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搏一搏
此时孔融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速速出兵,集合大军,赶在李易的援兵到达之前将李易灭杀。
这是最正常的判断,也是孔融最想做的事情,可是孔融面对李易,虽然心里恨意满满,却已经没有了与恨意相匹配的勇气。
最初孔融天真的认为只要自己竖起大义的旗帜,必然应者如云,从者如雨,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杀得李易这野心勃勃的小人屁滚尿流,他孔融也将成为匡扶社稷的大功臣。
但现实的残酷就像是一盆盆无情的冰水,让孔融渐渐的清醒了过来。
大义已经不好用了,李易更是比他想的要强大的多。
甚至孔融内心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觉得李易那么厉害,所以这么好的机会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白捡的!
孔融没有与李易放手一搏的魄力,但放弃的话,眼睁睁的看着干掉李易的机会在面前溜走,不管是为了个人,还是为了大汉,孔融都不甘心,他会懊恼一辈子的。
所以,孔融只能寄期望于刘繇与王脩,让他们帮自己拿主意,或者说给他一些支持。
但这种事情,刘繇与王脩同样不敢轻易做决定。
孔融害怕,他们又何尝不怕,万一这个机会其实也是一个圈套,他们一旦扎进去那就全完了。
刘繇与王脩都不敢开口,孔融也沉默不语,任凭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最终,还那个求援的传令兵最先忍不住了,焦急道:“使君,还请使君速速下令,不然等李易援兵先到,王校尉他们就危险了!”
传令兵话语虽然是恳求,但隐约已经带上了一点埋怨,军情紧急,不管是打还是撤,都得赶紧给个痛快话,反正不能干耗着。
孔融没有在意传令兵的些许冒犯,因为他也明白时间的宝贵,不能拖延,于是他再度看向了刘繇,直接问道:“正礼,是否出兵?”
刘繇苦笑,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又如此犹豫的时候。
如今整体形势对孔融他们来说毫无疑问是非常的糟糕。
既然李易在许家庄的佯攻变成了真正的进攻,尽管还没得到具体战报,但结果已经可以预见,许家庄、张英还有那五千兵马肯定保不住。
李易刚来两天,许家庄就丢了,损兵折将,这对孔融的威望,还有谯县的军心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在这个前提下,刘繇根本不知道之后应该如何做才能抵挡李易。
现在,大概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在最困难的时候,又给他们送了一个机会,而且是有可能直接除掉李易的机会。
成,万事大吉。
败,一切皆休!
终于,就在孔融忍不住要再度开口的时候,刘繇一狠心,低吼道:“出兵,出兵还能搏上一搏,否则……”
剩下的话刘繇没说,但意思很明显,出兵可能中计,但还是有几分机会的,可如果不出兵,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孔融又看向王脩,王脩一脸苦色,因为之前的失算,现在根本不敢开口。
孔融暗叹,最后看向樊能,樊能倒是干脆,直接抱拳说道:“末将愿领兵,为使君取李易首级!”
有了两人的赞同,孔融心中也稍稍也有了底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猛然拔出长剑,喝道:“今夜,我亲自领军!必杀李易!”
孔融少有的露出了勇敢的一面,刘繇也有些被其感染,手按剑柄,沉声道:“同去!”
最后,王脩神色复杂的望着三人,拱手道:“属下为使君守城,等候使君凯旋!”
孔融等人冲着王脩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快速下城,直接奔着南门方向的兵马去了。
之前为了埋伏李易,城中的主力都埋伏在了南门,所以此刻虽然是临时决定出兵,但安排上却并不麻烦,直接带兵出去就可以。
因为被李易欺负的太狠,孔融这一次也是真的拼了,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气势,到南门后,大手一挥,直接点了一万两千多人,列队出城,向那个王校尉与李易厮杀的方向奔去。
至于为何没有走其他城门,却是因为时间紧迫,大军从南门出城最是方便,若是在城中转向的话,曲曲折折,绕路太多,等他们出城,估计那个王校尉已经变成死校尉了,兵贵神速的道理孔融还是明白的。
然而孔融不知道的是,他带着大军去西边围剿李易,可李易本尊就在南门外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眼瞧着孔融身后的兵马连绵不绝,李易低声对黄忠问道:“这大概有多少人了?”
黄忠眯眼目视前方,缓缓道:“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就时间上来说,应该快要到一万人了。”
李易忍不住咂咂嘴,笑道:“孔融还真是想要我性命啊,这人数可比军师计算的要出多不少呢。”
黄忠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却是暗暗腹诽,李易那么折腾孔融,孔融不想着跟他拼命才不正常。
又过了一会,李易见兵马还在远远不断的从城池往外走,他有些不太放心,问道:“将军觉得如何,若是孔融当真倾巢而出,打起来可能控制?”
李易担心的并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这一战在李易看来,结果一早就注定了,无非就是花费代价多少的问题。
但今天情况特殊,是夜战,而且还是在没有边界的旷野上作战,不光要考虑歼敌取胜,更要保证开战之后,自己一方的部队军阵不能散,人员编制不能乱,各路兵马要可以随时加入战斗,也能够在必要时迅速撤离,绝对不能出现那种两拨人乱战一团的情况,那样白天还好,在晚上很容易让兵马脱离掌控。
现在就是孔融的兵马有点太多了,李易担心不能在第一时间以军阵将其队列冲散,将其士气击溃,进而发生一些没必要的意外。
对于李易的问题,黄忠感觉李易考虑的有些过了,他是带兵的将军,看的比李易更加明白,现在豫州兵也就是人多,士气已经是一塌糊涂了,而他身后大半都是精锐,如果这样还出问题,他就可以自刎谢罪了。
不过,黄忠对于李易的态度一直都是比较恭顺的,既然李易不放心,再加上出来的兵马已经过万,估计后面也不剩下多少了,此时动手虽然稍稍早了一些,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黄忠点头道:“主公说的是,现在正是时机。”
李易笑了一下,然后正色道:“将军请!”
黄忠重重一抱拳,也不多言,退后一步,转身环视终将,沉声喝道:“李通!”
李通当即出列,道:“末将在!”
“命你领兵两千,奔袭城门,务必断其归路,若有一人从南门回城,提头来见!”
“喏!”
“贺齐,孙贲,你二人领兵两千,直取敌方主将,目标非是杀敌,而是将其驱赶逃窜,只要断了后面大军联系,便是大功一件!”
“徐琨,张虎,陈到,苏飞,凌操,各领兵一千,间隔插其腰腹,务必让其前后不能相顾!”
……
很快,黄忠命令完毕,最后说道:“各部任务达成后,除非得令允许追击,否则不可妄动,原地等待后主公命令!”
“喏!”
众将领命之后,当即上马离去,与早就等候多时的兵卒汇合,然后迅速的离开藏身的树林,打亮火把,高举旗号,如同一条条“火龙”一般向着毫无防备,还在一字行军的豫州兵冲去。
因为早就料到孔融会从南门出兵,李易在这里布置了一万多人的伏兵,一点也不必孔融的兵少,这么多人骤然杀出,哪怕孔融是走在最前面的,也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杀孔融,诛刘繇!”
……
听到后面的骤然出现的喊杀声,孔融勒马回头,然后就看到了迅速向着自己身后兵马接近的火龙,不由一脸惊慌的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繇和樊能也看到了后面的动静,两人都是脸色惨白,刘繇更是浑身颤抖,眼中险些落下泪来。
他错了,终究还是错了,这不是机会,而是人家给他们准备好的圈套。
刘繇张了张嘴,想说让孔融赶快指挥兵马迎敌,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根本无法言语。
李易的兵马冲的固然很快,但双方还是有些距离的,并不能马上接战,豫州兵如果应对及时,虽然不一定能挡住,但也是可以稍稍反抗一下的。
但事实却是,许多的豫州兵在双方相距还有几十步的时候就开始乱了,士兵们乱跑一通,拼命的想要离开火龙冲杀的方向,领兵的将校有几个在努力指挥士兵,试图组织兵马结阵,但更多的却是脱下鲜亮的甲胄,跟着士兵一起跑,也不知道他们是被突来的夜袭吓得慌了神,还是本来就没有战意。
这场面,看着刘繇心口一阵痉挛,疼的他险些坠下马去。
但刘繇却不知道,他看到的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
在李易的兵马开始突袭后,南门门口的豫州兵想都没想,直接就掉头往回跑,与后面原本要出来的人马挤在了一起,一边疯了一般的要往回逃命,一边还楞在那里不明所以,其中情况本不能用混乱来形容,甚至还有人对自家人挥起了手中的兵刃,为的就是赶快进城躲避。
而城楼上的王脩看到了外面这一幕,却是一边流眼泪,一边下令关闭城门。
王脩想救孔融,也想救城外的士兵,可他真的做不到,也不敢那么做。
李通那气势汹汹的两千人,被王脩当做了夺城的兵马,他为了保下城池,只能舍弃了城外的大军,虽然他也清楚,这么做其实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于是,当李通争分夺秒的冲到城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缓缓闭合的城门,还有城门外疯狂的冲撞!怒骂!崩溃!以及绝望!
李通的兵马一刀未动,一箭未发,但目光所及之处,便不下百人死伤,更有不知多少人被挤落护城河,在河水中不断的挣扎,浮沉。
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李通并未让士兵攻击,抢占城门吊桥,而是上前大声喊道:“襄侯有令,降者不杀!”
说罢,李通又指着护城河道:“襄侯爱民如此,救一人,赏钱十贯!”
……
相比队伍末端的瞬间崩溃,孔融身边情况还算勉强凑合,许多士兵惊慌之下便下意识的向这孔融靠拢,马上就聚集了两千多人。
但因为是晚上,又是猝不及防的变故,这一番混乱之后,大多数的士兵都找不到了自己的归属,所以他们人虽然在,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
而且,在后面的大队人马纷纷被李易的人切断之后,现在也有人奔着孔融这边杀了过来。
“结阵!结阵!挡住他们!”
“结阵啊!”
……
孔融大声叫喊着,然而除了身边的亲卫之外,却根本没人响应他,孔融有点崩溃,不禁大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周遭没有人能回答孔融,倒是前方杀来的兵马中有人大声喊道:“孔融何在,贺齐特来取你人头!”
孔融又惊又怕,再次叫道:“谁去挡住敌将!”
樊能知道现在这情况,只能他上了,心中长叹,然后对着孔融说道:“末将去挡住来敌,使君……还请使君速速脱身,末将怕是……撑不了太久!”
说罢,樊能最后看了刘繇一眼,便对孔融身边的精锐,也是唯一一支没有因为突袭而混乱的人马叫道:“上!随我杀敌!”
之后,樊能便第一个冲了出去,与贺齐孙贲厮杀在了一起。
但可惜的是,樊能的果断,却没能鼓舞多少士气,那些聚拢在孔融身边的豫州兵既没有跟随樊能,也没有留下保护孔融,他们在发现孔融这里也不安全之后,便直接逃散,不一会功夫,孔融身边就只剩下了二十来人。
此时刘繇的心里真的是在滴血,他知道,今夜过后,张英与樊能两人怕是都难活命,而他,除了奔走逃命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走,从西门回城!”
嘶吼了一声,刘繇拉了一把还在发蒙的孔融,带上仅剩下的护卫,便全速往城西奔去。
只是两人逃了没有多久,就看到前方有火光闪烁,正快速的往自己这边靠近。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孔融更是叫道:“吾命休矣!”
刘繇却不甘心,看了眼护城河,又望望远处的城墙,叫道:“跳河,游过去!”
刘繇话音未落已经下马,一把扯开上身甲胄,孔融却是有些畏惧,道:“这如何使得!”
“使不得,你便死在这里!”
刘繇的心态也坏了,根本没工夫与孔融扯,头都不回,直接就是一声骂。
孔融被刘繇一骂,倒是清醒了不少,再看看前方不断接近的火光,终究还是一咬牙,也伸手去解外衣。
第654章 以死谢罪
随着孔融与刘繇的撤离,豫州兵本就微弱的抵抗在李易那仿若洪流一般的冲击下,很快就土崩瓦解,李易旗号所到之处,对方不是一击即溃,就是主动跪地请降。
当然,也有抵抗顽强的,比如樊能所率的那一支人马,很是阻挡了贺齐一阵,即便后来被贺齐以优势兵力打败,但也是败而不散,
贺齐倒是可以将樊能彻底拿下,但碍于李易的军令,无法对其追,使得樊能可以继续在战场上辗转纠缠,为孔融和刘繇争取时间。
樊能甚至一度冲到了陈到那边,陈到同样是能够击败,却无法将其击溃,直到不幸撞上了从许家庄赶来支援的张绣和许褚,这两人本身武艺就不用说了,麾下还是不受约束的机动部队,于是,樊能最终饮恨。
樊能的战死,基本宣告了这场夜袭战的战斗结束,只是因为逃遁的豫州兵实在太多,战场还比较混乱,所以暂时还不能完全画上句号。
但李易并不着急,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李易并不担心那些逃兵还能翻起什么风浪,而且大晚上的,李易也不好收拢败兵,于是便下令让少数兵马巡视四门,堵住败兵不让他们回城。
至于孔融,李易则是随缘,碰到了就抓,碰不着就算了,对他并没有过多的额外关注。
因为孔融实在是没威胁,跑了有如何?
甚至说的不好听一点,有孔融在的地方,其兵马的士气只会更加低迷。
当然,孔融也可以逃离谯县,但只要孔融敢跑,李易就敢放着谯县不打,然后大肆宣传,让所有人知道,城池未破,残兵败将还在坚守,而孔融这个大儒却贪生怕死的先溜了,到时候莫说孔融的脸皮挂不住,便是朝廷也会把他撸下去,
之后李易让各部兵马轮换回营休息,一应杂事全都等到天亮再说,不过李易本人兴致却是很高,没有丝毫的困意,再加上这里又没人能威胁到他,李易便带着亲卫奔走在战场间,慰问受伤士卒,顺便了解战场情报。
虽然确切的统计还没出来,但就李易暂时掌握的来看,结果还是非常喜人的,算上许家庄那边,这一战李易一方战死,以及各种减员一共不到千人,有磕碰小伤的人倒是不少,但那些都不碍事。
豫州兵的确切伤亡不好估算,李易这次用兵的主旨不是杀人,而是冲阵,豫州兵并不是被打败的,而是被冲散的,大部分死伤也是他们自己在混乱中造成的,因此短时间内很难以统计战场数据。
但对于孔融来说,最少减员一万五千人是肯定的了。
这么算下来,谯县城中最多还有五千兵马,只要李易别犯下杀俘或者挖人祖坟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城中的兵马也好,百姓青壮也罢,已经很难再组织起来了,
而且李易还从俘虏口中得到证实,孔融果然是怀疑了太史慈,解除了太史慈的兵权,将之软禁在家,如今张英与樊能先后战死,孔融麾下不仅缺少士兵,连撑门面的将军也没了。
除非孔融能拉下脸重新启用太史慈。
可孔融好意思么?
更何况现在的情形已经不是开战之初,别说太史慈了,就算是给孔融一个楚霸王,照样回天乏术。
短暂的夜晚过去之后,天色渐渐放明,李易的大军开始欢欢喜喜的整理他们的战果,而一墙之隔的谯县城池中,却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景……
太史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轻吟了一声,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可他刚刚仰起身子,就感觉浑身酸痛,腰背无力,连挣扎都没有,就直接又倒了回去。
陌生的不适感让太史慈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晃了晃脑袋,然后又看看周围的环境,这才想起,昨夜他心中郁结,便在院中饮酒,一个人喝着喝着就醉了,那些看守他的人或许看到了,也或许没看到,反正没人管他,太史慈就躺在院子里睡了一夜,地面潮寒,又吹了一夜的风,自然身体不适。
“哈——”
太史慈上身动了动,却发现还是用不上力,叹了口气,又躺在了地上。
但只是过了一会,太史慈就再度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因为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哭泣。
太史慈想了下,他好像就是因为听到有人哭泣,所以才醒来的。
莫名的,太史慈一阵心烦,身子微微倾斜,手臂在地上一撑,缓缓站了起来。
太史慈的身体晃悠了一下,既有受寒的不适,也有宿醉的晕眩,他用力的捏了捏眉心,不禁苦笑,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喝这么多,这么狼狈。
慢悠悠的去茅房方便了一下,然后太史慈也没打理自己,就这么头发散乱,一身灰土的离开了院子,他先是向左右望去,有些奇怪,因为被孔融安排来监视他的人,不知何时竟然全都不见了。
“难道……”
太史慈最初以为是孔融主动把人给撤了,但转念一想不对,那不是孔融的做事风格。
孔融有些固执,好面子,不会轻易认错,但孔融也很认真,只要他确实知道是自己错了,一样会坦然面对,光明正大的道歉,而不是现在这般静悄悄的。
一时想不通,太史慈便不去想,他又顺着街道往哭声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哭泣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好几十个人,其中多是老人和妇人,许多太史慈都都认得,知道他们都是附近的街坊邻里。
太史慈生的高大,很快他就被那些百姓注意到了,其中几个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纷纷往太史慈这边跑了过来。
太史慈不解,正要问一问,就见一个妇人直接对着他跪了下去,然后后面的人竟然全跟着跪了下去。
太史慈大惊,瞬间清醒了大半,急忙俯身虚扶道:“诸位这是作甚,这……这实在是折煞某了。”
太史慈是个比较在意礼法的人,或者说他比较守规矩,而面前这些人里面许多论年纪都比太史慈高了一辈,甚至两辈,他们的大礼太史慈是真的不敢受。
然而百姓们却是没有起身,那为首的妇人眼巴巴的看着太史慈道:“太史将军,救救我家大郎吧,老周家就这一根独苗,要是他没了,我如何对得起他爹,将军救救他吧!”
“还我家那小子,他可是个规矩人,将军还称赞过他的,可现在,呜呜……”
“我家的那个小孙儿,他父亲去的早,他就是我的命啊!”
“太史将军……”
……
众人忽然的哀求让太史慈一头雾水,心中却是莫名的有些慌乱,大声道:“诸位有话慢慢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还请详细道来,大家都是街坊邻里,若是某能够帮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见太史慈没有撒手的意思,众多百姓都是松了口气,觉得眼前有了希望,那妇人人擦了擦眼角,看着太史慈悲悲切切的道:“昨日使君带着人出城与襄侯交战,然后……然后不知怎地,刚刚出城就打了起来,外面动静吓人,儿郎们想要回城,城门却是忽然关了,将人都给关在了外面,最后,最后……那好些人,一个都没能回来,也不知现在是死了,还是被擒了。”
“怎么会这样!”
太史用力捏了几下太阳穴,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昨,昨夜,使君带出去了多少人?”
妇人对此不是太清楚,她看向左右两边的人,一个老汉见状开口道:“不知道多少人,但全城的兵昨晚差不多都在南门,里面一大半都出去了。”
太史慈脑袋当即就是嗡的一声,他知道,完了。
那些百姓不知太史慈所想,见他不语,只当他不愿意帮忙了,再度恳求道:“将军,现在那么多人都在城外,也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被抓了,将军能不能想想办法啊,不求别的,只要给他们一条活命就行啊。”
太史慈勉强稳定心神,满脸无力,摇着头,苦涩道:“这,我……我也没办法啊!”
明明太史慈还很年轻,可他声音中的那种无奈,俨然就是一个一事无成,蹉跎半生的中年人。
太史慈追随孔融,自然是想要好好做出一番事业的,可结果呢?
一事无成!
普通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大概也就算了,但他可是太史慈啊,哪怕李易也挨了他一箭,虽然最后李易什么事都没有。
太史慈心里太憋屈了。
对于太史慈无奈的回答,妇人眼中的神采迅速暗淡,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但有一个老头子却是没那许多的顾虑,直接说道:“外面都说将军与襄侯有交情,将军能不能找到襄侯,给儿郎们说说情,与襄侯作对的是孔融,不是他们啊。”
太史慈一怔,下意识的脱口否认道:“我与襄侯并无瓜葛。”
老汉看着太史慈,虽然面有犹豫之色,但还是小声说道:“若是没有,使君又为何,为何……”
“我,我……”
太史慈张着嘴,却是哑口无言,找不到可以用来辩解的言语。
“唉!”
太史慈忽然感觉好累,身心俱疲的累。
最终,太史慈咽了口口水,强扯出一个笑容,哑着嗓子道:“大家放心,战场相遇,刀剑无眼,的确会有一些死伤,但襄侯名声甚好,不会杀俘的,昨晚那么多人,更不会杀,所以,大家放心,安心等待就好,等到了……”
太史慈顿了顿,终究还是说不出等待城破的话,便改口道:“等豫州安定了,襄侯肯定会放他们的。”
老汉迟疑道:“当真?之前确实听说襄侯名声甚好,可使君却道襄侯残暴,滥杀无辜,颍川府君更是满门都被灭了,我等不过农家子弟,还如何有活路?”
太史慈又是一阵无力,他当然知道,孔融是借着颍川的事情,故意宣扬李易残暴,以此来打击李易的形象,现在看来确实有了一些效果,可惜,这种效果只能让自己人无奈。
太史慈心中叹息,口中再次安慰道:“放心,襄侯布衣出身,他杀的是……是贪官,他不杀百姓的,大家放心,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罢,太史慈不敢停留,拱了拱手,就直接快步走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为李易开脱的时候,而且还是用污蔑他人来给李易开脱,可看到那些百姓眼巴巴的模样,他只能这样,难不成还能说李易残暴不仁,他们家的男丁怕是已经丧命,然后哄骗着他们去与李易拼命?
那种坑老百姓事情太史慈干不出来,而且就算昧着良心做了,也不会对李易有什么威胁。
太史慈离开之后,脑子想的都是百姓告诉他的战事,他虽然也预感到孔融抵不过李易,却没想到孔融竟然败得这么干脆。
太史慈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该往哪里去,能去那里,只是凭着往日习惯本能的往前走着,直到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开口要致歉,却是愣住了,因为他却是不知不觉来到了孔融的刺史府附近。
然后更让太史慈惊讶的是,这里围了许多的百姓,目光所及之处便不下千人。
太史慈大概能知道他们的来意,大抵也是为了昨夜的战事,只是让太史慈想不通的是,他们虽然面露悲切,却没有人吵闹,这明显不正常,想到昨夜战况,太史慈现在哪怕看到百姓把刺史府的大门给砸了他不会觉得意外,相反,这种安静才不正常。
“父亲,父亲啊……”
太史慈正要找人打听一下情况,另一边的道路上却是忽然起了骚乱,同时还伴着一个青年哭嚎。
这声音有些耳熟,很快太史慈想起了这人是谁,然后顾不得别的,伸手分开百姓,往前面挤去,等太史慈来到刺史府的大门前,就看到了一个青年张趴伏在一具尸首上失声痛哭。
太史慈再上前一步,面色顿时大变,因为那尸首,赫然是王脩!
“朱表,王别驾这,这是怎地了!”
太史慈顾不得别的,赶忙半跪在王脩的身边,这才看清楚,王脩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手边还有一柄染血的长剑,太史慈记得,这就是王脩自己的佩剑。
太史慈心中有了一个很糟糕的猜测,这时王仪也注意到了太史慈,然后他看看身后的百姓,又看看紧闭的刺史府大门,最后闭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说道:“昨夜大战,父亲下令关闭城门,使得兵马不能回城,故而我军大败,父亲他认为自己有负使君信任,更对豫州百姓有愧,所以,只能……只能以死谢罪!”
第655章 古之名将,几人善终?
解释过后,王仪便小心心翼翼的将王脩抱了起来,开始往外走去。
百姓见状,不仅无一人敢阻拦,反而还有许多人低头落泪,面露愧疚。
孔融和王脩对老百姓的态度都是很不错的,但孔融喜欢搞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虽然是一片好心,也想做事实,最终却很容易沦为形式主义。
可王脩不一样,这是一位真的和百姓站在一起的好官,上任后,为百姓谋了不少的福利,是汝南最得民心的人。
今天百姓聚集在刺史府的大门前,针对的主要也是孔融,可他们没想到的是,王脩却因此自裁,这真的不是百姓们所愿。
太史慈默默的看着王仪离去的方向,他明白,昨夜的事情不是王脩的错,换他也会第一时间关闭城门,不然的话谯县现在大概已经丢了。
王脩所谓的以死谢罪,只不过是为了代替孔融,给百姓一个交代罢了。
闭目轻叹了一声,太史慈遥遥的鞠了一躬,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刺史府大门,便俯身捡起王脩的长剑,用衣袖拭去其上血迹,转身往回走去。
王脩已经死了,他虽然被孔融怀疑排挤,但自问已经是尽力了,他无愧于任何人,所以,太史慈要为他自己准备准备了,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太史慈只是想要体面一点,毕竟,他可是射了李易一箭的人。
谯县城内一片愁云惨淡,但城外的李易大营里面,却是提前摆起了庆功宴。
天亮之后,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李易就收拢了将近一万的豫州败军。
经历了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之后,这些豫州兵很老实,再加上在李易眼中,豫州兵也好,荆州兵也罢,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故而李易不但没有对他们施以暴力刑罚,反而第一时间给他们安排了管饱口粮,让他们安顿,同时还让医者对其中伤患之人进行救治,就连用药也是分文不取。
李易的种种安排,很快就让那些豫州降兵的心安定了下来。
甚至许多人都在暗暗懊恼,早知道当俘虏是这种待遇,他们昨晚直接原地就投降了,哪还用连夜疯跑,累的跟死狗一样?
不过,李易也不是一昧的无脑施恩,他依然将“军元券”的正策推行了下去,吩咐将官告诉这些豫州兵,因为他们阻挡了李易的正义之师,虽然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孔融的身上,但他们也有过错,所以等到李易筛选过后,继续留在军中效力的人暂时只能拿到一半的军饷,剩下的一半要以军元券的形势来发放,等到今后立下功劳,才会完全兑现。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事,李易打下扬州之后,之前发下的那些军元券自然也就可以变现了,然后理所当然的,出现了一波抢兑狂潮,但半个月后就渐渐趋于稳定,根据统计,有相当一部分军元券并没有被兑换成粮食,而是被士兵存在手里,随着时间推移,最后更是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种小范围的流通货币。
当时李易是很震惊的,因为这可是他考虑过,想做,但因为顾虑太多,却没有专门去做的事情,结果冷不丁的它就自己生根发芽了。
但想想也不难理解。
因为天下不太平,粮价经常会有波动,动不动就飞涨,今天辛苦攒了一筐铜钱,能买一石粮食,明天可能就贬值了,只能买一半,这是普通百姓承受不起的。
但军元券不一样,不管市面上粮价高低,军元券上面写了多少就能换多少,人家对口的是李易治下官府的粮仓,只要李易不倒,军元券就是绝对保值的。
出于这个缘由,一些有余粮的人甚至愿意以一个稍稍溢出的价格,将一部分多余的粮食换成军元券给存着,为的就是军元券的保值。
于是,在一些人眼中,军元券就成了保值的香饽饽,也渐渐的让其具备了部分货币的功能。
当时下面人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人提议让李易查处,禁制这种交易,但李易略微思考之后,只是要求派发军元券时要严苛控制数量,绝对不能滥发,除此之外就没有再明确表达看法,算是默认了那种情况的存在。
一张纸标上数字之后能够拥有价值,说的简单,却是李易权威和公信力的表现,是人们对他的信任和肯定,李易觉得自己没必要卡的太狠,相反,等到天下人都想手握军元券的时候,那么即便不动刀兵,整个天下也将属于他。
回到正题……
军元券虽然在荆州比较火,但豫州这边除了少数的官员,普通士兵自然是不知道其中门道的,不过,他们却依然乐意接受军元券,就像是李易麾下的第一批俘虏那样,本以为要完蛋了,结果不被虐待,不用做苦力,接着当兵还有钱粮可拿,何乐而不为?
所以,李易接收豫州降兵的工作非常顺利,很多豫州将官知道孔融是彻底没戏了,更是干脆主动配合李易这位新老板,态度非常端正,工作非常努力,现在除了堵城门的兵马全是李易自己的,搜索乱兵的队伍已经有一半都是这些豫州军的军官在领队。
正是因为这一切实在太顺利,李易一高兴,干脆直接摆开了庆功宴。
虽然因为是在军中,不能搞的太花俏,但大胜之下,众人吃吃喝喝,再有几个白面小生舞剑助兴,气氛倒也欢快,只是在李易对昨玩众将表现进行点评的时候,却是出了一点意外。
最初一切都很正常,李易是从表现比较一般的人开始点评,他比较宽容的,哪怕表现稍稍有些不足的,李易也会寻找其优点进行肯定,鼓励,让其查漏补缺,再接再厉,然后一个个下去,越往后被提到的人得到的评价越好。
倒数第三个被夸奖是许褚,因为张英是许褚杀的,许家庄的大门也是许褚第一个摸到的,甚至人家还把自己家给烧了,不夸一把简直没天理。
然后是张绣,张绣同时参与了许家庄和南门两边的战事,且两边的表现都非常的不错,这个先锋当之无愧。
最后,让众人意外,却又理所当然的,李易将李通点了出来,要给李通最高的肯定。
李通对此自然是很激动,他跟李易时间比较短,更是第一次参与大规模战事,但李易却将他的表现列为第一,这等好事真的是做梦都不敢想。
然而,都说祸福难料,李通还没来得及听李易怎么夸他呢,就先被人给针对了。
“主公,李通将军此战的确表现不俗,然而,却不足以掩其过错,当时李通将军擅自发布悬赏,救援落河兵卒,应变急智固然值得赞赏,却是假借了主公军令,此乃大罪,若以军法论,当……”
蒯越最后拉长了声音,转头看着李通,略微停顿,直看得李通一头冷汗,这才收回了最后的“斩”字,然后转向李易,拱手道:“还请主公定夺。”
虽然蒯越最后似乎是留手了,可李通还是感觉身体有些发虚,脑袋里晕乎乎的,这短短时间内前后落差太大,他现在都没能反应过来。
“咳咳……”
忽然的一声咳嗽,让李通回过神来,看向正在捂嘴的李易,一个激灵,赶忙跪下说道:“末将当时只想为主公收服南门兵马,从未想过假借主公军令行不轨之事,请主公明察!”
“唉。”
低低的叹了一声,李易揉了揉额头,蒯越的忽然发难,让他也是措手不及。
昨晚知道李通通过悬赏救人来稳定人心的时候,李易是很高兴的,甚是直接就当众称赞了李通,等天亮统计,李易更是知道,昨夜李通所部,不仅成功控制了南门,约束豫州兵数千,最厉害的是竟然无一人死伤!
当时李易对李通真的是赞不绝口,根本就没想假传军令的事情,而且那时蒯越也在场,他也没发表意见,没想到憋到现在忽然发难了。
李易不禁看向蒯越,蒯越微微低头,与平时的模样没差别,可李易却知道蒯越这是故意的,他是在主动的做着某些改变。
像上次,李易都说没事了,但蒯越还是硬要给典韦他们扣上护卫不力的帽子,虽然在李易的搅合下,最后并没有给他们实际的惩罚,但就政务上来说,他们依然是犯错被罚了,是要“记档案”的。
后来李易想了想,近期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只是事情本身不严重,根本不用他出面,所以也就没多少影响,但将那些事情串联到一起,马上就会有一个行事一板一眼,认真且较真的蒯越人设跃然纸上。
虽然暂时还没有谁在李易这里说蒯越的坏话,那是因为蒯越是他的军师,但在实际上,许多人已经与蒯越疏远了。
因为蒯越现在说好听了是认真,严谨,说难听就是事b,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翻脸不认人,跟这种人打交道心累。
比如今天,李通就是被蒯越给抓住痛脚了。
那么,蒯越这么做图个什么?
李易一开始不太明白蒯越的目的,这种事也不好找人商量,但通过排除法,将诸多不可能的选项一一剔除掉,最后李易只能说,蒯越真的是用心良苦了。
上次一蒯越让李易惩罚典韦他们,被李易给和了稀泥,而这一次,李易觉得自己应该稍稍改变一些,不然对不起蒯越的付出。
李易从主位上起身,慢慢走到了李通的面前,李通趴伏的更低,他虽然感觉自己挺冤,李易也很贤明,但挑事的却是位高权重的军师,他真的有点慌。
李易倒没有急着发言,而是在李通面前缓缓踱步,李通看着李易的靴子,心情越发忐忑,帐内将领中不少人也是面露担心之色。
对武将来说,打仗最怕遇到两种麻烦,一个是主公迷之自信瞎指挥,二是文官瞎参合,特别是在功劳这块,武将拼死拼活打出了功劳,结果被文官一阵东拉西扯,功劳就给抹了,或者分了,甚至干脆是无功有罪,这事搁谁身上都难受。
“文达,起来。”
李易停下脚步,将李通拉了起来,李通暗暗松了口气,赶忙说道:“多谢主公。”
只是等到李通站直身子,却发现李易脸上并无往日温和,反而一脸的认真,不由心中一跳,感觉有些不妙,又想给李易下拜。
李易拍了拍李通的肩膀,问道:“军师所言之事,你可明白了?”
“末将……”
李通想说明白,可心里却是有些不服气,当初他下令之后,并未见李易不满,而且还听说李易夸奖了他,可见他办事是非常合李易心意的,适才也是,李易甚至还将他排第一,要不是蒯越忽然开口,根本不会有这一责难。
看到李通犹豫,李易明白他心里有点憋屈,而李易也不想让这个名将苗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便不再折磨他,缓缓开口道:“昨夜斥候来报,说你不动刀枪,便安抚南门数千豫州兵,我欢喜非常,对左右直言,文达乃大将之才。”
虽然现在气氛不太合适,但李通听到李易的评价还是心情激动,因为李易的威望太高,他口中的大将之材,那就是真的大将。
李易继续道:“后续知道你所率兵马,竟然无一死伤,我便定下,此战论战功你虽然不是第一,但嘉奖当与第一相同。”
李通闻言,几乎已经兴奋的难以自已。
然而,就在这时,李易却是忽然看向蒯越,笑问道:“这些话,军师以为然否?”
蒯越躬身,附和道:“主公所言甚是,临机应变,果断且不失稳重,李将军的确将才。”
李通脸色很是精彩,看蒯越之前那态度,他真不相信这话是蒯越说出来的。
李易颔首,然后再度看向李通,问道:“古之名将,你说上几个,只说名字,想到哪个便说哪个。”
李通不解李易用意,但他不敢发问,只能小心翼翼,一边想一边说道:“武成侯王翦、淮阴侯韩信、李牧、乐毅、孙武、孙膑,申胥、吴起……”
李易听着李通报将名,一边点头一边微笑,等感觉差不多了,摆手示意李通停止,然后道:“听文达言语,便知文达志向,我心甚慰,只是……”
李通抬头看向李易,就见李易语气一转,问道:“文达可知道,这些名将之中,最后有几人善终?”
第656章 我可贤明?
古之名将,有多少是善终的?
有,但很少。
李易的问题,莫说让李通这位当事人有点颤抖,便是其他将领的脸上也布满了惊愕。
这个问题平日许多都人想过,但即便想了,大概也只是唏嘘一声,如此而已。
但是,如果将这个事情与他们自己联系起来,而且还是在正式场合提出,那就有点可怖了。
他们现在的成就还无法与那些名将们相比,但就李易现在的情况来看,等到李易大功告成的那一天,他麾下的名将肯定不在少数,而且还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名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也不能善终?
“主公,末将……”
李通现在是真的想哭了,他怎么都不明白,挺简单的一件事情,怎么就扯出了这么严重的情况,一下子将整个武将群体都牵连了进来,这要是真有个什么不好的结果,他就算本来没罪,那也真的有罪了。
李通现在已经不管冤不冤了,他只想跪下,甭管是什么事情,自己都接下再说,反正不能让这件事情继续下去了。
但李易却是拖住了李通的手臂,就仿佛没看到周遭将领脸上的异色一般,自顾自的说道:“我每每拿起兵书,除感慨前人用兵之精妙,却也时常惋惜,多少名将于战场之上统御数十万带甲之士,纵横南北,天下无人能与之匹敌,那是何其威风,然而就是如此人物,却往往不得善终,死于非命,即便侥幸能够安然终老,比如孙武孙膑,廉颇乐毅,虽然并未刀斧加身,但其晚年境遇,各中凄苦,却是比刀剑更甚!”
“唉,诸位,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何?”
李易举目环视,众将纷纷低头,不敢与李易对视,更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心中的答案或许略有差异,但核心都是一样的,君主太昏庸了!
但这种事情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现在李易把问题放到正式场合来讨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言语稍微不慎,便有了讽刺,暗指李易的嫌疑。
众人都不傻,谁也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李易看到众人沉默,不但不脑,反而笑了笑,然后说道:“既然诸位不言,那我便说说自己的看法。”
“其原不外有三,其一,君主昏庸,其二,战时战时不喜后方节制,也就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故而时常与君王意见相左,为君王不喜,最后,则是有宵小趁机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使得君臣离心,最终反目。”
李易略作停顿,看望众人,略显调侃的问道:“诸位心中应当也是这么想的吧?”
众人不面面相觑,太敢接话。
李易倒也不急,施施然的来到了黄忠的面前,黄忠虽然疑惑,但心中倒是镇定,他可是将性命交给李易的,就算李易要杀他,黄忠大概也只是问一句为什么,然后默默闭眼赴死。
李易对着黄忠笑了笑,然后说道:“昨夜孔融率兵出城,我见时机已到,却不敢直接下令出兵,而是请教黄将军,黄将军斟酌之后,认为可行,这才对诸位下达军令。”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认为我这是多此一举,要出兵,直接让黄将军下令就是,是也不是?”
众人脸上表情不一,虽然没有言语,但很明显的,认同李易这话的不在少数,因为李易给他们的印象是非常厉害的,甚至是高深莫测,没人认为李易会出昏招。
另外,关于李易的军事才能,在众人眼里也是名将那一水准的,李易如果要临时插手指挥,那肯定不是瞎指挥,
看着众人的表情,李易笑道:“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既然授予黄将军军权,便当对其信任,贸然干涉,将黄将军置于何地?而且一个不慎,还会让军令混乱,对军心不利,对战事更加不利!”
“主公贤明!”
蒯越这时忽然开口,为李易送上了一句马屁,其他人见状,暗道果然是军师,当真眼疾口快,于是也纷纷道:“主公贤明。”
李易笑着摆摆手,继续说道:“我听说文达以钱财悬赏,终止南门混乱,安定了豫州军心,我甚是欢喜,但又担心会有人质疑文达此举乃是他擅自行事,不能使人信服,进而生疑,于是,我当即便命子山回营,连夜取来钱财,为那些兵卒发放。”
步骘适时出列,补充道:“当时并无落水之人的具体数目,主公担心军中钱币不够,便让骘连主公私财一并取了,尽数送往阵前。”
众将纷纷面露诧异之色,昨晚的事情他们虽然都知道,但因为一切太过顺利,所以并未往深处想,直到现在李易自己坦白,他们这才知道李易不声不响做出的支持。
特别是李通,他之前确实有些小小得意,觉得自己临机判断的好,现在却是惭愧非常,甚至忍不住脸红,他光想着自己的表现了,却根本没去想李易为他做了些什么。
李易轻咳一声,往前摊开双手,问道:“那么,诸君以为,昨夜战时易这般作为,可能算的上贤明?比之夫差,赵迁,燕惠之流,如何?”
李易这话要是换个时候问出来,肯定是尴尬的要死,说不定还会有人觉得他不要脸,毕竟这种贴金的话一般都是让下面人说的,若是上位者自己问出来,那就很没意思了,因为没人敢说不是。
然而,有了之前的那些铺垫之后,李易这明显自恋的问话落在众人耳中虽然依旧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然,但稍稍一想,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实至名归。
“主公心怀天下,智谋深远,便是与古之圣贤相比,也不遑多让,能为主公效力,是末将之福!”
这一回却是黄忠距离近,第一个为李易送上了奉承,不过虽然是奉承,却也真心实意。
“主公雄图大略,终将开创伟业,岂是燕赵亡国之君能够相提并论?”
“二十许便以一己之力经营如此基业,莫说大汉,即便历数先贤,也唯有主公一人!”
……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愿意落后,纷纷为李易送上马屁,李易听得很高兴,也不掩饰,哈哈大笑了一阵,问道:“既然我能为常人说不能之事,贤明非常,那么,今后诸位可还需要担心,狡兔死,走狗烹之事?”
众人一愣,然后赶忙齐声说道:“末将不敢!”
李易先是洒然一笑,紧跟着却是表情一肃,摇头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自然不会为之,然而,这件事,却不全是我说了算。”
众人不解,这种事情不是李易说了算,还能是谁说了算?
李易转头看向李通,李通心里一突,莫名的就开始不踏实。
李易说道:“为将之人,若是一昧拘泥形式,做事一板一眼,固然不会有缺漏,但也难有太大成就,所以,我虽然严格约束军纪,却少有限制带兵将领具体行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便是如此,但是……”
李易叹了一声,问道:“文达,我问你,昨夜你借我名义,下令悬赏之后,可有派人将此事通报与我,或者写成文书递交?”
“没,没有。”
李通一脸愕然,赶忙又道:“可主公不是已经知晓了么?”
李易还没回答,在场却是有不少人脸上已经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然后,他们看李通的目光就很是无语了。
大概是当局者迷吧,李易见李通还没回过味来,便问道:“若是我说我不知道这件事,要以假传军令将你问罪,你如何解释?”
“我,我……”
李通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
李易跟着又道:“昨夜战事只是局限一城一地,你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便是疏漏,也不算太过紧要,可是,倘若我命你率领大军,在千里之外御敌,因为种种缘由,你再度借我名义行事,又认为我应该知晓,迟迟不报,或者认为些许‘小事’无需上报,然后有人弹劾你拥兵自重,假传军令,图谋不轨,你说,若是我因此解你职务,罢你兵权,谁能说我昏庸?而你,冤还是不冤?”
“末将,末将错了,末将有罪,请主公责罚!”
李通再度给了李易跪下了,一脸惭愧,之前他还有些不解和不服气,觉得是蒯越欺负人,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次的事情不大,但因为他的一个疏忽,其性质却是非常重的,蒯越告他的这一状一点都不冤,虽然他感觉自己挺无辜,这真要追究的话,还真的是他的错。
李易将李通拉了起来,宽慰道:“文达无需如此,今次你确实是有不当之处,但是嘛,瑕不掩瑜,而且你又是初掌兵马,有昨夜表现已经是相当不俗,我相信,今后逐步历练,你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多谢主公,末将,末将惭愧!”
李通又要再拜,李易却是拦住他,笑道:“无需如此,其实你这次的疏忽,也与我往日对此要求不多,条令不明有关。”
说着,李易看向众将,众将心中有些打鼓,很是担心李易会借着这个机会束缚他们手脚,那之后打起仗来的话,就有些不方便了。
停顿了片刻,李易这才缓缓开口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说来容易,却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做的,战场之事,牵一发动全身,敌方也不可能墨守成规,明里暗里,不知会有多少计谋算计,尤其孤军在外,稍有不慎,就会乱入他人算计,所以,今天,我便借着此事定下一个规矩。”
“之后军中行事,将领临时更改原定计划,可,但除去本身已在重围之中,联络中断,否则必须第一时间上报主帅,这是其一。”
“其二,将领随机应变,有功当赏,不会有丝毫克扣,但是,若是变计不成,反而落败,轻则免职,重则斩首,如此……”
李易看着众将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主公所言甚是妥当,末将没有异议!”
黄忠当即第一个出来表态支持,紧随其后,其他将领也纷纷附议,拥护李易的决定。
这倒不是他们装的,而是真心实意的赞成这个决定。
因为李易已经很大度了,并没有一刀切的否定带兵将领临机决断的权利,有功照赏,只是增加了失败要承担的代价罢了。
这在将领们看来是理所应当的,要是没点代价,带兵的一个个都想着“别出心裁”,那还不全乱套了?
在众人应声的时候,李易看向了蒯越,蒯越对着李易躬身致意,李易面露微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感动。
今天的事情,虽然说的是军中规矩,但其影响却远不止如此,今后还会慢慢的扩展到方方面面,因为这时蒯越在为他日后登上大位做准备。
别看李易现在权威很大,人人敬畏,可距离那一步,在规矩和形式上还差了好大的距离,李易为了维持和部下们的亲密关系,有些事情他是不好做的,最起码不能由他来起头,不然很容易会让人觉得他冷血,于是,在李易想到这方面之前,蒯越就自告奋勇的做了马前卒。
看着蒯越,李易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一下,最起码得罩着他,然后还真被李易想到一样东西,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
“好了,当说的事情都已经说了,如今酒肉尚温,诸位继续,今日养精蓄锐,明日才好破城啊。”
李易说着,便拉着李通往主位走去,他这也算是给李通一点补偿,让李通知道到他的重视并未削减。
李易方才说的事情虽然重要,但对众人来说压力并不算太大,现在李易放话,他们自然很快就放开了,开始该吃吃,该喝喝。
李易坐下后,最先做的事情,却是指点李通去向蒯越敬酒致谢,毕竟蒯越这么得罪人,李易虽然想好了回报的办法,但在之前也要有些表示才对。
不过,今天的这场酒宴似乎注定不能让李易吃好,李易刚刚切下一块鹿肉,还没来得及入口,就见一个侍卫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大声道:“主公,适才刘繇从西门率军突围,被我军乱箭射杀,然后西门守军开城投降,将士们不知如何应对,特来请示主公!”
第657章 谯县易主
忽然传来这样的消息,酒宴自然是不能继续了,李易当即下令,让黄忠即刻整顿大军,随时做好准备,同时他自己点了两千亲卫营,以及两千做后备的步卒,先行赶往了西门。
在此过程中,李易自然是将其中详细情况了解了一遍。
这件事情虽然来的突然,而且紧张,但过程却是非常简单。
就是守在西门外那一千士卒换班用饭的时候,刘繇带着几百人忽然杀了出来,将那一千堵门的士卒吓得不轻。
不过能被安排这种任务的,都是军中精锐,尽管事发突然,但他们可都是有过应急演练的,二话不说,将手中饭食一丢,马上就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防线,挡住了豫州兵的冲击,短暂的僵持之后,李易这边的阵线就彻底稳固了。
眼看着突围遇到阻碍,刘繇为鼓舞士气,亲自来到最前,鼓励豫州兵奋勇上前,然后李易这边的士兵看到刘繇穿戴不一般,便想着来一个擒贼先擒王,于是,一通乱箭之后,刘繇身中数箭,倒地身亡,而跟随刘繇出来的豫州兵见主将阵亡,除少数继续拼死一搏之外,其余不是投降,便是逃回城内。
所以,这场突围很快就平息了,然后,那些原本就没有多少战意的城头守军在目睹之后,彻底灰心,也顺势选择了开城投降。
总的来说,这一场战事,虽然意外,但对李易来说却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果。
按照原定计划,李易认为大军一夜奔走,太过劳累,便想着休息一天,然后再兵临城下,以俘虏的豫州兵为先锋,为他攻城,顺利的话,有很大几率让守军直接开城投降,而现在,这个结果却是提前了,为李易省去了不少的事情。
不过,李易麾下的将领们却是多少有些郁闷,他们原本还在琢磨破城的功劳最后能花落谁家呢,现在倒好,所有人都没戏了。
李易来到西门的时候,只见士兵正在打扫战场,城门果然大开,里里外外站着不少的豫州兵,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有惶恐,有迷茫,显然不是很理解,已经开门投降了,外面的人为何不进来。
不过在李易出现之后,他们的表情就转为畏惧了。
“贺齐、陈到,接管西门,小心有诈!”
吩咐了一声,李易又唤来了统领西门外这支兵马的校尉,问道:“兵马伤亡如何?”
因为意外干掉了刘繇这条大鱼,校尉的表情有些兴奋,不过面对李易的问话,他也不敢翘尾巴,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的说道:“战死三十二人,重伤十九,其余轻伤三十余,现在医官已经接手救治。”
李易点头道:“不错,你应对的不错,给你记一大功。”
那校尉当即大喜,赶忙拜道:“多谢主公!”
李易笑了笑,这个校尉运气确实够好的,白捡了一个大功劳,不过人家表现也不错,最起码在西门守军投降的时候没脑袋一热就冲了进去,而是压下了捡功劳的冲动,留在外面耐心等候李易的到来。
别看这事说起来简单,事实上很多带兵将领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忍不住的。
李易又问道:“刘繇何在?”
“主公,这边。”
很快,校尉将李易带到了临时营地门口,那里正躺着刘繇,身上的箭矢已经被去掉了,衣服上血迹斑斑,就连身下垫着的草席都被血水给浸红了。
李易盯着刘繇看了好一会,这才轻叹一声,然后对同行的虞翻说道:“将之厚葬,就与张英、樊能等人葬在一起吧,还有之前的于糜,可惜了,若非敌对,这些都是不错的人。”
虞翻当即将这件事记下,但那校尉却是又开口道:“主公,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哦,还有何事?”
那校尉躬身道:“属下从俘虏口中得知,刘繇之所以率军突围,是因为昨夜战败之后,城内人心散乱,残余守军纷纷逃离,只剩下两千余人,根本无力守城,天亮之后百姓更是围了刺史府,找孔融讨要说法,别驾王脩为此自刎谢罪,刘繇认为大势已去,这才选择了突围。”
“竟然还有这等事!”
李易很是惊讶,谯县城内的情况比他想的要糟的多,正要询问详情,就见陈到快马奔来,对李易说道:“主公,今早王脩在刺史府前自刎,城内军心大乱,在西门投降之后,其余城门守军也纷纷放下兵刃请降,还有就是,城中刺史府忽然起火,贺将军正召集人手灭火。”
前面的消息李易已经知道了,自然不会有多意外,但后面的话却是叫他颇为在意,急忙问道:“孔融呢?”
陈到惭愧道:“匆忙之间,还未得孔融消息,不知是葬身火海,还是逃了。”
“无妨……”
李易想了想,说道:“你立即传讯黄将军,让他率领兵马入城,切记不能扰民,而且原本豫州官员宅邸也不要冒犯,即便王脩与太史慈也不例外,嗯……忙完之后你来寻我,我要亲自渐渐太史慈!”
“末将得令!”
陈到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对着李易一抱拳,便去了大营方向。
太史慈为人不错,陈到,还有投奔许褚的吴霸,都是被他举荐过的,虽然最后事情没成,却不是太史慈的问题,所以,太史慈算是对他们有恩惠的。
许褚也差不多,被俘之后太史慈是立主招揽许褚的,并且对他颇为善待,许褚也对太史慈有好感。
所以,想要为太史慈求情的人不在少数,可问题是,太史慈射了李易一箭,要不是李易“洪福齐天”,当时就死定了,那么李易莫说要杀太史慈,便是杀他全家,都是正常反应。
在这个前提下,根本没人敢帮太史慈说话,也没有让李易放过太史慈的理由。
而刚刚李易话语中的意思,明显是有意放太史慈一马,陈到自然是欢喜了。
等陈到走后,典韦忍不住问道:“主公难道要招揽太史慈?”
李易颔首道:“不错,如此猛将,杀之实在可惜,我于心不忍。”
典韦有些不太情愿的小声道:“可他,可他险些就害了主公性命啊……”
李易呵呵一笑,道:“远有管仲齐桓,现有我们自家的军师,既有如此先例,我又为何不能容下太史慈呢?”
典韦虽然还有些不乐意,但也不能说啥了,只能无奈拱手道:“主公大度,属下不及太多。”
李易笑了笑,并未继续言语,他的度量大小取决于对方的才能身份,像是太史慈这种人品和本事都很不错的家伙,李易的度量自然就很大了。
至于太史慈的那一箭李易也没忘,而且他也从没打算一笔勾销,反正太史慈还年轻,李易有很大的把握让他拿整个后半辈子来还,而且还是一边干苦力,一边感激涕零的那种。
这也算是报仇了。
当然,如果太史慈太过死脑筋不给李易面子,那就别怪李易心狠了,该杀就杀,他绝对不会手软!
因为城内的豫州兵是主动投降的,所以李易的兵马进驻,以及接管非常顺利。
第一时间,李易的人就将残余的豫州兵给召集了起来,让之前被俘的豫州军将官去安抚人心,与此同时,李易也放了一些配合的比较好的豫州兵俘虏回城,向家人和邻里报平安,免得不知情的百姓闹出什么乱子来。
李易虽然手段不少,节操更是快用光了,但他也有着底线,除非实在没办法了,他是绝对不愿意将兵刃指向普通百姓的。
所以,黄忠刚刚进城,李易就开始布置给孔融泼脏水的事了,李易决定将昨晚战事中阵亡的豫州军士兵的性命全都算在孔融的头上,具体内容大概就是孔融不会指挥非要瞎指挥,结果自乱阵脚,军中士卒惊慌哗变,自家人砍了自家人,这才有了数千死伤。
而李易的兵马,虽然叫的凶,其实只是冲阵罢了,并未杀人,不信可以看看南门那边的情况,那些落水的豫州兵还是被李易下令救起来的,这便是李易爱民如子的铁证。
李易的自我洗白以及对孔融的脏水泼都非常勉强,且漏洞百出,但现实是李易已经占了谯县,李易拳头大,明白的人都会装糊涂,不明白的,更是难得糊涂,反正很少会有人在这时候跟李易叫板。
于是,在种种操作之下,只用了不到半日时间,谯县的情况就基本稳定了下来,李易也在天黑之前进入了城池。
因为刺史府被烧了,蒯越便将李易的住处安排在了原本汝南太守,徐璆的府邸之中。
徐璆本人却是在数日之前便离开了谯县,前往各郡调动兵马去了,只是情况显然不好,一直等到李易拿下谯县,也没见有哪路增援到来,反倒是他的府邸被李易征用了。
不过,李易入城后却并未到府邸休息或者议事,而是叫了典韦、许褚、陈到、周仓四个保镖,外加一队亲卫去了太史慈的所在。
李易瞧了瞧门脸,不解道:“太史慈在豫州统帅兵马,也算是身处高位,可所处宅院为何如此普通,看上去与寻常民家差别不大?”
典韦和许褚也觉得奇怪,不过陈到是和太史慈打过交道的,当即解释道:“太史将军俸禄不少,孔融也为其安排了一处大宅,只是大宅打理起来也麻烦,需要许多仆役侍女来收拾,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太史将军便将大宅给还了回去,另外买了个小院子,平日只有两个老仆操持杂事。”
典韦与许褚面面相觑,他们是那种没钱也要想办法潇洒的主,很不能理解太史慈的这种苦修生活,觉得他太抠,或者太无趣了。
不过李易倒是大概理解太史慈的想法,因为这是可是一位孝子,对孝子来说,母亲还留在老家辛苦,他如何能在外花天酒地?
李易并没有解释这一点,只是对陈到说道:“叫门吧。”
陈到点头,然后上前拍了拍门,不见有人回应,倒是门板自己开了条缝,显然里面没有上门闩。
陈到回头看了眼李易,便伸手将大门推开,进去左右观察了一下,不见人影,也不见有什么危险,便躬身请李易入内,同时对里面喊道:“太史将军可在家中,襄侯特来拜访!”
之后依然不见应答,李易皱皱眉,一边走一边说道:“进去看看。”
众人会意,于是,周仓与陈到在前,典韦许褚在后,护着李易往后面的大屋走去,而他们如此阵仗也并非多余,实在是担心太史慈再度对李易不利。
院子不大,李易一行人绕过天井就到了后面的大屋,然后就看到太史慈正端坐中央,双膝上还放着一柄长剑。
李易先是心中微微一紧,以为太史慈想不开自我了断了,不过看清楚太史慈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李易也就松了口气。
陈到正要喊太史慈与李易说话,太史慈便主动站了起来,将长剑往边上一放,低眉顺目,对着李易深揖一礼,道:“罪将,见过襄侯。”
李易眯了眯眼睛,他感觉到太史慈的语气不对,别的不说,单单“罪将”这个称呼就不应该,外人或许不知道豫州一战的内幕,太史慈还不清楚么,他哪来的罪过?
要说太史慈怕死,为了讨好李易,李易可是万万不信的。
李易想事情耽误了一会,太史慈只以为李易是不想搭理他,便继续说道:“太史慈知道,对襄侯施以冷箭,罪不容诛,破城后绝无活命之理,所以,太史慈已然准备领死。”
众人表情都是有些奇怪,陈到想说什么,但李易却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开口,先看看太史慈到底想干嘛。
只见太史慈一咬牙,忽然屈膝,对着李易拜道:“罪将虽然自知罪无可赦,但还是有一事相求,希望襄侯可以应允!”
李易揉了揉鼻子,遮住嘴角的笑意,问道:“何事,你先来说听听,至于是否应允,稍后我自有决断。”
第658章 又得一员猛将
太史慈心中稍黯,但很快就稳定心神,从旁边拉过一个木箱,将盖子打开,只见里面装了许多的钱财,另外还有几样金铜器皿,一些玉石雕刻,外加几口宝剑,虽然不知其品质如何,但既然能被太史慈如此收藏,想来应当不是寻常货色。
李易略微估摸了一下,这些对典韦他们来说,差不多算是一笔巨款。
亮出这些之后,太史慈深吸口气,道:“这些阿堵物,应当不入襄侯法眼,但这些已经是罪将全部积蓄,今日,罪将将其全部献给襄侯,只是想要恳求襄侯一件事!”
“你说。”
李易现在却是不笑了,神色也很郑重。
旁人或许会猜测太史慈是想以钱财贿赂他,然后换取活命的机会,但李易却是知道,太史慈为的不是这个,所以,他要是继续嬉皮笑脸的话,未免太不尊重人,弄不好太史慈也会对他心生恶感。
果然,就见太史慈深深一拜,沉声说道:“罪将刺杀襄侯,罪该万死,本不应再有奢求,奈何家中母亲年事已高,今太史慈行差踏错,不能侍奉她老人家,已是万分羞惭,若是再为母亲引去灾祸,纵然粉身碎骨,亦难心安,所以……”
似乎是有些情难自已,太史慈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哽咽,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万般无奈之下,罪将只能冒昧恳求襄侯,将来襄侯北上,莫要因罪将过错,牵连家中老母,如此,罪将感激不尽,还望襄侯开恩!”
说罢,太史慈再拜,以头杵地,发出咚咚闷响。
在场除李易之外,也就陈到对太史慈的请求没有感到太过意外,而剩下的典韦几个,他们就非常诧异了,万万没想到太史慈留在这里等死,竟然只是为了让李易不为难他家中老母。
这……
虽然如此主动的赴死稍稍显得有些愚蠢且不知变通,但其孝心,绝对值得敬佩!
此时此刻,便是一直对那一箭耿耿于怀的典韦看太史慈的目光也和善了不少,而且,他也有些明白李易为何愿意对太史慈网开一面了。
李易并没有着急回答太史慈的话,而是问道:“你如何知道我将来会引兵北上?”
太史慈微微抬头,但依旧是俯身子,慢慢说道:“襄侯志向高远,更兼兵锋犀利,中原已经无人能当,北上怕是早晚之事。”
李易点点头,又问:“你今日以性命换我承诺,难道就不怕我将来出尔反尔,亦或者我干脆直接下令,让众人将你围杀?”
这次太史慈停顿了好大一会,这才有些艰难的说道:“今日罪将若是逃遁,将来再遇襄侯,家人必遭连累,而且家中母亲年事已高,不堪颠簸,罪将便是想带着母亲隐居避难,也难有好的去处,所以……”
“与其如此,还不如恳请襄侯宽容,或许还能以罪将性命,换母亲平安。”
“即便,即便襄侯不允……罪将也是尽力了。”
李易微微颔首,看着太史慈的目光很是欣赏,沉吟了一会,问道:“你可成家?”
太史慈摇头道:“罪将虽然小有积蓄,却从未安定,所以暂未考虑成家之事。”
李易点头,道:“这么说你更无子嗣了。”
这次没等太史慈回话,李易便接着说道:“你既无妻妾,更无儿女,你想要一死了之,我可以应允,今后不会为难老夫人,但你可曾想过,闻听你身死噩耗,老夫人会是何等反应,而且你也说,老夫人年事已高,你死了倒是干脆,可老夫人由谁奉养,再过几年,年纪再大一些,行动不便,又该如何自处?”
“我……”
太史慈最近受的打击太大,脑袋里想的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李易的语气并不是对一个敌人该有的仇恨,相反,很是温和,提到他母亲时,更是用了非常客气的称呼。
对于李易的问题,太史慈迟疑良久,这才喃喃说道:“家中还有一些田宅,还有我托人送回的财物,应当可以……”
太史慈本想说应该能够供他母亲终老,最终却是难以出口,因为现在这世道,若是哪天战火烧过去,就算李易不去为难,可当真乱起来,一个老妇人如何自保?
至于那些家财,若是没人照应,更是可能成为取祸之道。
这些事情太史慈心中一直都清楚,只是被眼前形势所迫,让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只能将眼前能做的事情做了,算是得一个勉强的心安。
奈何,李易却是毫不留情的将之戳破,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太史慈趴伏在地,双手扣着地缝,哪怕指甲都拗断了也仿若不知。
现在他是真的后悔了,对于孔融,他是问心无愧了,可结果呢,即没有建功,更未得孔融承认,反而被怀疑排挤,现在,便是想最后给家中老母亲做点事情都如此艰难。
早知如此,他就不射那一箭了,甚至,干脆别跟着孔融来到豫州,那么,一切让他为难的事情就全都不存在了。
太史慈心中非常绝望,绝望的想要落泪。
就在太史慈的情绪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李易忽然说道:“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干脆将你母亲接到襄阳吧,那里太平,应当能让你安心。”
太史慈不禁出了下神,然后猛的抬头看向了李易,也是今天第一次正视李易。
李易问道:“如何,你可愿意?”
太史慈一脸的不可置信,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方才小声问道:“襄侯所言当真?”
李易笑道:“我现在也算是坐拥三州之地,位高权重,说话自然是要算话的。”
太史慈眼中顿时露出感激之色,身体更是激动地微微颤抖,他之所以会摆出如此恭顺的态度来向李易认错,领死,然后提出让李易不要为难他母亲的要求,正是因为太史慈觉得李易这样的人物,或许会有小家子气的一面,但只要让李易出了气,让他找回了面子,应该就不会再去特意为难一个没有威胁的人。
现在李易的回应比他想的更好,太史慈感觉李易不是诓他的,而是被他的孝心给感动了。
“多谢襄侯,多谢襄侯!”
太史慈连着对李易拜了两拜,然后小心道:“襄侯可能容罪将书信一封,只要片刻就好。”
李易眼中微露疑惑之色,问道:“书信作甚?”
太史慈如实说道:“自然是向母亲说明此中原委,另外,襄侯若是派人去青州,也方便作为指引。”
太史慈话音刚落,就见李易哈哈大笑了起来,太史慈一脸莫名,不知道李易为何发笑,他觉得自己写一封信说明情况是很正常的,而且他也必须得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不然他老娘去了荆州,天天骂李易杀她儿子,就算李易再怎么不计较,那日子也是没法过的。
看到太史慈的不解,陈到实在忍不住,又见李易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俯身小声道:“太史将军,主公是要让你亲自去将老夫人请到荆州啊。”
“嗯?”
太史慈先是一脸诧异,似乎是认为自己听错了,而此时李易也收住笑声,正面露微笑得看着他,太史慈不由一阵恍惚,这才终于想起,李易自从进来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没对他露出过杀意。
“我……”
太史慈咽了咽口水,似乎想对李易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的低下头去。
喜悦,自然是有的,虽然太史慈不是惜命的人,但能不死自然还是不死的好,更何况他还有牵挂。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李易的善意。
在太史慈看来,他射了李易的一箭,李易杀他是理所应当,便是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有活命的可能,可偏偏李易还真就想要放他一马,这算是恩情也好,或者大度也罢,对于太史慈来说都有些太过厚重了,重逾千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李易不解的看了太史慈一眼,他本以为太史慈会第一时间对自己千恩万谢的,可现在这样子,却是叫他好生奇怪,于是问道:“子义意下如何,虽然那日子义射我一箭,当时我也确实受了些惊吓,但要我因此便害你性命……唉,却是万万下不去手的。”
太史慈将脑袋垂得更低了一些,哑着嗓子道:“太史慈何德何能,能被襄侯如此对待,还请襄侯收回决定,太史慈愿以一死赎罪!”
太史慈说罢,便猛的伸手去抓之前被他放在地上的长剑,不过典韦动作却是更快,没等太史慈抓住,典韦就先一脚踩住了剑刃,然后就对着太史慈当头骂道:“我主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而且你正好还有老母需要供养,如此岂不正好,可你这是要干什么,学个娘们一样寻死觅活?”
太史慈被典韦骂得脸色涨红,可他却无力反驳。
太史慈虽然是个武将,但与典韦却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典韦是个粗人,脑子也简单,李易对他好,他就报答李易,烧杀抢掠啥的,李易让他干,他拎刀子就上,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管他谁呢,就算是皇帝也照砍。
可以说,典韦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且快乐着,但太史慈就不一样了,他既有堂堂八尺男儿胸怀报负,也有一个仁义之士的操守和固执,他考虑的事情太多,自然也累的多。
比如之前,太史慈在孔融手下干的不痛快,换典韦早撂挑子了,而他却一直坚持着,直到最后。
李易适才虽然没有说明,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想将他收入麾下。
面对李易的如此态度太史慈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也愿意报答李易,可是,这人情真的太大了!
典韦见太史慈不吭声,却是认为他不知好歹,又要骂他,却被李易抬手制止了,李易问道:“子义莫非有何顾虑,或者说担心我将来会旧事重提,迫害于你?”
太史慈赶忙摇头道:“罪将不敢,只是,只是……”
见太史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易皱皱眉,想了一会,忽然问道:“你可听说,当初荆州牧刘景生,一连数次,派刺客害我性命之事?”
太史慈怔了下,但还是说道:“罪将略有耳闻。”
李易笑道:“前面几次也就罢了,最后一次,主谋却是当时的荆州别驾,蒯越,是他遣人毒杀于我,而且险些得手,不过嘛,现在他是我的右军师。”
太史慈脸上顿时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蒯越的大名他自然是知道的,最初的时候,李易在文官方面的左膀右臂是贾诩和郭嘉,可慢慢的,虽然李易对那两人的倚重并未下降,但在外人看来,蒯越已经是后来居上,俨然成了李易身边第二人的存在,可谓是位高权重。
结果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刺杀过李易,而且还是最为卑鄙的下毒,这可比太史慈的冷箭要严重多了。
冷箭虽然是暗算,但毕竟是战场上的事情,成功了太史慈就是英雄,而蒯越那个,就算成事,估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外说。
看着太史慈一副被惊呆的模样,李易笑道:“当时途径豫州,与子义初见,我便知道子义乃是少有的将才,倾慕至极,只是碍于当时情形,实在无法招揽,而且我知子义为人,做不出那等背叛之事,所以,我只能将想法搁置,一直等到现在,今次我出兵豫州,目的有三,其一是为了豫州本身,其二是与孔融了结仇怨,最后,正是为了子义将军啊!”
“我,罪将……”
太史慈还在喃喃,李易却是有些着急了,一把拉住了太史慈的手臂,而太史慈根本没想到李易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饶是他武艺高强,但还是被李易一下子给拎了起来。
“随我出来!”
李易将太史慈给拽出了院子,又出了大门,然后往边上街口一指,只见那里聚集着不少的百姓,跟着就听李易说道:“看到了没有,我大军破城之后,不但对百姓秋毫无犯,更没有搜刮百姓财物,反而为城中每家每户,分发三日口粮,作为安抚之用,此举可算仁义?”
虽然是问话,但李易却没有给太史慈回答的时间,他跟着又道:“我出兵豫州如此匆忙,一路直奔谯县,不敢歇息停留,为何?不过是为了尽量不耽误春耕农事,不想百姓青黄不接罢了,等到明日,就会有官员巡城,催促百姓春耕,你说说,天下能有几人似我这般在意百姓,如袁绍曹操这些般穷兵黩武之辈,能及我万一?”
“当然,天下也是有爱民之人的,比如陶谦,甚至孔融,可惜他们虽有善心,却不知百姓所求为何,而且如今乱世,他们更无保全百姓的手段,一旦遇到残暴之辈,百姓必然遭到屠戮,之前徐州惨剧便是印证。”
“所以,这天下之大,既有爱民之心,又有护民之力,唯有我一人而已,你若是助我,便是为天下百姓出力,最后更能光耀门楣,余荫子孙,何乐不为?”
李易这一通话虽然自夸的厉害,可他却是面不红气不喘,反倒太史慈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脸色涨红。
李易看着太史慈,最后说道:“话已至此,你若还是想不明白,宁愿化作枯骨也不愿为这天下出上一份力,便是我李易认错人了,你就自行了断去吧!”
说罢,李易一挥衣袖,作势要走,太史慈却是终于顶不住了,噗通跪下,双眼中似无力,又似解脱,缓缓拱手道:“罪将!便将这条性命交给襄侯了!”
第659章 豫州刺史,都督
收服太史慈,李易很高兴,但心中也稍稍有那么一丝遗憾。
现在李易麾下的武将,大概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种,以张辽、典韦、徐盛这些人为代表,他们在才能方面各有高下,各有所长,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对李易忠心耿耿,不但能为李易抛头颅洒热血,更是可以毫无疑问的执行李易的任何命令,相应的,李易面对他们时所表露的,也是本身最为真实的一面。
这些人的天花板很高,有恰当机会的时候,李易也会优先考虑他们,只要他们能立功,李易就会不遗余力的为他们加官进爵。
第二类人的天花板就稍稍低了那么一点,比如贺齐,张绣,陈到他们,他们对李易也是比较忠心的,李易也信任他们,但因为相处时间问题,或者是本身的三观,李易暂时还不能对他们毫无顾忌的放心,所以,李易或许会重用,比如这次就让张绣担任了先锋,但之后张绣要是不想办法将李易的好感度刷上去,这个先锋基本就是他的人生顶点了。
至于最后的,则是孙贲,凌操,徐琨这些人,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但还没有到需要李易动容的地步,再加上他们的背景多少都是有些问题的,所以李易虽然会为了和谐任用他们,却很好给予他们真正的信任。
相应的,这些人的天花板就比较低了,机会也少,基本上军中的中层就是他们的终点了,想要向上更进一步,除非发生某些偶然事件,否则只能寄期望于下一代人。
而太史慈这位三国之中排的上号的猛将,就很不幸的被李易放到第二类人里面。
太史慈虽然因为李易的免死,非常感激李易,关键时刻为李易挡刀也不是问题,但太史慈却是个三观比较正的人,在他眼里,有太多东西都是要胜过功名利禄的,甚至胜过他自己,李易对这种人非常欣赏,甚至是敬佩,但是,他可是一个造反头子,太史慈遇到李易,既是幸运,也是不幸。
接纳了太史慈之后,李易便很是大方的让太史慈先回青州接他的老母亲,这是李易的诚意表现,因为这根本就是将开溜的机会送到了太史慈的面前。
不过,太史慈的节操在这时候就表现出来了。
太史慈先问李易是否要继续北上,与曹操征战,在李易点头之后,太史慈便坚决表示,李易免他不死,这是恩情,而李易今后又有大战,他若是此时离开,便是不义,非君子所为!
所以,他一定要先跟随李易与曹操交战,等兖州战事结束之后,再回老家接他母亲。
李易本不想如此的,但在太史慈的再三坚持下,还是同意了,并且顺便给太史慈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明日起协助黄忠整编豫州军,目的是要从豫州军中选拔出一些精锐,随着他的大军奔赴兖州,与曹操作战。
交代完这些之后,李易便告辞离开,虽然谯县已经拿下了,但后续依然有着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最起码一开始这两三天,李易是闲不下来的。
然后,让李易很意外的是,他刚进入那处别院的正厅,发现除了他麾下文武,孔融竟然也在。
与第一次相见时的风度翩翩不同,今日孔融模样很是狼狈,头发散乱,身上血迹斑斑不说,衣服上还有沾着不少的泥土黑灰,而且是黏在上面的,更显邋遢。
李易进来时自然是有动静的,但孔融却是闭着眼睛,轻哼了一声,连看都不看李易一眼,一脸的不屑,就好像李易有多膈应一般。
但李易却是觉得,孔融举动更像是掩耳盗铃多一些。
李易视线扫视了一圈,对贺齐说道:“公苗,刺史府的事情是你负责,孔融也是你找到的吧?”
“正是属下!”
贺齐赶忙应声,之后脸色稍显古怪的道:“之前刺史府火势太大,将近入夜方才扑灭,有些帮忙救火的百姓便在院中休息,然后有一人听到有咀嚼之声,最初以为仓鼠,再听却是与人声相似,于是,那人将异状报与了军中将士,将士们寻声索骥,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地窖,然后就见孔融藏身其中,当时他还在吃饼。”
贺齐说罢,在场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易同样神色古怪。
在李易看来,像孔融这样的人就算败了,不管是死还是降,都应该比较体面才是,所以听说刺史府起火之后,李易便以为孔融是如袁术那般举火**,根本没想到他虽然烧了刺史府,自己却是藏了起来。
这真是叫李易吐槽不能。
孔融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发一语,不过脸色却是涨红,显然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镇定。
看到孔融这样子,李易忍不住说道:“你想要求活,我可以理解,但你烧了刺史府作甚,你可知道,单单这一座府邸,想要将其修复,得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
李易是真的心疼,城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结果孔融一把火就把地标建筑给烧了,李易自然不爽。
孔融微微转身,用后脑勺对着李易,显然是不打算回这个问题。
“主公。”
这时贺齐轻声补充道:“扑灭火势之后,将士们发现几具尸首样置蹊跷,便请了医官前来查验,基本确定,那些人多是妇人,还有孩童,且是在起火之前,便被人杀死了。”
“竟然还有这等事?”
李易目露惊讶之色,然后再看向孔融的时候,眼神就有些嫌弃了。
大势已去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与家人受辱,杀妻杀子,然后自杀的人不在少数。
李易印象最深的就是大明崇祯帝,还有刘备的孙子刘谌,前者不用多说,后者却是在刘禅决定投降的情况下,宁死不受辱,全家赴难,那股子硬气,便是李易都很敬佩。
所以,倘若今日孔融能像刘谌样,李易也会叹一声好汉,然后给他坟头添把土,毕竟逝者已矣,有些事情再计较就没劲了。
可孔融这倒好,老婆孩子都死了,自己躲地洞里藏了起来,这算是个什么事?
李易冷哼了一声,忍不住想要羞辱孔融一番,而孔融似乎有所察觉,直接抢在李易开口之前喝道:“忠良之后,宁死不能受贼之羞辱!”
“大胆!”
贺齐当即开口呵斥,李易却是摇摇头,然后略一思索,他忽然明白孔融为什么这么狠心了。
而且,这件事李易也有责任,因为他可是不止一次威胁孔融,说要绿了他的。
李易是有些贪花好色不假,但他办事的过程还是比较讲究的,尽管也有点黑历史,但跟曹操那个级别的还差着境界,最起码暂时如此,以后的话……以后再说。
而且李易一直认为给别人带帽子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是要败人品的,再加上孔融都那么大年纪了,所以李易对孔融说那些话主要是膈应他的,不是真的要给他戴帽子。
哪曾想,孔融却是当真了,然后为了不让李易得手,直接从根本上断了李易的念想……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孔融的家人不想落入他的毒手,干脆自行了断了。
李易抿了抿嘴,忽然觉得再继续欺负孔融有些不太好,便转过身去,想了想,然后对鲁肃说道:“子敬,你代笔,我要上书天子,唔……曹操残暴,视百姓为草芥,于徐州屠戮百万,可谓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为天下仁人义士所不容,而易,深受皇恩,自不能坐视曹操横行,肆虐天下,于是只能不辞辛苦,亲率大军北上,欲与曹操决战与兖州,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为天下除此祸害!”
李易微微顿了顿,开始观察众人的表情反应,发现除了几个新来的,其他人倒是颇为淡然,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情况。
最后李易看了孔融一眼,见他却是目瞪口呆,暗暗摇头,然后继续说道:“豫州孔融,不明善恶,不辨是非,竟然与曹操勾结,阻我除贼,甚至不惜让刘繇夺我帅印虎符,事败之后,为遮掩罪行,更是丧心病狂,无视数万百姓生死,纵火焚城,幸好守城将士深明大义,请我入城,主持大局,没有酿成大祸。”
孔融的眼睛直接就瞪圆了,众目睽睽之下,如此颠倒黑白的话,李易却是张口就来,这再一次刷新了孔融对李易无耻程度的认知。
“今孔融已经畏罪自杀,然豫州百姓百万,孔融在任时便是民不聊生,今更是人心惶惶,为豫州百姓生计考虑,亟需一位德高望重之士主持安抚,故而……”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易看了蒯越一眼,稍作犹豫之后,才继续说道:“易举荐蔡邕为豫州刺史,蔡邕乃天下博学之士,声名传于宇内,必能安抚豫州人心,还请朝廷应允。”
李易说罢,蒯越心里松了口气,刚才他可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李易要把他留在豫州呢,在旁人看来,刺史是个好差事,但蒯越却是真的不稀罕,好在李易没选他,而是将蔡邕给点了过来。
而李易点了蔡邕,虽然稍显突兀,却是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因为李易麾下虽然能人不少,但普遍年轻,缺少威望,让他们主政一方,维持各方关系,无形中会有许多的阻力,在这种情况下,李易让蔡邕来做明面上的豫州刺史,就成了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之所以说明面上,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蔡邕只是在豫州撑场面的,真正做实事的,李易绝对另有安排。
“逆贼!你这逆贼!老夫杀了你!”
忽然,孔融一声大叫,挥拳向李易冲了过去。
孔融是真无法忍受,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都不敢相信一个人竟然可以如此颠倒是非,还明目张胆的上书为难天子,真真是无法无天,无耻至极!
愤怒之下,孔融的这一冲倒是当真有几分威势,奈何,还不等他到李易跟前,便被典韦一把攥住了手臂,反手将他牢牢制住。
但孔融依旧不肯作罢,大声叫道:“天日昭昭,报应不爽!李易,你今日如此倒行逆施,将来必有忠志之士,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死到临头还敢猖狂!”
典韦骂了一声,挥拳便要去砸孔融,但李易却是伸手挡了一下,然后走进看着孔融,试探问道:“你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你现在若是求我,或许我还能给你一条生路。”
“哈哈哈……”
孔融大笑一声,骂道:“身死事小,失节事大,孔某人清清白白,宁死不能与小小同流合污!”
李易定定的看着孔融,忽然摇头笑了,然后感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能够延续千年,原来最后的那根硬骨头在这里。”
李易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众人都是不解,李易也没有解释,一摆手,道:“带下去吧,办得体面些,孔融虽然作人蠢了一些,但骨头却没歪,不算坏人。”
“李易,奸贼,你不得好死!”
“奸贼,我誓杀汝!”
……
孔融被典韦拖走,一路上依旧叫骂不停,李易却是没有再管他,回身对众人问道:“以蔡中郎为豫州刺史,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皆是摇头,且不说蔡邕名望足够,便是李易自己都表态了,除非有什么大疏漏,一般是没人会再提意见的。
蒯越微一拱手,出列问道:“不知除蔡中郎之外,主公可还有其他安排?”
李易看了蒯越一眼,赞许道:“知我者,军师也。”
蒯越笑笑,拱手后退,然后李易缓缓踱了几步,叫道:“黄忠。”
黄忠一凛,出列道:“末将在。”
“即日起,你兼任汝南都督,执掌豫州军务,待得徐盛霍峻归来,他二人也暂归你调遣,然后全力应对兖州战事!”
黄忠心头不由一阵剧烈跳动,虽然有张辽的例子在先,李易再设一个都督并不奇怪,但豫州和扬州不一样,豫州是前线,这个都督的分量可比扬州要重的多。
这让黄忠感动莫名,同时更觉得身上责任重大。
黄忠没有矫情推辞,他深吸口气,一撩衣摆,郑重下拜,大声应道:“请主公放心,末将绝不辜负主公信任!”
第660章 豫州规划
李易笑着虚扶了一下,示意黄忠免礼。
黄忠的激动表现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原本黄忠还可以更加激动的,因为在李易的计划中,不仅仅要将豫州的军务交到黄忠手里,便是今后兖州的军务,也要让黄忠去管。
只是李易考虑到兖州的战事还没有开始,太早的将这件事定下,怕是多少会影响徐晃的干劲,所以才将这个任命暂时压下,决定等战胜曹操之后再做公布。
其实李易也考虑过让徐晃负责这一块,但豫州和兖州不比扬州,扬州已经平定,平素只要练兵备战即可,压力不大,可豫州,特别是兖州北边,是真的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事,让黄忠这样的中年将领坐镇,显然要比徐晃更加合适一些。
黄忠起身之后,李易继续说道:“子敬,拟一道手令,传回荆州,让庞季调任江夏,改任江夏太守,原江夏太守蒯良交接完成后,到前线军中述职。”
“喏!”
鲁肃应下,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蒯越,而且不单单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蒯越的身上。
刚刚李易任命了一个刺史,一个都督,而下一步又是进军兖州,在这个节骨眼上李易将蒯良这位文官调过来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十之**兖州刺史是没跑了。
如果刚刚李易是对黄忠的任命是重用,那么现在,李易对蒯越一家子的待遇,只能用恩典二字来形容了。
一门两兄弟,一个军师,一个刺史,谁能比的了?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蒯越却是少有的失态了,他直接上前一步,对着李易深深一礼,呼着气问道:“敢问主公,可是要我家兄长去兖州……”
李易笑了笑,打趣道:“不错,正是兖州刺史之位,怎么,难道军师想要与自家兄长争上一争?”
蒯越赶忙摇头道:“主公不计前嫌,对越与兄长皆是委以重任,其中恩义,属下一刻不敢忘怀,无一日不在思索,如何才能回报主公大恩,然大恩未报,今日主公又授予我家兄长刺史高位,如此恩典……属下实在是惶恐,还请主公收回任命!”
说罢,蒯越直接拜倒在地。
在蒯越自己的规划里面,他要全力辅佐李易成就大业,铁面无私,将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情都都为李易做了,等到一切大定,便急流勇退,然后把蒯良这位君子扶上前台,以李易的为人,再加上他的功劳,蒯良今后肯定是安稳如山,之后的蒯家后人只要自己别故意找死,基本就是万世公侯了。
蒯越想的很好,但李易突然的“厚爱”却是让他有点吃不消了,两兄弟一个军师,一个刺史,固然荣光无限,却也有些刺眼了,之后不知会有多少人盯着他们,这对蒯家来说,绝非好事。
李易这次倒是没有什么权谋算计,他是真心的,见蒯越如此推辞,便拉住手臂将他扶起来,耐心解释道:“当初袁术出兵江夏,乱兵肆虐,江夏一片糜烂,战后安抚便是军师兄长主持,然后不过区区数月时间,便让江夏秩序恢复,百姓开始生产,若非如此,我如何能从容平定荆南,之后又出兵徐州,南征袁术?”
对此,蒯越连连拱手,表示惭愧。
李易按住他的手,继续说道:“平定天下,凡俗只知兵马多少,兵戈是否锋利,而我,在场诸位,都应明白,若是后方不能安定,谈何用兵?”
“近年来曹操与吕布厮杀不断,兖州饱受战火摧残,而兖州百姓……十室九空,说一声水深火热丝毫不为过,所以,对于兖州战事,我有士卒把握击败曹操,唯有一事却是让我时常忧心,那便是如何安置百姓,如何帮助百姓恢复生产,如何使兖州秩序恢复正常。”
“我出兵兖州,驱逐曹操,之后却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何苦来哉?”
“而且,兖州若是不能安定,纵然荆州有兵马百万,北伐河北也只能是纸上空谈。”
“所以——”
李易看向众人问道:“得兖州之后,谁能为我治理兖州?”
李易都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没人再认为这是李易单纯给蒯家的恩典,而是真的让蒯越来做实事的,这个兖州刺史绝非美差。
蒯越更是暗暗羞愧,这其中缘由他本该第一时间想到的,但一关系到自家事,竟然乱了思绪,第一反应竟然是推辞!
蒯越再拜道:“主公高瞻远瞩,属下惭愧,惭愧!”
李易微微笑了笑,轻轻拍打蒯越的肩膀做安慰,最初的时候他没想的太复杂,现在倒是大概明白蒯越的心态了,毕竟权利这东西虽然好,但也需要适度,特别是开国功臣,太亮眼的基本都很难善终。
不过李易并没有那些糟糕的想法,且不说他是开挂的,就算他是个普通人,他光熬都能把这些有功之臣给熬死,这还怕个甚?
安慰蒯越之后,李易再对众人说道:“这件事便如此定下了,不知诸位有何补充?”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倒是鲁肃想起了什么,问道:“主公,虽然因为孔融放火,导致许多公文账册焚毁,不过属下查找徐璆最近来往书信,判断其应现在应当是在陈国刘宠那边。”
“陈国……不过到现在陈国也没动静,看来徐璆此行不顺。”
李易喃喃了一句,然后问道:“子敬可是有什么谏言?”
鲁肃微微躬身,答道:“属下以为,主公可以以徐璆是孔融同党为由,去信一封,让刘宠将之缉拿,押送谯县。”
李易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抹略显古怪的笑意。
谁说鲁肃是老实人的,有见过这么坑人的老实人么?
当然,李易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鲁肃这是近墨者黑的表现。
李易虽然很满意鲁肃的提议,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自顾自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梁国刘弥,沛国刘曜,这两地诸侯虽然势力远不能与刘宠相比,但若是放任不管,我也难以心安啊。”
“还有鲁郡太守刘馥,他与孔融更是亲近,也是在开战之前便离开了谯县,说不得现在就在鲁郡境内招兵买马。”
“这些人,包括刘宠在内,我觉得应当一并讨论才是。”
厅堂内许多文武顿时精神一振,李易说是一并讨论,其实就是要把他们一起收拾了。
不少人开始摩拳擦掌,特别是武将们,跟孔融打的这一仗虽然非常的干脆,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任务,但也正是因为太过顺利了,连最后城池都是人家自己送的,所以这一战除了张绣等极个别人,大多数人身上的功劳都不多。
本来众人以为只能这样了,但李易忽然提出要对付豫州其他地方,这在武将们看来,完全就是捡功劳的事情。
不过,在众将请战之前,就见黄忠和蒯越几乎是同时出列,然后又是同时叫道:“主公!”
两人都是一怔,然后蒯越便笑着后退,道:“黄将军先讲。”
既然蒯越相让了,黄忠也没虚伪客套,向蒯越微一点头致意,然后对李易说道:“主公巧取颍川,然后又以雷霆之势杀入汝南,败孔融刘繇,豫州其他郡国闻讯必然震怖,所以,属下觉得再动兵戈乃是下策,耗时日久不说,还容易耽误兖州战机,而且若是那些诸侯一一身死,也对主公名声不利,末将以为,上策当以攻心为上,许下富贵,迫其称臣,保他平安,然后主公安排官员替换国相太守即可。”
黄忠说罢,蒯越便跟着说道:“属下与黄将军看法相同,若是可以,尽量不要于豫州再动刀兵。”
李易颔首,看向其他人,特别是之前那些跃跃欲试的家伙,现在大半已经低下头去,显然是为之前的短视感到不好意思。
收回目光,李易这才说道:“两位所言,很是合我心意,特别是黄将军,虽为武将,眼光却不局限于战场之中,尤为难能可贵。”
黄忠赶忙谢道:“多谢主公褒奖。”
李易笑笑,然后问道:“不过,这件事具体如何安排?”
这次黄忠没有再说话,他并不擅长这些细节算计的事情。
蒯越却是是胸有成竹,只见他微微一笑,道:“适才子敬谏言便非常不错,迫使刘宠交出徐璆,只要他应下此事,便是向主公低头,然后主公委派官员过去,当能顺利接管陈国兵马。”
顿了顿,蒯越又道:“至于梁国与陈国,他们不比刘宠势大,主公可以遣人与他们商议豫州政务,然后请这二人上书天子,共同举荐蔡中郎为豫州刺史,黄将军为汝南都督,他们若是应下,呵呵,自然也就太平无事了。”
“还剩下了一个刘馥,刘馥与孔融关系亲密,难以说服,不过鲁郡距离遥远,甚至还要远过山阳,如此,便是暂时不管他也是无妨,等到击败曹操之后,点一员猛将,领兵五千东征,鲁郡十日可下。”
“不算鲁郡,其他地方若是顺利,大约十日便可知道结果,属下冒昧推测,其中只有陈国可能存在些许变数,余下沛国刘曜,梁国刘弥,与主公作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纵然有变,主公也只要安排一支偏师过去即可,并不会耽误主公大军日程。”
“嗯,嗯,不错。”
李易点着头,对于豫州之后的安排,他之前虽然不是没有思路,但多少有些不太清晰,但在蒯越一通讲述之后,后面的事情就非常简单明朗了。
不过,李易想了想,补充说道:“若是彻底放任刘馥不管,他必然坏我名声,如此却是不美。”
“而且,陈国刘宠能够聚拢兵马,守卫地方,主要还是陈国国相骆俊的功劳,此人才干德行,皆为上等,所以……”
略一沉吟,李易说道:“如果前事顺利,之后更换陈国国相的时候,可将骆俊调任鲁郡太守,且看他态度如何,若他愿意,就派人领两千兵马帮他稳定鲁郡,事成之后,让兵马在鲁县一带佯动,曹操生性多疑,这支疑兵纵然不能建功,但也能牵制曹操不少的兵力,军师以为如何?”
蒯越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走到地图边比比划划,又思索了一会,这才说道:“属下以为可行,不过,既然要布置疑兵,何不再添上一些人,直接断了曹操的后路呢?”
黄忠也道:“如今曹操大军主力还在围困昌邑,主公挥兵北上,曹操选择无非有二,一便是直接与主公决战,其二就是向北逃窜,避开主公锋芒,这时若有一支兵马从鲁郡出发,向任平,东城交界进军,或能切断曹操退路,让他成为瓮中之鳖!”
蒯越符和着点了点头,不过他眼中却是带着一丝疑惑。
李易不止一次表示过,纵然拼上一万人的性命,也要把曹操留下,而他们现在给出的计划,正是要困死曹操,但李易不知为何,脸上却满是犹豫。
过了好一会,李易也没给两人回应,轻叹了一声,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可还有事情需要商议?”
众人纷纷摇头,李易便道:“如此,尔等便暂且退下吧,不过军师与黄将军留下。”
众人见状,自然识趣,于是很快的,偌大的厅堂便只剩下了李易,黄忠以及蒯越三人。
蒯越主动问道:“主公,可是鲁郡奇兵有不当之处?”
李易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说道:“就布局而言,在鲁郡安插一直奇兵,断曹操后路,乃是上上之选,然而,我却更加倾向只安排少量兵马做疑兵之用,唉,不怕你们笑话,这非是我不愿,实是……不敢!”
两人不由大奇,李易在他们眼里可是英雄了得,现在居然有让李易忌惮的事情,这简直让他们难以想象。
李易伸出手,一根根的扳着手指说道:“曹仁、夏侯惇、夏侯渊、于禁、乐就,这几人都是曹操麾下将领,你们觉得这几人将才如何?”
“对了,还要加上关羽,就是刘备的义弟。”
黄忠与蒯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虽然对曹操有了不少的了解,但主要是在大势方面的,具体看人,依旧不能跟李易这个穿越者比。
李易叹道:“排兵布阵,这些人与文远公明相比,都在伯仲之间,并无明显差距,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黄忠与蒯越的表情立马变得极为不自然,张辽、徐晃、黄忠都是李易麾下挑大梁的武将,可李易忽然说这样的人曹操那边竟然有五六个!
这岂不是说曹操身边的将才更多?
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第661章 青州变故
李易看了看两人的表情,低声说道:“不只如此,若是比较带兵冲阵,斩将夺旗,他们同样不弱于张徐二人,特别是关羽,按照我的推断,关羽的武艺比以往应该更加精进,应当不在……典韦之下,而且关羽还有赤兔马相助,动辄快若奔雷,似张绣对上典韦,便是不敌,也能保自身性命,可他对上关羽,稍微一个疏忽,便是性命难保。”
说到这里,李易不禁有些后悔。
算是一种直觉吧,别看李易现在一身bug,哪怕挨了太史慈一箭都没事,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完全无敌的,特别是一想到关羽就感觉脖子后面凉嗖嗖的,内心非常的不安,仿佛关羽能取他性命一般。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种糟糕的感觉,李易当时肯定会不管不顾直接把关羽干掉的。
暗暗叹了口气,李易继续说道:“除武将之外,曹操身边那两位谋臣,荀彧,戏忠,其才干与军师相比,也是不分上下,大军对垒还好,若是以将领单独领兵在外,很容易就会中了他们的算计。”
“当初吕布反噬,曹操在兖州几乎没有立足之地,后来能够渐渐搬回劣势,固然是有袁绍在后帮助支援,却也离不开这些文臣武将的辅佐谋划,故而,对阵曹操千万不能轻敌大意,否则一旦被他找到机会……即便曹操不能扭转最终胜败,可要是因此付出巨大伤亡,也非我所愿。”
“所以,适才军师谏言,派出一支奇兵抄袭曹操后路,这虽然是一条妙计,但那是对于寻常对手而言,曹操麾下能人实在太多,变数太大,领兵将领稍有不慎,恐怕不但不能拦截曹操,反而会被曹操所趁。”
蒯越与黄忠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黄忠,虽然李易适才是拿典韦和张绣来做比较,可他如何听不出,李易多少有些他不如关羽的意思。
武将本就好胜,若不是黄忠身为军中主将,他还真想请命会一会关羽。
蒯越虽然也有点不舒服,但他没用太多时间就慢慢调整了过来,深吸口气,问道:“按照主公的意思,若往曹操后方派兵,那些兵马只做疑兵,并不真正作战?”
李易轻轻点头,很是遗憾的说道:“我麾下虽然不缺良将,但能担此重任之人却是少之又少,黄将军和徐晃是走不开的,如徐盛、张绣、贺齐这些人,放他们去阻拦曹操,我又无法心安。”
“唔……”
蒯越捋着胡须,一时陷入沉吟。
黄忠抱拳问道:“既然如此,直接让大军绕路,从后方杀向曹操,如何?”
未等李易回答,蒯越便道:“既然曹操麾下不乏智谋之士,如此绕路行军,粮道便成了大问题,而且兖州战乱不停,县城之中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存粮,便是想要夺城取粮,怕也不易。”
蒯越正说着,忽然咦了一声,紧跟着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主公,属下有一计,或可一箭双雕!”
李易当即来了兴趣,问道:“军师有何妙计?”
蒯越伸手在地图上一指,道:“之前曹操让夏侯惇在寿张驻兵五千,防备张超张邈兄弟,双方一直都是相持之势,主公何不去信一封,请他们出兵阻拦曹操后路?”
“当然,有夏侯惇阻拦,他们未必能够成事,但依照主公之前所言,派遣一支奇兵,人数无需太多,三两千人即可,然后让这只人马过鲁县,向西佯动,能打下一两处城池固守最好,即便不能,也要做足石头,引夏侯惇分兵,一旦如此,张超张邈便有了机会!”
“呵呵,如果他们能够战胜夏侯惇自然是最好,之后便有人代主公阻挡曹操,即便不成,那也无妨,最起码能牵制夏侯惇所部兵马,让曹操心神不能,于主公更是无害。”
李易仔细打量了一遍地图,忽然笑了出来,蒯越这计策根本就是损人利己,他只是在一开始派出少量兵马做引子,一旦张超和张邈响应,向东进兵,便会挡住曹操的退路,相应的,其中的风险也转嫁到了他们的身上。
看到李易面露喜悦,蒯越继续说道:“此计若成,自然是主公英明神武,指挥有方,若是后面出了差池,那就是张超和张邈不懂用兵,责任在于二张,不过嘛,主公素来宽厚,之后可适当对其宽慰勉励,如此,张家兄弟必然心怀感激,当能为主公所用。”
黄忠在一旁听得是暗暗咂舌,不时的瞥蒯越一眼,若非大家是同僚,否则像是蒯越这种人他肯定要敬而远之。
不过黄忠倒认真的揣摩了蒯越的提议,忽的,他问道:“军师,若是张超张邈二人,畏惧不战,或者是直接不赞同主公用兵策略,当如何是好?”
蒯越轻笑一声,道:“主公对吕布心怀仁慈,是因为主公与吕布有旧,可张超与张邈有何依仗?若是不听主公号令……呵呵,直接按军法处置便可。”
李易点头道:“不错,此计甚好,纵然鲁郡疑兵可能派不上大用场,但能试探张超张邈对我态度如何,为之后省了麻烦,倒也不断太亏。”
最后,李易问道:“这支疑兵,谁能胜任?”
黄忠略一思索,答道:“贺齐为主,孙贲为副。”
蒯越补充道:“周瑜智谋很是不俗,可随军参谋。”
李易想了想,感觉没问题,便舒了口气,又伸了个懒腰,道:“好,事情便这么定下,明日便派人联系刘宠等人,不过鲁郡那支偏师要早做准备,此事黄将军负责。”
“喏!”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见李易脸上似有疲惫之色,蒯越便问道:“主公,若无其他事情,属下这就回去安排。”
李易点头应允,两人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小声说话,可是刚到门口,就见糜芳和鲁肃急奔而入,正好与他们撞了个满怀。
黄忠伸手扶了一下,惊讶道:“子方何事如此匆忙。”
两人都顾不上回答,糜芳直接大步向前,鲁肃则歉意的对两人拱了拱手,之后也快步往前。
黄忠与蒯越对视一眼,转身往回走去。
糜芳大步来到李易面前,躬身道:“主公,青州刚刚发来消息,袁绍长子袁谭与大将颜良忽然出兵青州,平原、安德等县城已经被袁谭占去,探子发信之时,袁谭兵马已至高唐,如果不出意外,高唐已于数日前落入袁谭手中!”
刚刚李易看到糜芳与鲁肃走路匆忙,便知道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当真听了之后,不由暗道一声果然,然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一次李易出兵,名为征伐曹操,但事实上,李易的战略目标从来都不单单只是一个兖州。
首先,豫州也是李易要的,而且是必须要拿到手的。
在将豫州和兖州入手之后,李易下一步就会开始试探陶谦,借着大胜之后的威风,以及徐州本身混乱的内部情况,李易有很大的把握逼迫陶谦低头,不战而得徐州全境。
如果这两步全都顺利完成,那么李易就要针对青州展开布置了。
现今的青州刺史是田楷,而田楷是公孙瓒的人,李易并不打算对青州动用武力,一方面大军连续作战,是非常辛苦的,李易不想士卒太过辛劳,另外就是他担心此举会激怒公孙瓒,转而让公孙瓒与袁绍这对原本的死对头联合起来对付他,那么纵然他拿到了青州,很可能也是得不偿失。
所以,李易的计划是与公孙瓒田楷结盟,哪怕许下重利也无所谓,总之必须要把黄河南岸的地方全都拿下来,打掉袁绍南下的翘板,然后凭借黄河天险与袁绍对峙,同时寻找机会对袁绍施压、骚扰,让他不能全力对公孙瓒用兵。
一旦达成这个形势,李易面对袁绍就会占据全面优势,然后一边安心种田,一边对袁绍骚扰,只时机到来,便提十万大军北上,河北可一战而下。
只是让李易没想到的是,他的算计固然很好,可袁绍也不是傻子,躲在冀州枯坐等死,人家身边是有大谋的,于是,在李易真正进军兖州之前,袁绍的兵马就先去了青州。
这个情况虽然不是火烧眉毛的紧急军情,但处理不当,在将来就很可能成为大祸患,让李易不得不慎重对待。
李易看向糜芳,问道:“袁谭进军,难道田楷就没有抵抗,怎么一报就是连丢数城,便是连南岸的高唐都去了?”
糜芳表情稍显怪异,看了李易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道:“刘备担任过平原县令,待百姓甚好,百姓视其为衣食父母,但田楷却让刘备调任城门小吏,屡屡为难羞辱,平原百姓心中不忿,故而袁谭兵马到后,只说是讨伐田楷,百姓便主动打开城门,将城池送与了袁谭。”
李易嘴角抽了抽,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缓了口气,李易又问:“那高唐呢,中间有黄河天险,袁谭如何占去的?”
糜芳讷讷,小声说道:“属下也……也说不上来,大约就是袁谭兵马过去,然后便得手了,田楷似乎……并无多少防备。”
李易微微张着嘴巴,再度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这才骂道:“蠢材!”
一旁的鲁肃轻咳一声,说道:“主公,还有一个消息,袁绍使者似乎正在往主公这边赶来,不出意外的话,也就两天的功夫了。”
“又有使者?”
李易眯了眯眼睛,道:“袁绍难道是要为曹操……不,不对,袁绍不是为曹操说情,他是怕我对付青州,甚至干脆挥兵北上!”
李易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对着重新折返的蒯越说道:“使者的事情暂且不管,我欲保下青州,军师怎么看?”
刚刚的内容蒯越也全都听到了,当即一拱手,道:“袁绍此时出兵青州,显然是因为主公的缘故,担心主公得兖州,然后尽取黄河以南,为避免如此困局,故而袁绍出兵青州也就理所当然,只要有青州在手,袁绍便可进可退,大有可为。”
“不过,袁绍想法虽然不错,却也有弊端,他必须要在主公拿下兖州之前,打下青州,否则袁绍此举不但不能建功,反而会是主公取青州的契机。”
“所以,属下以为,青州田楷可以落败,却不能完败,如此,主公或许无需结盟,便能直接将青州纳入掌握,且不会交恶公孙瓒。”
李易点点头,表示认可蒯越的说法,之后却摇头道:“道理不错,可是看看平原高唐之败,田楷显然不是袁谭对手。”
正说着,李易忽然看向糜芳,问道:“臧霸那边情形如何?”
糜芳答道:“之前陶谦两度欲征臧霸,都被陈登,以及我家兄长劝阻,为臧霸说话不少,臧霸也知道此乃主公授意,对主公颇有好感,只是主公暂时还未直接提出招揽,所以,有些事情,目前还是待定。”
“这样啊。”
李易想了想,说道:“若是让人劝说陶谦,借口驱虎吞狼,派臧霸北上助战,然后再暗示臧霸,不求建功,只为拖延数月时日,是否可行?”
蒯越当即符合道:“此法甚好,不过青州田楷主公也当联系一二,许诺兖州战后愿意出兵相助,望其能够城城坚守,拖延袁谭攻势,否则万一田楷胆怯,弃城逃遁,怕是一切皆休。”
“嗯!”
李易重重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事情就如此定下,子方,近来多与臧霸联系,只要臧霸愿意降我,徐州将再无变数。”
糜芳赶忙应道:“请主公放心!”
李易又道:“田楷的事情,还有之后的袁绍使者,便交由子敬处理。”
“喏!”
鲁肃应下之后,李易环视众人,感慨道:“如今我已占据三州之地,兖州徐州唾手可得,无论治下百姓还是兵马,都要胜过袁绍,此事固然可喜,却也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天下豪杰,无论是拥护汉室,还是别有所图,都将视我为大敌,所以,大业一日不成,便一日不可掉以轻心,我当如是,诸君亦然!”
第662章 曹操,兖州,弃子
谋划既定,之后的事情发展,自然也就有条不紊。
首先,便是命人接触刘宠、臧霸、田楷这些人,同时整顿大军,准备北上。
其中的细致工作并不要李易亲力亲为,在大军修整的时候,李易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安抚那些豫州降兵,接见当地的士绅官员,既彰显霸道,又显露宽厚,尽可能多的增加豫州人对他的认同感,方便之后为他卖命。
为此,李易甚至不惜亲自下场,用整整一天时间为百姓施粥赠米,即便作秀,也算是诚意满满了。
这般过了两天,袁绍的使者就到了,不出所料的,来的是老熟人郭图。
与上次一样,李易依旧对郭图热情招待,不过在郭图说出袁绍的意愿之后,李易却是直接拉下脸,将郭图丢给了虞翻这个嘴炮王者去接触。
按照郭图的表述,袁绍希望李易给他一个面子,让他为李易与曹操做一次事老,只要李易应允别打曹操,他愿意举荐李易为骠骑将军,并赠送李易大量珍宝。
最后,郭图还一脸贱兮兮的告诉李易,说袁绍特意给他额外物色了八十名妙龄女子,容貌皆为上等,只要李易点头,马上就给他送到襄阳。
这让李易很是脸黑,虽然上次是他点名要的甄宓,为此甚至不惜拿“传国玉玺”做交换,这事不管怎么看,都是色令智昏的表现。
但李易自己却不这么认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作风还是很正派的,结果袁绍倒好,真当他是色中饿鬼了,区区百十来美人就想让他退兵,这不光侮辱了他的智商,更是侮辱他的人品!
另外一个骠骑将军的提议倒是不错,以李易现在的权势,整个南方都在他掌握,稍后还有兖州、徐州等地,换个头脑稍微热一点的,怕是都要忍不住称帝了,李易虽然没那么着急,但区区一个荆州牧的头衔已经明显不够用了,于情于理李易都必须更进一步。
但是,李易现在根本不用看袁绍,或者朝廷的脸色,即便没有袁绍举荐,李易身边那些人也会推着他上位,李易又何必平白欠袁绍一个人情?
所以,袁绍的提议虽然很有诱惑力,却无法真正打动李易。
不过,在虞翻汇报了与郭图的交谈之后,李易却是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郭图全程只是针对兖州和曹操在谈,对于袁谭以及青州的近况却是只字不提,这乍一看没什么,但就如今的紧张形势而言,却是非常不正常的,李易已经露出獠牙,郭图最起码也要试探一下李易的态度才对。
李易与蒯越等人略一商议,马上就得出结论,袁绍对青州志在必得,而兖州和曹操,很可能会被袁绍当做拖延李易前进的弃子。
对袁绍来说,兖州的确很重要,不然袁绍之前也不会屡次帮助曹操,让曹操逆转兖州形势,可当时曹操的对手是吕布,现在却换成了比吕布强大太多,甚至比袁绍自己都要强的李易。
那么,让曹操在李易的压力下守住兖州,其中需要的投入根本不是对吕布时候能比,甚至即便袁绍全力豁出去了,也没有必胜把握,倒是有很大可能让兖州成为困住双方手脚的泥潭。
李易也就罢了,他占据地利,出兵兖州非常方便,就算兖州成为烂摊子,对李易影响并不大,可袁绍不同,且不说中间有一条黄河,支援兖州的成本远高于李易,一旦他后方空虚,后面的公孙瓒也不是好相与的。
如此情形之下,袁绍与其花费大价钱,承担大风险,与李易争夺一个前途莫名的兖州,自然是远不如直接换个地方下手,将青州这个软柿子吃到口中来得实在。
初时得出这个判断,李易与身边人都是欢喜,但很快,不少人脸上就开始浮现担忧之色。
因为袁绍就算放弃兖州,也不会真的把兖州拱手相让,再加上郭图是从曹操那里过来的,所以,但凡有些智谋的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袁绍有极大的可能,会让曹操在兖州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李易的脚步。
正常情况下,李易兵多,曹操兵少,且曹操粮草更少,后勤方面跟不上,那么曹操面对李易大军的时候,有极大的可能会选择在李易立足未稳的时候展开决战,在决战中赌上一线胜机。
但如果袁绍让曹操放弃兖州,并拖延李易脚步,那么曹操很可能就会将兵力分散,一节节的固守,直到他再也耗不起的时候,这才撤离兖州。
而且,曹操麾下的兵马多是兖州本地人,曹操让他们在兖州厮杀没问题,可如果曹操退守河北,下面士卒是不会跟他走的,那么,曹操很下心让士卒与李易死拼也是完全可能。
不过,对于这点,李易麾下也有另外一种声音。
蒯越认为,曹操固然以袁绍马首是瞻,但袁绍的势力在河北已经较为稳固,曹操如果失了兖州,渡黄河投奔袁绍,袁绍根本没有地方让曹操掌握一州兵权,曹操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座下的谋臣。
而且,蒯越还认为,袁绍与曹操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这般要好,曹操失去兖州之后,很可能会被袁绍打压,乃至彻底吞并。
所以,袁绍算计虽好,曹操却未必会按照袁绍的计划行事。
在这一点上,众人争论不一,便是李易也算不准曹操的具体反应,因为现在的曹操还不是官渡时候的曹操,他或许有野心,但肯定没后来那么大,说不得一场挫败之后,真就卷铺盖跟着袁绍打工。
不过,李易对此也不着急,反正出兵豫州之后,一看曹操用兵,便可知曹操做的是什么打算,李易这边完全有时间应对。
于是,之后李易就没有再与郭图见面,有事只让虞翻去接触,并且安排了许多的守卫日夜跟随,防止郭图外传情报,郭图对此稍有不满,但也没有抗议,依旧老老实实的留在李易军中,对此,李易认为郭图这一趟应该还有别的事情,比如在战局有变的时候,向他提出某些交涉。
如此又过数日,沛国的刘曜与梁国的刘弥先后传来回复,表示愿意上书支持李易的对于蔡邕以及黄忠的任命,算是默认了李易对于豫州的治理。
之后没几天,陈国的刘宠与骆俊在一番纠结之后,也选择了向李易低头,当即,李易便安排人手开始接管陈国的兵马,并且下令将骆俊调任鲁郡太守,贺齐、孙贲、周瑜等人领兵随行。
又过三日,徐盛与霍峻领兵来到谯县与李易相见,至此,豫州内部基本安定,而且李易本部大军,以及原豫州兵马也整顿完毕,于是,李易思虑之后,决定不再等蔡邕上任,提兵三万北上,奔赴兖州。
李易在豫州的一系列动作,自然是瞒不住旁人的,首当其冲的便是还在昌邑对峙的吕布与曹操。
吕布最初得知李易借着帮他的名头却杀去了豫州,是非常恼怒的,不过,随着李易在豫州一路势如破竹的消息传来,吕布的火气就渐渐的被压了下去。
李易的兵锋如此生猛,吕布就算再是气恼,又有何用,难道他还能兴师问罪不成?
而且,便在数日之前,荆州向徐晃所在增兵,现在徐晃麾下有两万五千多人,再算上李易本部以及收编的豫州兵马,李易一个人的兵力比吕布和曹操加起来都要多,吕布纵是万般不甘,也只能徒呼奈何。
好在,李易对吕布的支援虽然是干打雷不下雨,只停留在口头上,但随着豫州的战绩不断传来,吕布麾下的士卒想到那是自家的强援,倒是被莫名其妙的鼓舞起了一些士气,让吕布在连天的惆怅中找到了一丝味道复杂的安慰。
吕布虽然过得不如意,但那是他没有与曹操做对比,否则吕布肯定会感觉到庆幸。
尽管在昌邑的攻防战中,曹操起初一直占据优势,却并没能一鼓作气破城,然后曹操的兵马士气就开始走低,而在豫州战报传来之后,更是直线下跌,莫说普通的士卒心中不安,便是许多将军都开始害怕,偌大一个豫州,李易在其中有如无人之境,这让他们如何抵挡?
对此,曹操最初还能说非是李易英勇,而是孔融无能,这才助长了李易的气焰,想要以此来鼓舞军心,但是,随着郭图转交了袁绍的亲笔书信之后,便是曹操自己的心都凉了。
在那之后,曹操一连议事议了两天,然后,曹操放弃继续攻打昌邑,撤兵二十里,转为守势。
五月初的时候,李易的大军已经进入兖州,到了东緍,马上就可以逼近昌邑,而徐晃的兵马也过了乘氏县,距离昌邑同样不远。
按照这个势头进行下去,曹操面临的就是被三倍强敌合围的糟糕局面,但曹操依旧按兵不动,让李易奇怪之余,也颇为警惕,连连传信徐晃,让他宁可行军减慢,也要千万谨慎,小心曹操使诈。
不过,虽然对于曹操本人还没有头绪,但其他方面倒是给李易送来了不少的消息。
首先是张超张邈兄弟,他们表示只要李易会从鲁郡派兵,他们就愿意主动出兵攻击夏侯惇,争取断曹操后路。
张家兄弟的态度让李易很满意,因为李易是跳过吕布直接联系的他们,既然他们敢答应,其中倾向就很明显了。
臧霸也给了回复,虽然臧霸不像张家兄弟那么痛快,但也表示愿意按照李易的想法对青州的袁谭施压,只是根据传回的情报来看,臧霸对青州的参与非常有限,应该是摇旗呐喊,出工不出力的那种。
对此李易倒是理解,别看袁谭在历史上是个排不上号的渣渣,但人家却是当世最尊贵的贵公子之一,臧霸能有所表示已经很不错了。
然后就是陶谦了,在陈登和糜竺,以及新任彭城国相的赵昱的联合劝谏之下,陶谦没有直接答应支持臧霸出兵青州,也没有拒绝,只说是考虑考虑。
然后陶谦考虑了一天,陈登他们想要继续劝谏的时候,陶谦却是病了,自言不能理政,请糜竺代为操持徐州之事。
糜竺自然不客气,还真以陶谦的名义给臧霸下了命令,让他伺机而动。
李易了解了这个情况后,欣然而笑。
他知道,陶谦是看明白了,知道自己虽为州牧,但徐州大权已被架空,纵然反对也只能是徒劳,与此得罪李易,还不如直接放手不管。
至于陶谦的忽然称病,李易觉得他应当是不愿担上叛臣的名声。
只是陶谦却不知道,他的不作为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信号,就在陶谦称病后不久,李易便陆续收到了曹豹、许耽、吕由数名徐州将军的私信,内容虽然各有不同,但套路都是一样的,称赞,讨好,跟着回忆一下李易相助徐州的英勇,最后郑重表态,李易的恩情他们一直铭记于心,若是李易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只说,他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说白了,这就是徐州武将在向他们的未来主公表忠心。
对此,李易自然是非常高兴了,虽然徐州将军中少有名将,但人家手里的军权却是做不得假的,有了他们的投靠,再加上陈登糜竺等人的影响,现在的徐州已然是李易的掌中之物了。
不过,李易收到的也并非全是好消息,田楷那里就出了一点小问题。
在得知李易愿意相助青州之后,田楷先后给李易回了两封信,第一次田楷表示愿意与李易结盟,可他却没有考虑李易的现状,竟然直接请李易出兵青州。
这个要求李易自然是不能答应的,就在李易考虑应该如何回应的时候,田楷的第二封信就来了,让人想不到的是,田楷居然出尔反尔,婉拒了李易帮助青州的好意。
李易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田楷会忽然变卦,应该是发现了徐州出兵青州的苗头,相比于李易这头猛虎,田楷显然是更加乐意与温吞的徐州合作,不用担心事后会被吃掉。
然而,徐州那边的动作其实也是李易的手笔……
李易想了想,将田楷的事情搁到了一边,暂时不做理会。
反正李易的真正目的是要自己掌握青州,而今徐州局势又是一片大好,让李易即便不出兵,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青州的局势变化。
如此一来,李易太早与田楷结盟就没了意义,他完全可以等到自己腾出手的时候,让田楷忽然陷入困境,再不计前嫌的仗义出兵,然后名利双收。
第663章 曹操撤军?
五月初八,李易大军终于抵达昌邑城郊十里,与徐晃汇合,六万大军于城南扎下连营,旌旗遮天蔽日,相距里许,便可见营中兵刃寒光凛冽,即便大军未动,但偶尔传出的鼓号之声,亦能让人心神震荡。
李易兵马威武,军势气焰强盛,吕布不管心中作何想法,表面上都不敢怠慢,当即安排陈宫与高顺代他送上酒肉劳军,并请李易入城小憩,商讨战事的具体安排……
时隔许久,再见高顺,李易感觉很是唏嘘。
虽然高顺性格比较内敛,严肃,乍一看有点像是个闷葫芦,但李易最初接触他的时候,还是能够在高顺身上找到那种与张辽类似的锋锐的。
之后李易又见过高顺一次,当时的高顺就有点颓废了,不过依旧保留着几分拼劲,可是,这次再见,李易却是忽然发现高顺完全变了。
明明才二十多岁,可高顺双目疲惫无神,脸上满是风霜之色,都有了皱纹,肩膀松垮无力,甚至就连体格也比过去瘦了一圈,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多岁似的,让李易都忍不住怀疑高顺是不是刚刚大病了一场。
高顺状态如此糟糕,李易自然是要关切慰问一二的,甚至还要请华佗来一趟,但高顺却是婉拒了李易的好意,只说是最近战事疲惫,然后就不怎么说话了,让李易都分不清高顺这是在刻意疏远他,还是说经历的坎坷太多,消磨了高顺的精神。
作为旧识,李易真的很想宽慰一下高顺,可他转念一想,却发现自己并不能帮助高顺什么,相反,等到他夺兖州的时候,还会对高顺造成一次非常严重的打击。
这让李易心里有些不好受,但他的心却没有因此就发生动摇,或者说,随着他位置越来越高,能让他产生动摇的个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于是,虽然李易与高顺是旧识,但在交谈的时候,李易主要都是在与陈宫说话,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可在两个有心人的配合下,不一会功夫,便俨然成了真正的旧识。
一阵简单寒暄过后,陈宫邀请道:“襄侯远道而来,助兖州平贼,温侯感激不尽,特在城中备下盛宴,为襄侯接风洗尘,还望襄侯务必赏光!”
李易微笑道:“温侯客气了,曹操不仁,滥杀百姓,数十万人为其所害,百万人流离失所,这般大奸大恶更甚董卓,天天人人得而诛之,故而易此来兖州,乃是义之所在,故而义不容辞,何须‘感激’二字?”
“襄侯仁义!”
陈宫当即就为李易送上了一个马屁,心中却是感叹李易的面皮之后当真前所未见,出兵兖州,李易提条件时可谓贪得无厌,结果转眼就换了一副嘴脸,一本正经的说义不容辞,算是让陈宫长了一次见识。
李易的下属们倒是没有人觉得李易脸皮厚,李易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已经非常高大上了,纵然有些不当的地方,在他们看来也不是缺点,只不过是李易为了成就大事不得不做出的一点牺牲罢了。
在场也只有高顺默默低着头,对此没有什么表示。
曾经,高顺眼中的李易是近乎完美的,这个形象维持了很久,甚至直到他知道李易对吕布提出的那些要求后,这才有了变化。
可那又如何?
李易也好,吕布也罢,便是面前的陈宫不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么?
心中轻叹了一声,高顺继续做他的泥胎木像。
“公台过誉了,易愧不敢当啊。”
李易谦虚了一下,然后又道:“不过饮宴之事嘛,今日怕是不成,大军初至,各部军马还未全部安顿妥当,易一时半刻怕是走不开,所以,还请公台代易向谢过温侯好意,等到大军安顿完毕之后,易当亲自登门,向温侯致歉。”
“襄侯言重。”
陈宫对着李易一礼,道:“襄侯未至昌邑,便让曹操惊退二十里,即便如此威风,依然心忧军务,襄侯如此谨慎,实在叫人敬佩,反倒是宫向温侯提议今日宴请襄侯欠缺考虑,还望襄侯勿怪。”
李易摆摆手,道:“公台实在客气,而且军阵之事,温侯可是胜我十倍不止呢。”
说道这里,李易话锋一转,继续问道:“公台此来,除了邀李某人吃酒之外,不知温侯是否有妙计传授?”
李易语气很客气,但陈宫却比李易更加客气,只见陈宫深深一礼道:“襄侯兵多将广,曹操又畏惧襄侯威名,今次用兵,自然是要以襄侯为主。”
李易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宫一眼,然后说道:“非也,非也,温侯乃此间地主,李某远来是客,如何能喧宾夺主?而且,我虽然兵马数目远胜曹操,但毕竟对兖州地势不熟,具体战事如何安排,还是需要温侯相助的。”
见李易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陈宫便眨了眨眼睛,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宫便稍稍说上一二?”
李易略一伸手,道:“公台请。”
陈宫行了一礼,然后起身,沉声说道:“温侯以为,如今我方兵力已是曹操三倍,故而上策乃是直接邀曹操列阵决战,曹操若应,便可分兵四阵,借用兵力优势,先用两阵轮番对敌,等到曹操兵马酣战疲惫,便以一路兵马从侧翼杀出,曹操军阵必然混乱,然后再用第四阵对曹操进行掩杀,如此,曹操必然一败涂地,性命难保!”
李易微微颔首,虽然不知道陈宫说的这个是他自己,还是吕布的想法,但这个法子本身倒是与李易自己的计划不谋二和,因为在用优势兵力对敌的时候,这种策略最是稳妥,发生意外的概率也很低。
不过,李易并没有表态,而是继续问道:“若是曹操不应呢?”
陈宫显然是胸有成竹,毫不迟疑的回道:“若是曹操不应,可每日分出三千兵马袭扰曹操大营,叫曹操日夜不得安宁,如此,五日之后,等待曹操军心涣散,可以大军一战破之!”
李易呵呵笑了笑,凭良心来讲,陈宫提的建议真心不错,但是,其中的关键他却是一字没提。
而且,看陈宫的态度,似乎也没有主动提起的打算,于是,李易便开口问道:“请教公台,待出兵之后,不知温侯……”
“报!”
忽然,有斥候自外进入,打断了李易的说话。
斥候大步上前,拜道:“主公,曹操大营有异动!”
李易一怔,旋即不再管陈宫,正色问道:“有何异动?”
李易的认真表情没有丝毫作伪,甚至他心里还稍稍有那么一点的紧张,虽然他的兵力占据优势,可对手毕竟是曹操啊,都说刘备韧性够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可曹操呢,人家也是一步步从沟沟坎坎淌过来的,一路上干掉了无数的对手,这样的人物,再怎么正视都不足为过。
所以,一听斥候说曹操有异动,尽管李易在扎营的时候就留了两万人应对曹操可能趁他立足未稳发动突袭,但依然感觉不放心。
斥候不知李易想的那么多,他只是如实说道:“半个多时辰前,曹操大军忽然离开营地,向北方撤去,然后我等靠近,就发现曹操大营已然是一座空营。”
李易眼睛微微睁大,脱口叫道:“这是为何?”
斥候无言以对,显然这个问题他是不明白的。
李易却是有些糊涂了,曹操要打的话,直接决战是最合适的,可如果要跑,也应该提前跑才对,现在都火烧眉毛,他又能跑多远?
于是,李易便看向了蒯越,显然是期望蒯越给他一个妥当的分析。
然而,蒯越虽然足智多谋,更是擅长阴谋诡计,但曹操这突然且意外的举动,也不是他一时半刻就能分析清楚的。
李易又看向了余下的黄忠,徐晃,荀攸等人,然而他们都是眉头紧锁,显然还没有答案。
“恭喜襄侯!”
就在众人沉吟分析的时候,陈宫却是眼波一动,上前对着李易拱手,一脸喜色的说道:“襄侯未至,曹操便停战,退兵二十里,今日襄侯正在扎营,尚未亮出刀兵,曹操又舍弃营盘而去,这说明曹操畏襄侯如虎,其军心已经难以维系啊!”
李易暗笑,虽然陈宫夸的厉害,可他却没有飘起来,不动声色,皱眉问道:“如此,公台莫非是有计策赠我?”
陈宫闭目思索了一会,跟着便沉声道:“宫以为此时正是良机,只要以大军追赶曹操,一路掩杀过去,曹操必然大败!”
此言一出,李易麾下许多将领顿时脸色微变,如果是寻常打仗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他们第一反应或许真的是赶紧追上去,但李易虽与曹操为敌,甚至将曹操树为了“全民公敌”,但其实李易私下里对曹操还是颇多褒奖的,受此影响,李易麾下少有人会轻视曹操,也不觉得曹操会有如此昏招
而且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追击,但一定要慎之又慎,可陈宫却是直接谏言李易出击,其用心就很有问题了。
其中关窍李易也是明白的,特别是一见面陈宫就不断的给他戴高帽,李易早就开始警惕了。
李易故作恍然的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忽的问道:“如此机会确实应当抓住,只是我军初至,对兖州形势还未熟悉,不如由温侯出兵一万为先锋,我亲率三万大军,只等温侯嘴上曹操,我便立刻包抄而上,如何?”
陈宫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但他掩饰的很好,并未让李易瞧见,只是摸了摸下巴,然后故作为难道:“襄侯言之有理,只是之前兖州战事不顺,温侯兵马折损不少,说出来不怕襄侯像话,现在城中守军加起来也不到万人,所以……”
略微盘算了一下,陈宫说道:“为襄侯前驱,自然是可以的,但温侯兵力有限,而且追击需要精兵,如此一计算,温侯怕是只能派出四千人……”
说罢,陈宫并不没有继续再深言,而是恭顺的看向李易,一副把一切都坦白出来,然后让李易做主的态度。
“唉,温侯之前也是辛苦了,都是我的过错啊。”
李易忽的唏嘘了一声,陈宫见状便要客套,但李易却没等他说话,再度看向左右,问道:“诸位有何谏言?”
蒯越黄忠等人依旧沉默,一方面是曹操退兵本身,再者就是长久的相处让他们可以察觉到李易与陈宫的对话中应该有古怪,于是一时间谁也不好开口明确表态。
就在众人都不做声的时候,张绣忽然出列道:“主公,曹操忽然退兵,疑点甚多,末将请命,亲往曹操大营一行。”
李易当即笑道:“好,我当与你同行,对于此事,我也分外好奇,不过公台与伯平是客,可暂且留在营中用些酒水,稍后待我回来,再行商议军机要务!”
李易说罢,竟是径直起身就往外走去,等他走出了好几步,众人方才反应过来,然后张绣,典韦,许褚等人纷纷跟上。
见此情况,陈宫与高顺也不好在大帐中久留,与留下照应他们的虞翻客套一番之后,两人便出了营帐,但刚一离开,高顺就一把拉住了陈宫的手臂,低声喝问道:“你与奉先到底是什么打算!”
陈宫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高顺,微微蹙眉,然后又叹了口气,道:“自然是争取尽快击败曹操了,不然还能做什么?当然,也要为温侯谋些利益。”
陈宫说罢,便要挣脱高顺,但高顺手上却是又紧了紧,道:“但曹操退兵明显有着蹊跷,你却为何不加斟酌,直接劝襄侯出兵?”
陈宫再度看向高顺,这次过了好一会,他方才说道:“曹操虽弱,却是困兽,死前必有反戈一击,这一击不让李易去挡,谁人去挡?”
“而且,如果李易不与曹操两败俱伤,兖州今后可能没有温侯立足之地?”
说罢,陈宫推开了高顺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去,而高顺却是站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好大一会,这才苦笑一声,慢慢离开。
第664章 张绣的发现
另外一边,通过斥候再三确认没有埋伏之后,李易便带着典韦蒯越等亲信,以及一队亲卫进入了被曹操放弃的大营。
放眼望去,大营里面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被丢弃的,不方便携带的各种物资用具,甚至连帐篷和旌旗都有不少。
帐篷也就罢了,或许是太匆忙因为来不及收拾,但旌旗都能落下,这几乎直接证明了曹操人马撤离时的混乱情况,怕是连兵马建制都被打乱了。
这年头又没无线电,部队建制一乱,士兵失去指挥调度,便是十万大军也很难抵住五千精锐的冲杀。
在靴子踩过一面军旗的时候,李易有种立即下令让大军追上去的冲动,如果曹操大军真的乱了,这一波便是要不了曹操的本人性命,砍他几个大将也是血赚的。
可惜,对手是曹操,让李易脑补了太多的阴谋诡计,而且随着家底越来越厚,李易行事不但没有变得莽撞,反而越发的谨慎了。
在斥候的带领下,李易缓缓走到了原本是曹操中军大帐的位置,这里倒是被清空了,干干净净的,看上去不像是其他地方那么糟糕。
李易注意到旁边不远有一个歪倒的帐篷,看其位置和大小,应当是曹操身边某个心腹的,想了想,李易示意亲卫将帐篷的布幔掀开,就见到里面有着被褥,打碎的茶盏,甚至还有一面裂开的屏风。
“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文书留下。”
随口对亲卫吩咐了一下,然后李易回头问道:“曹操这摆的是什么阵仗?”
众人对视了一眼,蒯越最先说道:“就目前大营中情况来看,曹操确实是匆忙撤离,但是,曹操此时撤兵,实在太过不智,属下觉得,其中可能会有什么蹊跷之处。”
荀攸也道:“适才属下去看了屯粮所在,那里有一处焚烧痕迹,应当是部分粮草被曹操放火烧掉了,但根据之前情报,曹操军中是非常缺粮的,这就奇怪了,曹操再如何匆忙,也不该放弃粮草,而且上万人即便是背负肩抗,也能将粮草带走,可这里的粮草却是偏偏烧了,这是不是有欲盖弥彰之嫌?”
李易皱着眉,他自一开始就认为曹操有诈,但蒯越只是凭空猜测,荀攸也是从粮草推断,都不算是铁证,也看不出曹操究竟诈在何处,这就叫人很不愉快了。
“主公,末将这里有发现!”
李易正自沉思,忽然听见张绣叫喊,李易与众人示意了一下,当即上前,就见张绣将一个灶台给刨开了,而且还往下挖了一个一尺来深的小坑。
众人都是面露讶然之色,显然不知道张绣是在做什么,便是李易也不例外。
蒯越上前看了看,好奇道:“张将军这是在作甚?”
张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末将将灶台挖开,试了一下,发现下面还是热乎的,虽然不能确定具体时间,但粗略估计,曹操应该是开灶生火,让士兵饱食之后才撤离的。”
“这就奇怪了,当时还不到用饭的时辰,而曹操大营里面那么混乱,如何能好好做饭?便是做了饭,怕是也要抢成一片,散落不知多少,但营中地面虽然有些脏乱,却不见有丁点饭食汤水,这明显有异。”
听了张绣的解释,蒯越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之前他们虽然有些判断,可那些判断都是猜的,并无根据,但张绣的发现却是实打实的证据。
蒯越转头看向李易,就见李易脸上满是笑意,对张绣的赞许溢于言表。
李易缓缓上前,伸手在张绣挖出的坑里探了探,果然温暖非常,不禁赞道:“之前易只知道增灶减灶可做疑兵之用,直到今日见了张将军手段,方才明白,灶台之下还有如此学问,唉,所谓活学活用,不外如是,诸君,这方面当以张将军为榜样。”
张绣的那番话本就让不少人侧目,又有了李易背书,众人便纷纷向张绣拱手致意,蒯越更是感慨道:“若论兵书战策,蒯某自问涉猎不会少于张将军,但今日确实是涨了见识,受教了。”
蒯越说罢还向张绣行了一礼,张绣很是不好意思,赶忙还礼道:“主公,军师,过誉了,这只是一些粗浅经验罢了,实在当不得如此称赞。”
李易笑了笑,他是真心在夸张绣,在场比张绣聪明的人不在少数,但张绣却是将理论联系实际做的最好,不夸张绣夸谁?
张绣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很快,李易便恢复严肃,道:“曹操撤军有诈,此事已经可以确定,现在便是要看我等应该如何应对。”
李易环视众人问计,虽然他带来的人不是太多,但主要骨干基本都在了。
黄忠知道李易是想杀曹操的,便抱拳说道:“既然曹操退兵有诈,半路上多半会有埋伏,不过曹操兵少,纵然有伏兵设计也不是不能应对,主公大军可徐徐推进,再派少许兵马在前路试探,一旦有变,大军能随时接应。”
李易点点头,对黄忠的说法不置可否。
徐晃看了黄忠一眼,然后对李易道:“如此却是有些行险,而且,既然陈宫坦言吕布能出兵数千,何不顺势而为,以吕布的人马为前锋探路,便是中了埋伏也与主公无碍。”
未等李易表态,黄忠便否定道:“那陈宫适才建议主公追击曹操,虽然就寻常来说算是合理,但我总觉得此人奸猾,意图不善,若是用吕布的人做先锋,万一……”
黄忠皱着眉头,似是在斟酌用词,蒯越却是毫不迟疑的接着黄忠的说道:“万一吕布的兵马只是个引子,名为先锋,其实却是要请主公入瓮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
“吕布,疯了不成?”
“他安敢如此?”
“吕布与曹操可是死敌啊!”
……
蒯越此言一出,众人立时惊讶,场面先是安静了几息,然后就像是水泼热油一般,忽然就喧哗了起来,惊呼者有之,愤怒者有之,也有人觉得蒯越言之过甚,吕布纵然是有着保存自己实力,让李易去和曹操硬拼的心思,但要说吕布联合曹操给李易设套就有些夸张了。
毕竟,吕布和曹操的仇太大了,不仅仅是兖州本身之争,曹操更是家小全被吕布所夺,几乎算得上毁家灭门,如此就算吕布想联合曹操,曹操也不可能答应。
眼看着众人吵吵闹闹乱做一团,李易皱眉,低呵道:“安静!”
李易声音虽然不大,但众人俱是一凛,立时闭口不言,一个个微低着头,束手而立,很是老实。
见场面稳定下来,李易方才看向蒯越,问道:“军师何出此言?”
蒯越深深一礼,道:“请主公见谅,属下并无确凿凭证,只是按照目前情报推断出的最坏情况。”
不少人忍不住斜眼往蒯越身上看去,显然没想到这也是猜的。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蒯越倒也不慌,说道:“属下虽然没有凭证证实吕布与曹操暗中有所勾结,但同样,属下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没有龌龊,还望主公明鉴。”
李易哑然失笑,然后就板起脸来,默然不语。
因为李易的想法与蒯越一模一样,他本身就有点被害妄想,而对手又是曹操和吕布,莫说曹操上来就给他表演了一出明显不正常的退兵,便是曹操一动不动,李易同样也会怀疑他们联合害自己。
但李易也是全靠猜的,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所以李易之前并没有明言。
琢磨了一会,李易对荀攸问道:“先生与陈宫打交道时间不少,对此人怎么看?”
荀攸略一沉吟,拱手道:“陈宫虽为吕布效力,却非吕布死忠,虽然读圣贤书,行事却不拘泥,有些难以捉摸,属下一度以为只要时机恰当,陈宫或可背叛吕布,但略作试探之后,却发现绝非易事,在属下看来,陈宫将来或许会与吕布分道扬镳,但绝对不会倒戈背叛。”
李易眯了眯眼睛,不断的想着陈宫的样子,过了好一会,他才将荀攸的话套在了陈宫的身上,然后又问道:“那么对于此事,先生如何看待?”
荀攸略显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属下如同军师一般,虽有着种种推测,但同样并无依据,但是,属下觉得,战事凶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罢,荀攸观察了一下李易的表情,又上前一步,小声说道:“虽然主公言曹操多有非凡之处,应当予以重视,但属下以为,此事也不用太过执着,如今主公处处占优,若是因为曹操举动乱了方寸,实在有些不值当。”
“嗯?”
李易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荀攸,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讲。
荀攸声音虽小,但距离李易较近的蒯越与徐晃也听见了,蒯越略一沉吟,也小声符合道:“属下觉得公达所言在理,主公乃是猛虎,曹操则为恶狼,吕布,不过豚犬而已,今恶狼豚犬畏惧猛虎,故而于叫嚣狂吠,所以,主公为何不能安坐高台,待得他们技穷,还不是任由主公拿捏?”
李易心里轻叹了一声,这时他再不明白荀攸和蒯越的想法,那就太蠢了。
李易又看向其他人,上到黄忠徐晃这样的高层,下至张虎陈生,以及太史慈这样的新人,虽然众人神色并不相同,但并没有一个是眼露焦急,亦或者愁容满面的。
非要说最着急的,最愁的,大概也就是李易本人了。
因为李易这一趟很大目的是奔着曹操来的,不收拾了曹操,纵然得了兖州,李易也难欢喜。
可其他人却完全没有这个负担,一开始他们的确也想跟曹操较量一番,就李易对曹操的态度来看,这一战表现得好功劳绝对不少。
结果仗还没打,曹操直接就跑了,这对众人来说虽然稍稍有点遗憾,却并非是不可接受的,甚至还有些高兴。
因为曹操之所以跑,还不是怕了李易,李易威风,他们也与有荣焉。
而且按照约定,曹操一走,李易就能不费一兵一卒从吕布手里得到陈留和济阴,等占了这两块地方之后,以李易的手段,吕布还能挣扎几天?
所以,在许多人看来,曹操想跑就让他跑吧,要是能一口气跑出兖州,那就更好了。
猜到众人的想法之后,李易心中苦笑,他也觉得自己对曹操有些过于执着了。
之前分析种种危险的时候,看似是李易在告诫将领们不要生出轻敌冒进的心思,可事实上,李易真正希望看到的,却是有人可以给他提出一条妙计,既能让他追上去杀得曹操屁滚尿流,还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奈何事不遂人愿,最后越是分析,越是绝了李易追杀曹操的可能。
蒯越与许攸观察李易神色变化,便知道李易应该都想明白了,只是让他们无语的是,李易明白是明白了,可心里貌似还是放不下。
两人对视,无声的交流了一下,然后蒯越轻咳一声,说道:“主公,属下有一计,或可以不变应万变。”
“什么计策?”
听到以不变应万变,李易心中稍稍遗憾,但还是以最认真的态度聆听。
蒯越答道:“一方面,主公可命人日夜注意曹操大军动向,并提醒贺齐以及张邈张超,万一遇到曹操大军,当小心避战,而主公本部,却是无需动作,可暂时在昌邑城外扎营,并使人告知吕布,一旦曹操退出山阳,主公便会委任官吏,接收陈留,待曹操退出兖州,则会接收济阴,请其配合。”
“如此一来,吕布与曹操没有联系也就罢了,若有,吕布必然焦急,或是催促主公追击曹操,或是催促曹操反身与主公决战,很容易漏出马脚,然后主公无论是将计就计,还是以逸待劳,都是处在主动。”
李易心里明白,蒯越的法子很稳妥,但他还是有些不甘,问道:“若是吕布与曹操没有勾结呢?”
沉默了一下,蒯越放才答道:“若是没有勾结,那……主公便是白白入手陈留,济阴,算起来也是不亏的。”
话说到这种地步,李易知道,自己再纠结于曹操就有点“冥顽不灵”了,他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片刻后睁开眼,恨恨的说道:“恶来,回去就将我坐骑赠与陈宫,军师,你去和陈宫谈,告诉他,只要归顺于我,我便让他做兖州刺史!”
众人顿时面露惊愕,不明白李易这是要玩哪一出,便在这时,就听李易又补充道:“这件事情搞得动静大一些,越多人知道越好!”
蒯越脸皮抽了抽,似是想笑,可见李易咬牙切齿的模样,又不敢笑,只能绷着脸应道:“属下知道了。”
第665章 陈宫得宝马
昌邑南门城楼。
数日前,曹操大军列阵城下,不管战是不战,城南的守军都时刻不下千人,生怕曹操绕路南门攻城。
后来传出李易大军将至的消息,曹操大军也呈现出龟缩之势,四门守军全都松了口气,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二,但是,吕布不但没有让兵马松懈,反而下了一道加强城防的军令,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士兵们也没办法,只能按照要求日夜加强巡视。
直到今天李易真的到达昌邑,吕布方才终于松口,将城防守军撤下大半,而距离李易最近的南门,更是只剩下了区区两百人。
对此,守城将士无不欢喜,同时也忍不住暗暗感慨,觉得自家温侯与李易不愧是曾经并肩杀贼的战友,这情分,这信任,真不是一般人可比。
然而,士兵们不知道的是,吕布的心态,与他们所想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吕布站在城楼中央,屏退了所有的守军与亲卫,数十丈的范围内除他自己,再无第二人。
具体也说不出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改变,吕布渐渐的不再像往日那般喜欢前呼后拥,喜欢热闹排场,相比与手下人大碗酒肉,谈天论地,他开始更加喜欢独处,或者是在家中独自小酌。
这不是吕布变孤僻了,而是他觉得身边少有可信之人,虽然那些人对吕布依然恭敬,可吕布总觉得众人的恭敬背后其实暗藏不屑,似乎是时时刻刻在拿着他与李易比较一般,让吕布非常恼怒。
特别是上次让魏续与宋宪面见李易,宋宪假意投靠之后回信说的竟然全都是李易的好话,甚至还对他劝谏,让他不要怀疑李易,与李易搞好关系。
当时吕布回信称赞宋宪,说他做的很好,可实际上,吕布看到那封信后却是震怒非常,直接一拳打碎了几案,手臂上的伤口都因此再度崩裂。
别看吕布在和李易以及朝堂重臣打交道的时候屡屡被玩弄于股掌之上,显得吕布貌似非常愚蠢,但事实却非如此,吕布并不蠢,最起码人家也在中人之上。
吕布之所以倒霉,完全是他遇到的对手太不讲道理了,不是妖孽,就是耍了一辈子权术的老妖怪,哪怕在兖州撞上的也是曹操、戏忠、荀攸这批人。
这种“游戏”难度,莫说是吕布,就是巅峰的孙权来了一样要被耍得晕乎乎的。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多了,吕布也成长了不少,虽然还没成为老狐狸,却是比魏续与宋宪要强得多,魏续的异心,宋宪的摇摆,全都被吕布掌握了。
但吕布固然恼火,却不能对他们做什么,因为他麾下的将领,比如成廉,侯成等人也是心思动摇,只要给了他们机会,他们怕是也会如魏续那样像李易表忠心。
这叫吕布如何整治?
难道叫他把手下人全杀了不成?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例外还是有的,比如高顺和陈宫。
只是,高顺虽然从未想过背叛他,可吕布眼里的高顺太蠢,太倔,太死板,过去还好,现在诸事不顺,高顺与他说话,三句不离谏言,这叫吕布如何受得了?
至于陈宫,陈宫是吕布麾下的特殊存在,陈宫为吕布谋划良多,吕布也对陈宫甚是倚重,便是吕布今日局面,最初虽然是李易的引导,但真正实施的时候,却是陈宫一手促成。
魏续他们若要反叛,可以借口吕布无能,他们想要换根高枝,虽然说出来不好听,却是能够被理解的。
但陈宫就不行了,将吕布“祸害”到了如今的尴尬局面,然后他拍拍屁股另投别处,且不说陈宫的面皮是否够厚,便是陈宫愿意投奔别人,可别人愿意收他么,即便是收了,能得重用?
所以,虽然吕布对陈宫的信任并不如高顺,但吕布却知道陈宫不会背叛他,对陈宫的倚重还要超过高顺。
比如今天,吕布就拜托了陈宫一件大事,只是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吕布心中却是异常不安,他不知道陈宫能否成功,亦或者出了差错又该如何应对。
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让吕布心乱如麻,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他数次想过放弃,可是,当吕布看到远处李易那威风凛凛的大营后,一种强烈的嫉妒就如同火焰一般让他他无法冷静。
他不甘,愤怒,凭什么当初一起杀的董卓,他颠簸狼狈,李易却是如此风光无限?
他要争一争!
而且,即便他不争,李易就会放过他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队人马从李易的大营离开,缓缓出现在了吕布的视线中,吕布心里紧张,赶忙探身往外望去,想看看李易是否就在其中,然后很快的,吕布的眉头就不禁皱了起来。
因为陈宫与高顺去时带了二十多人,现在回来的,却只有七八骑。
定睛细看,吕布更是发现,里面居然没有了陈宫的身影。
吕布脸色有些不好看,甚至还有些慌张,他非常担心,是不是陈宫在哪里露出马脚,被李易给扣下了。
心中不安,吕布便想下城询问情况,不过,看到带队的高顺之后,吕布便忍住没动,决定还是留在城楼上等待。
约莫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高顺入城,得知吕布就在城头,便将坐骑交给侍卫,上城楼去见吕布。
于是,高顺就看到看,独自站在城头上,又孤又傲的吕布。
抿了抿嘴,高顺上前道:“奉先,我回来了。”
吕布点点头,没有回头,问道:“你可见到李易了,他现在如何?”
吕布这话问的有些宽泛,高顺想了一会,这才答道:“襄侯宽和更甚,言语让人如沐春风,威严更甚,寻常不敢与其对视。”
吕布品了品两句话,又问道:“他军中兵马如何,是否精锐?”
高顺如实说道:“我并未往其他营地走动,只看襄侯主营的话……其军容还要胜过当初长安那支‘忠义军’,虽未见其操练,但战力应当不弱。”
吕布轻轻握了一下拳头,问道:“这样的兵马有多少?”
高顺低声答道:“襄侯主营不下万人,都是这般精锐,其他不知。”
“呼——”
吕布呼出口气,拳头直接握紧,按照高顺给出的答案,李易如果和他开战的话,不用别的,只主营的精锐就能把他撂平了。
虽然心中有些想法,但吕布也没有太过失态,轻轻摇头,这才问道:“公台呢,他为何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高顺答道:“本来我是与他一起出营的,但已经走到外面,襄侯军师蒯越又将公台请了回去。”
吕布奇怪道:“这是为何?”
“不甚清楚,但看蒯越甚是热情,应当没有恶意。”
高顺摇头,吕布便也没有多做猜想,他看了高顺一眼,想要问问他们与李易是如何交谈的,但其中有些事情高顺是不知道的,这叫吕布不知是否应该开口。
然而,吕布没问,高顺却是主动说道:“奉先,之前在襄侯大帐,公台言语间对襄侯多有奉承,且曹操忽然退兵,公台又劝襄侯出战追击,如此鲁莽,与公台平素行事相悖,这……是不是奉先的安排?”
吕布剑眉一扬,他有些懊恼,当时他就不想派高顺去见李易,但陈宫说,高顺与李易关系好,不让高顺过去反而不正常,吕布只能答应,结果……
果然不出他所料。
吸了口气,然后吕布皱眉,故作不悦道:“公台怎地如此不知轻重,这等大事,他只是使者,如何能够轻易谏言,逾越了!”
一边抱怨着对陈宫的不满,吕布又问道:“李易如何反应,应当没有答应吧?”
吕布表情很是紧张,俨然就是担心李易被陈宫误导的模样。
高顺微微低头,道:“襄侯没有应允,然后公台表示,可以让主公出一支兵马做先锋追击,襄侯依然没有应允,怀疑其中有诈,便亲自查看曹操大营去了,襄侯回来之后,也说是思考对策,依然没有出兵的迹象。”
“如此,我这就放心了。”
吕布做出松了口气的样子,但当他转身再度望向李易大营的时候,眼中却满是遗憾。
在吕布看来,这么好的机会,李易应该会把握住才对的,结果李易竟然忍住了,甚至哪怕是他愿意打前锋,李易也不愿追击,吕布有些不明白李易的想法,难道说李易已经产生怀疑了,亦或者,曹操并不是李易的首要目标?
吕布兀自惊疑不定,却没有注意到,他背后高顺的目光是有多么的复杂。
高顺平素只是话少,看事情还是很明白的,之前陈宫的表现本就让他有所怀疑,而回来之后,吕布不先关心陈宫下落,而是一连三问李易兵马军容,甚至连曹操退兵都没有提一句。
将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高顺的嘴唇微微动着,他想劝吕布,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按照高顺的猜想,这次吕布做的不是一般的过分,按理他应该帮李易一把,可是,李易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李易了,李易的野心太大了,吕布固然不对,但李易就清白了么?
最终,高顺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拱手道:“奉先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便退下了。”
吕布这才想起还有高顺在身后,赶忙点头道:“伯平辛苦,回去休息罢!”
高顺拱了拱手,看了眼吕布的背影,默默一叹,转身下城。
高顺走后,吕布便一人在城楼上等待陈宫归来,可是,又等了半个时辰,眼看天色都晚了,还是不见陈宫人影,吕布心中烦躁,便回了府邸等待,但直到天黑也没见陈宫回来,吕布心中不安,想找人去李易营中问询,但他心虚,再三考虑之后,还是作罢,又等到夜深,依旧不见陈宫,只能沉沉睡去。
第二天吕布早上起来,简单擦了把脸,连早饭都没用,便到前院唤来亲卫,问道:“公台可回来了?”
亲卫答道:“先生昨夜子时方才回来的。”
吕布顿时松了口气,别看陈宫没能帮他摆平曹操,可吕布心里还是能分得清的,论智谋,这里没人能比得过陈宫,没有陈宫他情况肯定更糟。
松了口气,吕布露出笑容,又问:“公台昨夜应该没有被李易为难吧,此时他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吕布说着便想往外走,顺便邀陈宫一起用饭,不想那亲卫却是说道:“将军,先生现在还在休息。”
“哦?”
吕布稍稍有些奇怪,虽然陈宫昨天回来的晚,可他们又不是好逸恶劳的人,战况吃紧的时候,一天一夜不睡都是常有的事情,现在虽然没有开战,可局势却一点都不轻松,陈宫没有道理睡懒觉的。
见吕布面露不解,那亲卫解释道:“听轮值的兄弟讲,先生昨日回来时酩酊大醉,一身酒气,连走路都不稳,现在是酒醉未醒。”
吕布下意识的蹙眉,但马上又释然,他不认为陈宫会和李易把酒言欢,多半是李易想从陈宫口中套话,这才把陈宫给灌醉了。
嗤笑一声,吕布有些瞧不上李易这种小家子手段。
“如此,就不要打搅公台休息了,等他醒来再来唤我。”
吕布说罢,便要往回走,可刚走两步,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嘶鸣声,作为战场宿将的吕布一听便知,那是战马的声音。
吕布停下脚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城中战马不少,寻常战马嘶鸣自然不会引来吕布注意,可方才那一声嘶鸣却是格外响亮,只听声音就给人一种雄壮之感,凭借吕布的经验,这肯定是一匹好马。
吕布想了想,感觉刚刚的声音有些陌生,便随口问道:“你可知何人在那边骑马?”
亲卫先是楞了一下,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什么,说道:“好像是先生的马,昨夜先生回来的时候,得了一匹宝马,是襄侯赠的!”
“嗯?”
吕布神色不变,心里却是稍稍有些不高兴了,虽然他很信任陈宫,可是,这种事情就跟自己老婆收其他男人的贵重物品一样,只要接下了,不管有没有龌龊,心里都是难免要膈应一下的。
那亲卫却是不知吕布想法,只当他是对宝马感兴趣,又解释道:“听说先生得的那匹宝马通身血红,跟着火了似的,很是威风,像极了将军的——”
亲卫的声音忽的戛然而止,他僵硬的转过脖子,正好对上了吕布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顿觉脑袋嗡的一声,遍体生寒,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碰了吕布的忌讳,这不是自找不自在么?
第666章 鲁肃出使
吕布怒视了亲卫一会,但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并没有因为一句无心之失就对其惩处。
不过,这却不代表吕布心里的火气就下去了。
吕布早在虎牢的时候就与刘关张三兄弟交过手,除了莫名其妙坑了他一手的刘备,关张武艺都是他生平仅见,虽然吕布嘴上不屑,心中却从未轻视。
所以,第一次重伤恢复之后,吕布已经隐隐知道,自己再对上关张,莫说他们联手,便是单打独斗也很可能要处在下风。
可即便如此,吕布在看到关羽的时候还是迎了上去。
为何?
为的就是关羽胯下赤兔马是他的,吕布受不了那个刺激,所以才会明知可能会糟,但还是与关羽拼了一场。
现在又听闻李易送给陈宫一匹与赤兔相似的马,虽然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对,可吕布就是觉得仿佛被人猛的灌了一肚子的酸水,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脚下动了动,吕布有心去看看李易送陈宫的马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想想还是算了,他真去看了除了给自己添堵还能有什么作用?
而且,这还很容易叫人误会,以为他想占陈宫的便宜,或者责怪陈宫收李易宝马,然后徒增烦恼。
想到这里,吕布哼了一声,豁然转身,往回走去,决定不再理会这件事情,但好巧不巧的,外面又是一声嘶鸣传来,吕布脚下一顿,然后继续往前走,但心情却是越发的糟糕了。
草草用了些没什么味道的早饭,吕布问了下,被告知陈宫还未醒来,便决定先去巡视军营,但这时却有亲卫来报,说李易使者入城求见。
既然是使者,吕布肯定是要见的,只是吕布不知李易用意,怕李易会在言语上算计为难他,而聪明人陈宫还没醒酒,吕布思索了一会,只能召从事中郎许汜与他接见使者。
准备妥当之后,吕布在正厅备下酒水,便叫人请李易使者,不多时,就见到许汜引着两个人缓缓走来,尽管初时距离还有些远,但吕布的眼睛却是一下就亮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文士也就罢了,年纪轻轻,一脸的温吞和气,没什么特异之处,可后面那个面貌凶恶的大汉,却是非凡,居然给了吕布一种劲敌的感觉。
吕布暗中做了一番比较,他觉得自己全胜的时候,应该能胜过此人,但那绝对是一场凶险恶战。
很快,几人来到吕布面前,许汜笑着介绍道:“温侯,这位是襄侯帐下主簿,鲁肃鲁子敬,自扬州追随襄侯,便被襄侯留在左右,很是重用,足见其才学非凡。”
鲁肃对着吕布躬身一礼,道:“让温侯见笑了,肃才智平庸,只是有些刀笔功夫,这才蒙我主看中,论真才实学,我主麾下胜过肃之人多不胜数。”
吕布起身,笑着还了一礼,然后说道:“原来是鲁子敬,久仰久仰。”
说罢,吕布便将视线落在了典韦的身上,典韦见状,主动对着吕布重重一抱拳,然后目光与吕布对视,没有丝毫闪躲。
对于吕布,典韦自然是非常感兴趣的,甚至陪同鲁肃出使都是他厚着脸皮向李易讨来的,为的就是想看一看吕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抛开别的不谈,单以武艺来说,吕布绝对是天下武人的一个标杆。
同样的,吕布也对典韦很感兴趣,这时候他已经大约猜到典韦身份了,如此面貌,如此面对他丝毫不见畏惧的,大概就只有那个天下步战第一的典韦了。
最早的时候,吕布是很膈应典韦那名号的,认为李易是故意在博人眼球,想想都反胃,不过后来李易名声越来越大,连带着典韦也被人认可了,吕布亦然,但是,直到今天真正相见,他方才知道,典韦这个步战第一是真的不虚。
反正吕布感觉他自己空手多半打不过典韦。
“这位将军,便是襄侯账下——”
许汜察觉到吕布目光有异,知道吕布对典韦感兴趣,便要为吕布介绍,但他刚刚开口,就听吕布打断问道:“莫非是那位被襄侯赞为古之恶来,当今步战第一的典韦?”
许汜微笑退到一边,典韦则再度抱拳,道:“某正是典韦!”
“好,果然好壮士!”
吕布一脸的赞叹,看向典韦时很是欣赏,也无甚恶意,如果当初李易说典韦天下第一,那肯定是犯了吕布的忌讳,但李易只说典韦步战第一,算是间接承认了典韦马战不如吕布,吕布自然可以接受。
跟着,吕布脸上却露出了黯然之色,道:“若不是有伤在身,今日定要与将军切磋一二,唉,可惜……”
“我主也是时常提及温侯武艺,典韦亦是仰慕非常,今后温侯若是方便切磋,典韦随时奉陪!”
典韦话是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等吕布当了李易的阶下囚,天天找吕布练手。
吕布眼底闪过一抹遗憾,但紧跟着就哈哈大笑道:“好,这件事便定下了!”
说罢,吕布拍了下脑袋,笑道:“看我,见到襄侯麾下猛将一时太过欣喜,却是险些耽误正事,两位,请坐,来人,上酒!”
“多谢温侯。”
鲁肃笑着致谢,便在吕布的左手位坐下,典韦次之,许汜则坐在两人对面。
虽然双方各有心事,但因为吕布与典韦的彼此欣赏,一时间气氛倒是非常不错,待后来送上酒水,双方几次对饮敬酒之后,更是越发的热络。
但也正是在气氛最好的时候,鲁肃忽然问道:“今日为何不见高顺将军?”
吕布表情先是稍稍一滞,然后便展颜笑道:“我麾下可不比襄侯人才济济,近来战事频繁,军务又是繁忙得紧,莫说伯平以及其他诸将都在军中忙碌,若是没有两位使者,布此时也是要在军中的。”
说话时,吕布眼底神色却是颇为复杂,昨天高顺回来时他没有多想,可事后却是渐渐觉得不对,吕布估计高顺很可能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这让吕布很是不安,尽管觉得高顺不至于为了李易出卖他,却也不敢让高顺来见李易的使者,生怕高顺露出什么不对的样子。
“原来如此,温侯辛苦。”
鲁肃点点头,老好人的面孔上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任谁都难想到,他那么一问,纯粹就是故意在给吕布添堵。
做人臣子,自然要为主公考虑,有人让李易不开心了,他们就要想办法为李易出了这口气。
昨天李易让蒯越和典韦拉拢陈宫,还要把自己的坐骑送给陈宫,于是蒯越不但将陈宫“放倒”了,还贴心的找李易商量了一下,选了一匹与传说中赤兔颇为相似的红马送了过去,李易知道后,大笑三声,直夸蒯越最懂他心意。
鲁肃虽然不与蒯越争什么,但这种事情也是不甘人后的,而且万一运气好一点,吕布脑子一热,真就成了一出离间之计呢?
看到吕布将高顺的事情含糊过去,鲁肃接着又道:“敢问温侯可知道如今曹操兵马何在?”
吕布摇摇头道:“襄侯初至昌邑,侦骑四出,未免误会,我便减少了斥候数目,昨日曹操退兵之后,我只是让斥候追出十里,便折返了,对于后续情况不甚明了,不过听子敬语气,莫非是已经知道了曹操的大军所在?”
吕布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期待,他觉得昨天李易没追上去,应该是立足未稳,所以不放心,但经过一夜修整,或许就会有所动作也说不定。
鲁肃微一点头,说道:“上午斥候来报,曹操昨晚连夜行军数十里,深夜后也不扎营,直接就地休息,而今早天色未亮,便再度开拨,向北疾行而去,似是要彻底离开山阳。”
吕布眼睛微微睁大,脸上浮现一抹惊讶之色。
根据吕布了解的,曹操应该是退出一段距离,然后就会扎营的,可鲁肃却说曹操一直在跑,似乎真的成了逃命一般。
难道是他被骗了?
想到这里,吕布神色有些慌张,如果他被骗了,那可就糟糕了。
鲁肃并没有盯着吕布的表情看,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主与军师,还有军中诸位将军商议,认为此行主要目的是解将军面前危局,至于曹操本人生死,并不重要,而且曹操一旦退出兖州,那么其麾下兖州籍贯将士,必然四散逃离,如此,曹操将不败而败,所以,我主认为曹操已是穷寇,正所谓穷寇勿追,不知温侯以为如何?”
“这……”
吕布的脑子有些乱,就他的利益而言,管曹操是不是穷寇,都是必须要追上去的,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从中获利,结果现在曹操貌似是真的要跑,李易也不准备打了,合着就他先被曹操打的晕头转向,然后李易过来要走一块地盘,里外都是他倒霉,这怎么能行!
吕布不淡定了,当即就想说不行,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单单就军事上而言,李易的决定是很有道理的,追上去与曹操干一架,弊远大于利。
吕布转眼看向许汜,希望许汜能给他帮助,但许汜却是一脸莫名,吕布这才想起,许汜是不知道他计划的,至于为何不告诉许汜,因为许汜是襄阳人,吕布担心许汜会投靠李易。
过了一会,鲁肃不见吕布说话,便再度问道:“温侯以为如何,或者,温侯有何难言之隐?”
吕布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叫人难以描述的难看表情,然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曹操,屡屡用诡计害我,甚至埋伏重伤于我,不杀曹操,我心难安!”
鲁肃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曹操与吕布之间要说谁对不起谁的话,绝对是吕布理亏,而吕布这么说,完全就是硬要找个对付曹操的借口罢了。
鲁肃略显为难的皱了皱眉,问道:“如此,温侯可是打算出兵追击曹操?”
吕布心中气闷,他要是打得过曹操,哪还用引李易来兖州?
不过,对于鲁肃的问题,吕布只能干咳一声,道:“布心有余,力不足,还望……襄侯能相助一二。”
说罢,虽然吕布很不甘心,但还是对鲁肃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鲁肃点头表示了解,也不去看吕布,口中说道:“我主与温侯交往甚厚,自无袖手旁观之理,只是昨日我主勘察曹操大营,发现曹操虽然退兵甚急,却非一昧逃遁,似乎还留有后手,若是贸然追击,很可能会中其埋伏,这也是我主决定任凭曹操离开兖州的缘故之一。”
“竟然还有这等事?”
吕布故作惊讶,心里却是暗骂曹操蠢材,居然连这都被李易发现了。
鲁肃肯定道:“千真万确,所以,温侯若是当真追击曹操,考虑其中凶险……还望温侯慎重。”
虽然鲁肃并没有直接回绝吕布邀李易出兵的请求,但在他说出这一点之后,吕布已经很难再开口了。
毕竟求帮忙可以,但明知道有坑,还让旁人往里跳,这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吕布脸色变换,心中正犹豫不定,却听鲁肃咳嗽了一声,话锋一转,道:“今日温侯让鲁某面见温侯,除却告知曹操兵马动向,另外,就是关于温侯之前的许诺了。”
吕布眉头一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只见鲁肃继续说道:“我主以为,待曹操退出山阳,陈留便可交付我主治下,由我主任命官吏,等曹操彻底退出兖州,然后便是交割济阴,以及……呵呵,以及两家喜事,温侯以为如何?”
吕布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意,缓缓道:“如今曹操只是退兵,却还未离开兖州,襄侯就如此迫不及待,这……有些不太好吧?”
吕布的声音微微有些冷,当时他答应李易的要求,完全是迫无无奈,根本就不情愿,现在来自曹操一面的危机解除,虽然与李易有关,可李易进入兖州却是一仗未打,一人为杀,什么力气都没出,如此便要从他手中要走两郡之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第667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微妙的气氛变化,让作陪的许汜无所适从,甚至稍稍有些惊慌,但鲁肃却是彷如反应迟钝一般,依旧是那老好人的淡定模样,静静的反问道:“正是因为曹操还未完全退出兖州,所以我主才会暂时只取陈留,而将济阴留在曹操退出之后,这难道有什么不妥?”
吕布只觉心口彷如被人捅了一下,难受得厉害,终于再也忍不住,挺直上身,板着脸沉声道:“我请襄侯助我剿灭曹操,而今襄侯莫说与曹操对阵,便是连兵刃都未曾出鞘,这就要……”
“温侯!”
吕布正说着,鲁肃忽然一改之前的温吞模样,拱手正色道:“温侯此言差矣,我主来兖州,只是为了帮助温侯解围,从未说过要剿灭曹操,而今曹操兵退,温侯困局亦解,难道这不正是温侯所求?”
“至于我主一箭未发,便让曹操狼狈逃窜,呵呵……”
鲁肃轻笑一声,对着城外大营方向再度拱手,道:“我主诛董卓,平荆南,战徐州,两胜袁术,出仕以来未尝一败,可谓百战百胜,然,兵家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善之善者,今我主未伤一人,便使得曹操闻风退兵,解温侯于危难之中,正是应了那句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大善之事,可喜可贺,世人称颂,独温侯不喜反忧,莫非温侯不知其中道理?”
鲁肃说罢,对面许汜脸色刷的就变了,他赶忙看向吕布,果不其然,只见吕布豁然起身,双目圆瞪,并指作剑,对着鲁肃大声怒道:“好大的胆子!你是在嘲笑吕某不成!”
未等鲁肃反应,典韦就直接横跨一步,拦在了吕布与鲁肃的中间,双目死死的盯着吕布,尽管一语未发,但脸上却已浮现杀机,右手更是紧紧按住剑柄,手臂上青筋高鼓,做蓄势待发状,只要吕布敢动手,他就敢杀人。
虽然吕布号称天下第一武将,但那只是曾经,现在的吕布可不比以往,而且他还有伤在身,典韦有十足的把握能干掉吕布。
至于胜之不武什么的,跟着李易那么久,有些事情典韦早就学会了。
吕布的眼皮微微颤动,固然他此时非常的生气,可在典韦起身之后,心中大半怒火就被警惕取代。
虽然初见时典韦给吕布的感觉就很是不俗,但那时双方都比较客气,所以吕布感受到的压力并不算大,但此刻典韦动了杀人的念头,其身上表露出的凶悍,顿时让吕布明白,为何此人能被李易赞为古之恶来。
哪怕典韦的佩剑还未出鞘,但给吕布的威胁感已经丝毫不比关羽的那一刀要差。
吕布本来也没想对鲁肃做什么,只是想呵斥他一通,涨涨威风,发发脾气,最好能干脆将鲁肃吓住,根本没想到典韦胆子竟然这般大,直接摆出了与他不死不休的架势,一时间让吕布进退两难,有些下不来台。
好在许汜这人虽然没什么大才,却是很会来势的,眼看形势不妙,赶忙起身劝道:“这,这是作甚,温侯息怒,典韦将军息怒。”
许汜慌忙对着典韦和鲁肃拱了拱手,便伸手去拉吕布,同时也回头对鲁肃说道:“先生即为襄侯使者,而襄侯与温侯素来交好,如此岂不违背襄侯心意?”
吕布被许汜拉着,却是立在原地不动,他心中很是羞愤,李易欺辱他,占他便宜也就罢了,可鲁肃与典韦,一个刀笔吏,一个蛮力莽夫,居然也不将他放在眼中,凭什么!
想当初他一人一马,一杆方天画戟,叫诸侯数十万大军奈何不得,那是怎样的威风,这才过去多久,他吕布已是可以任人欺辱了么?
有那么一瞬间,吕布真想不管不顾,掀了桌子,可是,城外李易那六万大军,就像是竖在他脑后的利剑,每当吕布动了豁出去的念头,那柄利剑散发的寒意都会刺的他背脊生疼。
而且即便不考虑李易,单单面前的典韦也让吕布头皮发麻。
吕布的脸色变换不停,时而狰狞,时而痛苦,鲁肃却是悄然的又恢复了他的老好人模样,只是现在在吕布看来,鲁肃已经不是好人,而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小人。
“咳咳。”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鲁肃轻咳了一声,说道:“恶来,你这是作甚,温侯难道还会伤我不成?”
说罢,鲁肃一脸淡定的看向吕布,后者深吸口气,长长的哼了一声,转身重新坐下。
阴谋算计上吕布或许会输,但在军事上他还是看的很明白的,城内兵马之前能顶住曹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李易这支强援给的信心,让士兵们有盼头,可他一旦与李易翻脸,使得李易挥兵攻城,恐怕不用人家动手,只要战鼓一响,城内兵马多半自己就乱了。
至于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投降,甚至倒戈,吕布想都不敢想。
在吕布坐下之后,典韦也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拿起酒壶咕咚咚的喝了一大口,眼中浮现一抹痛快。
典韦本质上虽不是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吕布那么大名号,他能逼得吕布无可奈何,心里自然是非常愉悦的。
双方的冲突虽然暂时消弭,但气氛却无法缓和,因为其中的根本矛盾还在,李易现在要陈留,吕布给还是不给?
许汜犯难的看着吕布,在他想来,既然吕布答应了,而且李易也不好惹,那就给吧,只是这话他却是万万不敢说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鲁肃再度开口道:“不知温侯考虑的如何了?”
吕布的胸膛剧烈起伏,拳头紧握,甚至手臂上的伤口也再度开裂,皮肉撕扯的阵阵疼痛无时不刻不刺激着他的神经,让吕布的头脑在冲动的同时又保持着清醒。
过了好一会,就在鲁肃准备再次发问的时候,吕布终于出声,缓缓问道:“你所言,便是襄侯的意思?”
敏锐的察觉到了吕布的情绪有异,鲁肃不动声色的应道:“事关重大,自然是我主的意思。”
“呼——”
吐出口浊气,吕布微一闭目,然后说道:“好,吕某今日便答应了!”
鲁肃当即就要致谢,但吕布一摆手,又道:“不过,此事干系甚大,涉及一郡大小近百官员,非是草率之事,不然人心不稳,于大局,于百姓都是不利,所以,我需要先行做些安排,等到半月之后,再由襄侯接手,如何?”
吕布说罢,微微侧头,紧盯着鲁肃的眼睛,生怕鲁肃会拒绝,或者大幅缩短时间,这都于他大为不利。
然而,让吕布想不到的是,鲁肃只是略一思索,便拱手道:“此乃应有之义,我主与温侯交好,两家本就应该互相体谅,互相方便才是,既然温侯有所要求,而且更与吏治民生相关,自然应该按照温侯的意思行事。”
吕布心中松了口气,然后一边咬着牙,一边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是真诚笑容,道:“如此,甚好!”
鲁肃同样微笑道:“陈留百姓必然感激温侯仁义!”
……
这一次见面双方虽然达成共识,但关系却是已经僵了,吕布碍于礼数,不能拂袖而去,鲁肃与典韦同样也不能聊完事情就走人,毕竟面子上这东西虽然不重要,却也不能不要,
于是,双方就着寡淡无味的酒水干坐了小半个时辰,鲁肃终于提出告辞,表示要回去向李易复命,吕布皮笑肉不笑的将两人送到了大门口,目送着两人离去,两人走的越远,吕布脸上的表情就越阴沉,直到他们彻底消失不见,吕布猛的对着门框打出一拳,在许汜的惊呼声中,头也不回的奔着陈宫的住处去了。
不管陈宫有没有睡醒,他都忍不下去了,此事不成,他念头就不通达!
……
入夜。
昌邑东北方约莫六十来里的一处小山坳,此处林木茂盛,极为隐秘,本是飞禽走兽的栖息归属,如今却是静若死水,莫说兽吼鸟啼,便是连虫鸣都难听见几声。
不过,若是凑得进了,倒是能隐约听到一些细细低语的人声,再近一些,更是可以看到那掩藏在林间阴影中的,上万甲士与他们手中的利刃寒芒。
在如此阵仗的包围中,靠近山坳内侧的一处避风石壁后面,燃着一团篝火,在不断跳动的火焰的映照下,一人放下了手中的信函,缓缓抬头,看面貌,赫然正是鲁肃口中,没日没夜逃窜的曹操。
坐在曹操旁边的,也都是曹操的心腹文武,比如戏忠、荀彧、夏侯渊、于禁、关羽等等。
不过其中却是少了曹仁与乐就这两员大将,盖因袁绍曾经以支援曹操为由,向兖州派了一员名为朱灵的客将,名义上任凭曹操使唤,曹操也对其甚是倚重,但是,自从上次郭图面见曹操,传递了袁绍的意思之后,曹操虽然依旧与朱灵保持亲近,但许多重要事情已经开始避着朱灵了,比如今夜,为了能支开朱灵,曹操干脆将曹仁和乐就一起安排了过去
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如今谨慎,那就说来话长了。
正如李易所猜测的那样,在了解到李易出兵北上,意图一举吞并豫州兖州后,袁绍可谓是惊怒交加,此时的袁绍还没有老糊涂,不用谋士分析,他自己就一眼看明白了李易的狼子野心。
吞并豫州兖州只是开始,然后还会有徐州、青州,直到完全占据黄河南岸土地,之后李易不管是伺机北上与他争夺河北,还是西进拿下京畿,这天下大势的主动权都将稳稳握在李易的手里。
那样的局面自然不是袁绍看到的,但让袁绍很无奈的是,在袁术败亡之后,南方已经没了能与李易掰腕子的对手,而且李易的眼光也确实是厉害,被李易提拔的人将地方上掌控的很好,袁绍就算想制造麻烦给李易添堵,也非常难,并且得不偿失。
至于中原,吕布算是一号人物,曹操也不错,若是给他们发展的机会,或许可以成为阻拦李易北上的强敌,可惜这两人相处没几天就成了死敌,争斗不休,力量损耗严重,莫说如今还在敌对,即便是尽弃前嫌,双方绑在一起怕也不是李易的对手,
而东边的陶谦与田楷就更别提了,田楷只是个样子货,而陶谦连曹操都挡不住,李易当真过去,他只有望风而降份。
对于这种局面,袁绍麾下主要又两种声音,其一就是全力支持曹操,帮助曹操在兖州对抗李易。
但这个方案提出来之后许多人都提出了质疑,认为曹操能力有限,万一袁绍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最终曹操却败了,那袁绍岂不是血本无归?
而且,袁绍的后方可不比李易那般安稳,幽州还有着公孙瓒的存在,虽然公孙瓒越来越不得人心,已经呈现败相,但白马将军的名号也是实打实杀出来的,只要公孙瓒一日不亡,就没人能够轻视公孙瓒。
所以,袁绍能够给曹操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曹操想赢李易,必须以弱胜强,这也越发显得让曹操对抗李易是一比赔本的买卖。
袁绍对此一直犹豫不决,直到郭图提出了一个假设,那就是万一曹操真的打败了李易,这场胜仗算是曹操的,还是袁绍的?
这句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袁绍终于做出了放弃曹操的决定,然后辛评与郭图又顺势提出了让袁谭趁着兖州战乱,征伐青州的策略。
辛评与郭图此举有着一些私心,希望借此机会让袁谭掌权,但不可否认,这个法子是可行的。
青州田楷兵少将寡,公孙瓒又正值势弱,并不能给青州太多帮助,如果袁谭能迅速拿下青州,并将青州稳固下来,等到李易将兖州战事完结,即便李易想要继续染指青州,但在师老兵疲的情况下,李易有很大的可能会选择直接退兵,而李易只要一退,等他再度北上的时候,袁绍应该已经解决了公孙瓒,届时青州就是袁绍南下的桥头堡,同样也是李易防守的弱点所在。
简单来说,就是舍了难守的兖州,换一个容易得手的青州。
对此,袁绍很是心动,即便逢纪审配等人有心反对,但在田丰沮授都表示赞同的情况下,袁绍很快开始制定攻略青州的计划。
这时辛评提出,兖州虽然注定不能保全,却不是白白送给李易,袁绍应该让曹操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耗尽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将李易给死死拖在兖州,曹操能多留李易一日,袁谭成事的机会便大上一分。
于是,曹操在收到袁绍亲笔信之后,一颗心直接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