阎柔为乌丸使者,而阎柔也没有让李易失望,果然没有从渔阳抄公孙瓒的后路。
但是,这次河北战事的结果,却是大大的出乎的李易的预料。
在袁绍带兵北上之后,双方起初还算是平手,但很快,因为粮草补给等等诸多原因,公孙瓒马上就陷入了劣势,好在张燕所率的黑山黄巾也参合了进来,袭击了常山一带,袁绍分身乏术,局面只能继续僵持。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二月,在二月初五的时候,位于袁绍后方的张辽所部,意外遭遇了公孙瓒主力的突袭,损失惨重,张郃本人都险些身死阵中。
这一阵袁绍方面损失很大,但公孙瓒却没有得到最终的胜利,因为在公孙瓒领军回撤的时候,遇到了早早埋伏的麴义的伏击,折损更甚,公孙瓒带着残兵逃脱之后,根本无力再战,直接撤回了幽州。
而袁绍因为后路被抄,大军断了供应,也无法追击,只能撤回了邺城。
这件事情说起来就是一场简单的偷袭与反偷袭,可无论是黄忠陈登,还是袁谭身边的二五仔,全都在书信中为李易做出推断,张郃的惨败其实是被人算计了,最大的可能是麴义对袁绍不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干脆直接与公孙瓒合谋,让公孙瓒通过他的防区,这才打了张郃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之后麴义为什么又攻击了公孙瓒,那就更简单了,麴义一直都对幽州有觊觎之心,这次先借公孙瓒之手来打击袁绍威望,然后再趁着公孙瓒志得意满的时候对公孙瓒发难,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就能将幽州占了去。
只是麴义运气不够好,最终让公孙瓒跑了,但即便如此,麴义在河北也很是涨了一波威望。
黄忠与陈登的来信说只是分析,可孔顺就跟干脆了,直言大公子放话要杀麴义,河北恐有大变,请李易斟酌。
了解了这些之后,李易很是幸灾乐祸,虽然他也不喜欢麴义这种人,却不妨碍他给袁绍添堵,于是,李易叫人写了一封信给麴义,说是袁绍已经知其算计,麴将军近日可能有杀身之祸,请他务必小心,千万不可孤身面见袁绍,否则将军性命不保。
这封信最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李易说不清,但他也不在乎,反正不管成不成,麴义的事情对袁绍都是一个很严重的打击。
原本历史上,袁绍能轻易干掉麴义,是他的威望足够高,事业一天一个台阶,可现在他却是不断的在走下坡路,这种情况下袁绍杀了大将,甚至想杀没杀成,估计不用李易出兵,冀州就先内乱了。
在河北的事情之后,鲁肃与许褚也从西凉出使归来,顺路也给李易带了两位新夫人回来。
对着两人的出使,李易自然是赞赏加肯定,可对于那两位新夫人,准备来说是马云禄,李易却是有些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
就在鲁肃回来的当日,被李易冠以上供天子之名的聘礼,已经从兖州送入了司隶,这代表着对马家阴谋开始。
虽然在态度和决定上从未有过动摇,但李易心里明白自己这事做的是多么的不地道,即便是他,心里也是有羞愧的。
第754章 西凉事了
如今的天下,河北风云莫测,几方势力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硝烟味道却是丝毫不减,各家都在磨刀霍霍,只要一个引子,随时都可能掀起一场大战。
司隶一带,李郭残暴,不过在与李易达成了一定的默契之后,两人的行事作风,尤其是在对待百姓方面,有了很大程度的收敛,开始为将来攒名声和人品。
两人都很清楚,他们想要依附李易不难,难的是如何善终。
谁叫他们的名声太糟糕,干的恶事实在太多了,天下无数人都想让他们不得好死,李易为了大局,应该不会为难他们,可一旦犯事,或者被人抓住什么把柄,绝对是会被往死里整,而且也不可能有人为他们求情。
于是,他们也需要为将来准备,最起码稍稍经营一下司隶,只要司隶情况差不多,就算未来真的有难,李易应该也会拉他们一把。
所以,两人在行事方面收敛了很多,甚至两人之间的一些矛盾也在无形之中化解了,没有如同历史上那般不死不休,也让司隶百姓少了几次战火的肆虐。
不过,对于朝堂上那些达官显贵,两人依旧是该不客气还是不客气,反正这些人基本都跟李易不对路,就算将他们全砍了,李易多半也是偷着乐。
很快,时间到了二月底,刘璋向李易派出了一名使者,恭贺李易成为大将军,以及青州凯旋。
这份恭贺来的有点晚,不够李易却非常高兴。
因为使者名为法衍,本身不算是名人,但他有个很厉害的儿子,叫做法正。
不管是为了法正,还是为了刘璋的面子,李易都没道理怠慢法衍,很热情的接见了他,并亲自设宴,而且是连着款待了法衍三天。
然而,三天的相处虽然愉快,李易心里却满是疑问。
法衍此来似乎真的是为他来道贺的,三天下来,法衍没有谈及任何要害的事情,聊的话题不是吹捧李易英明神武,麾下兵马雄壮,就是围绕着刘璋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甚至小到了刘璋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衣服等等,相当的婆婆妈妈。
这种套路李易还是头一次见,非常不适应,直到郭嘉向他道喜,李易才终于明白了法衍的目的。
按照郭嘉的推论,法衍和李易说那些,自然不是扯淡,而是试探李易对刘璋的看法,试想李易如果不喜刘璋,甚至厌恶,岂会容法衍如此絮絮叨叨?
但三天下来,李易虽然不解,却也听得津津有味,这充分的说明了李易对刘璋的好感以及善意。
而李易的对刘璋的感官,很可能就是法衍此行的最终目的,并以此来判断益州今后应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李易。
如果李易对刘璋恶意满满,甚至不把刘璋放在眼中,那么刘璋纵然畏惧李易,但为了自保,也只能想办法拉李易的后腿。
可李易既然对刘璋有好感,那么只要李易别做的太过分,以刘璋那本就不算强势的性格,很可能老老实实,磨磨蹭蹭,任由李易将天下推平,再来与李易讲条件。
至于刘璋主动与李易为难,可能性非常小,因为刘璋舍不得冒险坏了李易对他的好感。
被郭嘉点明之后,李易不由想起了曹操。
历史上刘璋派张松去见曹操,本就有着示好服软的意思,只是曹操瞧不上刘璋,张松又是个反骨仔,最终让双方关系恶化,被刘备钻了空子。
试想曹操若是好好对待张松,纵然不用张松出卖,以曹操的强大,只要给予刘璋善待,未尝不能和平拿下益州。
想明白这一点的李易,在接下来与法衍相处中,更加热情,等到法衍准备告辞的时候,双方已然到了依依不舍的地步,最起码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最后,李易亲自将法衍送出城外,还回了刘璋许多的礼物,是刘璋送来的数倍之多,而且,李易还让南阳的印书局加班加点,赶出了五千册的线装书,赠与刘璋。
寻常那些礼物也就罢了,收下这些线装书的时候,法衍激动的都忍不住手抖。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而且,法衍更是听说,许多荆州世家想要求一本而不得,李易却一口气送给了刘璋这么多,就算这份诚意是装出来的,但李易能下这么大本钱,他们也都认了。
只是法衍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五千册线装书,其中有一半都是李易自己的著作,前后都有李易署名不说,还夹带了许多的私货。
剩下的一半则是先贤作品,不过其中注解虽然是李易找的大儒级枪手,但署名全都是李易。
所以,这五千册线装书送到益州,往小了说是提升李易的知名度,往大了说,这就是文化入侵,绝对能给李易养出一批脑残粉出来,而且还都是世家出身的脑残粉。
这笔买卖李易绝对赚大了。
在法衍离开之后没过多久,西凉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韩遂与李傕郭汜,三方共同设计,在马腾去接聘礼的时候故意刁难引起冲突,使得马腾怒而发兵,结果却落入三方早就准备好的包围之中,最终,马超于乱军之中战死,马腾被生擒,现在的马家只剩下了马铁马休等小辈困守陈仓,而且人心惶惶,只要韩遂等人愿意攻打,破城不过就是旦夕之间。
韩遂向李易请示,后续应该怎么办,是彻底斩草除根,还是逼迫马休马铁等人投降。
虽然韩遂在书信中说的隐晦,但李易看得出来,韩遂是想要将马腾一家灭门的,毕竟韩遂与马家算是结了死仇,马家人不死干净,韩遂不安心。
李易想了想,无视了韩遂的暗示,让韩遂按照原计划逼迫马家的小辈投降,然后将马腾父子连同家眷一起送到荆州来,由他给予马家安置。
李易这么做,一方面确实是有些狠不下那个心,还有一部分是做给韩遂和李傕郭汜等人看的,让他们明白,自己其实不是那么心狠的人,对马家都用不来绝户的手段,更何况他们?
郭嘉与蒯越等人也觉得李易的处置很好,没有问题,将马腾的一家人养上二十年,与其富贵,消磨其意志,就算是英雄,出来也变成了狗熊,自然不可能再对李易有威胁。
可是,李易的后院却是开始不太平了。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着马云禄,也根本瞒不住,李易索性让伏寿将消息告诉马云禄,之后不出所料的,马云禄与韩遂的女儿翻了脸,被人拦着才没打起来,马云禄没办法,只能哭哭啼啼的求伏寿和李易为她做主。
李易很头痛,过去他的后院里虽然不时的也会有一些风波,但内部矛盾并不尖锐,而且因为他的地位越来越高,许多妹子也开始有意识的在处事方面变得“矜持”起来,所以后院一直都是很平和的。
直到这一次,李易的后院终于起火了。
但李易也很无奈,这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他,韩遂是给他办事的,他总不能把韩遂,或者韩遂的女儿给卖了。
最终,李易能做的也只是安慰马云禄,表示会去信威胁韩遂,让他不敢伤害韩遂伤害马家的其他人,不然一定会让韩遂好看。
可实际上,李易却是上书天子,让天子给韩遂封了侯,缘由是守卫西凉有功。
马云禄虽然不清楚李易做的那些事情,但也大概明白了,李易对付韩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韩遂能派长子到荆州,马家在这方面却什么都没做,他们在李易心中的地位肯定不如韩遂。
于是,马云禄消沉了数日之后,就开始刻意的奉承伏寿与李易,显然是想通过讨好李易,来加重她说话的分量,伏寿也就罢了,她并不知道李易干的龌龊事,可李易心里是真的不是滋味,寻思着等马腾被送到荆州之后,先做一做马腾的思想工作,然后在让马腾去说服马云禄了。
不过,让李易意外的是,他还没有等到韩遂将马家人给他送来,长安李傕却是先行传来了消息。
袁绍上书天子,直言李傕郭汜是董卓余孽,乃是国贼,天子不能沦于贼人之手,他袁绍愿意提十万铁骑,杀入长安,迎天子入邺城。
这消息一出,整个长安震动,许多人欢欣鼓舞,直言袁绍不愧四世三公,乃是国家栋梁,纷纷请天子做准备,等袁绍大军一来,大家伙一起去冀州。
但还有一少部分人认为袁绍此人居心叵测,看似忠良,实则奸诈,不过是想利用天子与李易争斗罢了,劝天子千万不能去冀州,不然李易与袁绍打起来,朝廷就危险了。
只是持反对意见的人很少,而且地位普遍不高,于是,便陆续有朝臣开始做李傕与郭汜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放天子北上。
如果是早两年,李郭二人肯定不惧袁绍,袁绍敢来,一拳打回去就是了,可几年折腾下来,两人手下的兵马已经不剩多少了,长安内部又到处都是反对他们的人,欺负一下马腾还可以,真的对上袁绍这样的强手,肯定要吃大亏。
于是,两人便发信向李易求助,请李易出兵,帮助他们阻拦袁绍。
这个事情也确实引起了李易的重视,他自己不稀罕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也万万不愿意看到天子落入袁绍手中,不然三天两头一个圣旨过来,也是非常恶心人的。
考虑到袁绍路远,且兵力肯定不会真的有十万,一番商议之后,李易给徐晃下了一道军令,让他就近调集兵马两万,屯于酸枣,等袁绍进入河内之后,就向西进军,于后尾随,袁绍退兵也就罢了,若是继续进军,断其退路。
李易的反应不算激烈,他想让袁绍看到威胁,但也不至于威胁太大,彻底断了袁绍的念想,如果袁绍脑子一热,真的继续进军长安,那么徐晃前脚堵住袁绍的后路,李易马上就会抛下所有杂事,调集一切可用的兵力,将袁绍消灭在司隶,提前结束三国乱世。
然而,并非所有事情都能让李易称心如意,在李易明里暗里布置了半个月之后,河北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让李易的一些布置落空。
原来,袁绍在河北调集兵马是真,也确实是向着河内发兵了,可是,在快到河内的时候,袁绍忽然对前来汇合的麴义发难,麴义对此完全没有防备,被杀的打败,从麴义本人到家眷,以及军中亲信,全部为袁绍所杀,前后约有三千人丧命,剩下的部曲则被袁绍打散吞并。
这一次内斗让袁绍的实力稍稍损伤,更是失去了麴义这员大将,但对于长久来说,袁绍这一次却是赚了,因为在他的形势越发糟糕的时候,麴义也是越发跋扈,袁绍杀麴义,不仅不是嫉贤妒能,反而是众望所归。
李易听说之后,很是郁闷,本以为袁绍昏了头,主动跑过来让他打,却不想袁绍这一次却是将天下人都忽悠了一通。
同时李易也是暗骂麴义不争气,都告诉他袁绍要干掉他了,不寻思着与袁绍撕破脸,反而还一直磨磨唧唧,结果把小命给磨没了。
李易心里不顺,被袁绍晃点了他一通,他也必须要恶心袁绍一把才甘心。
于是,李易写信给李傕,让李傕以天子名义责问袁绍,问问袁绍明明说好了接他去冀州,朝堂文武百官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何中途折返,难道是故意戏耍,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天子了?
同时,李易自己也上书天子,说袁绍忠心可昭日月,建议天子召袁少进长安,担任司徒一职。
李易这是纯粹的恶心人,不光恶心袁绍,也顺手恶心了一把王允。
对此,袁绍也不敢示弱,同样上书天子,怂恿天子移驾荆州,甚至还上书劝天子赐李易王爵。
李易与袁绍的隔空骂战持续到了五月底才结束,因为李易要将他的大将军搬到定陶去了,自然顾不得继续与袁绍扯皮。
袁绍那边更是紧张的厉害,因为李易搬迁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大将军府本身,更是代表着李易麾下主力兵马的北上,在定陶落脚之后,只要李易一声令下,数日之内黄河南岸就能集结十万大军,这对袁绍而言,自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第755章 战!
大将军府的搬迁,虽然说起来是个大工程,但过程并没有太过麻烦。
李易只是换个指挥部,再带一些百姓过去,又不是迁都,而且定陶附近有着许多的空置田地与房屋,在百姓自愿的前提下,可以很大程度上的减少搬迁的成本。
而且,这件事情还是分步走的,在中枢核心安置妥当之后,其他事务都可以慢慢来,这同样大幅削减了人力与财力上的负担。
可是,李易慢悠悠的有条不紊,旁人却不这么想。
李傕郭汜,还有韩遂,都来信询问李易,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准备对河北用兵,如果是,他们表示自己虽然不才,唯有一腔热血可用,也愿意为李易尽一些微薄之力,从旁策应。
直白的说,就是请战!
甚至,就连天子来派人来问询,看李易是不是想要搞什么大动作。
当然,天子的语气就非常委婉了,只是隐约中透着一种以和为贵的味道。
这也正常,在天子眼中,李易与袁绍的这一对固然是狗咬狗,奈何他却没有坐收渔利的本钱,在两头恶狗决出胜负之后,下一个被狗咬的就是他了。
对于天子使者,李易自然是随便给糊弄了过去,他虽然不想通过欺负天子来获得什么快感,但他的善意也就仅限于此了,给好脸,正经事情上却绝对不会真的给面子。
倒是李郭等人的积极性,有些出乎李易的预料。
李易一直都是将他们当做咸鱼来看待的,等着自己搞定河北之后,这些咸鱼会主动往锅里跳,却不料,他们竟然也有主动参与其中的意思。
原因倒也不难推断,这些人是想立功,更准确的说,是为将来多争取一些立身的本钱。
参战,有了战功,然后追随李易,他们就是新朝的功勋,为新朝流过血,分量就算不及李易的老部下,但也不会差太多。
没有战功,他们的投靠,其实就是投降,莫说李易看不起,甚至一个被李易亲自提拔的县令都不会正眼看他们。
两者分量绝对天差地别。
事实上,他们的选择也确实是博得了李易的好感。
之前李易让他们对付马腾,这件事情其实就算没有李易,换个可以被信任的人去撮合,他们一样有很大概率会产生合作。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忌惮与警惕中维持起来的平衡,对于一方来说,其他人都是对手,在有限的生存空间内干掉一个潜在对手,都是他们愿意接受的事情。
马家的覆灭,李易心中固然少了一个隐患,但最直接的受益人却是他们。
可这次不同,他们主动要求参战,这就是真真切切的为李易卖命了,只要不是想着背后阴李易一手,他们绝对会非常的卖力。
李易一直都是个很现实的人,虽然他不可能对这些人完全信任,不会与他们并肩作战,但李傕郭汜统兵打仗都是一流的,西凉军战力虽然不如从前,却也不是泛泛之辈,如果让他们组成一支两万人的联军,从河内或者河东出兵,杀向并州,那效果……
现在的并州刺史是袁绍的外甥高干,治民或许有一手,但打仗肯定不如李郭等人,而且,并州一直都不是袁绍的核心,驻军非常有限,说不定不用李易动手,李傕他们就能为李易将并州给打下来。
但是,在李易决定给李傕等人回复的时候,荀攸提出建议,让李易拖上一拖,不可操之过急。
荀攸认为,李易大军北上的时间还没定下,早早给李傕等人定下计划,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们不明白李易的布置,也不像李易的部下那般听话,长时间的等待很可能会消磨他们的战意,甚至让他们在焦躁中生出一些别的念头。
李易想了想,觉得荀攸说的有道理。
现在他一统天下几乎成为必然,雄踞中原,四周只有袁绍一个敌人,益州刘璋捂着耳朵眼睛装不知道,其余剩下的都愿意给他做小弟,甚至要不是李易自己嫌麻烦,担心消化不好,不然让他已经黄袍加身,以一道手令将司隶、凉州以及交州纳入控制。
在这种大好局面下,莫说李傕等人不淡定,就是李易自家的兵将也是按奈不住,基本上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旁敲侧击,话里话外的透着一种,我们咋还不打过去的意思。
显然,求战心切。
对此,李易很无奈,一般的将士们觉得只要粮草能让他们管饱,就是粮草充足,就可以打仗了,战前战后那些看不见的消耗,他们根本不会计算在其中,但李易作为上位者,作为放眼整个天下的人,他却不得不去考虑许多更加细致的问题,也因此将决战拖延。
但他没想到,李傕和郭汜这些人竟然也着急了。
李易寻思着,把李傕他们的书信按下半个月再做回复,让他们感受一下自己的从容不迫,然而,出乎意料的,公孙瓒竟然也派出信使,送来了亲笔书信。
公孙瓒在书信中诉说了袁绍的一大堆罪状,甚至把刘虞的帽子也扣给了袁绍,最后表示希望可以和李易结盟,然后双方约定九上旬出兵,南北夹击,诛杀袁绍于冀州。
相比李傕他们的求战,公孙瓒显然更加直接,也更为让李易动心。
不过,李易请了身边谋士做参详,却是摸不准公孙瓒的意图。
公孙瓒可是刚刚被麴义给坑的满脸是血,兵力遭到重创,内部空虚,后腰位置还有一个一直按兵不动,却不能叫人无视的阎柔存在,形势完全可以用朝不保夕来形容。
就这点来看,公孙瓒不应该是主动挑起战火的那一个人,就算联络李易,他也不可能采取攻势,不然一个不小心,可能家都没了。
而且,公孙瓒只说合击袁绍,却没有说战后应该怎么办,是让李易给他划一块地方,还是像李傕他们一样,凭着战功搏一个封侯的待遇,这些公孙瓒都没提。
甚至,李易问送信的使者,可那使者就是个跑腿的,支支吾吾,同样不甚清楚。
这就让李易越想越纳闷,完全不明白公孙瓒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难道他想一吃两家?
荀攸,蒯越等智谋之士对此同样摸不着头脑,说不好公孙瓒的真正打算,最后,徐晃给出了一个猜测,他认为公孙瓒怕是已经魔怔了,知道无法自保,就想拉着袁绍去死,其他可能压根就没有考虑。
徐晃的解释能说得通,但众人都不愿意接受,因为公孙瓒毕竟是一方诸侯,这思路未免太过荒唐儿戏,不符合他的身份。
这时候,鲁肃给了一个建议,赵云熟悉公孙瓒,何不叫赵云给个建议?
李易想想也是,反正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当即叫人将书信给赵云送去,然后,数日后赵云回信,虽然其中言语稍稍有些含糊,但跟徐晃猜测的竟然差不多,认为现在的公孙瓒已经不是当初英雄了得的白马将军了,他可能真的只是想杀了袁绍泄愤,仅此而已。
看到赵云的答复之后,李易等人都是良久无语,既为未来少了一个强敌而松了口气,但多少也有些唏嘘。
尤其是李易,任何一个为大汉守卫过门的将军,他都打心眼里喜欢,都有着与其把酒言欢的想法,可是公孙瓒这样子,已经不像是英雄了,更多的反而是疯狂,甚至是自我毁灭。
为公孙瓒惋惜的同时,李易也开始认真对待公孙瓒的合作建议。
的确,公孙瓒已经很弱了,但在大战开始之后,李易肯定会吸引袁绍的大部分全部主力,那么,袁绍的后方必定空虚,如果公孙瓒真的有那股子疯劲儿,不怕阎柔抄他老家,还真有可能用几千人打出上万人的效果出来。
更别说,另一边还有李傕他们,几路其出,绝对可以让袁绍焦头烂额。
李易对这个建议非常意动,唯一的忧虑就是今年的粮食收成如何,是否足够支持他开启战端。
数日思索,李易回信给李傕等人,对他们的想法予以肯定,但又委婉表示,粮草尚有欠缺,用兵之事暂缓,一切等到秋后再定。
对于公孙瓒,李易的态度就更好了,请他稍安勿躁,暂且积蓄力量,等到准备充足,区区袁绍根本不在话下。
安抚这些人的同时,李易也不忘与黑山军张燕加强联系,甚至安排周仓去张燕那里走了一趟,且收获不菲。
对张燕那些黄巾出身的人来说,他们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同时,对于权贵也充满了不信任,但李易自己是平民出身,派去的周仓又是他亲卫营的重要将领,张燕一方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很轻易的就许下承诺,将来李易若是对袁绍动手,他们同样也会在常山出兵。
至于说张燕他们为何没有表态效忠李易,这并不是张燕他们不愿意,而是李易没有提。
这种事情主动开口,难免有逼迫之嫌,而李易现在都这么强大了,他完全可以矜持一点,就像是交州一样,让张燕主动靠上来。
在与几方势力断断续续的沟通接触中,时间终于接近九月,荆南各地已经开始秋收,中原地方也开始准备,而李易在沉寂了几个月之后,也终于离开了定陶,开始巡视兖州,以及徐州、豫州部分地方。
按照各地上报的情况来看,荆州扬州两地已经确定丰收,单单是荆北,就能入库少说两百万石粮食,再算上荆南,还有扬州,只要中原的粮食产量差不多,甚至只是自给自足,他就有了北上冀州的本钱。
而李易之所以巡视,实在是担心一些地方官员为了政绩,给他瞒报虚报,让他对事实情况产生误判。
尤其是对兖州这样被战火伤害最大的地方,真的经不起折腾。
这不是李易杞人忧天,实在是之前有过案例,而且还不止一次,那些官员为了能让他高兴,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办的出来,仅仅是这一年,李易听到的祥瑞已经将近二十次了。
起初还有点新鲜感,可后来……
李易喜欢听人拍马屁不假,可他却更加厌恶那种屁事没干,凭着一张嘴就想上位的家伙们。
好在,似乎老天爷也在怜悯满目疮痍的华夏大地,李易在兖州走了一圈,又绕路豫州去了徐州,各地的庄稼都很不错,半数已经开始收割,只要别忽然连天暴雨冰雹,绝对是一场大丰收。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随行的官员,又开始试探,看李易有没有出兵北上的打算,甚至,连徐晃都参了进来。
当初李易体量轻,身家小,说干就干,不带一点犹豫的,可现在他权势越来越大,做决定时却越发犹豫,甚至是瞻前顾后!
因为他需要考虑陈登那边的时机情况,计算几个月能打到邺城,是在冬天到来之前,一口气干掉袁绍,还是先在河北占据北岸城池,作为踏板,然后熬来年,再一举荡平,在这些过程中,可能会产生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
这一次,李易请教蒯越等人的时候,他们却是态度暧昧不明,这代表什么,李易很清楚,这些人也想打了,虽然准备还称不上万全,但相对于战争的胜利来说,只要杀了袁绍,之后可能存在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这一点上,他们比李易更加果断,或者说心狠。
就在李易心思摇摆不定的时候,一骑快马自北方而来,风尘仆仆的信使将一封加急密信送到了李易的面前。
八月二十五,河北各地百姓开始忙碌秋收的时候,袁绍却不顾天时,亲率一万五千兵马,悍然北上!
公孙瓒上次战败之后本就没能恢复元气,这回又是措手不及,被袁绍轻易突破易水防线,然后公孙瓒在易县抵挡,战败退走,袁绍继续攻下了范阳,方城,如今公孙瓒被困在涿郡孤城,若非渔阳等地兵马死命救援,涿郡怕是已被袁绍攻破了。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李易麾下文武齐齐请战,这一次,李易没有多说,只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的种种顾虑全都丢下,然后,数十骑信使连夜奔出,天下震动!
第756章 西路军,李傕!
“几位将军,一别数月再度相见,实是有缘呐!”
长安,鲁肃带着百十名随行护卫,看到前来迎接的李傕、郭汜、韩遂等人,心中很是感慨。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会和这帮人纠葛这么深,刚分别没多久,就再度见面了。
不过,感受到怀中的物事,鲁肃心中就是一阵火热,这次的任务对于他来说,虽然不像旁人那般摆在明面上,事成之后,功劳看上去也是主事的人居多,可鲁肃自己清楚,事情如果办好,他在李易心中的位置绝对会立刻拔高,很可能会成为仅次于那些“元老”的存在。
“先生辛苦了!”
李傕等人看着鲁肃那奔波后略显疲惫的样子,随行中又是一辆马车都没有,知道鲁肃此来事情必然不小,再加上之前特意传讯,请韩遂来到长安……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李傕拱手笑道:“还请快快进府,我已命人为先生备下酒宴!”
“哈哈,多谢!”
鲁肃还礼笑了笑,然后随着三人一边往前走,一边看向韩遂,问道:“韩将军几时到的长安?”
“听到大将军召唤,马某不敢怠慢,入城已经三日。”
韩遂伸手抚须,面露微笑,自从将马腾一家送出了西凉,他就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舒坦的不行。
韩遂看向鲁肃,眼中透着探寻与期盼之意,旁边的李郭二人也差不多,他们也听说了袁绍攻打公孙瓒的事情,而这时李易有了动作,不难推断,八成是要对河北动手了。
这让他们既是期待,又是紧张,虽然事情大体定下了,可具体怎么安排,对他们却是干系重大。
“将军辛苦,过几日还有一份礼物送到,是夫人想念将军,特意为将军准备的,只是鲁某赶路匆忙,实在来不及携带,今日只带来了一封家书,还望将军勿怪。”
说着,鲁肃从一旁护卫那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了韩遂。
“哪里哪里,先生实在是严重了。”
虽然还没看书信内容,但韩遂脸上已经笑开了花,所谓父凭女贵,便是如此。
李傕郭汜眼中有羡慕之色,但也没辙,谁让人家生个好女儿,虽然他们也想在这方面加强一下关系,奈何实在是拿不出手。
鲁肃看上去温和宽厚,像个老实人,其实深知人心,明白平衡之道,又转身对李郭二人说道:“两位将军好意,鲁某感激,只是此来身负重任,还需要与几位将军商议,这酒宴暂缓一时半刻如何?”
李傕郭汜本就无心吃酒,当即点头道:“一切都依先生所言!”
作为行伍出身,李傕等人在办事方面还是非常有效率的,不多时就将鲁肃带到了李傕府内的一间静室,屏退仆役,然后请鲁肃上座。
上次来的时候,鲁肃虽然是使者,但目的是亲善,表面上也没有明确使命,态度自然很谦虚,但这次不同,身负军令,故而只是稍稍推辞,便在上首落座。
对此,韩遂还好,他儿子女儿全都交给了李易,算是投降的比较彻底的人,可李傕与郭汜就稍稍有些不舒服了,暗想鲁肃难道这就想骑在他们头上了?
鲁肃正了正衣冠,从怀中取出李易的手令,神色肃然,道:“河北之事,三位将军应当已经知晓,恰恰中原今年丰收,各地粮食满仓,可见天意,故而,大将军认为,北伐时机已至!”
李傕等人虽然心里多少有点小九九,但听到鲁肃的话,还是精神一振,齐齐坐直了身子。
鲁肃神色不变,打开李易手令,朗声道:“大将军令,袁绍残暴,连年无端兴兵,私藏传国玉玺,谋害幽州刺史刘虞,甚至暗中另立伪帝,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天下忠义之士当共击之,是故,大将军决定亲率精兵百万,北上为国除贼,另,为免袁绍逃遁,大将军请三位将军自长安出兵策应,三位将军可愿领命?”
三人不敢怠慢,当即起身,齐声道:“我等领命!”
“好!”
鲁肃应了一声,继续道:“大将军令,以李傕为西路军统帅,韩遂为副帅,从河东取上郡,然后北上兵压太原,务必使高干不能离并州半步!”
李傕登时大喜,他本以为这个人选会是韩遂,毕竟人家关系更近一些,现在看来,李易不愧是大将军,果然是识货的。
“李傕领命!”
李傕重重抱拳,本就不算多的小心思也是尽数散去,现在他想的只是应该如何才能将这一仗打的漂亮些。
“韩遂领命!”
韩遂同样抱拳,他虽然不像李傕那般欢喜,但心里也是比较轻松的,就像是卸去了包袱一般。
这个主帅,韩遂说没有想法是假的,可他明白,自己镇不住李傕郭汜二人,李易真要扶他上去,估计还是个头疼事,现在李易直接任命了李傕,倒是不用他纠结了。
鲁肃离开主位,把军令与将印郑重交给了李傕,正色道:“将印与军令在此,请将军收好,另外,因为此次北伐兵力数目非同小可,为协调各部作战,大将军以肃为西路军参军,可以参与军中诸事,但并无决断调兵之权,还请将军知晓。”
李傕小心将军印放下,满脸笑容道:“先生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等都是粗人,这次用兵,还要多多仰仗先生智谋才是啊。”
李傕虽然脾气火爆,但也是拎得清的人,他明白鲁肃说这些是给他面子,也代表李易的善意,让他安心,可他要是真的蹬鼻子上脸,将来不晓得要穿多少双小鞋。
鲁肃笑了笑,一指上首,道:“将军,请上座!”
“这,这如何……”
李傕当即就要推辞,得了元帅的位置,他已经不在乎一个座位了,可鲁肃却道:“大将军军令森严,之前肃为使者,上座自无不可,可现在将军已经是一军统帅,肃若是继续上座,那就是冒犯将军,要被问军法的。”
见鲁肃说道这个程度,李傕就没有再矫情,重重点头,缓步走到上首,对着东方一拱手,沉声说道:“承蒙大将军信任,今次并州一战,李某必然全取并州,绝不辜负大将军厚望!”
韩遂不甘示弱,同样说道:“韩某麾下儿郎,可尽数北上,为大将军一战!”
看到两人态度坚决,鲁肃知他们不是糊弄,心中满意之至,不过并未忘记李易的交代,安抚道:“两位将军不愧宿将,敢战之心,叫鲁肃敬佩,大将军得知,也必然欣慰,只是,临行之前大将军有言,司隶近年来物产不比中原,并州同样远不比中原,所以,将军这次北上重在威逼,以势压人,最后才是攻城略地。”
在座论将才都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马上就明白了鲁肃所指。
看了眼李易的军令,李傕确认道:“先生是说,我等重在牵制高干,不让并州兵马驰援冀州?”
“正是这般。”
先做了肯定,然后鲁肃详细说道:“此战重心乃是冀州,届时大将军陈兵百万,只要渡过黄河,袁绍就再难有还手之力,而高干与并州兵马,战意也必然十不存一,只要将军操作得当,不战而下也非是不能,如此,既可彰显将军威名,百姓也能少受战火波及,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韩遂忍不住感慨道:“大将军仁义,我等远远不如啊。”
李傕也是忍不住点头,如果李易还是曾经的小虾米,他可以说李易这是妇人之仁,但现在他却是没那个资格,更不用说,如果真的强攻并州,死伤的多是他麾下兵马。
只是唯一让李傕忧心的是,不强攻并州,功劳怎么算,是不是要打个折扣?
这话不好直接询问,不然显得他李傕太过功利。
好在鲁肃这个老好人一直都是非常体贴的,主动说道:“大将军在定陶有言,三位将军先保司隶与凉州平安,继而又助战并州,可谓忠义,大将军自然不会吝惜功劳,所以,只要并州战事顺利,三位将军功劳与河北之战首功等同!”
“河北首功?”
李傕先是面露诧异,然后微一盘算,嘴角便多出一抹笑意,他觉得这比买卖不亏。
鲁肃说的是自然是归顺李易之后的待遇,这也是李傕一直担心的事情,虽然李傕是个贪婪的人,可他明白,自己是没法跟徐晃张辽等人比的,最好就是退而求其次。
而这个其次,无论从身份,还是功劳上,很可能就是能在河北之战立首功的人了。
这,也应该是他们能得到的,最好的待遇了。
当即,李傕看向另外两人,想看看他们想法,韩遂不出意外的是一脸满意,可郭汜却脸色发黑,表情不快。
李傕这才忽然想起,并州的事情里好像把郭汜给漏了。
李傕与郭汜的关系早就疏远了,要不是因为有李易的缘故,直接火并也不一定,所以,看到郭汜吃瘪,李傕第一反应是偷着乐,想看看郭汜的笑话,可稍作考虑,却又觉得索然无味,今后都跟了李易,兵权肯定是要交出去的,彼此还有什么好争的?
“大将军用心良苦,李某知晓,还请先生转告大将军,李某必定按照大将军将令行事,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李傕先是就自己的立场表了态,然后看向郭汜,便准备主动为郭汜说说话,总不能真把他晾着。
不过,鲁肃却是再次抢了先。
“征战之事大将军交给李韩二位将军,自然是对两位将军放心,不过另有一件要务,却是需要郭将军出马。”
郭汜正在郁闷,闻言赶忙看向鲁肃,问道:“不知大将军有何事让郭某去做?”
这时韩遂忍不住插嘴道:“莫不是长安……”
话刚刚出口,韩遂就自觉不妥,闭上了嘴巴,但郭汜却是恍然大悟,眨了眨眼睛,眼底深处多了一抹凶光。
拿下青州之后,就不断有人劝李易称帝,郭汜当时不在青州,可他的感受却是丝毫不差,因为朝堂上那些老爷们慌的腿都软了。
后来事情渐渐平息,李易更是亲自否认,但许多人都能感觉到,这种压制已经到极限了,等打下河北,就算李易能忍,他手下那些文臣武将也不会忍。
那么,李易称帝之后,下一个下手的是谁?
自然就是长安城里的那些人了。
鲁肃微微一笑,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将军耐心等待,时机到时,自有大将军密信送到,将军只管依计行事,便是大功一件。”
“好,这件事郭某人做了,请大将军放心便是!”
郭汜呵呵了一声,身上杀气更甚。
他和李傕本就与朝廷上那帮人不对付,在他看来,哪怕全杀了,换他郭某人一个公侯万代,也算是那些人的造化!
鲁肃眉头一挑,郭汜杀气似乎太重了些,让他感觉到几分不安,寻思要不要与李易特别提一下,可转念一转,鲁肃就压下了这个想法。
今后对长安那些人该怎么安排,李易没有讲过,但从李易平时言语中不难看出,李易对天子是有着几分怜悯的,肯定会善待天子,但其他人嘛……
或许,自家主公就是想到了郭汜的狠辣,所以将这个事情交给他?
想到这里,鲁肃对郭汜拱了拱手,道:“如此就辛苦郭将军了,而且,届时西路兵马后方调度,同样需要郭将军多多费心。”
郭汜很豪爽的拍了拍胸口,笑道:“这点你尽管放心就是,我与稚然共事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说到这,郭汜忍不住向李傕看去,李傕恰好也看向郭汜,莫名的心中都有些感慨,曾几何时,他们都是董卓的左膀右臂,说亲如兄弟也不为过,后来渐行渐远,如今再度并肩,却是因为李易……
收回目光,李傕轻咳一声,问道:“不知大将军是否还有其他交代的?”
“的确还有两件小事。”
鲁肃想了想,说道:“其一,大将军担心长安粮草不足,于并州作战,又要尽量不干扰百姓,所以,将军不妨借大将军名义,让河内太守张扬送些粮食到并州去。”
“张扬?”
李傕一愣,虽然李易从青州回来的时候与张扬见了一面,可据他所知,貌似真的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张扬并没有直接投靠李易。
瞧着鲁肃那笑而不语的模样,李傕不禁想到了马腾,心里一突,旋即恍然道:“某明白了,先生放心,哈哈哈!”
对于张扬,李易没恶感,但也没好感,说是要粮食,其实是给张扬最后一次站队的机会,如果张扬不上道,那就不好意思了。
鲁肃也不点破这一点,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肃此来长安,按说应该面见天子,求一道讨贼的圣旨,只是这个……咳咳,将军明白的,所以,就需要将军帮衬一下了。”
这事搁别人身上是难事,可对李傕而言,却是小菜一碟,当即一拍大腿,道:“先生放心,明天,不,今晚我就把圣旨送到先生手中。”
鲁肃笑笑,又从怀中取出一卷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天子日理万机,也是辛苦,所以,大将军之前特意准备了一份底稿,天子只要誊写一便就好。”
第757章 这仗怎么打?
“主公,紧急军情!”
涿郡城外,袁绍帅帐,文丑审配等人着对着面前沙盘,不时的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但随着不断的摇头,许久过去,也没有想出什么妥当的破城法子。
稍远一些的地方,袁绍眼睛微微眯着,看上去似是在闭目养神,但内心到底有多么焦躁不安,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一次,虽然他连战连胜,跨过易水,一口气打到了涿郡,看上去士气如虹,掌握幽州不在话下,却少有人知道其中的凶险。
之前不管是李易,还是公孙瓒,都没能想到袁绍会在此时用兵,并非是袁绍如何的神机妙算,而是他故意不讲兵法,在不该动兵的时候,选择了动手。
这样做是有奇效的,占据先手,出其不意,初期为他开创了很好的局面。
但是,隐患也是巨大的,在农忙时征调了一万多的青壮,相关地域的粮食收成肯定会受到影响,而兵马所过之处,百姓受到的波及更大。
这样就算他击败了公孙瓒,在之后的一年里,他固然能得到一批新的兵员,但幽州本身也需要大笔的投入,才能真正成为他的助力。
得与失,到底哪个更多一点,袁绍自己也说不清,也无暇计算,因为他必须要今早消灭公孙瓒。
李易的强大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袁绍不敢想象,一旦李易公孙瓒联手,一南一北同时进攻? 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
更不要说? 李易还和李傕他们眉来眼去? 万一李傕也参合进来,那就真是灭顶之灾了。
前些时日,袁绍得知李易对马腾一家下手,更是加深了这个怀疑,认为李易要往西北扩张势力,他再也不敢等待,直接灭了麴义,然后略作修整,将麴义的势力消化吸收后? 又继续北上对付公孙瓒。
袁绍想要在李易反应过来之前,将公孙瓒消灭,只是这件事到底有多少把握,袁绍自己也说不好。
因为赶上秋收的原因? 袁绍能征调一万多人已经是极限了? 前期公孙瓒准备不足,才能势如破竹? 可现在公孙瓒回过神了,而且也似乎想明白了他速战速决的心思,于是,尽管公孙瓒手上只有六七千人,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据城死守,任凭袁绍如何叫骂邀战,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袁绍很是头疼,这个时间,他真的拖不起。
又过了一会,袁绍心中烦闷,想去看看文丑审配等人商议的如何了,却听呼的一声响,大帐的帘子高高扬起,一个人影自外面快步奔入,差点就撞到了袁绍的身上。
袁绍本能的后撤了一步,文丑等人也不说话了,齐齐看向来人,见是许攸,这才放下警惕,不过眼中却难免不喜之色,觉得他太冒失。
袁绍本就心情不好,被许攸冲撞,虽然脸上没什么反应,可心里却是越发的不痛快。
自从许攸出使李易不利,让他掉了面子,然后许攸跑去找曹操求救,还有后来出了挖黄河大堤的毒计,袁绍对许攸的感官是越来越差,像是今天的军议,根本就没有招呼许攸参加,疏远可见一斑。
如果平时,许攸肯定少不了察言观色,可今天却是顾不得了,匆匆对着袁绍以拱手,不待礼毕,便慌忙叫道:“主公,南方有变,沮军师刚刚传信,数日前,李易开始四处调集兵马,似乎有意北上!”
“什么!”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无不变色,但齐齐一声惊呼之后,却又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悉数禁声,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袁绍的身上。
袁绍静立不动,呼气平稳,乍一看与平时并无两样,可他的左手却是情不自禁的握紧,再握紧……
愤怒?不。
遗憾,也说不上。
出兵的第一天,袁绍就想过,李易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现在的情况,虽然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却也是预料之中的。
只是,他真的不甘心呐!
片刻后,袁绍松开手掌,缓缓伸出,问道:“书信何在?”
袁绍语气与平时几乎没有差别,可许攸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急忙取出一封书信,小心放在袁绍手上。
过程中,许攸又看到袁绍的掌心居然有几道血痕,犹豫了一下,却是不敢开口。
袁绍拿过信,展开,一行行的看下去,面色依旧不变,可帐内众人却觉得身上就像是压了什么东西一般,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终于,文丑忍不住走到近前,小声问道:“主公,南边情况如何?”
袁绍抬头,瞧见文丑眼中的关心,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指了指,示意许攸给他们解释。
许攸莫名的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这才说道:“最先是长安出现异动,韩遂带兵去了长安,李傕郭汜等人也在调动兵马,根据朝堂上有人送出的消息,说李傕似乎是要去并州,军师察觉不妥,对照中原各地情报,发现李易虽然没有在东阿增兵,但各地兵马同样动作频繁,似乎都在往定陶方向聚集。”
审配急道:“一共多少兵马?”
“因为有韩遂参与,长安方向兵力大约两万到三万,而李易那边……”
许攸顿了顿,脸上明显带着犹豫。
文丑不禁催促道:“多少?”
许攸又看向袁绍,见袁绍没有表示,这才小声说道:“根据军师推断,恐怕,恐怕不下二十五万……”
“嘶——”
大正内登时满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现在的袁绍可不比一统河北的袁绍,掌握的只有冀州,并州,以及平原郡部分区域,而且因为近年来大汉不断衰弱,并州西北有许多地方也被异族给占了,算起来最多也就是两个州,而且是连年征战的两个州,战争潜力非常有限,袁绍最多也就凑个十万出头的兵力,这还的算上新兵。
可李易呢,人家只是调动,还没正式出兵,兵力就已经是他们两倍还多了,再考虑后续可能的增兵,这仗怎么打?
征战之事,只有少数情况是用智谋取胜,其余大多都是用兵力和人命堆出来的,所以,面对这种绝对的实力差距,即便文丑这样的河北猛将,眼中也难掩惶恐,更不要说那些文官们了。
默默的,许多人下意识的低下的脑袋,也不知是不敢面对袁绍,还是不敢面对突然的局面。
当袁绍放下书信时,看到这就是一幅所有人都低着头的场面,甚至连袁熙都不例外。
有那么一瞬间,袁绍非常愤怒。
曾几何时,这些都是他引以自傲的资本,是他雄心壮志的基础,可是,只是听闻李易兵马调动,就成了这幅样子。
让他情何以堪?
只是,袁绍最终并没有发火,因为他如果也乱了,那就真的完了。
默默叹了口气,然后袁绍脸上露出了笑容,跟着更是笑出了声,笑声很大,甚至还带着几分嘲讽,让审配等人不由得将脑袋抬了起来。
审配关切问道:“主公……因何发笑?”
审配小心翼翼,还不断的打量袁绍神色,生怕袁绍是被气坏了。
“没事。没事”
袁绍擦了擦眼角,似乎是笑出了眼泪,又呼出好几哭泣,这才勉强定神,摇头道:“我笑李易太过年轻气盛,明明占有中原,正当养精蓄锐,却在此时大举兴兵,呵呵,李易小儿,此战必败!”
众人面面相觑,算上长安那边,李易动兵肯定要超过三十万,这数字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要命的,可袁绍怎么还说李易必败?
看到众人一脸疑惑,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袁绍脸上终于露出不满,呵斥道:“尔等都是智谋之士,难道因为李易小小举动就乱了阵脚?”
“属下惭愧!”
审配当先躬身告罪,其他人跟着也纷纷请罪。
待得起身,审配再拜,说道:“属下驽钝,还请主公解惑。”
袁绍似乎并没有真的生气,对众人摆摆手,又很随意的找了位置坐下,这才解释道:“我说李易必败,原因有三!”
众人神色凛然,静静的等着袁绍的见解。
“其一,李傕郭汜,董卓余孽,世人皆知二人乃是汉贼,李易与贼人为伍,必为天下忠义之士所不耻,进而人心离散,此一败也!”
“其二,李郭乃是小人,愿为李易前驱,不过是想要求一场富贵罢了,岂会真心为李易卖命?所以,我敢断言,这二人在并州绝对不会死战,败之轻而易举,而李郭二人一败,李易大军士气焉能不被波及,此二败也!”
袁绍环视众人,见他们面露思索之色,虽然没有立时受到鼓舞,但也不像之前那般惊慌,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其三,黄河之险,胜过万千雄关,李易兵马虽多,可船只几何,他得兖州青州,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再加上水势汹涌,千人渡河,过岸也不过三五百罢了,只要有三千精锐临河列阵,谁能上岸半步?”
“哼哼,如此僵持数月,李易迟迟不能渡过黄河,再加上二十多万兵马消耗,入冬之后,李易只能不败而败!”
最后,袁绍又再度露出笑容,道:“李易底蕴太浅,一鼓作气,挡他确实不易,可他现在自求败绩,一旦气势受挫,偌大的中原,多少英雄豪杰,岂会甘愿屈居一布衣之下,呵呵,届时中原乱起,就是我等南下之时,诸位,以为然否?”
袁绍说罢,又安静了几吸,然后郭图跨步上前,一脸惭愧的道:“听主公一席话,属下茅塞顿开,还请主公下令,属下愿为破敌前驱!”
紧随其后,许攸也拜道:“属下愿为主公破敌!”
与郭图的表忠心不同,许攸说话时是真的咬牙切齿,李易不死,他就算活着也感觉没滋味。
袁绍微微一笑,伸手虚扶,示意两人起身。
这时文丑也出列,郑重的抱了抱拳,朗声道:“只要主公有令,末将刀山火海都去得!”
“属下愿为主公破敌!”
最后,其他人也纷纷站了出来,像袁绍表达敢战之心,一时间,倒也气势高涨。
“好,很好,有诸位辅佐,区区李易何足道哉!”
袁绍一脸欣慰对众人的态度表示了肯定,然后又正色道:“好了,尔等即刻各归各营,做好万全准备,稍后我自有军令颁下!”
“喏!”
众人领命,纷纷退下,很快,大帐内就剩下了袁绍还有审配。
见审配没走,袁绍看了他一会,问道:“正南为何不去?”
审配先是沉默,然后忽然拜倒在地,低声道:“属下无能,不能为主公分忧。”
袁绍微微一怔,旋即整个人气势一泄,脸上只剩下苦笑。
方才那些话,袁绍只是说来鼓舞士气的,黄河天险不假,可李易几十万大军又岂是吃素的?最最不济,李易绕路河东,走并州,就可以叫他无可奈何,而李易付出的,只是一些时间罢了,而他,却要付出全部基业。
审配明白他的难处,所以留下来陪他,而其他人,可能是不明白,也可能是明白,却装作不明白。
一时间,主从二人相对无言,还是审配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来到袁绍近前,劝慰道:“还请主公振作,虽然李易来势凶猛,但战事多变,再有黄河天险,主公胜算其实不少,所以,主公千万不可灰心丧气啊!”
袁绍无力的摇了摇头,问道:“正南莫非有妙计教我?”
审配脸色不由涨红,他如果有妙计,又岂会如此陪着袁绍?
袁绍刚刚说罢,马上就发现自己失言了,急忙拉住审配的手臂,道:“我不是说正南,我……唉,你明白的。”
“主公恩重,配岂会不知?”
审配笑了笑,他自然不会抱怨袁绍,相反,袁绍得举动还让他很暖心,不然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留下来。
袁绍重重点头,审配的表现,算是他今天唯一欣慰的事情了。
深吸口气,压下杂念,审配拱手道:“主公,配虽无妙计,却知道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