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邀糜芳出仕
如果方才糜芳的发言只是让在场部分人产生警惕的话,蔡邕的言语就是让所有人都绷紧了心神。
如今朝堂上确实很乱不假,但不可否认,那里还是有着许多聪明人的,纸张一旦面世,能看出其中隐藏的名利价值的人绝对不在少数,然后几个人,或者某个势力一合计,借天子名义跟李易将这造纸之法要去,简直太正常不过。
当然,这也就是李易,没根基,没底蕴,是个软柿子,好拿捏,换袁绍那里搞出这些东西,朝堂上那些人根本不敢打主意。
顿时,好几人都忍不住面露担忧之色,因为那些世家或者地方官员打歪主意,李易能够拒绝,甚至直接动手打回去,可朝堂呢?
只要汉室还在,一个大义名分压下来,真的让人很无奈啊。
而且,如果是盛世也就算了,臣子上交成果,君王一般是不会吝啬的,臣子最后多半名利双收,可现在的小皇帝说话根本不管用,李易上交造纸之法不过能得个口头嘉奖,最多在给点布匹绸缎,实际上半点好处也没有。
甚至,等造纸之法落到了其他权贵手中之后,还会有很大的可能反过来打压李易这个发明者。
总是,只要发生这种情况,李易答应不答应都没好处。
面对众人的担忧,李易先是略微沉吟,随后洒然一笑,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李易看向了郭嘉,郭嘉会意,对着众人拱拱手,微笑道:“诸位难道忘记扬州袁术?一旦扬州发生变故,且不说主公谋划,哪怕只在明面上,南阳之重要也不可小觑,所以,只要时间把控得当,那时朝廷对主公只有嘉奖安抚,绝对不会有欺凌之举!”
众人顿时恍然,心中也松了口气,不过蔡邕在宽慰之余,也有几分失落,这里论文化水平属他最高,但李易却极少有向他问计问策,只是直接安排事务,蔡邕虽然乐得清闲,但也觉得李易有些轻视自己。
不过现在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名气虽然大,可在某些方面,真的是比不上旁人啊。
李易微微一笑,道:“好了,诸位继续观摩,不过子方,你方才所言,让我心中忽然有所感悟,不如你我就此好好详谈一番如何?”
糜芳在蔡邕发言后,还以为自己的话已经什么意义了,本还有些失落,没想到李易却当众发出邀请,心中暗暗欢喜,当即应道:“芳乐意之至。”
李易点点头,给贾诩递过去一个眼神,让他安排这里事务,然后便带着糜芳去了旁边黄月英的“办公室”。
糜芳跟在李易身后,心思转的飞快,他觉得李易很可能是想要让他参与到将来纸张的销售之中,于是便琢磨应该怎么安排,可以既保证赚钱,又没有风险。
不过落座之后,李易并没直接说纸张,却是问道:“我知糜家生意做的很大,不知除去徐州之外,在其他州郡可有糜家人手?”
糜芳眼睛微微睁大,这问题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很快就自动脑补为了李易是想探探他糜家的根底,毕竟这纸张乃是重礼,岂可轻易交托他人?
这个发现让糜芳欢喜不已,之前典韦在徐州与糜竺说的是给糜家一州之地的纸张销售,但那在糜芳看来只是聘礼,不代表他糜家在之后的接触中不能获得更大比例的利益。
而且他糜家也不是蛀虫,李易借用糜家渠道,他们糜家则从旁稍稍分润一些好处,乃是两利互惠之事,再正常不过。
想到自己可能会搞定一比大买卖,然后回扬州后得到兄长的赞许,糜芳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憋不住了,好在他没忘记李易就在身边,这才忍着没有失态。
糜芳轻咳了一声,说道:“糜家根基在于徐州,但前些年开始,对于徐州之外,如兖州,青州,扬州,豫州,也有商业往来,其实原本家兄还有意向荆州以及洛阳之地扩散商路,奈何连续战火,行商不易且奉先太大,所以这才暂且搁置下来。”
糜芳说的简单,但语气中却是带着丝丝骄傲,事实上李易在旁听着,也是佩服无比。
在后世,经营一家将分公司遍布半个华夏的企业,那样的老总你说厉害不厉害?
更不要说在古代了,交通不方便,动不动到处打仗,社会秩序轻易就会被打破,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能铺开这么大的摊子,哪怕在一定程度上是依靠了家族传承,但李易也是真心挺佩服糜家人的,反正换了他是做不到。
所以,李易也不掩饰自己的欣赏,赞叹道:“糜家能有这般规模,真心让人敬佩,在李某看来,恐怕陶朱公在世,也不过如此啊!”
糜芳虽然自得,但也没飘,赶忙谦虚道:“襄侯过誉了,这只是一些商贾手段罢了,上不得台面的。”
李易笑着摇摇头道:“世人虽然对商贾之事多有鄙夷,但我却是觉得不然,就如同那纸张,虽然是方便书写记载之用,然而我造出此物,又何尝不是为了以此为买卖,获取钱财?”
糜芳听了这话心中大为舒畅,看着李易更是感觉无比顺眼,不像是在徐州的时候,那些人明明想要让糜家出钱出力,暗暗还瞧不起糜家的商贾身份,相比李易的真诚,那种态度真的让人作呕。
可惜,这是李襄侯,不然他真的很想搂着这个妹夫的肩膀,痛饮几杯。
糜芳心里美滋滋的,他已经越发肯定,李易是要在纸张生意上拉上糜家了,然而,不料李易李易话风陡然一转,却是又道:“只是陶朱公能闻名后世,虽然离不开其经商手段,但非要说根本的话,还是在于辅佐越王复国,最终灭吴,子方以为然否?”
对于李易忽然改变言语重点,糜芳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也承认,陶朱公之名传于后世,说到底还是范蠡最早的成就,后来的经商之举,对其名声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甚至,若不是有辅佐越王的经历在,后来范蠡的生意也做不起来,毕竟财帛动人心的道理在什么年代都是适用的。
李易面带笑意的看了糜芳一眼,问道:“糜家在经商一途上的成就让人侧目,然而,你可曾想过,糜家发展在洛阳与荆州受阻,虽然是因为一时战事,其实也是因为大势?”
糜芳疑惑道:“大势?”
“不错,正是大势!”
李易说道:“若是天下太平之时,糜家生意兴旺,店铺遍及天下虽然很难,却也不是不可能,最差也能保住根本基业,可如果是遇到乱世呢?”
糜芳讷讷不知如何应对,毕竟以他的眼界,抛开商业本身,其余方面他能看清楚眼前就很不错了,至于天下大势,这真的有点为难他了。
见糜芳犯迷糊,李易也不失望,一个人有一方面长处就很优秀了,不可能对每个人都要求那么高。
李易耐心说道:“我听你说了糜家在兖州有产业,想来上一年中兖州战乱不断,估计受损不少吧?”
糜芳想了想,觉得李易算是半个自家人,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如实说道:“不瞒襄侯,因为兖州战事频发,我糜家商队货物损失不少,虽然家兄当机立断,决定收拢人员,奈何刀剑无眼,再加上通行不畅,我糜家在兖州陆陆续续折了上百人手,最后种种损失与抚恤计算下来,上一年兖州一地不但没有利润,反而将徐州所得折进去将近三成。”
李易轻轻点着头,心中却是颇为震惊,虽然早就对乱世有所觉悟,可骤然听到一家做生意的,一年就死伤百人,实在是太过。
而且这还是只是一个兖州,那么放眼天下呢?
李易不由叹息,这就是乱世啊。
定了定神,李易继续道:“假若将来,扬州,豫州也有战事呢,糜家营生当如何安排?”
李易问的很随意,可糜芳却是感觉身上有些发冷,因为李易语气随意之中又好似夹杂着无比的肯定,这让他感觉很不好,仿佛会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尽量不要胡思乱想,糜芳这才说道:“倘若遇到战事,初期肯定是要收敛一二,然后再遣人试探,若能打通关节,届时在陆续恢复商路。”
李易追问:“倘若两方相争,糜家在两处都有产业,那么,糜家该如何自处?”
糜芳犹豫了一下,这种事情他没碰到过,糜家暂时也没遇到过,只能想当然的说道:“送上重礼,暂时退回徐州,尽量两不得罪。”
李易摇摇头,对这个回答明显失望,但也没有明说,只是继续问道:“倘若徐州也有战事呢?”
“这”
这回糜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没办法,他才干有限,做事也是按照糜竺的交代按部就班,寻常事情也就算了,太过复杂的事情摆他面前,那就只能抓瞎了。
“莫急,饮茶!”
李易笑着给糜芳倒了一碗茶,心中却是有些理解当初糜竺为何会在刘备身上孤注一掷了。
乱世啊,所谓商人就是肥羊,与其缩在窝棚里等着被恶人宰了,还不如早早的自己主动割肉下来,找个大腿抱着,这样虽然痛,却可以保全根本,甚至借机扶摇直上都有可能。
李易感慨,糜芳却是没心情喝茶,他感觉李易讲这么多,其中肯定是有深意,最为担心的,就是李易谋夺糜家家产,不过看李易的态度又不太像,这让糜芳安心之余,却也惶恐。
想了想,糜芳一咬牙,忽然对着李易一拜,道:“糜芳愚蠢,不能领悟襄侯话语深意,还望襄侯可以直言!”
李易正在给自己倒茶的手微微一顿,他没想到糜芳会这么干脆的问话,看其额头,更是隐隐冒汗,不由失笑出声,将他拉了起来,笑道:“你这是作甚,我只是有些想法,但因为身边没有合适之人,所以一直只能藏在心中,今日见到子方,忍不住想说说罢了。”
糜芳恭敬的点头表示理解,可心里却是不大信。
李易看他这样子,感觉自己可能铺垫的有些过了,毕竟糜芳不是那么聪明,有时候你跟他说太多,反而可能会让他越发胡思乱想。
想到这,李易微微顿了顿,神色一肃,正色道:“如今世道不宁,糜家经商虽然富足,却非是长久平安之计,而我这里一直也有意设一官位,奈何没有妥当人选,所以迟迟不能施行,不过,现在却是有了人选。”
糜芳诧异道:“襄侯有意征辟我糜家之人为官?”
李易点头道:“不错,不过准确的说,是让子方担当此任。”
其实李易最相中的自然是糜竺了,奈何糜竺已经在徐州那边出仕了,他自然不能提出什么,至于糜芳,能力或许有些不足,但李易这边也是新摊子,而且李易相信,糜竺肯定得暗中帮助他这个弟弟。
糜芳怦然心动,以糜家的家世,糜家人其实很早就有当官机会的,只是小官看不上,大官当不上,再加上纵然之前有说邀请,也都是针对糜竺,糜芳是完全被忽略了,虽然糜芳不会因此生出什么愤懑情绪,但失落肯定是有的。
但此刻李易忽然邀请糜芳为官,强烈的满足感在糜芳心中油然而生,差点直接一口就应了。
好在糜芳还没昏头,虽然不能完全保持冷静,但也知道此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甚至李易是给糜家设套也说不定。
不过,心里虽然有怀疑,但糜芳却也真心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机会,喘着粗气问道:“不知襄侯是有何事安排,芳资质驽钝,怕不能担当重任,反而会耽误襄侯大事啊。”
李易虽然邀请糜芳,却也不会随便说出自己的计划,只是说道:“我不瞒你,此事我之所以邀你,是因为旁人去做,千难万难,但对糜家人来说,却是容易的很。”
糜芳心中一动,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是因为我糜家商路?”
李易抚掌笑道:“正是如此!”
第348章 王璨
“这……”
糜芳心中不解,猜到李易为何看重糜家不难,糜家无非是有钱,还有就是生意上的人脉,但要说李易具体想做什么,就难以揣度了。
毕竟在糜芳想来,就算让糜家帮着经营纸张生意,重点在于让利,至于给不给官位,完全无关紧要。
李易看了看窗户外,指着还在谈论纸张的众人问道:“子方看我南阳文武官员面貌,比之徐州陶使君麾下如何?”
糜芳顺着李易所指望去,目光中却是有几分怪异之色浮现。
虽然接触短暂,但糜芳已经知道李易这边人才确实不少,不说别的,单单蔡邕,典韦这两位,在徐州就找不出可以比较之人。
至于剩下的那些被李易看重,名声却不显之人,糜芳看不透其根底,但也知其必然不凡。
只是这年头大家甭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是偏向于含蓄谦虚的,这种事情让别人来谈论称赞也就算了,李易自己开口问起,让糜芳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
糜芳心里腹诽了几句,但还是说道:“襄侯麾下人才济济,让芳钦佩不已,纵然与陶使君那边相比,也丝毫不见逊色。”
糜芳这是替李易谦虚了,虽然感觉李易这边更好一些,但真要说出来的话,感觉有些不妥。
李易笑笑,对于糜芳没有干脆果断的吹捧他不以为意,又故作唏嘘道:“李某德才浅薄,却侥幸得到诸多贤才追随,因此心中时时惶恐,生怕因为易的缘故,不能使其平生所学得以施展。”
糜芳眼睛微微睁大,一脸的懵逼,他都不知道该说李易这是太谦虚,还是太不要脸了。
只见李易抿了两口茶,然后双目直视糜芳,继续淡定的说道:“所以,李某思来想去,唯有博一个州牧之位,方可不让诸多下属失望,不知子方以为如何?”
糜芳本就睁大的眼睛再次放大,他已经被李易的话给惊到了。
李易不是世家出身,但他年轻,有功劳,有名声,且平日里说话做事上也没有少年人的轻狂,反而颇为老练,所以要说李易将来能当个州牧,糜芳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但是,那可是将来啊,可李易刚刚语气中透露的意思,却是“现在”,或者说“马上”。
这就让糜芳有些接受不能了,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怀疑,李易是想干嘛?
再想到李易刚刚还拿陶谦做对比,一个大胆的想法顿时出现在糜芳的脑海,让他的脸色都忍不住有些泛白。
李易古怪的看了糜芳一眼,不知这厮脑补出了什么,脸色竟然如此怪异,不过李易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虽然有意更进一步,奈何底蕴欠缺,所以,这才希望糜家可以在南阳出仕,助我一臂之力。”
“这……”
之前糜芳对于李易的邀请,不管答应与否,总之心里都是很开心的,可现在他有点怂了。
现在糜芳觉得李易多半是想借助糜家的势力杀入徐州,夺了陶谦的位置,这种事情别说他不敢答应,就算答应也感觉做不到啊。
糜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讪笑道:“襄侯,你看糜某不过一介商人,除了经商之外,其他皆是一窍不通,恐怕实在难负重担啊。”
顿了顿,糜芳又担心回绝的太干脆,惹恼李易,便补充道:“不如待我回徐州,将此事与家兄商议之后再做答复可好?”
李易笑道:“这是自然,此等大事,自然是要得到子仲兄首肯才好。”
糜芳闻言松了口气,他真怕李易逼他现在就答应,见李易没那么强势,心中大缓,不过也不敢与李易继续聊了,便拱手道:“如此,芳回到徐州后,必定第一时间禀明家兄,然后尽快给予襄侯答复。”
说罢,糜芳就想起身闪人,但李易话还没说完呢,哪会放他走,当即摆了摆手,示意糜芳重新坐下,笑道:“子方莫急,此事我当与你详细说说,不然将来如何向令兄讲述?”
糜芳暗道一声无可奈何,只能再次坐下。
李易看着糜芳表现,暗叹了口气,糜芳的心性让他有些失望,不过考虑到目前情况,却也知道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李易定了定神,说道:“我虽然有意在官位上更进一步,却也不是无的放矢,任性胡为!”
李易之前说的那些,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想试探一下糜芳对自己这边的态度。
如果糜芳一脸狂热,恨不得给他抛头颅洒热血,李易自然可以告诉糜芳许多实情,直接将糜芳纳入自己人的范畴。
但现实却是,糜芳虽然对当官很感兴趣,对李易也有善意,可在李易表露出一些倾向之后立马心生警惕与退却之意,这样一来,李易就只能选择性的告诉糜芳一些东西,将他当做合作伙伴来对待。
虽然这样相比前者有诸多不便,但暂时应该差不多够用,而且李易相信,如果有机会见到糜竺的话,双方关系绝对会有提升。
李易在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话语,说道:“糜家既然在诸多州郡之中都有生意,想来驻派人手不少,而且也都应该是精明识字之人,所以,我有意借糜家的生意渠道,为我收集豫州,扬州,徐州,兖州以及青州等地官府以及兵马调动消息,然后我好借此斟酌天下大势,把握时机,再不济也能避免将来行差踏错!”
糜芳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毕竟李易不是针对徐州去的,但他心中也生出了浓浓的疑惑。
李易想当州牧,关注一地即可,可他怎么一下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么大的地方上去?
有必要么?
糜芳不太理解李易的想法,只好试探着问道:“襄侯所求就是如此?”
怕李易不明白,糜芳又补充道:“为了保证利润,糜家各地商铺每月都有收集地方上的消息,然后汇总到徐州供家兄参详,当然,那些只是单纯的与商贾只是有关的消息,至于其他方面,襄侯若是需要,糜家自然也可以帮助襄侯收集,而且这些只是顺道之事,并不会花费太多功夫。”
李易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喜。
李易的情报系统一直拖拖拉拉,连个雏形都没建立,一方面是因为起步很难,还有一半原因就是李易盯上了糜家。
糜家做生意走南闯北,各种消息必然灵通,如果将糜家的这个摊子接手过来成为自己的情报系统雏形,无论精力还是耗费方面,都远远低于李易自己新建一套情报系统。
唯一让李易担心的就是,糜家自己在这方面也有欠缺,可按照糜芳的话来看,糜家在这方面本就有着准备,如此李易真想大笑一声,天助我也!
于是,李易果断正色道:“只要得糜家消息协助,我愿以等同功曹之位相待,而且期房,这其中的用度开销,也全都太守府负责,必然不让糜家吃亏。”
其实在李易的计划中,情报这一块占据的分量可比一个功曹要重,但那是将来,让情报系统从单纯的情报发展成为后世的锦衣卫那样的部门才行,而现在,一个与功曹平等的官位真心不低了,而且,糜芳还不是表示效忠,而是以帮忙的身份参与其中,李易自然也就不能一次把价位开到底。
至于所谓的太守府负责开销的说法,李易其实是另有打算,他觉得糜竺知道这件事后,有很大的可能会全力支持他,真到那时候,糜竺不但不会跟他要钱,反而会出钱出人,完全倒向李易这边。
因为李易要这么多州郡的情报,糜芳看不到其背后的意义,但李易不相信糜竺也看不明白。
被李易注视着,虽然糜芳心中还稍稍有些乱,但相比之前,得知李易具体目的之后,已经冷静了许多。
坦白的讲,糜芳觉得李易挺厚道的,借用糜家的生意网络收集消息,然后给钱给官位,一点便宜都没有占,看上去也没什么坑。
但糜芳也不傻啊,他们糜家与官场中人打交道,没有一次是不需要往外出血的,似李易这般“公平”的,貌似还是头一次,正因此,哪怕他心里很乐意,却也不敢直接答应。
想了片刻,糜芳试探道:“启禀襄侯,前段时日家兄接受陶使君征辟之后,家中生意主要便改为让我操持,对于襄侯邀请,芳虽然乐意之至,但若是贸然答应,恐怕会让家中生意生乱,所以此事的确需要先行与家兄商议之后才能回应襄侯。”
李易点点头,虽然糜芳之前也说过先回徐州再说,但相比上一次,这回明显真诚许多。
糜芳见李易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愉之色,似乎对他很是体谅,心中也不由狐疑,难道李易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算计?
想到这里,糜芳又道:“不过芳虽然暂时不能做出答复,但襄侯借用糜家生意渠道获取消息,芳倒是可以应下。”
“哦?”
李易脸色一喜,道:“如此甚好,你放心,我定然不会白白使用糜家人力,必然会有钱财补偿。”
糜芳赶忙推迟到:“这千万使不得,纵然没有襄侯交代,那笑消息糜家也会收集,之后不过多抄录一份给襄侯罢了,若是因此就要钱财,糜家恐怕会被世人耻笑。”
李易沉吟了一下,目光中有犹豫之色,但最终只是说道:“罢了,这份好意,易记在心里了。”
其实李易想说,他要的消息,和糜家原本的消息不一样,但想到糜家还没有正式表态,李易也就不要求那么多了,反正暂时多一个消息渠道,总比没有的好。
当即,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李易就将糜芳送出去了,而糜芳一走,郭嘉就冲屏风后绕了出来,显然是早就在后面偷听。
李易问道:“奉孝以为糜芳此人如何?”
郭嘉拱手道:“心性,气度,应对,皆非最优,不过考虑到糜家作用,却是主公如今上佳之选。”
李易笑着叹息道:“可惜,这次来的是糜芳,若是他兄长糜竺在此,可省去许多口舌,而且也能交托一些大事。”
郭嘉知道李易对糜竺有过赞誉,对此言语倒也不觉意外,不过还是欠身道:“是我等办事不利,否则消息情报此等大事,主公也不必假手他人了。”
李易摆摆手,笑道:“此事关键不在尔等,而在于我,因为我与你一样,也是寒门,点滴积累,全凭自身,并无先辈福泽可以凭借,所以,有些事情难免曲折。”
“主公辛苦……”
郭嘉轻声说了一句,这句话完全发自肺腑,因为出身寒门的他,最能感受李易创业不易,同时也非常感激李易对他的重视。
李易摇摇头道:“好了,此事暂且作罢,外面只是如何,众人可都退去了?”
郭嘉答道:“是,就在刚刚,已经离去。”
李易点头,道:“好,你告诉公明,此地当再度加派人手防卫,任何人胆敢擅入,悉数拿下,若有抵挡,格杀勿论!”
“喏!”
交代完了事情,李易便要让郭嘉回去,不想郭嘉脸色忽然有些古怪的说道:“主公,适才有侍卫来报,那王璨已经在府门前等候多时,似乎是等不及要见主公了。”
李易诧异道:“就是蔡中郎极为推崇的那个年轻人?”
“正是。”
李易不由笑道:“倒是个急性子,这只是刚刚第二天就等不及了。”
蔡邕极力推荐给李易的人,李易自然是要问问名号的,看是不是哪位名人,然后理所当然的就知道了那人乃是王璨。
说来惭愧,李易知道王璨这个人,并非书本,而是玩三国志游戏的时候注意到的,毕竟人家属性挺高的,但李易对王璨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所以,得知蔡邕给他引荐的人是王璨之后,李易就特意叫人打听了一下,然后有点小震惊。
王璨是个妥妥的世家子弟,而家世真心厉害。
王璨的太爷爷当过太尉,他爷爷当过司空,他父亲差了点,最后是给当时的大将军何进做长史。
这等家世虽然比不上袁家的四世三公,但连着两代人居于三公之位,也是非常难得了,奈何王家人丁不如袁家兴旺,再加上后来天越来越乱,王家又与宦官们不对付,这才走上了下坡路,否则以王璨的家世,怎么也不至于“沦落”跑来李易这个草根的地盘上找工作。
所以,李易在得知王璨的家世后,当即就决定哪怕这是个蠢货,也好吃好喝让他留下来,因为这种人的投靠,单单影响力就能让李易收获许多名望了。
但是,在仔细了解之后,李易却是迟疑了,甚至还准备先将王璨凉一凉再说。
第349章 谋士多体弱
李易为何会如此对待王璨,原因有二。
其一是王璨自己搞的,昨日傍晚,典韦找到李易,说一个少年人白日在酒肆中与人高谈阔论,说郭嘉言行无状,不知礼法,以这样的人做南阳主簿,虽然显得李易宽宏,却难免有用人不当之嫌。
李易一听这事,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
不管是蔡邕这样的大儒,还是诸葛玄那样的相对正直之士,说起郭嘉的时候,虽然有批评郭嘉的个人作风问题,但都是就事论事,其中规劝督促之意居多,并没有因此就否定了郭嘉的才能,更没有因为郭嘉的一些小缺点,就质疑李易的用人眼光。
可这回倒好,那人一张嘴就把李易和郭嘉全给否了,李易自然就想知道是谁这么有种。
当然,李易表示他绝对不是要搞打击报复什么的,他就是单纯的想知道是谁。
很快的,典韦就打听到了,原来那人就是蔡邕要推荐给李易的王璨。
这让李易有些纳闷,在李易看来,蔡邕引荐的人应该是翩翩君子类型的,可这么不负责任的胡乱批评算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李易就只能自己脑补了,然后就找到了王璨这么做的“真相”!
南阳官员中比较高的那些位置已经全都有人了,想上位,只能是有人下来,以王璨的家世,显然是不可能乐意去基层的,刚巧,郭嘉又犯了一些错误,那么让郭嘉下去,然后王璨不就有取而代之的机会了?
不要觉得这个想法好笑,如果李易不是穿越者的话,不知道郭嘉潜力的话,真的有很大的可操作性。
因为王璨这人可是非常有才的,过目不忘,且文思敏捷,写文章往往一挥而就,蔡邕最欣赏王璨的,也正是这一点。
此外王璨还精于算术之道,远胜寻常文人,又是李易所欣赏的。
至于说基本的文化水平方面,以王璨的家学渊源,那就更别提了。
所以,毫不客气的说,单纯就当一个主簿来讲,王璨真心不会比郭嘉差。
奈何王璨不知道郭嘉在李易心中的分量,还没见面的呢,就开始了攻击模式,不光得罪了李易与郭嘉,甚至都在李易的核心团体中全面的提升了恶感。
曹操用人是唯才是举,然后才是德行,李易用人喜欢看才华与性格,再加上李易现在要做的事情,说白了也是在造反,因此王璨表现就让李易在不满之余也很是失望。
你有才华,你恃才傲物,你想上位,于是竞争,甚至打击对手全都可以,毕竟此乃人之常情,奈何手段太笨了,这让李易如何能放心用你?
此外还有一个让李易想要晾着王璨的原因就是,王璨的人设与李易自身在某些方面起了冲突。
王璨今年才刚刚十六岁,比李易小一些,算是同龄人。
而李易给自己打名声的时候,有一个关键点就是李易的年纪,他很年轻,在同样的年纪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这就是李易的优秀之处。
可是,忽然来了王璨这么一个比李易年纪要小,而且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人之后,肯定会在某些方面抢走李易的风头,对他的宣传造势产生一定影响。
这让李易有点小纠结,他知道自己这种心态很可能就是心胸狭窄的表现。
李易心里容得下蔡邕那样的大儒,能容得下诸葛亮这样的璞玉,甚至将来也能容得下刘表,但身边出现年龄相仿的优秀的年轻人后,李易的心就没有那么宽广了。
当然,像郭嘉徐庶这样的人属于例外,他们是寒门,之前一点名声都没有,是李易发掘出来的,对他们有知遇之恩,将来他们就算表现的再怎么惊艳,世人都会觉得这是李易能够识人,甚至说他教导有方,两人身上的很大一部分光环自然的就会落到李易的头上,根本不会对李易产生威胁。
但王璨是世家子弟,原本就很有名声,而且人家的才华跟李易没有半毛钱关系,这种人,发展好了是能够与李易争夺名望的。
“唔……”
李易陷入沉吟,王璨都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蔡邕推荐的人,他真的不好办啊。
无奈,李易干脆看向郭嘉,问道:“奉孝觉得我当如何安置王璨?”
郭嘉眨了眨眼,作为李易的亲信之人,他虽然不知李易心中的确切想法,但李易对王璨的大概态度他还是可以揣测到的,而郭嘉也的确是有解决之法,只是之前王璨刚刚抨击过他,郭嘉有些犹豫,自己要那么说了,会不会让人认为,他是在打击报复。
李易见郭嘉眼神飘忽,感觉这家伙肯定没想什么好事,当即问道:“你肯定是有了主意,还不快快道来。”
郭嘉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李易看破了,掩饰性的干咳了一声,说道:“王璨才华非凡,嘉只是听闻些许,已经自愧不如,只是奈何其少年心性,未经风雨磨砺,不够稳重,所以,嘉以为可以使其先行历练,然后……等主公掌握荆州之后,再委以重任。”
李易一想,还真是,他现在只是个太守,虽然名气大,但在那些一流的世家门阀眼中,真心不算什么,李易也是因此心虚,这才会有点容不下王璨的意思。
可要是李易做了州牧,甚至是走到更高的位置,哪怕你再年轻,再有才华,李易又岂会有顾忌?
李易又看向郭嘉,问道:“那你觉得具体应该如何安排?”
郭嘉迟疑了一下,说道:“上次祢衡之事,贾先生只是代主公去信一封,虽然我等占理,但此举难免不够重视,容易落人口实,不如让王璨为主公使者,代主公前往兖州一行面见曹操,探其根底,如此即可表示主公对其看中,也能对王璨加以历练。”
李易直接无语,这安排虽然在道理上说不出什么不对,但祢衡刚死在南阳,这时候不管派谁去曹操那边,怎么感觉都是在坑人啊。
虽然李易心里对王璨有点想法,但无冤无仇的,他也不会把王璨往火坑里推,不然谁还敢来投奔他?
李易正要反驳郭嘉的建议,这时典韦忽然进来,交给李易一份书简,说道:“启禀主公,刚刚襄阳来使,刘使君夫人已于数日前病故。”
刘表的正妻李易只见过一次,而且因为其身体不好,当时并没什么交谈,再加上蔡玉已经来了宛城,所以对她的病故,李易本身倒没什么想法。
不过很快,李易忽然的想到了什么,看向郭嘉,郭嘉恰恰也看向李易,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两个字:“吊唁!”
两人都是一怔,旋即又释然,紧跟着郭嘉再次说道:“可让王璨代主公前往襄阳吊唁,虽然王璨年少,但想来以其才名,定然不会失了主公颜面。”
李易暗道郭嘉之前果然是想坑王璨,不过他权当不知,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好了,我这就去见一见王璨,然后顺便安排此事。”
于是,郭嘉自去忙碌,李易带着典韦等护卫乘车回太守府,在距离还有府门还有二十来步的时候,典韦靠近车窗,对着李易小声道:“主公,门口那瘦弱少年正是王璨。”
李易侧身顺着典韦所指方向望去,心中不由暗道,真的好瘦弱。
李易身边郭嘉就已经挺干巴的了,可王璨的身形体格却是比郭嘉还要小那么一号,这其中固然有王璨年岁小一些的缘故,但体弱也是肯定的了。
李易不由在心中吐槽,他见到的这些个做谋士的,多是体弱之身,最为强健的,还是贾诩那个半老之人。
刚好此时一阵小风吹过,王璨身上衣袍飘动,勾勒出身形,更显得又弱了几分。
李易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这样一个体弱少年,抛开世家不世家的,自己又想用他,又想限制他,貌似真的很无耻啊。
这时,王璨大概是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了李易的车马,赶忙站到一边欠身避让,看上去很是有礼。
等马车行到王璨身边时,李易想了想,摆摆手,示意马车停下,然后自己跃下马车,缓步来到王璨身前,王璨似是没想到李易会过来,怔了怔,又对照李易与身边随行之人,确认应当是李易本人无误,便赶忙躬身道:“见过襄侯。”
李易虚扶了一把,又打量了一下王璨几眼,意外的发现王璨虽然穿着得体,但也只是得体而已,却算不得华贵,最起码在李易看来,那身衣服有些对不上王家的家世。
而且王璨的脸色看上去有点泛黄,下巴瘦削,纵然李易不通医道,但也看得出,王璨身体有点虚。
就整体上来说,王璨是李易见过的世家子弟之中,最不像世家子弟一个。
李易轻轻蹙眉,没说话,直接转身往回走,王璨有些愣神的看着李易,心中纳闷非常,暗道就算以貌取人,也不能看一眼就走吧?
好在,李易很快就回来了,只见他手中多了一件狐裘大氅,在王璨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便披到了他的背上,又替他紧了紧,然后温声道:“天气寒冷,仲宣何故少衣?”
这件大氅李易之前正裹着取暖,此时余温还在,拢在王璨身上,王璨顿觉心中一阵温暖,不过王璨还是比较有静气的,没有失态,再次躬身道:“多谢襄侯关怀,璨不胜荣幸。”
略微停顿了一下,王璨这才继续道:“璨是从长安来此,因为长安混乱,财物多有丢失,所以一时难免有些拮据,好在到达南阳之后,蔡中郎多有照料。”
李易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按照王璨的意思,摆明是被抢了啊,现在长安都这么乱了么?
心里琢磨这长安的事情,李易表面上却是叹息道:“是我疏忽了,来,先随我入内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喏!”
当即,李易便带着王璨进了太守府,路上也顺便问了一下王璨的情况,这才知道,王璨来南阳,一半是应蔡邕邀请,还有一半则是避难,因为如今的长安城内已经太过混乱,连王璨也没把握自保,本就有心离开,恰恰受到蔡邕邀请,索性就来了南阳。
而且巧的是,王璨出城时,城门守军要劫他随身携带之物,最后王璨还是说了是来南阳寻李易的,这才脱身,因为守将是吕布麾下将军侯成,知道吕布与李易关系不错,算是卖李易一个面子。
很快,两人进入书房,李易让人给王璨送上热汤,等他饮下,脸色也有些红润之后,这才再次开口,笑问道:“仲宣到南阳也有些时日,不知对南阳感觉如何?”
王璨闻言,赶忙将小碗放下,躬身答道:“长安本繁华之地,如今无论百姓世家,尽皆惶惶不可终日,而南阳虽有战后破败之处,然所见百姓脸上却多有喜色,可谓欣欣向荣,以此足见襄侯治理之功!”
“哈哈……”
李易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摇头道:“言过了,为一方官员,守护一地百姓,乃是分内之事,能够无过我已是万幸,却是不敢言功。”
之前听王璨说他李易用人不当,结果见面之后,进门前恭谨有礼,进门后更是直接送上一记马屁,这人前人后的差别实在也太大了点。
因为最开始的一声笑声,虽然有李易适时表示了谦虚,但多少暴露一些“多余”的情绪,王璨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自然是察觉到了,目中不由露出几分苦色。
王璨来南阳,虽然有在南阳谋差事的想法,但也不至于说李易刚刚回来,他就过来堵门,实在是王璨也是无奈啊。
王璨年少且有才华,心中自然是有几分傲气的,不过他也知道为人处世,所以这份傲气平时都是埋在心底的,奈何饮酒之后,就容易口无遮拦,所以,前日一个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
当时还不觉得怎样,但酒醒之后,王璨就知道坏菜了,自己当众说了心里话,恐怕要得罪许多人,然后不等他思考补救之法,就被得知此事的蔡邕给叫了去,一番耳提面命之后,这才有了王璨的主动登门。
第350章 可愿担此重任
在见到李易之前,甚至是在门口刚刚碰面的时候,王璨多少心存侥幸,希望李易并不知道他前日的那翻言语,但是听到李易的笑声之后,他就只能叹息喝酒误事了。
其实以王璨的家世底蕴,纵然是大不如以往,但他想要出仕的话,真的说很容易的。
前段时间朝廷就有征召,让王璨入朝堂为官,奈何王璨的眼睛不瞎,如今连天子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才不会主动往火坑里面跳。
至于投奔其他诸侯,也很容易,不管是风头正劲的二袁,还是稳如老狗的刘表刘焉,肯定都会接纳他。
但王璨自己却有顾虑,因为他知道自身的缺点所在,那就是面貌上差了一点,虽然不是尖嘴猴腮,但也绝对称不上风度翩翩,在这个当官看脸的年代,他就算被人接纳,人家多半也只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帮忙,而不是真正的重视他的才学。
所以,对将来何去何从,王璨一直都是很纠结的,直到他收到了蔡邕的来信,邀请他到李易麾下效力。
对于李易的南阳太守身份,王璨不怎么在意的,以他的出身,找个差不多的位置熬上几年,只要中间别出什么大的差错,等年纪大点,拉关系运作一番也能找个不太热门的太守当当。
王璨之所以来南阳,说到底,还是因为李易本身。
相对于李易对王璨的陌生,王璨对李易却是颇为了解的,甚是早早的还见过李易数次,只是那时李易是董卓的新晋宠臣,妥妥的狗腿之一个,王璨根本不屑与李易交往。
但等后来李易忽然反水杀了董卓,让无数人差点惊掉下巴,朝堂重臣,还有董卓旧部或因为李易太出风头,或因为他断了自家前程,多看李易不爽,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却是对李易相当佩服的。
王璨就是其中之一,李易的手段让他赞叹不已,当时就有意与李易结交,奈何先是董卓刚死,长安混乱,然后混乱平息,李易却是功成身退,直接远走南阳,这让王璨根本没有找到接触李易的机会。
所以,收到蔡邕的信件邀他来到南阳,王璨第一反应就是欢喜,然后再看到蔡邕心中所附之物,更是迫不及待。
原来,蔡邕邀请王璨,生怕他瞧不上李易,不愿前来,就在信中附上了一段李易的处籽作“洛神赋”,以及“易数之法”的开篇第一章。
文章,算术,皆为王璨所长,自然也是其心中所好,一看见李易大作,连呼此乃同道中人,再度后悔没能在长安时把握住机会,而等他看到那易数之法后,王璨就彻底不淡定了,直接将李易视为天人!
因此,虽然身体有些虚,但王璨愣是一路急赶奔到南阳,为的就是可以与李易早日相见。
那时李易还在扬州,王璨虽然遗憾没见到李易,但也没闲着,抓紧时间将南阳的情况了解了许多,然后王璨果断就盯上了郭嘉的主簿位置。
倒不是王璨贪图官位,或者鄙视郭嘉出身,他确实觉得自己真的要比郭嘉适合主簿的工作,而且当上主簿,就可以时时与李易接触,那么探讨文章,请教易数之法,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只是事不遂人意,一个贪杯,说出那些酒后之语,王璨觉得李易很可能会对他有一个不好的初始印象,这让王璨非常懊恼。
当然,王璨不知道的是,李易现在对他看法虽然复杂,却无恶意,可如果李易知道他其实是想切磋文学,肯定会跟他保持距离,毕竟让李易跟人探讨文学,人设分分钟都可能崩坏。
王璨看了李易一眼,发现他还是面带微笑,看上去很是和善的样子,但王璨知道,这其实就是很难亲近的一种表现。
一咬牙,王璨忽然起身离席,对着李易深深一拜,道:“璨有罪,璨日前酒后胡言乱语,有辱襄侯耳目,还请襄侯责罚!”
王璨忽然间直白的过分的态度弄的李易有些措手不及,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片刻后方才起身扶着王璨的手臂急切道:“仲宣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自打见面后,王璨给李易的感觉就不像是世家子,现在如此干脆果断的赔礼,就更加不像了。
不过王璨却是不肯起身,他不知道李易是不是大度之人,但既然想留在南阳,而且既然想要道歉,那就必须要让李易完全打消心中芥蒂才好,如果只是因为李易一句没事,他就真当没事了,那就也未免太蠢了。
王璨又拜了一拜,再次诚恳满满的说道:“璨少不更事,酒后失态,居然轻言郭主簿是非,甚至冒昧揣度襄侯用人之术,岂能无罪?”
李易感觉自己都无语了。
这时候律法对百姓的言论虽然不能说完全自由,但也不是太过严苛,王璨那天的话,只能说是让人心里不痛快,根本谈不上有罪,李易如果真要为此就明着对王璨做什么,肯定会引来世人的抨击。
所以,王璨主动上门道歉,按说这件事在面子上就可以过去了,而且李易在亲眼看到王璨后,发现王璨怎么看都不像是具有攻击性,心里那些负面想法也去了不少,却不想反倒是王璨自己对之前之事抓着不放,这让李易很是不解,同时也生出了几分警惕。
李易一边暗忖王璨是不是想以退为进,在他这里谋求些什么,一边很是抱歉的拉住了王璨手臂道:“哎呀,仲宣这是何故,酒后几句戏言罢了,我有岂会放在心上?如果这都有罪的话,我也当先去找那郭奉孝才是啊。”
李易毫不客气的那郭嘉出来开涮,却也是堵住了王璨的“自责”。
果然,王璨的身形一滞,被李拉了起来,又顺势扶他坐下,然后李易再次说道:“实不相瞒,昨晚我听到仲宣言语,确实多少心有不快,不过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很快就明白,酒后失言,虽不光彩,却也是人之常情,若以酒后言语论对错……呵呵,世上几人无过?”
李易的话听起来挺舒服的,且颇为走心,让王璨颇有好感,但好感归好感,王璨可不会真的就信了李易的话,实在是董卓的教训太惨痛,跟李易打交道,必须多个心眼才行。
王璨拱了拱手,道:“襄侯胸怀,让璨惭愧。”
“哪里哪里。”
李易抬了抬手,王璨却是又道:“只是璨的确有错,若是因为襄侯宽宏,就坦然受之,此非为人处世之道,更是有违家中长辈教导。”
李易无奈,苦叹了一声问道:“那仲宣是打算如何?”
李易也不笨,王璨一直这么强调,显然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否则就是故意再给李易出难题了,那样跟王璨主动拜访的初衷明显不符。
果然,王璨略一沉吟,说道:“璨早前不自量力,自以为有些才华,便觊觎主簿之位,现在想来,甚为可笑,如今只求襄侯看在蔡中郎的面子上,能准许璨如太守府为一刀笔小吏,璨不求俸禄,只求追随襄侯身后,以襄侯言行为榜样,勉励自身,弥补不足,如此,便是璨之万幸!”
说罢,王璨直接拜服于地,态度之诚恳,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李易咂咂嘴,暗道不愧是写文章的好手,这话说的一套套的,明明是以退为进,但就是让人生不出恶感,真不要太遛啊。
这种情况下的正常操作,肯定就是李易对着王璨好一番感叹,然后尽量给他一个不错的位置,事实上王璨也的确有那个资格居高位。
至于刀笔小吏什么的,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人家家里之前几代可是“国”字号人物,现在让人家给自己当办事员,李易真心没那个脸。
“仲宣啊!”
李易唏嘘了一声,伸手去扶王璨,王璨还想趴着,奈何李易手臂稍稍用力,王璨的小身板不由自主的就起来了。
王璨心中惊讶于李易的力气,毕竟他虽然身体瘦削,但李易手臂却好似没怎么用力,他就起来了,这只能说明李易的力气太大。
不过王璨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继续以一种非常恭顺的姿态等候李易的“发落”。
李易拍了拍王璨的肩膀,温声道:“仲宣之才,我在长安之时,就有所听闻,之时当时身份所限,再加上后来走的匆忙,所以才未曾拜访,幸有蔡中郎将仲宣请来南阳,否则必为憾事。”
王璨低着头暗暗腹诽,当初李易除了与董卓那边的人,对多也就看一下他的老丈人,此外倒是拜访了一回蔡邕,还把人家给一锅端了。
李易继续道:“以仲宣才干,若为刀笔小吏,实在屈才,而且纵然仲宣自己不以为意,易也万万不敢应允,否则世人怕是会耻笑我有眼无珠。”
“襄侯……”
王璨拱手欠身,话音微微拉长,似乎是在为李易的赞赏而感叹。
“咳”
李易轻咳一声,继续道:“实不相瞒,自扬州归来后,得知仲宣来到南阳,我心中便极是欢喜,当日便想与仲宣一见,只是一时想不到如何妥当安顿仲宣,这才有些耽误。”
王璨感觉这味道貌似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不敢再沉默,连忙说道:“让襄侯劳神,璨惭愧万分。”
李易呵呵笑了笑,说道:“其实,以我之前了解,南阳郡中,最为适合仲宣的位置只有一处!”
王璨顿时就是一咯噔,问道:“还请襄侯示下?”
李易轻声道:“主簿!”
王璨脸色一苦,暗道一声完了。
王璨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知道想要表现自己的才华,目前做南阳主簿是尾号的选择,至于其他,不是不能做,而是不如主簿那样的职务卓莱得心应手,再加上他年岁太轻,很容易被人轻视,也只有主簿一职不用考虑哪些关系。
现在李易直接开口说出他适合当主簿,生在官宦之家,大小就清楚官场话术的王璨就已经完全确定,自己是没戏了,尽管此来之前他就有所预料,但真的如此,还是难免失落。
不过心中叹息,王璨还是尽量维持着之前姿态,甚至还微微欠身,表示聆听李易教诲。
李易一直看着王璨的感应,其实他挺欣赏王璨的,虽然情绪上有些小波动,但整体上阵没什么可挑剔的。
李易继续说道:“不过,如今郭嘉为南阳主簿,乃是早已定下之事,且无规矩不成方圆,郭嘉在任上并未有任何过失,所以,这主簿之人,不可轻换。”
之前郭嘉明明犯了点错误,但在李易口中,却是成了没有任何过失,王璨明白,李易这是在给郭嘉站台,向他,亦或者是其他人表明郭嘉在他心中位置的不可动摇。
王璨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小说中富二代富二代的脑残性格,既然李易这么表态,他便索性再次很是躬谦的说道:“襄侯所言甚是有理,璨以为如是,而且,璨心中对郭主簿其实颇为好奇,所以,斗胆请襄侯允许,让璨跟随郭主簿身后操持杂事。”
李易轻轻摇头,同时感觉很是好笑,纳闷这王璨真就跟“主簿”这俩字卯上了,竟然连给郭嘉当跟班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李易否定到:“易已经说过,仲宣才干非凡,既然非凡,又岂可大材小用?”
王璨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好奇,他本以为李易会养着他,但不给他实职,可听现在语气,难道还真会有什么重任给他?
当着王璨那忐忑又期待的目光,李易缓缓说道:“适才与仲宣交谈,虽然话语不多,却是让我心神舒泰,恰恰眼前正好有一桩要紧之事需要机智,且善于言谈之人去办,不知仲宣可愿担此重任?”
如果王璨是来自后世的,他心里肯定要骂一声卧槽,因为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祢衡,以为李易要派他去跟曹操说道祢衡的事情。
无怪乎王璨会这么想,因为南阳如今实在没什么大事,刘表老妻病逝的事情也是刚刚传来,王璨根本都不知道。
第351章 这是老夫的文章
“襄侯但有吩咐,璨绝无二话!”
尽管感觉到自己所面对的,将会是一个苦差事,但王璨只是稍一犹豫,就点头应下了,连问都没问。
李易见状,不由好奇道:“仲宣如此干脆,难道就不问问我准备是安排什么事情么?”
王璨摇头道:“璨既然投奔襄侯,便是将性命托付于襄侯,襄侯让璨卧于道路,醉酒而歌,璨当从之,襄侯让璨披坚执锐,阵前厮杀,璨亦当从之。”
王璨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异常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李易听了,哪怕明知道这其中场面话居多,可心中对王璨的好感就是忍不住蹭蹭的往上窜。
好在李易做事还是比较理智的,好感从来不是他用人的标准,根本不会改变他之前的想法。
李易笑道:“仲宣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可是说过了,你才华非凡,肯定是要重用的,岂会随意轻贱?”
说罢,李易脸色忽的一暗,沉声道:“适才得到消息,刘使君夫人病故,唉,按说此等大事,我应当亲往襄阳祭奠一二,奈何我刚从扬州归来,南阳公务积攒甚多,若再行外出,未免于太过懈怠,所以,我有意将此事托付给仲宣,让仲宣以我名义前往襄阳祭奠,不知仲宣意下如何?”
“原来如此?”
王璨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声,旋即就感觉脸颊上有点烫,又急忙应道:“请襄侯放心,璨不定不辱使命!”
其实之前李易收敛笑容的时候,王璨心里是很忐忑的,别看他答应的痛快,却是真心不想去曹操那边,尽管他觉得以自己的家世,曹操应该不会借给祢衡报仇的名头把他给砍了,但吃苦头,被挤兑嘲讽是肯定的,甚至将他扣下都有可能。
却不料峰回路转,李易竟然是派他去襄阳,这就没问题了。
曹操,寻常世家子弟,刘表,却是汉室宗亲,王璨自然更愿意与后者接触。
而且襄阳之地多有才俊,王璨也很想与那些人结交一番。
李易脸上的笑容恢复,深深的看了王璨一眼,王璨感觉自己刚刚的小心思似乎被看穿了,感觉很是不好意思,只能装糊涂,问道:“此去襄阳,不知道襄侯有何叮嘱?”
“唔……”
李易想了想,却是发现自己需要交代的事情太多了。
其实,按照情况来说,刘表夫人去世,李易最好是亲自往襄阳走一趟才好,但李易却是说什么都不会去的,之前所说不过借口,其实他是怕自己进了襄阳就出不来了。
最早到荆州的时候,李易身边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兵马不过两三千人,对刘表根本构不成威胁,所以那段时间李易虽然在襄阳折腾出了不小的名气,但刘表始终没有动过谋害李易的心思,哪怕莫名被了黑锅,依然如此,甚至对李易还有着内疚。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与之前大为不同了。
先是蔡邕出现在宛城,认李易为主,各种为李易造势,甚至把女儿都送给李易做了小妾!
要知道蔡邕的名声可丝毫不比刘表差啊,这情况绝对是在给刘表上眼药。
还有荆州本地世家,先是黄承彦随李易去南阳,同样送了个闺女,这就算了,结果没过多久,庞季也跑去李易麾下做官,这些举动,直接表明了一些荆州世家的态度,对于刘表来说,情况比之蔡邕更为恶劣。
再加上刚刚李易往扬州跑的那一趟,虽然李易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接走诸葛玄的两个侄女做小妾,为此不少人还说,李易年轻人,难免好色,可事实上,只要不是蠢货,都不认为李易真是因为女色才去的扬州,李易与袁术之间必然有着一些不可见人的勾当!
而且,刘表帮不到诸葛玄,李易却帮到了,这又是给了刘表脸上一巴掌,让他的威信大受影响。
种种情况叠加到一起,刘表心中对李易的膈应可想而知,虽然来公函往来依旧客气,但实际上,两人关系已经不再融洽,甚至隐隐敌对。
在过年的时候,刘表就派遣张允领兵五千,进驻叶县,理由是李易这边迟迟不能在叶县驻军,为南阳安全计,只好让张允如何如何……
也就是当时贾诩选择了退让,不然双方很可能会发生冲突。
李易知道后,对此不以为意,反正那些兵马都是要送去给袁术消耗的,李易只要等着接收残兵败将就好。
盘算了一下自己这边与刘表的关系,李易却是发现,这其中事情牵涉的太多了,压根没法跟王璨交代,而且,王璨刚到荆州不久,有些事情就算是交代了,他也未必能缕清,如此,还不如就让他单纯去吊唁好了。
想明白这些,李易便吩咐道:“刘使君乃仁义君子,如今丧妻,实在让人痛心,你此去襄阳,当谨言慎行,恪守礼仪,顺便为我不能亲去,向刘使君告罪。”
王璨当即应道:“喏!”
忽然,李易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之前途径豫州,见到许多百姓无家可归,有意将其纳入南阳,人数大概五万余,你可找机会面见州牧,尽量从襄阳取得些粮草接济百姓。”
其实,宛城粮食挺多的,再加上袁术一起兵,就是李易算计刘表的时候了,到时候襄阳的粮食,自然全都是李易的,不过李易深知卖惨的好处,所以甭管缺不缺粮食,先跟刘表要了再说,如果刘表不给,那就是刘使君不心疼老百姓了。
王璨可不知道李易的阴暗心思,只是诧异于李易居然如此大肆接纳流民,但他知道分寸,并没有多问,同样点头应下。
如此,事情差不多就算是说妥了,最后李易笑呵呵的拍着王璨的肩膀,鼓励道:“仲宣办事,易甚是放心,不过此事虽然无甚危险,却是有些急切,所以,还望仲宣可以早日启程,至于随行车马,你只管找郭嘉讨要就是了。”
“是,璨定然不辱使命!”
王璨应了一声,便带着李易送他的大氅起身缓缓退去。
等到离开府门,王璨一摸袖子,取出一块布帛,这才想起,自己原本还想找机会与李易探讨探讨那篇文章,顺便再请教一下易数之法,奈何之前说话太过紧张,却是将这些事情全都忘记了。
“唉!”
遗憾的叹了一声,不过很快王璨就恢复了原本姿态,他感觉这次见面非常成功,不但说清楚了之前的酒后胡言,还取得了李易的好感,他只要将襄阳的事情办好,回来后绝对大有可为。
打定主意,王璨没有去寻郭嘉,而是先奔着蔡邕住处去了,他虽然自信,但不自傲,想让蔡邕帮他参详一二。
蔡邕住的地方距太守府很近,王璨很快就到了,门口仆人知道他与自家老爷相熟,直接引他入内,蔡邕这会正准备用饭,便让王璨一起,同时问他与李易的应答如何。
起先,蔡邕见王璨面有喜色,身上还穿着李易的外袍,心中也是高兴,只道李易没计较王璨的醉酒之语,还是愿意重视他的。
可是,等蔡邕听王璨略带兴奋的说了李易安排他去襄阳后,就把手中酒盏放了下来,因为他已经没心情想喝了。
王璨正说到遗憾没能与李易交流文章,忽然见蔡邕这样子,话语顿时打住,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先生,可是学生哪里错了?”
王璨对蔡邕是非常尊敬的,不禁是因为蔡邕的才学,更感谢蔡邕对他的欣赏,所以一见蔡邕似乎不高兴,刚刚稍微翘一点的尾巴,立马又夹了回去。
“你啊……”
蔡邕叹了一声,奈何王璨不明所以,只能是把姿态放的更低。
蔡邕心中很失望,因为王璨的表现,比他所期待的实在差太多了。
蔡邕欣赏王璨,因为王璨聪明机敏,过目不忘,UU小说有神,而且善于算术,在李易这边绝对大有可为,然而王璨的表现,却是让他太失望了。
唯一庆幸的是,之前王璨被李易的气场压着,内心深处想法没有表露,不然蔡邕就只能准备养着这个大侄子了。
不过这毕竟是自己欣赏的年轻人,蔡邕失望之后,还是要点拨他的。
蔡邕问道:“你觉得老夫文章如何?”
王璨一愣,脱口答道:“先生文章,学生不及万一。”
蔡邕摇头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取一旁书架上,取出几块写着字的布帛,放到王璨面前,说道:“你看看,这些文章都是老夫近来所作,可能入眼?”
“喏!”
虽然感觉自己可能犯了错误,但听到蔡邕有新作,王璨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恭恭敬敬的双手取过,然后轻轻打开,准备好好品读一番。
然而,王璨目光刚刚落上去,眼睛就瞪大了,再往后看,眼神都直了,又用力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过,然后又瞧瞧蔡邕,发现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对于布帛中所记录丝毫不在意一般。
王璨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这……这是不是拿错了?”
蔡邕呵呵一笑,道:“怎么,是不是感觉其中内容无法直视,甚至不堪入目?”
“学生不敢!”
王璨赶忙俯身,刚刚他心里却是是这么想的,但他真的不敢说啊,虽然他内心深处压根相信里面的内容都是蔡邕写出来的。
“有何不敢?”
蔡邕一指那几快布帛,道:“我知你为何惊讶,不过这些全都是出自老夫手笔,没有拿错。”
“这,这……”
王璨满脸呆滞,连话都说不好了,虽然之前就有所感觉,可蔡邕亲口说是他写的,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蔡邕摇头笑了笑,道:“这里面的一些事情你应该听说过,比如‘襄侯温酒斩华雄’‘襄侯枪挑小霸王’‘襄侯驭龙渡新野’还……唉,剩下的我就不说了,实在汗颜。”
原来,蔡邕给王璨看的不是别的,正是李易让他写的那些段子,全都是为了吹捧李易所做,情节夸大浮夸,用词粗糙,除了韵律上还过得去之外,其他一无是处……
王璨大张着嘴巴,他实在理解不能,忍了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先生才学,世所罕见,与襄侯更有翁婿关系,又何须如此……如此……”
王璨想说溜须拍马,但终究难以启齿。
蔡邕哈哈一笑,道:“老夫如何会随襄侯来到南阳,其中原委,想来你也明白?”
王璨低声应道:“是,学生知道。”
“当时还在来南阳路上,襄侯一日说要让我做为他做些文章,老夫虽然不忿襄侯手段,但终究有活命之恩,当即应下了,然后才知道,襄侯让老夫写的,竟然全都是这些……”
王璨再次张大嘴巴,惊道:“这居然是襄侯自己让写的?”
王璨此时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崩了,溜须拍马他见过,可如此直白的让旁人拍自己马屁的,他还是头一遭遇上。
看着王璨的表情,蔡邕似乎是想到了当初了自己,脸上不由浮现一抹追忆之色,道:“老夫当时惊叹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自然不屑做这腌之事,奈何襄侯却以老夫那女儿做要挟,老夫最后不得不从,这才有了你手中之物。”
王璨继续惊呆,他无法想象,那么风度翩翩的襄侯,竟然会做这种事,得亏面前说话的是蔡邕,否则,王璨肯定要以为对方是故意在诋毁李易。
眼瞅着王璨脸色变换,坐都坐不稳了,蔡邕摆摆手,说道:“莫急,莫急,你待我于你将此事说完。”
“喏。”
王璨应声,心中乱世混乱无比。
蔡邕也不管他,继续道:“初时,老夫因为心中不愿,也就随手写写,但襄侯看后,总是不满,让老夫修改,要保证文中内容,朗朗上口,且妇孺皆懂,至于其中所用轶事典故,几乎全数删减。”
“唉,当时一想到这些东西竟然出自老夫手笔,老夫就愁绪万千,夜不能寐,不过如今,老夫却是乐在其中,甚至无需襄侯交代,老夫都会主动为襄侯写上几篇‘奇闻异事’。”
王璨感觉自己脸都要裂了,用带着颤的声音问道:“学生实在理解不能,还请先生解惑!”
蔡邕对王璨是真的很看重的,觉得王璨的文学造诣,将来必然要胜过他,是真心希望王璨能在李易这边好好的留下来。
第352章 蔡邕教王璨
蔡邕自然是要为王璨解惑的,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问答:“你一路行来,流民应当见过不少,但那些流民,可有宛城城外的流民这般生活安稳?”
王璨摇头道:“长安,司州之地,流民朝不保夕,生死全凭天意,而宛城之外,学生特意去看过,虽然暂时有些纷乱,但百姓无性命之忧,脸上也无惶惶之色,假以时日,必然安定。”
蔡邕点点头,又问:“那些百姓口中,襄侯是何等人物?”
“自然是视襄侯为衣食父母……”
正说着,王璨眉头皱了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诧异的看着蔡邕,然后又指着那几块布帛道:“就是这般的人物!”
“不错,正是如此!”
蔡邕拍了一下手,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道:“在你眼中,这上面说述之事,有辱斯文,甚至厚颜无耻,然而百姓闻之,本就心向襄侯,如今只会越发安定,是也不是?”
王璨已经明白了那些东西的用意,其实就是给李易经营名声,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手段,摇头道:“这岂不是蒙昧百姓,如此做法,非是正道,有失气度啊,而且……”
王璨偷偷看了蔡邕一眼,小声道:“先生才学,当世少有,然而如今为襄侯撰写这些……一旦消息传出,对先生名声有碍啊!”
听着王璨的话,蔡邕摇头道:“你啊,到底是太年轻了一些。”
王璨躬身,虽然看法不同,却不会反驳蔡邕。
蔡邕继续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是天下太平之时,百姓自然听从天子与官府口舌,令行禁止,然而,天下一旦生乱,地方镇守之人互相攻伐,百姓就会无所适从,这时想让百姓安宁,寻常官身已经不够,必须要有一个非同寻常之人站出来才行。”
“而襄侯,先斩华雄惊世人,再杀董卓震朝纲,这都是寻常人所不能为之事,襄侯却做到了!”
“你觉得那些记述之事不可直视,然而,老夫可以告诉你,其中虽有夸张,却是件件属实!”
“襄侯单人独骑入襄阳为民请命,此乃人所皆知,两败孙策,飞马入新野,同样没有作假,老夫不过略加修饰罢了,有何不可?”
王璨对此依然不完全认同,只是蔡邕摆明是向着李易说话,你让他怎么着?
蔡邕继续道:“老夫写就之后,将这些事情传于百姓之中,百姓笃信襄侯乃是天生爱民之人,可为百姓保护家园,只此一点,寻常外敌已经难以动摇南阳!”
更加难道动摇李易!
这是蔡邕心中补充的一句。
“你大概觉得这等手段不慎光彩,但我要说,如今天下,长安司隶一带,因为董卓之故,早已糜烂,河北,兖州之地战火正酣,青徐二州,黄巾有复燃之势,扬州之内,袁术更是那害民之贼!”
“天下混乱如此,有多少官员是愿意给百姓活路的?老夫不说别的,自襄侯到南阳之后,即便冬日寒冷,可这宛城之外,也无一人饿死,单单这点,天下有谁能做到?”
“而襄侯既然有如此善行,我等提笔之人,为其宣扬一番,又有何不可?”
王璨苦着脸,无可争辩,因为蔡邕说的并不差,李易各方面真的挺好的,否则他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投奔,甚至就在之前,李易还惦记着豫州那边的流民呢。
可是,王璨想了片刻,还是说道:“先生言之有理,学生无可辩驳,只是文章乃是高雅之事,纵然要为襄侯颂扬名声,也当以堂皇大气之言,堂堂正正广而告之,可如今襄侯却是让先生如此……如此作为,这也实在是辱没了先生啊。”
蔡邕笑问道:“你其实是怕将来襄侯也让你写类似文章,对也不对?”
王璨惭愧低头,他还真挺担心这个的,其中感受大概就跟让后世的何种文学奖获得者改行写无脑小白文,真心受不了。
蔡邕叹息一声,道:“起初襄侯强迫老夫如此行事,老夫自然不愿,再加上改了又改,满心怨气,与其争辩,当时襄侯似乎也动了真怒,呵斥老夫,说天下百姓亿万,所谓文章,百姓闻之却不能知其意,还算什么文章,那样的文章作出来又有何作用,难道只是让我等高雅之人孤芳自赏?”
王璨嘴皮子微微动了动,虽然没出声,心中却是非常不服。
他虽然面貌不佳,但也是高雅之人啊,李易那说法,打翻的人太多了。
至于说寻常百姓,若是一般百姓都能看懂他的文章,那岂不是让他与凡俗并列?
蔡邕对王璨很是了解,虽然不能准确得知他心中所想,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蔡邕轻声道:“襄侯当时说,如果天下太平,不管是高雅也好,还是附庸风雅也罢,与民无碍,他自然不会说半个不是,然而如今天下流民遍地,朝不保夕,我等若还只是想着如何高雅,只惦记着谈风弄月,那就是天下的罪人了。”
“那天最后,襄侯与老夫说了四个字‘学以致用’,说老夫如果再写寻常百姓看不懂的东西,就要……咳咳,总之,‘学以致用’这四个字老夫是听进去了,也想明白了,今日将这四字转赠给你,希望你也能明白其中精义!”
王璨听到“学以致用”四个字的时候眼睛确实是亮了一下,觉得其中大有深意,不过,下一瞬他就想到了别处,然后从袖子里取出李易的洛神赋,对着蔡邕说道:“先生,襄侯此言差矣,既然按照襄侯那般说法,文章当平和朴实才对,然而襄侯这篇文章,其中言语之华丽,还要胜于学生百倍,这又作何解释?”
“你!”
蔡邕低头一看,却是被王璨给气到了。
对于那篇洛神赋,虽然李易一直都没解释,但人们对此却是有颇多联想的。
外人也就算了,李易身边人深知李易不喜欢舞文弄墨,就算看上哪家姑娘,多半也只会直接提亲,所以,当初写一篇洛神赋出来,只能说他是别有所图,而所图的目标,很大可能就是黄月英或者蔡玉。
这种手段本身不好评价,但不可否认的是,效果却是极佳,给李易带来了很大的好处,故而,有识之人看到洛神赋,想到的都是洛神赋给李易的带来的好处,至于文章本身,反倒是细枝末节。
所以王璨刚刚的话自然是让蔡邕失望。
王璨也感觉蔡邕脸色不对,心中不安,奈何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里错了。
“你啊!”
蔡邕叹了一声,道:“那篇文章,虽然辞藻华丽,然而却非其真正意义所在,具体缘由,我不便与你想说,只能你自己参悟,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想今日之事,恐怕你会羞愧难当!”
“是,学生知道了。”
王璨感觉有些委屈,不过他也知道,蔡邕不可能匡他,只能是把疑惑埋在心底。
蔡邕不方便说李易与女人之间的事,不过其他却是无妨,他又从一旁取出几卷竹简,说道:“这是千字文,你也看过,同样是襄侯所做,言语平实,用词明了,纵然孩童亦是一读就通,不过风格与最早那篇截然不同,以你来看,这前后两文,襄侯最爱那篇?”
如果之前,王璨的答案肯定是洛神赋,因为他自己喜欢,不过刚刚被蔡邕一番敲打,自然从善如流,道:“千字文有教化之功,襄侯所爱,当是后者。”
蔡邕听得出王璨的言不由衷,他忽然有些后悔,不应该这么早将王璨举荐给李易的,因为王璨虽然有才华,奈何太过年轻,没什么历练,哪怕经历了长安之乱,可实际上一直都是乱世之中的“局外人”,满脑子里想的依然还是舞文弄墨,像他这样,太平时候当官,无为而治也就算了,现在世道这么乱,李易要的都是可以做实事的人,王赞或许可以凭借自身机敏在李易身边短时间谋得一席之地,但将来时间长了,注定会被冷落。
想到此,蔡邕暗叹了一声,然后板起脸来,问道:“你说你得空暇,还想与襄侯就文章之道切磋一二?”
“额,是这样的。”
感觉到蔡邕语气与之前发生了变化,王璨感觉不妙,不过还是说的实话。
蔡邕轻轻摆手,道:“此事就此打住,你将来休要再生如此打算!”
王璨不明所以,急道:“这是为何?”
蔡邕冷哼一声,道:“就因为襄侯是主,我等是从,上下尊卑,主从有别,难道襄侯还要与你以文会友?”
王璨被蔡邕怼的说不出话来,他到底是太年轻了,出身又高,再加上见过的权贵太多,虽然是来投奔李易的,但根本心态上终究与旁人不一样。
两人沉默了一会,蔡邕终究没有就之前的话再继续往下说,因为有些事情他只能提点,最终还是得王璨自己想明白才行。
“罢了,这些事情老夫该说的都说了,具体领会多少,就要看你自己了。”
“先生指点,学生没齿不忘。”
“好了,你再说说襄阳一行,你有何打算?”
蔡邕有所察觉,李易让王璨去襄阳,很可能是对王璨的一场考验,或者说历练,按说他不该过多参与,可想到之前王璨的反应,蔡邕觉得自己不看着点,王璨可能会出问题。
被刚才蔡邕一通敲打,王璨虽然并未完全信服,但心态已经没了最初那般随意。
皱着眉头,低头想了片刻,王璨没回答,却是小声问道:“先生,襄侯与刘使君之间,莫非是有些龌龊?”
蔡邕斜了王璨一眼,一种“你才知道”的意思尽在其中。
王璨被蔡邕看的很受伤,赶忙又道:“之前虽然听闻刘使君有意刺杀襄侯,但襄侯已经对外解释,非是刘使君所为,再加上襄侯与大公子刘琦似乎关系亲密,所以,我以为其中都只是误会。”
之前王璨并未深想,现在却是有点发蒙了,原以为去襄阳乃是一趟悠差,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比去兖州好多少啊。
蔡邕摇摇头,说道:“刘表指使他人刺杀襄侯,此事襄侯为刘表辩解,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可以指正刘表,所以此事并无定论,我等亦不可妄言。”
蔡邕说的很巧妙,明明没有说刘表是凶手,但给王璨的感觉却是,刘表与凶手之间的距离只是少了一个证据罢了。
蔡邕继续道:“不过,你难道以为要害之事,就是这个?”
王璨想了想,奈何心中不明,只能拜道:“还请先生明示。”
蔡邕见状,只能为他说道:“刘表的刺史之位,最早乃是董卓为其谋划得来,虽然后来朝廷承认并且加封,但终究是有瑕疵,而襄侯携大功入荆州,虽然时间还短,但名声远扬,百姓已经心向襄侯,世家也甘愿为襄侯所用,此情此景,刘表自然担忧自家根本不稳,这才是矛盾源头所在啊!”
“嘶”
王璨倒吸一口冷气,惊道:“这样的话,将来岂不是要……”
蔡邕没有给王璨接话,只是继续说道:“我与你说的是刘表与襄侯,却也不只是刘表与襄侯,需知世间大势变化,合纵连横,交好杀伐,皆是有如此类,你虽聪颖,但阅历所限,眼光不够宽广,所以此次襄阳之行,机会难得,你要多看多想,若能有些收获,可胜你十年读书所得。”
王璨身上有些冒汗,他早先在长安听闻刘表乃是个仁厚君子,所以下意识的就没往坏处想,可现在看来,要不是蔡邕的指点,他这一趟去襄阳,恐怕会被人当傻子看待。
同时,王璨也对李易生出了几分怨念,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他,就让他去做使者,这太不合道理,也太过分了。
蔡邕一直都有注意着王璨的表情,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当即问道:“你可是怪襄侯不将此事告诉你?”
王璨心中一惊,赶忙道:“学生不敢!”
“唉,还是之前的话,襄侯是一郡之主,所掌乃是大势,不可能如我这般事事为你小心叮嘱,而且,你若为襄侯下臣,连这些关系都看不清,你让襄侯如何敢用你?”
王璨的脸再次憋红了,他现在算是彻底认识到了,自己以往的才名,在李易这边好像没多大用了。
“喏,学生知道了!”
王璨声音低落,终究是有着一些不忿,不过同时,心中却也打定了主意,这一趟去襄阳,必须要让李易刮目相看才行。
于是,王璨也没胃口吃东西了,向蔡邕告罪了一声,便匆匆起身离去,他要在动身之前,将南阳这边的消息重新捋一遍,如此,方能不出差错。
而蔡邕目送王璨离去之后,想了想,便对身边仆人吩咐道:“更衣,老夫要面见襄侯。”
第353章 曹操的迷茫
兖州治所,昌邑。
入夜,一间小室之中,曹操一手捏着腮帮子,一手轻轻拨动着手中竹简,口中还喃喃着,表情颇为玩味。
而在曹操旁边,还坐着荀,戏忠,也就是戏志才。
戏忠照料着一个小火炉,上面正烫着酒,酒香溢散,戏忠在旁嗅着,不时还会露出一个舒爽的表情,显然是个好酒之人。
在他对面荀则是眼帘低垂,脸上丁点表情都没有。
曹操默默将竹简上的内容读完,又咂咂嘴,这才放下,笑道:“那贾文和也不知何许人也,竟敢如此喝骂曹某人,呵呵,来日找到机会,操必然要他当面将之念上三遍,看他敢是不敢。”
曹操看的,显然就是贾诩替李易写给曹操的信了,内容比较简单,先说祢衡无礼该死,然后就开始怼曹操,好像祢衡的错全都是曹操教导的一般。
而曹操虽然嘴上说着将来要找贾诩麻烦,不过看他神色语气,显然并没有真个生气,否则早就将之扔到炉火里少了,更不会看了一遍又一遍。
荀与戏忠还是该干嘛干嘛,并未接曹操的话。
二人非常清楚自家老板的性情,嘴上这么说,其实是看上了人家的文笔,等将来真的见了面,肯定是拉着人家的手,要多亲热就有多亲热。
曹操见没人给他捧场,大感无趣,便直接问道:“两位,觉得此事如何?”
戏忠当即欠身道:“主公,是忠思虑欠妥,试探不成,反而折了一名贤才,更连累主公受辱。”
曹操的嘴角轻轻瞥了一下,当然,这不是瞥给戏忠看的,而是想起那个祢衡,他心里就膈应的慌。
又想当官,又想求名,还自命清高,也不正开眼瞅瞅,比他强的人多了去了,当初如果不是荀说杀之与名声不利,曹操自己就把祢衡给宰了。
不过虽然没杀祢衡,曹操也不想留这种人在身边碍眼,于是就采纳了戏忠的计策,将祢衡送往荆州。
戏忠的计划是,让祢衡先去探探李易的底,之后再往襄阳走一趟,接触刘表。
没有什么太明确的任务,就是让祢衡试探,了解,再跟遇到的人说一声,曹操已经当上兖州牧了,然后等归来时,与曹操说说对荆州那些人的评价看法。
祢衡这人虽然不招人待见,但眼光还是不错的。
只是哪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祢衡此行一个正主都没见呢,就被人在宛城外头给砍死了。
消息传来后,曹操这边自是哗然,因为不管什么时候,斩杀使者都是相当恶劣的行为,但当他们看过贾诩的回信后,又尽皆无语。
李易不在家,你找上门要求人家小妾给你跳舞,虽然此举初衷可能是试探对方气量,但所用手段实在下作,没被当场砍了,真该说是祢衡运气好。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祢衡死的好,只是祢衡死就死了,却不该连累曹操失了颜面。
见戏忠主动承担责任,曹操摇头道:“此计虽是志才所出,却是操亲口应允的,如今出了差错,岂能怪你,再说了,祢衡也实在是……”
曹操下意识的就想吐槽一下祢衡,不过想到祢衡毕竟是给他办事才丢了性命,再加上死者为大,终究还是忍住了。
不过曹操很快又眨了眨眼睛,嘿了一声道:“哎,说来曹某也当真好奇,李易那小妾到底何等绝色,竟然让人……”
“主公!”
荀冷不丁的喊了一声,打断了曹操的胡言乱语。
“哈哈。”
曹操也不觉得尴尬,哈哈一笑,道:“好了,咱们继续,此事当如何应对?”
如今的曹操刚刚坐上兖州牧的位置,正是人生得意,不过不同一些人骤登高位,直接膨胀得连爹妈都不认了,现在的曹操却是比之前越发的豁达了。
戏忠因为之前的计策被祢衡这货给坑了,不想率先发言,荀见状,便轻轻一拱手道:“以为,此事虽然看似有些纠缠,毕竟主公与李易各占道理,其实当真应对,却是简单的很。”
曹操眼睛一亮,道:“还请文若快快道来。”
荀显然知道曹操今天会就此事问计,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当即说道:“祢衡之死,于主公而言,虽然颜面有损,实则无伤大雅,对李易那边,虽然同样颜面有损,但相对主公,担忧之意却是显而易见!”
“何以见得?”
荀微微一笑,伸手轻轻碰了碰那竹简,道:“南阳来信,虽然看似激愤,言辞犀利,实则色厉内茬,担忧主公因此对其发难罢了。”
曹操微微颔首,虽然是在向人问计,但他自己心中又岂会没有判断?
所谓问计,许多时候只是查漏补缺罢了。
荀继续道:“主公应对之法,以为有二,其一,与李易书信一封,无需多言,只要说明祢衡之事,非是主公授意,如此李易必然回信致歉,与主公和解,此事就此揭过。”
“其二,就是主公暂时无需回应,将此事搁置,只待有需要之时,然后‘旧事重提’!”
曹操再次点头,荀的话很符合他的心意。
刚刚收到祢衡被杀的消息之后,曹操麾下,特别是那些武将,几乎全都是义愤填膺,表示受到了羞辱,要求曹操一定要给李易一个教训。
当时群情汹汹,就连曹操自己也差点给他们给带了过去。
但很快,曹操就冷静了下来,那帮家伙不是气愤祢衡之死,而是惦记起了当日追击郭汜徐荣的那一场败仗。
其实,当日的那一战,曹操虽然败了,但因为徐荣按照李易的交代,根本没有同曹操硬拼,只是将曹操惊走,因此曹操本身损失并不大,甚至后来回过神折返,还顺势收拢了一些孙坚的残兵。
可是,在脸面以及名声方面,曹操却是遭到了重创。
当时诸侯之中已经少有人愿意再战了,曹操非要追击,本就被众人不喜,最后战败折了孙坚,曹操自己脱身,为人诟病,甚至还被袁绍当众训斥,说曹操无胆,故意不救孙坚云云。
孙坚的死,曹操是很内疚的,因此对外人的指责他什么都没辩解,可曹操的部下却有点受不了,为此起了许多争执,同时也惦记上了那个叫李白的家伙。
及至后来,听说董卓已死,而杀死董卓的“李白”就是昔日斩杀华雄的李易,曹操与一干部下都是震惊无比。
有人建议曹操上书天子,以李易助纣为虐谋害忠良将他问罪,但曹操没有同意。
开玩笑呢,李易杀了董卓就是占据了大义,曹操怎么会与李易敌对?
至于当日的伏击还有孙坚之死,随着时间久了愧疚也就淡了,曹操更多的是在反思自己的指挥失当,而不是像个怨妇一样怨天尤人。
如今曹操刚刚占据兖州,名声大振的背后却是根基不稳,收降的那许多黄巾,虽然补充了曹操治下的人口,却也成为了一个随时可能生出变故的隐患。
总而言之,不管曹操对李易是何等想法,他都不愿意与李易起直接冲突,所以,相对于麾下那些好战的部将,荀的话才最合曹操心意。
而且荀也不是让曹操做个傻乎乎的老好人,他是让曹操以此事为伏笔,引而不发,一旦时机恰当,或者有利可图,完全可以让曹操翻旧账,并且占据主动。
曹操之前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一时还不能拿定主意,现在见荀与自己看法想同,顿时展露笑容,就要拍板应允,却不料一旁的戏忠忽然道:“主公,忠有话要说。”
曹操一顿,旋即道:“志才请讲!”
戏忠微微低头,向荀一拱手,道:“文若适才所说,乃是老成持重之言,按照常理来说,并无不妥之处。”
知道对方要反驳自己,荀也不恼,微笑道:“愿听志才高见。”
“不敢”
戏志先谦虚了一下,这才神色一正,很是严肃的说道:“忠请主公再遣使者赴襄侯,与刘表联手,约定时日,出兵南阳,合力击杀李易!”
“什么!”
曹操与荀全都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他们实在是没想到,戏忠竟然这么狠,直接就要让曹操去和李易死磕,而且还拉上刘表,这也太过了。
要知道,之前喊的最欢的,非要给李易教训的曹洪,也只是想要教训李易一下而已,哪像戏忠这样,一来就是不死不休。
不过曹操知道,戏忠不是脑袋一热就冲动的家伙,因此,短暂的惊讶过后,曹操也坐正了身子,双目直视着戏忠,很是认真的问道:“志才何出此言?”
荀跟曹操神色差不多,或者说比曹操还要严肃一些,别看他刚才对曹操说什么“旧事重提”,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其实内心是对李易颇有好感的。
戏忠说道:“如今天下混乱,群雄纷争,主公要成就一番事业,李易不除,必为主公劲敌!”
“唔……”
曹操抿着嘴,视线微微低垂,却是陷入了思索。
如今曹操虽然在外人看来,平定兖州,正当意气风发,然而曹操自己心中却是时时茫然。
太早的就不说了,自从董卓祸乱之后,曹操的行事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为大汉除去这一乱臣贼子。
他先是亲身行刺,失败后又与袁绍等人,召集各路诸侯,与董卓死战,奈何联军人心不齐,讨董之役高开低走,曹操也只能黯然退去,最后走到兖州,在一场场或主动,或被动的战事中,厮杀、求存、壮大,得到了现在的家底。
然后,再往后该做什么,曹操就有点迷茫了。
受封州牧之位,那就当为天子守护兖州,这是臣子本分,但这样的话,曹操有些不太甘心,特别是看到少年好友在河北之地打的风风火火,更是羡慕眼热。
然而,曹操也看出,让袁绍在河北之地继续下去,恐怕是另外一个董卓,所以,虽然羡慕袁绍的威风,曹操却不想学袁绍,也不敢学袁绍,不然一道诏书过来,他曹某人就要变成乱臣贼子了。
可就这么待在兖州,曹操却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等死一样。
袁绍若是击败公孙瓒,必然南下,届时他该如何自处?
且不说曹操现在心中还放不下对汉室的挂念,单单是对于袁术本人,在经过联军讨董之后,他已经有点看不上了袁绍了,让他再如同少年时那般跟在袁绍后面做小弟,曹操受不了。
还有刚刚到了扬州的袁术,听说那厮正招兵买卖,而且还搞出了好几个祥瑞,明显也是不安分的主。
这般大势之下,曹操感觉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谓左右为难。
见曹操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不断皱起,荀便代曹操问道:“祢衡之事,李易虽然有些亏欠,但毕竟是祢衡自己讨死,再加上李易击杀董卓有功,我等因小事兴大军讨伐有功之臣,道义有失,主公名望有损啊!”
戏忠摇头道:“请教文若,道义与性命,那个更重要?”
荀脸一黑,不说话,这话接下去就是诡辩了,没意思。
不过正沉思的曹操却是开口了,问道:“性命?难道李易会害曹某性命?”
“主公请看。”
戏忠从旁边拿起一张地图,展开放在三人中间的矮几上,说道:“自董卓之后,乱局已现,而将来天下如何,关键就在这几处。”
戏忠伸手先点向冀州,这里不说,大家都明白,然后戏忠手指下滑,略过中原,指向扬州,那里是袁术,同样不必多言。
最后,戏志才收回手指,在长安那边划了半个个圈,却是急转直下,点在了荆州方向,说道:“世人皆言刘表数次遣人刺杀李易,虽然真相如何,我等不敢贸然下定论,但此事无论真假,李易与刘表之前必然嫌隙已深!”
曹操与荀都是点头,最先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也是不信的,因为刘表不是那种人,可随着后续的事情陆续传来,先有名剑客史阿被李易击杀,再有蒯越亲自下场,再说这其中没有刘表授意,
第354章 绝非忠义之臣
曹操暗道了一声人心不古,因为世家都是要脸面的,特别是到了他们这个位置,除非是有太大的私怨,或者像董卓那样招来公愤,很少有人会动用刺杀手段来对付敌人的。
而李易与刘表并无仇怨,还是他的下属,刘表却动那等手段,实在叫人不耻,更可笑的是,刘表都豁出去了李易没事儿不说,反而折腾得人尽皆知,这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心里面腹诽着,不过曹操并未直接评价此事,而是说道:“不错,李易初到荆州,对刘表多有让步,当时曹某还以为他是打算功成身退,此后做个隐士,可看他在南阳动作……唔,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曹某感觉得到,李易必然觊觎州牧之位。”
“主公所言甚是!”
戏忠接话道:“且不论刘表是否名不副实,但就其当时入主荆州的手段,显然非是愚人,纵然最初不知李易意图,但如今必然有所察觉,再加上之前刺杀之故,襄阳与南阳之间虽然看似安稳,实则已成水火之势,以忠眼光看来,两人必然会有一战,且此战不会太晚,多半在今年就会分出结果!”
曹操微微颔首,对戏忠的分析他是认可的,包括荀也是如此。
不过点头之后,曹操又问道:“志才言之有理,然而,既然刘表李易之间注定相争,如此两败俱伤之举,曹某何必要参合这浑水之中?”
“更不要说,出兵攻伐李易,对操也无甚好处,反而有损名声,参与其中岂不是不智?”
荀拱手道:“看法与主公相同。”
虽然对面两人明显与自己意见不同,但戏忠并没有放弃的意思,摇头道:“主公所言有误。”
曹操也不生气,好奇道:“操哪里说错了?”
戏忠认真道:“荆州之争,非是两败俱伤,败得只能是刘表,且是惨败,速败!”
曹操微微皱眉,问道:“何以见得?”
戏忠沉默,因为这些只是他的推论,且是通过大势与细节得出的推论,非要说具体证据,却是不好举证。
片刻后,戏忠问道:“今日刘表比之昔日董卓如何?”
曹操一怔,旋即说道:“自然是远远不如。”
戏忠又问:“今日李易比之昔日‘李白’又如何?”
曹操嘴角不由一抽,当初李易连个官身都没有,转眼已经是一郡太守了,而且还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南阳,这差距,简直不要太大。
戏忠不等曹操回答,直接自己说道:“昔时雏鹰尚幼便能噬人,今日小鹰羽翼渐丰,岂是刘表所能阻挡?”
曹操没说话,看向荀,见荀轻轻点头,显然也觉得戏忠说得有道理。
曹操忽然感觉有些烦躁,身子动了动,问道:“即便如此,与曹某人何干?且不说李易夺了荆州之位,名不正言不顺,难以长久,能稳定一时已是不易,难道还敢向曹某发难不成?”
“为何不敢?”
戏忠忽的一声反问,说得曹操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戏忠侧侧身,对着曹操郑重一拜,沉声道:“主公!如今天下局势混乱,虽然四方官员表面上接受朝廷号令,实则已是各自经营,或是乱中求存,或是阴谋不轨,就看当初会盟的十八路兵马,其中浑浑噩噩之人,多少已经烟消云散?”
曹操心中凛然,这些变化没人比他更清楚,甚至,某些人的消亡,就有着他的推动。
“主公!”
戏忠再拜,继续道:“天下形势险峻,主公虽得兖州,一时风光,若是因此就志得意满,止步不前,难道就不怕步了他人后尘?”
戏忠这话说的就很重了,以曹操心境,也有些不淡定。
一旁荀,有意出声提醒,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出声。
没人打断,戏忠的话自然也不会停顿。
“如今主公形势虽好,奈何却是已经有人先主公一步,看清了当今局势。”
“河北袁绍,或者还有公孙瓒,二人若只是想做个安稳官员,岂会如此死斗?”
“再有扬州袁术,讨董之后,多有人不屑袁术作为,但忠以为,袁术行事固然有失当之处,但其眼光,不见得会比袁绍差了多少。”
“剩下就是南阳李易”
曹操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戏忠的话,只听他问道:“你说李易,他怎么可能?”
曹操会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不管袁家,还是公孙瓒,或者是曹操自己,他们都有着很好的出身,有着家族底蕴,只有这样的底子,才会有在乱世中搞事情的资本,可李易,之前只是一个寻常百姓,要说他心中有什么太大野望,也实在难以置信啊。
“为何不能?”
戏忠又是反问,然后道:“从汜水关到长安洛阳,再到如今的荆州南阳,看李易作为,好似在夹缝中逆流而上,又仿佛在滔滔大流中顺势而为,但不管怎样,每一次,他都在其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特别是击杀董卓之后,迅速从长安抽身而退,这等果决,让人佩服,至于到了荆州之后,先是以退为进与刘表周旋,然而于无声处却是手笔不断,先得民心,又拢世家之心,才多少时间,刘表已经不能对其小视,这其中智慧,忠只能说,自愧不如!”
听着自家谋士毫不吝啬的称赞李易,曹操有些嫉妒,换个人,可能就要给戏忠穿小鞋了,不过曹操虽然酸,心态却很正,他知道戏忠是想以此引起他对李易的重视,因此思考之余,不但不恼,反而越发欣赏戏忠的直言不讳。
戏忠轻轻叹了口气,道:“李易此人,百姓寒门提及,多有推崇,忠亦是如此,然而世家之人,虽然也有赞誉,其实更多还是不以为然,以为李易不过是凭借一些阴谋算计,再加上运气好,这才得来一时风光。”
“然而,看其一路走来,到如今的觊觎荆州,起岂是寻常算计,或者说运气能够做到?”
“恕忠直言,李易斩杀华雄之时,襄阳谋划恐怕就已经在其心中了。”
曹操忽的感觉心口有些痛,脸上表情也下意识的皱了皱,有心说戏忠的猜测太过,可细细思索,却是越想越觉得戏忠的猜测靠谱,这让素来胆大的曹操感觉身上有些冰凉。
还是白身的时候,就敢算计那么多,而且真的做到了,那么等李易成为荆州之主,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戏忠的话还没完,只听他继续道:“众所周知,董卓死后,长安短时动荡之后便迅速平稳,敢问文若,当时若你是李易,该如何作为?”
荀略一沉吟,便道:“辅助天子,重振朝纲!”
戏忠点头道:“当时长安混乱,此举虽难,但凭借李易手段,只要以天子调和朝堂,再外联吕布震慑董卓余部,然后陆续分化董卓余部,此事不难做到。”
“可李易却远走南阳,且李易一走,朝堂便动荡不断,甚至天子更是落入李郭汜等虎狼之手,虽然此乃长安种种变故导致,但又何尝不是李易有心推动?”
曹操与荀都没说话,不过两人的脸色都比之前阴暗了许多。
此时,戏忠话音一转,忽然问道:“主公可还记得李易的主簿郭嘉?”
曹操记忆力很好,点头道:“知道,便是你二人的那位同乡?”
“正是郭奉孝!”
戏忠说道:“郭嘉之谋,不弱于忠,只是郭嘉生性不喜拘束,行事恣意,不被世人所爱,故而名声不显,可李易入荆州之时,特意绕路亲身前往颍川寻找郭嘉,可谓蹊跷非常,也正是那时,忠才开始怀疑李易用心不纯。”
“最初知郭嘉投奔李易,原本还想去信劝其改奉主公,但闻其经过,却是不得不熄了这个念头。”
“主公请忠出仕,不过一封命书,忠便欣然到来,而李易请郭嘉,却是为其老母挑水劈柴,待其仿若生母,极尽礼数,此举虽然可见其爱才之心,又何尝不是在效仿文王请姜太公?而且,如此一来,郭嘉今生只能为其效死,绝无道理改侍他人。”
曹操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懊恼,虽然没见过郭嘉,但近来却是听荀戏忠提过几次,每次都让他心里发堵。
“看李易所行之事,为国除贼也好,为民求存也罢,甚至是求贤访才,每每举动,无不得来美名赞誉,事后又获实利,是真正的名利双收,而且其手段高明,纵然被人看破,也说不出他半个不是!”
“所以!”
戏忠缓缓提高嗓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忠断言,李易此人,虽有忠义之名,却绝非忠义之臣,主公若不早做打算,恐为其所害!”
“志才……”
曹操看向戏忠,正要说话,却觉得鼻尖上一凉,伸手一摸,却是入手湿润,原来不知何时,曹操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许多的汗水。
荀和戏忠对此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曹操竟然会冒出冷汗,就在他们想着怎么帮助曹操把这个面子给圆过去的时候,曹操自己搓了搓手指,又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两人,说道:“此乃上苍在警示我等!”
虽然曹操为了脸面,强拉上老天有点过分,不过郭嘉却是大喜,知道曹操这是被自己说动了,当即拜道:“主公英明!”
曹操却摆了摆手,道:“莫急莫急,志才之意,操已经明了,细思之下,李易此人的确不能叫人小觑,然而,正如你之前所说,李易虽然不是忠义之臣,却有忠义之名,志才之言虽能让操心腹,却不能信服世人,如之奈何?”
戏忠心中轻叹一声,他觉得自家的这个主公,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包袱放不下,否则以如今根基,再仿照李易手段,绝对大有可为。
至于袁绍那种人,戏忠是看不上眼的,虽然他势头很猛,却是将心思暴露在世人面前,做了出头鸟,一路顺风顺水也就罢了,一旦遭遇挫折,之前一切只能成为他人嫁衣,所以,虽然值得警惕,却无需畏惧。
可李易就不一样了,相对于袁绍,李易就像是一条潜伏的毒蛇,于阴暗中成长壮大,不知何时就会被咬上一口,落得董卓那般凄凉下场。
这也就罢了,等到李易撕掉伪装,那才是最可怕的时候,因为那时,天下间恐怕已经很难有人再制衡他了。
所以,既然看到了这个有大威胁的对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戏忠都希望曹操可以尽早将之除去,哪怕赌上名声也在所不惜。
“其实,要保全名声,也不是不可。”
忽的,荀开口,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文若有何妙计?”
曹操眼睛一亮,他知道荀稳重,既然荀说有办法,那肯定就不会让他失望。
只是荀却没着急开口,他现在心情有些低落,原本还为大汉有那么一位栋梁之才而欣喜,可现在听了戏忠的剖析,这位栋梁却是大奸似忠,这让荀很受打击。
曹操也注意到荀似乎兴致不高,略一思索,便知其缘故,也不追问,就静静的等着,戏忠也同样如此。
少卿,荀歉意的拱了拱手,说道:“与李易交兵,虽然会对主公名声有损,不过却是主公主动兴兵,可如果兴兵之人不是主公呢?”
曹操最先想到的是李易主动来找他麻烦,刚要说不可能,但心思一动,顿时明悟,叫道:“你是说刘表?”
“正是!”
荀解释道:“之前祢衡被人所杀,襄阳之行为成,主公可以此为由,再向襄阳派遣使者,送上重礼,不必挑拨,只需表示为之前使者‘耽搁’赔罪,刘表必然隆重款待,然后就让使者顺势常住襄阳,与刘表多多交好。”
“如此,一旦荆州有变,刘表只要不能一鼓作气拿下李易,为求荆州人心安定,必然会找寻援手,而主公与李易接近,交好刘表且与李易又有嫌隙,自然就是首选,届时南北两路发兵,李易必亡!”
“至于名声,自然不用主公劳神,刘表若要动兵,肯定会思虑周全,主公不过是应朝廷州牧之请,与名何碍?而且事成,主公去一强敌,事败,主公也有回转余地。”
曹操闻言,不由拉着荀的大笑道:“甚好,文若此言大善!”
荀当即微微躬身表示谦虚,所以两人都没注意到,戏忠眼中的担忧之色。
荀所言固然稳妥,不让曹操打头阵,可这样却是将主动权交到了他人手上,于形势上陷入被动。
而且李易也不是好拿捏的,万一其中生出什么变数,曹操恐怕会吃亏。
只是,思索了片刻,戏忠却没有开口,也默认了荀的说法,因为他知道,曹操能有如此决断已经不易,至于李易那边,戏忠虽有顾虑,却也实在看不出,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第355章 荆州阴云
就在曹操开始真正正视李易,并准备联合刘表的时候,襄阳城上空,却是笼罩着一层阴云。
刘表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无情之人,已入天命之年的他,老妻的病逝对刘表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再加上最近察觉到的,一些明里暗里的异动,更是让刘表的心头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闷的整个人都失去了许多生气。
李易赴扬州与袁术相见,这让刘表很是不满,他也不信李易是为了诸葛玄的两个侄女,但他去信向诸葛玄问询,诸葛玄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李易就是为了他那俩侄女,呵呵……
刘表很想斥责李易,却开不了那个口,谁让他没帮到诸葛玄呢?
得知蔡邕现身宛城,刘表数次发信相请,语气非常客气,可谓诚意满满,然而蔡邕却回信说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不想动。
刘表就想问问蔡邕,李易把你带到南阳,你咋不说腿脚不好啊!
还有,李易派典韦去徐州,一路敲锣打鼓,弄出了好大的动静,同样让刘表不满,李易太能折腾,弄得名气比他这个州牧都大,这让刘表如何能顺心?
至于说买粮食什么的,刘表倒是不甚在意,李易买了粮食,他就有理由给南阳断粮了。
如果单单是李易那边的各种表现让刘表不痛快,刘表还可以将之视作癣疥之疾,真正让刘表心中吃紧的,却是襄阳,或者说荆州核心势力的态度变化。
先是李易名声在南郡忽然大涨,如此异动,刘表自然要调查一番,旋即得知,竟然是蒯家所为,之后蒯良很快也主动去信向刘表解释,说此举是为了化解双方恩怨。
当时刘表觉得这个道理说得通,便也没往深处想,但紧跟着,蔡家那边也出了点问题。
蔡瑁的那个妹子莫名其妙的就病了,食不下咽,大过年的跑去宛城瞧病了。
这个事儿怎么想都有点不对味,刘表心生警惕,便与蔡瑁重提两家联姻之事,蔡瑁虽然没有拒绝,却只说等蔡玉康复之后再定时日,这其中的含糊之意,刘表又如何看不出?
想到蔡玉跑去宛城的深层次缘由,以刘表的涵养也忍不住一阵羞恼,当即就想报复一下李易,奈何鞭长莫及,只能徒呼奈何。
至于说拿蔡家撒气,他又没那个底气,而且真要那么干了,估计李易会拍手称快。
于是,刘表不甘之下,便想了一个主意,决定让蒯越复出,重为荆州别驾,然而,当刘表亲上蒯家拜访,这才得知,蒯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摸的离开襄阳,去了南郡居住。
这个情况让刘表感觉非常不好,赶忙向蒯良去信,说明自己让蒯越复出之意,并隐隐表示,今后荆州世家,当以蒯家为首。
但过年时候,蒯良回到襄阳,却是当面告诉刘表,蒯越复出,必然激化襄阳与南阳之间矛盾,于刘表不利,所以万万不可取,至于蒯越本身,有罪之身,就让他老老实实在家读书养性吧。
蒯良当时说话很客气,仿佛是真的在为刘表着想一般,可刘表听了却是只感觉浑身满是冰凉。
什么不激化襄阳与南阳之间矛盾,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蒯家不想与李易之间再生冲突罢了,再联想到之前蒯良在南郡为李易造势的举动,这其中深意,刘表一度都不敢往下想。
而在接触蒯,蔡两家之后,其他荆州官员以及世家,不知是得到了某种授意还是他们自己猜到了什么,刘表总觉得这喜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有疏远,甚至有时候看待自己的目光也有些……诡异。
所以,这个新年,对刘表来说,真的是没有半点喜意,老妻的离去,让刘表萎靡的精神更是雪上加霜,甚至一度都兴起过,向朝廷告病的念头。
对了,这其中也有刘琦的功劳,天知道这位大公子是有多单纯,竟然拿着李易的文章去向刘表请教,得亏刘表身体还算硬朗,不然怕是要气抽过去。
刘表感觉这个州牧当的实在没意思了,甚至就连一些昔年老友,都在书信隐晦表示,大丈夫应该胸怀宽广如何如何,不要与年轻人动气坏了名声。
其实就是说刘表不该派人刺杀李易,将自己的名声搞坏了。
刘表看到那些信就想吐血,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绝对会真的叫人把李易弄死,哪像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名声却臭了。
不过刘表到底是刘表,原本历史上,他可是掌控荆州小二十年啊,性格纵然不够霸道,又岂会软弱?
短暂消沉之后,刘表就在尽量不触碰蒯、蔡两家利益的前提下,做出了一系列的人事变动。
首先,刘表以新年述职为由,召黄忠回襄阳,然后命黄忠独领城外一部兵马,约有万人,原荆南一万五千人,则由刘磐统领。
相较之前在荆南与刘磐共同掌军,如今安排对黄忠算是有些提升,但黄忠离开了旧部,对麾下兵马的掌控却是远远不及之前。
说的现实点,在荆南,黄忠能杀了刘磐,自己掌控那支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如今虽然独领一军,但实际权柄却是大减,如果不听刘表号令,刘表马上就能让军中心腹把黄忠给收拾了。
显然,刘表知道黄忠儿子的事情,对黄忠是既想拉拢,又怕他倒向李易,于是就采取了这种手段。
刘表还问计于同样回襄阳述职的江夏太守黄祖,希望黄祖就目前形势给予帮助,最好是可以运作一番,让黄祖回来防卫襄阳,换蔡瑁去做那江夏太守。
可黄祖虽然与刘表交好,愿意帮助刘表,但让他在襄阳,却是远没有在江夏过得痛快,再加上此事操作起来太难,所以,黄祖拒绝了刘表的提议,不过黄祖也不是没有表示,向刘表举荐了自己的部将苏飞,外加将两千精锐交给刘表调派,这些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更关键的是,刘表用着放心。
此外,刘表也开始重用张虎陈生等原本并不受重视的将领,或是给予官位,或是赏赐钱财,拉拢之意明显,同时也召回王威的儿子,也就是与李易起过冲突的王义,甚至还连升两级。
诸如此类安排,还有许多,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有人看不明白,但随着襄阳内外的变化,只要不是太愚蠢的人,都能感觉刘表这是在对付,或者说防备李易。
对于刘表的举动,蔡家,蒯家,还有一些其他人,并没什么明显反应,因为刘表的手段比较温和,并没有在根本上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如果提出反对,那就是代替李易与刘表刚正面了,那样显然是非常愚蠢的。
所以,襄阳的种种势力之间倒也相安无事,这种情形,也让刘表找到了一丝慰藉。
然而,刘表的心境,随着王璨的到来起了波澜。
最初得知李易没有亲自来到襄阳,刘表是很失望的,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给李易准备五百刀斧手,上演一出鸿门宴。
而王璨这边,因为蔡邕的敲打,还有郭嘉提供的种种信息,王璨进入襄阳是很小心的,以文会友什么的,这种念头只敢在心里想想,根本没有付诸行动,祭拜之事,也是规规矩矩,并无任何差错。
奈何恨屋及乌,刘表看着王璨年纪轻轻,总觉得李易是轻视他,所以故意派了一个毛头小子过来,再加上王璨相貌普通,不仅谈不上儒雅,甚至还有几分尖嘴猴腮的模样,刘表是越看王璨越不顺眼,只是王璨没错,他也不能随便发难。
不过,让刘表想不到的是,本以为此事就此罢了,却不料自己正心痒难耐的时候,王璨自己又送上门了。
“你说,李易又要收拢难民,还要老夫为他提供粮草?”
这句话刘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没办法,李易实在是太气人了,之前李易让出南阳官位任命之权,换了他对南阳的粮草供应,对此刘表觉得自己是稳赚的,可后来才知道,李易那厮不当人子,用自己给他的粮食,全都换了他自己的仁义美名,即便有百姓吃不饱,李易也是会长吁短叹,说襄阳来的粮食太少。
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人么?
现在李易得寸进尺,又来要粮食,不用说,名声什么还是李易的,刘表不怒才怪!
王璨跪坐在刘表对面,背后凉嗖嗖的,他到了襄阳也几天了,虽然襄阳大多官员对他颇为友善,奈何刘表始终用一种想杀人的目光盯着他,这让王璨很难受。
不过嘛,文人,特别是文青,都是有点倔的,王璨虽然害怕,却不怂,朗声应道:“正是如此,襄侯途径豫州,发现许多百姓无处安身,无米粮果腹,心中不忍,有意收拢,奈何自身财力有限,只能央求使君。”
刘表右手紧握着酒杯,手背上青筋凸起,看上去好像随时都要砸向王璨的脑袋上一般。
此时刘表身边还坐着几人,分别是新任别驾刘先,张允,以及暂回荆州蒯良。
按说这时候应该把蔡瑁一起叫过来说事的,但刘表心中有了芥蒂,自然也不管蔡瑁了,至于蒯良会出现在此,主要还是刘表觉得蒯家还可以再争取一下。
见刘表面有怒意,刘先不欲发生争执,赶忙替刘表问道:“襄侯欲收拢流民,不知人数几何?”
王璨寻思郭嘉那边得到的消息,忍着牙痛道:“十万!”
“砰”
忽的一声响传来,却是刘表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几案上。
众人心中一凛,王璨还待说些什么,就听刘表怒道:“李易先后收拢流民数十万,他是想做什么!”
王璨心里突突,脖子却是一梗,昂着脑袋道:“襄侯为大汉官员,自当想方设法照料大汉百姓,此乃官员当做之事!”
顿了顿,王璨又补充道:“襄侯说过,身为官员,若不能为百姓谋福,还不如趁早归隐,为有德之士让位。”
刘表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在他听来,王璨这是讽刺他,叫他给李易让位啊。
好吧,王璨确实是有讽刺刘表的意思,毕竟刘表上来就用各种眼神敌视他,王璨自然是有脾气的,而且那话也不是他胡编,确实是李易说过的。
眼看着刘表要暴走,这回轮到张允开劝了,不过张允很干脆,直接说道:“主公莫要动怒,允以为襄侯肯定非是有意……”
张允这一开口,刘先与蒯良都是下意识的偏头,然后下一刻就听到刘表怒道:“你给我住口!”
“喏……”
张允被吼得一抖,应了一声,委委屈屈的退到了一边。
紧跟着,刘表一指王璨,手指发颤,喝道:“来人,将他给我”
虽然刘表很想说叫人把王璨给砍了,但他忍了忍,还是改口道:“将他给我乱棍打出襄阳!”
蒯良,刘先,张允,都是脸色一变,奈何刘表呵斥张允在前,他们这时候还怎么开口?
然而正忙着生气的刘表却是没发现王璨眼中却没什么慌乱,反而隐隐有点兴奋,不仅不怕,反而大叫道:“使君怎可如此!”
刘表已经没兴致再与王璨说话,一挥袖子,当即就有两个武士入内,一左一右夹着王璨,就跟抓小鸡一般将他往外拎去。
不过王璨虽然被带了出去,可屋中几人却能听到王璨的嚎叫不断从外传来:
“使君可以不顾襄侯,却不可不顾百姓啊!”
“使君!还请看在百姓的面子上,给南阳一些粮食吧,襄侯为了百姓,已经将私财尽数拿来购粮了啊!”
“使君……”
听得王璨的那一声声的叫唤,刘表气得脸色通红,直到声音渐渐消失,这才指着门外怒道:“如此斯文扫地之人,也为王家子?”
刘表看着身边几人,希望他们附和一下自己,可刘表却失望的发现,不光蒯良,就连刘先与张允都不说话。
刘表被气得脑袋疼,想也不想便呵问道:“尔等为何不言语!”
“唉。”
刘先轻叹一声道:“主公,失态了。”
第356章 贤侄啊
闻言,刘表脸上的怒容当即就是一滞,两三次变换之后,整个人往倒退一步,跌坐在坐席之上,闭目怆然道:“老夫一生虽无多少作为,却也饱经风霜,有些阅历,如今却是在一稚子面前失了分寸,哈哈,可笑,可笑啊……”
刘表如今五十多岁,王璨才十六,所以刘表说王璨是稚子一点都不过分。
而且,刘表能够为人称道,其性格、涵养、气度占了很大比例,纵然是对自己不喜之人,刘表即便不用,也能给与其最基本的尊重,至于说晚辈,除了对他自己的儿子,更是宽容。
像刚才被王璨两句话就点爆怒火,对刘表来说,放在过去是全然不敢想象的事。
想到自己的多年的养气功夫,如今竟然已是这般不堪,刘表心中自然叹息,可在自嘲过后,刘表却发现身边又没动静了,抬头一看,只见刘先,张允,蒯良,三人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木雕一般。
看到手下人这般模样,刘表心中不禁又是又是一阵火起,不过这回他强压下去了,尽量以勉强平稳的语气说道:“李易此子,看似忠厚,实则对我荆州包藏祸心,老夫之前一再忍让,竖子却是得寸进尺,又来向襄阳索要钱粮,实在欺人太甚!”
刘表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又变得有些狰狞,用力吸了几口气,再次平复了一下情绪,沉声道:“诸位皆为荆州基石,以为此时当如何应对?”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蒯良心中有话,不愿意说。
刘先虽然有些智谋,但也有限,如今的局势,他觉得除了耗着,也没什么好办法。
张允心里倒是有话,奈何最近的刘表开始变的喜怒无偿,他虽然是刘表外甥,非常得刘表信任,但动不动就被训斥,也而有些不敢开口了。
刘表见无人出声,心中又是一阵悲凉。
现在身边这些人,不是生有二心,就是碌碌之辈,根本不堪大用。
这情况让刘表越发想念起蒯越来了,他万分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即便是恶了李易,哪怕自己担一些污名,也不该让蒯越辞官啊,如今倒好,身边连个能帮忙出谋划策的都没有。
刘表眼光转了几转,最后落到了蒯良身上,定定的看片刻,慢慢的轻声问道:“子柔,还请教我。”
刘表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的意外,说罢,还对着蒯良一拜倒地。
蒯良看到刘表如此,目中不由出现恍惚之色,。
当初刘表初入荆州,迎接刘表的人就有他,那时刘表向众人问计,如何平定荆州,也是用得这般姿态,现在再次如此,却是问他如何保住荆州。
蒯良幽幽一叹,对着刘表拜了回去,顿了顿,答道:“良,愚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蒯良很无奈,他心中已经有了倾向,准备另投新主,就不可能再为刘表谋划,但于公于私,蒯良也不想反手插旧主一刀。
更何况,如今的荆州局势,对刘表非常不利,蒯良也的确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反倒是给刘表下套的法子倒是有不少。
刘表看在眼中,深吸一口气,头一次的,他对蒯家的厌恶超过了蔡瑁,不过想到蒯家的势力,他也不敢训斥蒯良,只能绷着脸看向刘先。
刘先露出苦笑,然后转头不敢与刘表对视。
刘先倒是想为刘表出力的,奈何他是真的没办法啊。
这时,张允看到刘表脸色涨红,毕竟是自己舅舅,心中不忍,说道:“可否向朝廷上表说明南阳之事,借朝廷之手对李易施以惩罚?”
顿时,三人全都向张允看去,刘表深吸了口气没说什么,蒯良微微摇头,继续眼观鼻鼻关心。
张允见状不解,感觉自己的说法很靠谱啊,为何却没人赞同?
刘先见他这般模样,只能低声道:“主公纵然向朝廷上表,要说些什么?”
“自然是……”
张允一开口,马上就卡克了。
刘表又看了张允一眼,闭目不语。
李易能将刘表膈应成这样,其中最大问题不是李易的兵马有多少,名声有多大,而是如今明眼人都看出李易对荆州心怀不轨,但就是没有丁点凭据。
相反李易一直都站在道德制高点,光鲜亮丽,至于刘表却是一身脏水,连指责李易都做不到。
所以,让刘表向朝廷上表告状李易,先别说以上告下这事本身有多丢人,更要命的是李易干的事没毛病。
看看李易做了什么,收拢流民,建设书院,蒙学文章,新开算术之法,纵然如今朝堂混乱,但李易的这些事情递上去,肯定也是要被嘉奖的。
眼瞅着几人对如今荆州局势无可奈何,刘表一时间悲从中来,叹息道:“老夫自问兢兢业业,到荆州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却是这等情形,呵呵,可惜异度不在,否则老夫何至于如此。”
察觉到刘表目光投来,蒯良低头是做不见,不过另一边的刘先却是面色难看。
因为蒯越可是他的前任,虽然他也感觉自己不如蒯越,可被刘表这么直接表示出来,还是心中一阵难受。
若是往常,以刘表心思,断然不会贸然说出这等伤人之语,奈何刘表年纪本身就大了,被李易打击,又受丧妻之痛影响,思维大不如常,是以也没察觉到刘先的变化。
倒是蒯良抬头望刘先那边看了一眼,若有所误,然后又看向刘表,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这一场被刘表寄予很大希望的荆州高层会晤,很快不欢而散。
蒯良与刘先一起出了刘表的府门,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各上了自家的马车。
蒯良看着刘先马车走出了好远,便向车夫问道:“襄侯使者何在,可有受委屈?”
那车夫是蒯良心腹之人,轻声答道:“襄侯使者虽然被人驱逐,但有亲近之人照应,倒也无事,小人请其在新购置的那处别院暂歇。”
车夫说罢,顿了顿,不见蒯良说道,只好轻声问道:“老爷,现在是回府还是……”
蒯良闭着眼睛,他很想与李易的人谈上一谈,但心中又犹豫非常。
今年过年,蒯良回荆州述职,纵然是因为刘表家的白时耽搁,也早该回南郡,他之所以在襄阳耗时这么久,主要就是想看看襄阳变化,或者说襄阳的官员,还有那些世家对李易的态度,以此再次评估一下蒯家的倾向是否正确。
一番观察之后,蒯良发现世家官员方面只能说是马马马虎虎,不过这个评价对李易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刘表可是州牧,李易只是太守,这和情况对刘表来说,简直不要太糟糕。
而真正再坚定蒯良想法的是刘表本身的变化,曾经名声远扬的刘使君已经不再有当初的明主之相,反而越发的变得暴躁,易怒,多疑,虽然新提拔了一批文武官员,可其中又有多少愿意为他效死?
而且要提拔就好好提拔,刘表却是要用人还不放心,蒯良可是知道,自打回到襄阳,黄忠脸上就没笑过。
想到这一些,蒯良不得不赞叹李易手段,还不见风雨,就已经让刘表进退失据,真要到了动手之时,刘表还能有还手之力?
蒯良真的很佩服李易,觉得李易可为明主,但也正是如此,又让蒯良打心里对李易有着畏惧之情,自蒯越之事后蒯良就不断向李易示好,却始终不敢直接向李易表示什么。
要知道,世上最记仇的,往往就是得志太早的少年人与那老而落魄之人,李易正是前者,以李易的心机手段,如果嫉恨着蒯越当初所做之事,笑呵呵的接纳蒯家,等用完了秋后算账,那时候蒯良就要欲哭无泪了。
但即便有此顾虑,蒯良也知道,想成功必然担负风险,李易的心机手段皆不弱于当世极为豪雄,偏偏年纪又不到他们一半,这就是李易的资本,就算耗也能耗出一个霸主,有这样的宝船在面前,快良要是错过,那也太无能了。
所以,蒯良也不早李易“表白”,只是默默示好,希望以自己不求回报的付出,化解掉李易心中芥蒂。
如今,蒯良却是隐隐有种感觉,李易很可能快要向刘表动手了,倒不是具体事情上发现什么端倪,而是以刘表如今状态,已经明显掌控不了荆州了,以李易智慧,岂会白白浪费时间?
所以,接触李易,如何接触李易,也就成为了蒯良的要考虑的事情。
想了想,蒯良终于做出决定,轻声吩咐道:“带我去见王璨。”
……
王璨此事心绪有些不宁。
被刘表赶出去,他并不意外,甚是也不是很在意。
通过郭嘉给的情报,他知道李易并不却粮食,只是因为需要向刘表要粮食,所以就让他去要了。
王璨本就是聪明之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然也不会故意大喊大叫的去坏刘表名声了,反正他觉得刘表应该不至于杀了自己。
可是离开刘表府邸,又被几个自称蒯家的人以保护名义带走后,王璨就不由得有些紧张,倒不是害怕,而是他不知道蒯家想做什么,甚至,当初郭嘉也告诉他,蒯家的态度暧昧不明,让他小心应对。
王璨正想着的时候,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贤侄何在,下面人招待可好,可有受了委屈?”
王璨当即就是一愣,他自然听得出这话是对他说的,可对方那语气怎么如此古怪?
还有,谁是他贤侄了?
不过很快,王璨就想起,自己貌似还真是蒯家的贤侄。
早年,王璨之父与蒯越同在大将军何进账下效力,有过共事之谊,所以,蒯越算是王璨长辈。
不过后来蒯越见风向不对,提早跑了,王璨之父却是直到最后,所以,两家的关系也不是多亲近就是了,至于蒯良就更远了,但人家大老远的就喊贤侄,王璨郁闷,却也不能不认,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就瞧见来人果然就是蒯良,当即拱手一礼,道:“璨,见过蒯太……”
蒯良不能王璨话说完,就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笑道道:“无需客套,自家人,叫我伯父就好,唉,说来我与你父也是旧识,想当年……唉,不提也罢!”
王璨听蒯良提到自家父亲,心思一下就乱了,而蒯良看了王璨一眼,却是在想,李易叫王璨来襄阳,是否见刘表是假,见他才是真?
好吧,蒯良这是想多了,李易对于王璨此事压根就不重视,更多的就是让王璨过来锻炼一下而已。
蒯良拉着王璨入内,几句寒暄过后,这才再次问道:“贤侄可有被人刁难,唉,适才毕竟是在使君府中,我也实在不好为你说话,你可不要怪罪伯伯啊。”
王璨赶忙道:“不敢,而且多谢伯父照应,不然璨虽然不会有大事,但也少不得被人一阵刁难。”
蒯良呵呵笑了笑,他也听过王璨的才名,如今见面,虽然处世上略有稚嫩,但也不笨,而且,以王璨的家世投奔李易,也可见李易现在名声如何了。
蒯良伸手为王璨倒了一杯茶,关切道:“襄侯让你向使君求粮,你离去后,听使君口气,这粮食之事怕是难了,你这般回去复命,襄侯可会责罚?”
王璨感觉蒯良虽然面善,内里却像是一只老狐狸,听他问话,而且还是关于李易的,并不敢贸然开口,想了想方才说道:“璨也是初到南阳,虽为襄侯之臣,却与襄侯交往不多,不错,襄侯贤名在外,璨以为襄侯不会有无故之上,也不会有无辜之罚。”
蒯良暗暗点头,这话说的虽然没多少精彩,却也没什么把柄,以王璨的年纪不错了。
蒯良笑了笑,又道:“不过,我虽然碍于身份,无法在使君面前帮你,不过既然你喊了我一声伯父,又是首次为襄侯做事,我岂能看你无功而返?”
王璨不解,疑惑道:“伯父这是何意?”
蒯良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竹片放到王璨面前,道:“蒯家在育阳县有意谷仓,存粮两万,贤侄若需,可自取之。”
第357章 高顺来访
时间进入二月,相对于气氛沉闷的襄阳,宛城内外,却是一片火热景象。
这一年气候不错,是个暖春,原本因为新年与严寒减缓的书院建设,很快再度开工,眼看再有个把月的时间,书院就能落成招生。
对此,李易不得不感慨,这时候的老百姓真是实在。
最初李易招募百姓做工,百姓还都以为是徭役,虽然愿意为李易干活,但兴致不高,不过得知李易愿意用粮食作为酬劳,虽然粮食也不多,但百姓们的干劲一下就起来了,做事很是出力,至于说偷奸耍滑什么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因为不用李易叫人监督,其他想做工的百姓就会先把那些门揪出来。
与学院相配套的,则是未来的师资与招生了。
老师们倒是不缺,有蔡邕黄承彦坐镇,如今已经招了不少人,正在接受两位大佬的“培训”,想来胜任书院的起步教育对是绰绰有余。
不过确定第一批入学学生名单时,却是让李易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李易原本想法是,世家那边,不强求,只要你愿意就可以过来,学费也不多,意思一点就好,而且根据南阳情况来看,到时候世家弟子入学的必然不少。
至于另外一部分,自然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了,李易本是想从寻常百姓中筛选一些比较聪明的孩子与少年入学的,可真正操作的时候,李易却是在贾诩与郭嘉拿出的名单面前妥协了。
贾诩他们给出了一个五百来人的名单,其中几乎全都是目前在李易麾下担任小吏,或者新入军中的那些军卒家中子弟,总之,那些孩子的父兄辈全都是跟着李易“混”的。
这与李易初衷不符,倒不是他不想给自己人谋福利,而是感觉这福利的比例实在是太大了,基本上全让自己人给占去了。
然而,贾诩指出,李易先收南阳本身流民,现在就正在接纳刘辟那些豫州黄巾余部,虽然这些人暂时都对李易心怀感激,然而大家来历不同,很难凝聚,久则容易生变,而收他们的子弟入学就是最简单方便的笼络人心的手段。
这个道理没问题,李易想了想,就也答应下来。
不过这件事让李易心中却是隐隐有了一种感觉,天下世家只能是一茬换过一茬,想要根除,恐怕是难了。
好在李易并不是文青,此事虽然对他的心情有些影响,但也不是太过放在心上,毕竟他现在还只是太守,有些事情想太远,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这一日,李易例行慰问过百姓之后,被人告知,出使襄阳的王璨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两万石粮食。
对此,李易颇感意外,急忙回城与王璨相见,说了几句辛苦之后,这才得知,原来那些粮食竟然是蒯家给的。
李易不由咂咂嘴,蒯家前后给了他不少东西了,上次纳妾,蒯家就送了一批粮食,现在又给,李易感觉,下个月糜竺之妹嫁过来,糜家多半还要再送一份。
自然的,李易就向王璨问道:“仲宣以为,蒯家如此大方,意图何在?”
王璨见李易提问,虽然这问题他已经想了一路,可真要回答时,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日王璨对于蒯良的大手笔,虽然非常心动,但一开始还是表示了拒绝。
那是客气,也是试探。
但蒯良却是摆出一副,王璨如果不收,就是不认他这个伯父了,总之,几乎就是死皮赖脸,完全倒贴的将粮食送给了王璨。
然后王璨自然要问,蒯良为什么这么大方,蒯良直言是要照顾他这个晚辈,同时也是被李易的仁义之举感动,希望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这个回答相当高大上,但王璨压根不敢信啊,但蒯良咬定了如此,王璨也没办法。
此时面对李易问询,王璨只能先将蒯良的解释复述了一遍,然后犹犹豫豫的道:“蒯太守似是向襄侯示好,想化解之前恩怨,然而璨问其可有话要璨带与襄侯,却说是不用……所以,璨对于此事也不敢断言,还请襄侯恕罪。”
王璨心里是有点憋屈的,虽然此行带回了两万石粮食,可谁都能看出来,这粮食是冲着李易给的,跟他王璨无关,至于其他方面的表现,王璨也只能说是平平,没有什么精彩可言。
李易对此不置可否,因为连他也不是太确定蒯良的想法,而且蒯良也没直接联系过他,李易这边也只能绷着,不可能主动去问。
不过看着明显比前些时日“安生”了许多的王璨,李易笑道:“好了,此事我已经明白,近日你也辛苦了,不如暂且歇息几日,然后暂去奉孝那边做事,如何?”
李易对王璨的表现,谈不上失望,却也没有多满意,不过比较起王璨的名声,这个表现就有点差了,好在王璨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李易自然不会太过打击他,只是让他去郭嘉那边学着点,如果他能够虚心的话,想来是会有成长的。
而且,这不单是李易的想法,同时也是蔡邕的意思。
打发了王璨,李易正要找贾诩他们说说刘表的事情,就见张辽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老远就对李易大声道:“主公,伯平来了,现在就在府外求见!”
李易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伯平不就是高顺么!
下意识的,李易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笑,高顺是李易最早结实的几个人,虽然李易一直认为上位者是没朋友的,但不可否认,只要还有人性,就会对某些人怀着好感。
高顺可是李易最早定为拉拢目标的将领之一,虽然最后攻略失败了,但不是高顺不亲近李易,只是高顺不愿意背主,所以,李易并没有因此就对高顺降低好感。
这时骤然听到故人来访,李易如何能不高兴。
李易当即起身就要到府外相迎,然而只是走出两步,李易脸上笑容就是一滞,然后渐渐消散。
张辽原本是很高兴的,看到李易表情变化,莫名感觉不安,也笑不出来了,小声问道:“主公这是……”
李易没回答,只是问道:“文远可见过伯平了?”
张辽摇头道:“我适才正与奉孝计算钱粮,听到府内侍卫说伯平到来,心中忍不住欢喜,便直接来找主公了。”
说罢,张辽见李易皱眉,忍不住又问道:“主公,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李易叹息道:“今日伯平到来,必然是为了奉先,而奉先何等傲气之人,既然遣伯平来此,可见其处境堪忧啊!”
张辽一听也忍不住将脸绷了起来,虽然他离开吕布跟了李易,但多年情分还,而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得到的来关于吕布的一些消息,也基本全都是坏消息。
现在听了李易的话,自然是为吕布担心。
同时,张辽还隐隐有些惭愧,刚才瞧见李易脸色变化,他还以为李易是想算计吕布呢,毕竟以李易的野心,可以说这天下诸侯全都是敌人,算计吕布也是情理之中。
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不过张辽不知道的是,李易脸色不好看,虽然不是想算计吕布,却也没多少善意。
李易自是知道,原本历史上,吕布在长安待不下去,最后辗转跑去了兖州,徐州那边,而根据如今情形来看,吕布在长安被连连打压,离开也是早晚之事。
然而现在与原本不同的是,李易与吕布私人关系不错,李易亲卫中有几个还是原本陷阵营的人,甚至李易最为倚重的亲信大将张辽,更是吕布旧部。
有这么深的羁绊,吕布还会往东边跑么?
万一那家伙是让高顺带话说,我吕奉先在长安混不下去了,来你南阳小住几天……
这让李易怎么回答?
拒绝,且不说会寒了人心,也会影响李易的形象,让人觉得他没有容人之量。
至于答应……
血淋淋的例子太多,现在的李易虽然自信,却真不觉得能掌控住吕布这样的利刃。
而且李易大事在即,吕布进入南阳,即便没有歪心思,一样会打乱李易的全盘计划。
心里虽然发愁,但李易还是强行挤出一丝微笑道:“走,那些烦心事情暂且不管,你我先请伯平进来。”
“喏!”
……
很快,李易与张辽联袂而出,就看到那个伫立在门口的人影。
两人脚步一顿,然后不约而同的又加快了几分,而此时高顺也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
还在洛阳之时,当时的李易虽然锐气很盛,也很聪明,让他们佩服,但李易身上难免还有几分稚嫩,可现在再见,却是如同换了个人一般,一身气势远胜往昔,行走之间隐隐带着贵气,让高顺竟然有些不敢直视。
至于说张辽这位老友,身上变化虽然不如李易明显,但对于高顺来说,却是感触更深。
高顺武艺略逊于张辽,要分胜负,大约在三四十合开外,然而今日一见,高顺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怕是很难在张辽手下撑过二十合。
这倒不是说张辽的武艺精进了多少,只是像他们这样的武将拼杀,武艺虽然是根本,但真正能发挥出多少,却是要看个人的精气神。
如今张辽,虽然眉眼之间满是喜色,但高顺却看得出,张辽其实精华内敛,行动之间,尽管不显力量,可一旦动手,必然有大威势。
而这种状态,可不是三五天就能养出来的,只能说明张辽在很长时间里,身体以及心态都保持着极佳的状态。
高顺为老友欣慰之余,也不免黯然,瞧瞧现在的自己,一身尘土,满面风霜……
高顺正胡思乱想间,李易与张辽已经走到近处,高顺这才忽的惊觉,赶忙抱拳躬身道:“见过襄”
不过,未等高顺拜下,就觉手臂一紧,却是李易与张辽一人把住了高顺的一边手臂将他托了起来。
高顺还要说什么,就见李易看着他轻声道:“许久不见,伯平憔悴了。”
张辽原本是想给高顺一个笑脸的,可看到高顺的样子,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重重的在他肩头拍了拍。
没办法,一个人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却骤然看到昔日同行的老友一身颓废之气,如何能笑的出来?
倒是高顺,发现李易与张辽并没有任何轻视他之后,却是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个笑容,道:“襄侯,文远,许久不见。”
张辽心中感慨太多,一时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李易心思不纯,也就表现得比较自然,拉着高顺说道:“伯平到来,易甚是欣喜,来,快快入内,今日中午也不叫旁人,只你我三人好好饮上几杯,好好聚一聚。”
高顺低头道:“多谢襄侯。”
接高顺进府,让他洗漱一番过后,确如李易所说,中午时就他们三人同食。
招待高顺,酒菜自然都是极好的,但高顺却是明显食不下咽,不时皱眉,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
高顺这样,连带着张辽的心情也压抑了。
张辽不傻,刚开始光顾着高兴了,被李易提醒之后,自然是想到高顺此来多半是有所求,然后再往深处想想,张辽脑壳就开始疼了。
李易本想让张辽做个润滑剂的,可瞧他那比高顺还愁的样子,感觉是没戏了,便放下酒碗,对着高顺问道:“我看伯平一直心事重重,此来又是突兀,可是奉先那边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之前高顺一直想不好该如何开口,此时李易都主动相问,也就没了那些乱七八糟顾虑,对着李易拜道:“襄侯,奉先如今形势危急,还请襄侯为奉先点出一条明路!”
三人坐席放的很近,李易一伸手就把高顺扶了起来,宽慰道:“伯平无需如此,我还是白身时就有为奉先谋划,后来更是联手诛杀董卓,有这份情谊在,再加上你我私交,奉先既然有事,我又岂会袖手旁观?”
第358章 袁术欲收吕布
李易的话说的非常客气,似乎已经答应了吕布的一切请求一般,听得张辽与高顺二人都大为感动。
然而,他们却是没有注意,李易话语中不经意的还透露了一层意思,那就是李易还没做官的时候就已经帮过吕布了,后来吕布封侯,卫将军,同样也是有着李易将他拉上车,才得到那么大的收获。
也就是说,李易对吕布一直都是付出的,且吕布收获巨大,将这个前提摆出来,如果是太为难的要求,高顺肯定不好启齿,就算真的说出来,李易再行拒绝,面子上也会好看许多。
高顺只当李易是真的重情重义,当即就开始向李易诉说如今吕布的情况。
当初李易离开长安后,吕布掌握内城防卫兵马,一时间没人敢惹,当真是风光得意。
吕布也不像董卓,他虽然狂傲,但也没想过自己做皇帝什么的,所以,吕布对天子还是有着敬畏的,也愿意接受天子号令。
奈何吕布太过威武,天子怕他,朝臣们也怕他,同时还看不起他,于是就一边吹捧吕布,一边募兵,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就要效仿十常侍杀何进,将吕布斩杀,进而接手吕布兵马,让之成为朝廷的力量。
只是吕布太过勇武,愣是从众多刀斧手的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然后就点兵要杀进皇城,最终被一道加封他为骠骑将军的圣旨给安抚了下来。
本来此事应该暂了,但城外李却是看准时机,骤然发难,将吕布驱逐出了内城,占据中枢。
李郭汜,此二人暴虐堪比董卓,打仗也是好手,但智谋远见上却是大有不足,大权在握之后完全就是胡来,让天子还有诸多朝臣苦不堪言,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希望吕布尽弃前嫌,与李死磕,救天子于危难。
然而吕布虽然不算太聪明,也不是傻瓜啊,之前朝臣要杀他不成,他碍于造反的名声压力太大,忍下了那口气也就算了,可要在再回去给人当刀子使,那也未免太窝囊了。
说到这里时,高顺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这差不多半年里,他们过的实在是太憋屈了。
顿了顿,高顺看看左右,李易会意,示意那些侍者退下。
纵然如此,高顺还是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向李易靠近了一些,小声道:“如今奉先于长安进退不得,除去消耗钱粮之外,再无他用,所以,奉先有意离开长安远走他处,另谋前程,但就在这时,却有人向奉先提出招揽。”
李易当即就是一愣,他记忆中,原本吕布离开长安后最早好像是想着投奔他人,奈何无人接纳,最后才不得不自己扯旗单干的。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有人主动拉吕布上船了?
李易略一思索,心中便出现一个名字,让他的眉毛不由动了动。
李易心中当真是哭笑不得,自己都想不到,这个变数居然会产生这般影响。
李易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问道:“何人?”
高顺深吸口气,轻声道:“扬州袁术,欲邀奉先,共谋大事!”
“咳咳……”
旁边一阵咳嗽声传来,却是张辽听到袁术的名字,太过诧异,被酒水呛了一下。
高顺本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那话基本就是在告诉李易,袁术要让吕布跟着他造反,你怎么看?
而就李易之前作为来推断,李易挺像是忠臣的,听了这话保不准会翻脸。
不过张辽的反应虽然与气氛不合,但高顺却好像摸到了一点什么线索,虽然暂时还说不清,心神却也稳定了不少。
李易沉吟不语,他刚才心中猜测的人,正是袁术。
毕竟此世因为李易的参与,吕布虽然名声依然不咋地,但却比原本历史上要好上一些,让人接受起来不是太难,而袁术要造反,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而吕布也的确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拉拢对象。
吕布自己或许不想造反,但对皇权的敬畏明显也是有限,不然当初也不会投入董卓麾下,再加上之前吕布在长安的经历,显然已经被朝堂上那些人伤透了心。
在这种情况下,袁术向吕布抵出橄榄枝,还真是挺不错的一步棋。
想到这里,李易心头就是一惊,如果不考虑自己的因素,这两人早早的联合在一起,稳扎稳打别出昏招,还真有那么两三分取天下的可能。
不过李易很快就摇摇头,有自己存在,高顺又是找上门来,那种情况怎么可能会发生?
高顺见李易沉吟,虽然紧张,但也松了口气,无他,只要李易不直接翻脸说他们乱臣贼子,那就有的聊。
片刻后,李易睁开眼睛,问道:“这时何时之事,奉先那边又有几分知晓?”
高顺也不隐瞒,当即说道:“新年之时,袁术派遣秘史送来亲笔书信,因为事情关系重大,稍微泄露恐有大祸,所以奉先只将事情与我说过,其他人却是不知。”
李易点点头,按照时间推算,袁术是在他去扬州之前,就派人去联系吕布了,那么,吕布就不知他这边的安排谋划了。
李易又问:“袁术拉拢奉先,不知有何许诺?”
高顺又答:“信中所述,奉先若是带本部兵马接受袁术调遣,将来天下……咳,事成之后,许奉先大将军之位。”
李易暗暗撇嘴,这葫芦画的一点诚意都没有,真要是给吕布一个大将军,袁术手下那些武将如何能够心服?
李易就要开口说话,却不想高顺却是继续道:“还有,若是奉先能够将天子带到扬州,将来,可许奉先一个异姓王爵。”
高顺说到最后,话音隐隐有些卡壳,明显是有些激动,毕竟一个异姓王啊,是个人都不淡定。
李易心中一盘算,却是确定了袁术是一早就打算将吕布弄死了。
要知道,论势力,李易现在可不比吕布差,但袁术给吕布的价码却是比给李易的高多了,摆明就是在忽悠人。
高顺见李易再次沉默,忍不住问道:“襄侯如何看待此事?”
李易呼出口气,没有说出自己与袁术那边的联系,而是问道:“你先和我说说奉先如今是什么打算?”
高顺既然被吕布安排过来,自然就不会隐瞒什么,当即说道:“如今在长安处境艰难,所以奉先对其邀请,颇为意动,只是此事干系太大,奉先担忧袁术不能成事,投奔不成,反而被其所累,因此一直想不好应该回应,奈何身边有无智谋之事,无奈只能求助襄侯,希望襄侯给出指点。”
李易轻轻点头,他感觉,如今的吕布好像比原本历史中的他成熟了一些,否则,袁术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原本的吕布没准一早就答应了。
高顺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原本奉先险些就要应下,不过袁术使者屡次劝说奉先携天子东去扬州,这才让奉先有了顾虑。”
李易叹息道:“幸好奉先不曾答应,否则你我此生怕是再难相见了。”
高顺心里一咯噔,问道:“这是为何?”
李易说道:“且不论奉先能够突破李等人防御,见到天子,纵然见到,想要将天子从长安带到扬州……此乃必死之路!”
高顺赶忙拜下,沉声道:“还请襄侯解惑。”
李易抬抬手,示意高顺起来后,一边斟酌,一边说道:“当初董卓势大,虽然不臣之心人尽皆知,却也不敢贸然称尊,今袁术却要自立,必然成为众矢之的,而想要摆脱这等困局,最好办法就是杀害天子,如今天子虽然权柄受限,但天子在一日,四方不臣之人就只能暂且忍耐,而没了天子,这天下诸刘,以及其他豪强,难免就会生出心思,到那时,自然也就没人关注袁术。”
“而弑君之名太过凶煞,担此罪名之人,必然被天下说不容,袁术自然不会亲为,那么就只能让旁人来做了。”
高顺连连摇头,道:“奉先是决计不会杀害天子的。”
显然,吕布虽然智谋不多,但也清楚杀天子是个大动作,轻易不会去做那等傻事。
然而李易却是摇头道:“奉先若是请天子去扬州,必然与李冲突,刀剑无眼,发生点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至于之后,距离扬州还有千里之远,奉先只带兵马急行也就算了,旁人或许不愿生事,然而有天子在,其中阻拦可想而知。”
眼看着高顺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李易却是又给了一记重锤,只听他轻声道:“万一有有心之人作梗,那天子更是……”
后面的话李易没说的太明白,不过看高顺的脸色,显然是已经明白了。
其实,李易也不确定袁术是不是想弄死小皇帝,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恶意猜测,有了这个前提,吕布再投靠袁术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高顺低头寻思着李易的话,虽然倾向很明显,但不可否认的是,李易猜的确实有道理,这就足够了。
这时,只听李易又道:“其实,我之前与袁术也有联系,不过对我不像是温侯那般大方,只是许了我一个九卿之位。”
“什么!”
高顺闻言大为惊讶,猛的转头,脖子都发出了嘎嘎声。
李易摊摊手,看向张辽,张辽这才开口:“确实如此。”
高顺本就不觉得李易会骗他,有了张辽的补充,那就更确定了。
其实,李易之前也很是犹豫是否要在这件事情上暴露自己,但想想,还是提前说出来比较好,毕竟袁术与吕布那边肯定还会联系,万一袁术告诉吕布自己投靠他的消息,吕布心中必然生疑,甚至生怨,进而还有可能将自己的言语告诉袁术,那样一切就全毁了。
果然,有了李易的这个补充,虽然没继续往下说,许多事情高顺自己就脑补了,越想越觉得袁术的邀请就是个大坑,庆幸吕布让自己走了这一趟,同时也是李易极为佩服,自己这边犹豫不决的事情,人家一言就道出了真谛。
于是,高顺果断对着李易再拜,道:“襄侯,如今奉先在长安寸步难行,外又有袁术这等心怀不轨之人,还请襄侯代为谋划,看在往日情分上,为我等指点出路。”
“唉,你先起来。”
李易拉了高顺一把,叹息道:“如今天下乱象已现,而真正开始,就是袁术事起,不瞒伯平,我如今其实也在暗中谋划荆州,想要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
高顺对荆州情况并不了解,听到李易这话当即就是一惊,没想到李易胃口这么大。
紧跟着,高顺又起了一个念头,是不是可以劝吕布过来相助李易,然后两人共据荆州。
不过,还没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高顺就是一声苦笑,李易既然直白表示了这等不可轻易告人的想法,显然是已经有了完全准备,这时如果吕布参合进来,那就是要白占人家基业了。
这种事情吕布或许干得出来,但高顺真心没那个脸。
于是,话只在脑子里转了转,高顺就改口道:“以襄侯智谋,取荆州自然易如反掌!”
李易哈哈一笑,道:“许久不见,伯平说话也圆滑了,罢了,我告诉你此事,是想以此问问伯平,奉先是否有意占据一地,作为根基呢?”
高顺先是笑了笑,然后点头道:“奉先确有如此想法,只是心中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再加上后来收到袁术邀请,此事也就搁置了。”
“文远,取地图来。”
李易吩咐了一声,张辽很快就为李易来拿一张地图铺在几案上,李易伸手比了比,道:“我在荆州,不欲与奉先相争,自然不做推荐。”
高顺与张辽脸上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有些事情,坦白说出来之后,反倒是让人心里轻松不少。
李易笑笑,继续道:“河北乃袁绍所在,寻常难于其争锋,徐州陶谦经营日久,人心稳固,也难让他人涉足,所以,这中原之地,唯有兖州,奉先或可谋划一二。”
第359章 为吕布谋兖州
“兖州?”
听李易说出这个地方,高顺与张辽先是诧异,随后露出一般无二的恍然之色,不过两人心里想法却是差别甚大。
张辽觉得自家主公果然不是好欺负的,祢衡那件事虽然暂且看上去像是要揭过不提了,结果转手就坑了曹操一拨大的。
高顺对李易的建议则是感觉颇有可行之处。
如今天下,比较乱的,而且可以找机会下手的,明显就是兖州这个地方了。
至于说曹操,虽然如今曹操很是有些名气,但毕竟是刚刚冒头,人们会下意识的轻视他,觉得曹操比陶谦刘表这些人好对付多了,根本不认为这是一位真正的大佬,以吕布的名声,自然不可能去畏惧曹操。
高顺越想越是心动,不过他还是比较冷静的,心动之余,也没忘记兖州虽好,可一州也不是那么好取的,而且兖州还是有主之物,吕布贸然对兖州下手,背上不义之名,还不如跟着袁术造反算了。
瞧见高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李易不慌不忙的饮了一杯酒,确实是淡然的很。
放下酒杯,李易缓缓道:“奉先若要取兖州,我可为奉先谋划两步,至于剩下的,就要看奉先自己了。”
高顺当即问道:“哪两步?”
李易在地图上指了指,道:“首先,长安非是久留之地,奉先第一步当尽快离开长安,不过,却不是白白就走,离开之前需向朝廷请为东郡太守。”
高顺先是点头,但紧跟着就摇头苦笑道:“不瞒襄侯,如今朝堂之上,那些朝臣对奉先是又拉拢,又防备,既要奉先出力保护天子,同时又向着夺去奉先兵权,所以,奉先离开长安容易,但离开长安,朝臣必然不满,所以这东郡太守一事怕就难了。”
李易闻言哈哈大笑,高顺见状,只能问道:“襄侯为何发笑?”
李易解释道:“伯平与奉先为人全都太过耿直,这东郡太守之职,虽然需要向朝廷请来,可那相请之人,却不一定非是奉先不可啊!”
莫说高顺一脸懵逼,就连张辽眼中也全都是困惑,因为以吕布的人脉,真的没谁能为他去求个太守来做。
见状,李易只能彻底点明:“奉先为难,无非是那些所谓重臣对奉先闪烁其词,别有用心,所以奉先与他们交涉自然困难,可若是换了李去与朝臣们叹这件事呢?”
“李?”
高顺讶然道:“李与奉先关系很是紧张,岂会帮助奉先?”
李易微笑道:“李与奉先矛盾所在,不过是因为长安之地罢了,可如果奉先告诉李,他有意远走兖州,只是没有安身之地,请李代为谋划一个东郡太守的职位,你说李会不会答应?”
高顺目光当即就是大亮,让李将吕布送出长安,别说一个太守之位,恐怕是州牧,李都能豁出去给吕布弄个圣旨出来。
至于朝堂上的助阻力……
不好意思,李可是逮谁杀谁,比董卓都很,以朝堂上那些家伙的尿性,甚至不用李动手,他们就会乖乖答应下来,而吕布只要坐享其成就好。
不过想到这里,高顺心中又声疑问,既然借力李,而且恶人也是让李去做的,为何不直接讨一道封吕布为兖州牧的诏书?
李易看着高顺那带着疑惑的目光,若有所悟,笑问道:“伯平可是疑惑为何不直接让天子封奉先为州牧。”
高顺脸上顿时露出羞愧之色,很是不好意思,毕竟这个想法给人的感觉难免有些贪心。
李易见他如此,知道自己猜对了,倒也不觉得高顺的想法有什么不妥,毕竟那时人之常情,耐心为其解释道:“州牧为天子牧守一方,寻常不可轻易变更,而曹操又是刚刚平定兖州内乱,因功加封州牧,纵然如今朝堂之事多有混乱,却也不会行那朝令夕改之举。”
“纵然李施压,强行让天子任命奉先为兖州牧,天下人也不会认可,兖州之人更不会认可,那时不等奉先进入兖州,便会被曹操以兵马相抗,届时曹操以逸待劳,奉先却是奔波疲惫之军,岂不是大大不利?”
“所以,让奉先为东郡太守,虽然以奉先的名声来说,有些委屈,但只有如此,方能顺利进入兖州,至于曹操那边,纵然心中再是不满,再是忌惮,奈何兖州刚刚平复,人心未定,他也需要修养生息,若是在此时对奉先动兵,不禁会丧失民心,更会给旁人口实,说他擅自攻伐朝廷所命太守,乃是不臣之举,如此一来,曹操的兖州牧差不多也就做到头了。”
高顺听了李易的解释,下意识的连连点头,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惭愧,只能道:“襄侯智谋,当真让顺佩服万分。”
李易谦虚的摆了摆手,继续道:“伯平在听我说说这第二部。”
高顺赶忙道:“是,顺洗耳恭听。”
李易轻轻敲了敲桌面,又在心中推演了一遍,这才道:“奉先得朝廷任命为东郡太守之后,除去尽快赴任,同时还要回复袁术,表示答应袁术条件,只是路途遥远,不好奔波,所以只能暂以东郡为栖身之地,只等扬州事起,便在东郡起兵响应,若顺利,便一路向南攻打,争取与扬州兵马汇合,若是不顺,则争取为据守兖州,等待‘王师’,同时为扬州分担压力。”
“当然了,所为依附袁术,只是借口罢了,在袁术起事之前,奉先可以此为由,向袁术多多索要钱粮战马,以备后用。”
高顺忍不住再次拱手表示佩服,同时也暗暗感慨李易实在有够坏的,都放弃了还不忘在袁术身上捞一把好处。
不过高顺并不知道的是,李易此举除了让吕布增强实力与曹操好好厮杀之外,还有一层意思是断了吕布与袁术和好的可能,毕竟有了这样的出尔反尔,袁术肯定不会原谅吕布,而吕布之后也很难再找到其他盟友了,只能如原本历史上一样,在中原飘荡,最终成为牵制曹操脚步的消耗品。
高顺似乎也想到了一些类似的问题,问道:“襄侯此法甚好,之前奉先离开内城,财物多有顺势,能从袁术那里得到补给再好不过,只是如此一来,是否会背上不义之名?”
高顺很是忧心,毕竟吕布名声本就不好,晃点了袁术这一遭,很可能会名声再降。
李易微微眯眼,暗道高顺也是有想法的,不过,李易对此却是早有准备,只听李易笑道:“这点伯平无需担心,需知袁术一旦起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奈何朝廷缺兵少将,只能凭借地方官员对其讨伐,届时只要把握大义,断然与其决裂,朝廷只有嘉奖,谁还会考虑之前如何与袁术交往?”
“而且,我之前也说了,袁术也邀我共同起事,我也答应了下来,其实却是与奉先差不多,不过想趁机谋求一些好处罢了,只要别真的帮助袁术,最后自然名利双收。”
高顺一听,既然李易也打着同样的主意,自然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不过高顺却不知,虽然都是忽悠袁术,但李易这边却是根本没从袁术那边拿走任何的实际好处,但吕布只要拿了袁术的钱粮,这事就有的扯皮了。
高顺又问:“既然如此,那么奉先该如何谋划兖州,如果无故对曹操动兵,这岂不一样会坏了名声?”
李易轻笑道:“如果袁术起事,朝廷必然命附近州郡征缴,以曹操之前战功,必然在列,然而,一年辛苦征战过后,你觉得曹操再出兵可能性有多少?”
高顺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说。”
李易伸出几根手指,道:“以我估算,扬州一旦有变,曹操出兵可能大约会在五成左右,毕竟,若是不闻不动,有失人心。”
高顺点头,这点头乱归乱,可汉室还是很有号召力的。
李易继续道:“然而奉先一旦落脚东郡,以曹操必然试探奉先意图,恕我直言,虽然奉先勇武当世无人能及,但麾下缺少智谋之士,而曹操本身智谋不俗,且身边多有善于谋划之人,想来纵然无法探得奉先具体谋划,但猜测奉先大致意图,却是不难。”
高顺在战场上见过曹操,两人之间甚至还有一箭之仇,但要说具体了解,真心不多,所以,对李易的话非常重视,不由忧心道:“这对奉先岂不是不利?”
李易却摇头道:“非也,曹操若是不知,奉先还如何行事?”
高顺顿时一脑袋的问号,李易见状,心中难免会有些优越感,同时还有点担心,这么早的让吕布与曹操争斗,吕布会不会速败,然后被曹操一口吞下?
心中虽有疑虑,但李易却是继续为高顺解释道:“曹操知道奉先来意不善,必然多加防范,如此情况,纵然扬州有变,曹操也不敢出兵,否则后方空虚,一旦被奉先所夺,将成无根浮萍。”
“那时奉先只要不要落人口实,不给曹操先行动手的机会,然后静观其变,只等曹操久不向扬州动兵,然后就可催促曹操发兵,若曹操依然不动,就向朝廷上奏,直言曹操与袁家交厚,暗通袁术为由,图谋不轨,然后对其发难,若是奉先调度妥当,凭借此举,或可一举将曹操拿下,然后掌握兖州!”
“之后等此事传回朝堂,无论朝堂主公奉先所言是否相信,但袁术作乱,东南半壁烽火,无论真想如何,为了大局考虑,天子必定承认奉先做奏之事,然后顺势任命奉先为兖州牧!”
听着最后“兖州牧”那三个字,莫说高顺心中一阵火热,就连张辽也有些着急的看着李易,倒不是张辽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是他也被说动了,既然兖州牧到手如此容易,李易何不自己另外谋划一番,如此轻易的就“送”给了吕布,实在是太亏了。
李易无视了张辽的眼神,向高顺笑问道:“伯平觉得这番谋划是否可行?”
高顺深吸一口气,对着李易一拜到地,顿了顿,这才轻声道:“襄侯之前就与我等恩惠,今日又助奉先谋取兖州,这份恩情,叫我等如何承受啊!”
李易哈哈一笑,将高顺扶了起来,道:“伯平说这话就见外了,而且实不相瞒,奉先若是事成,其实也是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哦?”
高顺抬头疑惑道:“曹操与襄侯有仇怨?”
李易轻哼了一声,道:“曹操此人无礼,新年之时,曹操遣使者来访,却是对我妻妾言语无礼,虽然将那使者杀了,我心中却是气愤难平。”
李易是有意提起自己与曹操的小摩擦,毕竟曹操也是个会算计的,再加上吕布的心情,这件事若是被别人告诉吕布,说不定吕布会以为是自己故意挑拨他与曹操争斗,虽然在大局上影响不大,但终究多了一个变数,还不如主动说出来的好。
“竟然还有这等事,襄侯放心,若有机会,奉先必然为襄侯出了这口气!”
高顺会意的点头,却并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这点小矛盾,实在算不得啥大事,不过高顺紧接着却是想到了当初自己还想让让李易做吕布女婿的,现在看李易对家中女子态度,实在是可惜了。
李易拱手道:“如此我就在这里提前谢过奉先了。”
高顺摇头,道:“哪里,是我等谢襄侯才是。”
李易微微一笑,目光转向张辽,道:“若非奉先割爱,不得文远相助,我又岂会有今日?所以,为奉先谋划一个兖州,全属分内之事,所谓‘谢’字,却是无从谈起。”
之前感动的是高顺,但一转眼,这回就轮到张辽了。
虽然自觉李易把自己与一个兖州相比,其中水分颇大,但张辽心里还是暖烘烘的,毕竟天下间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李易更加重视他的人了。
不过考虑到高顺在场,张辽不好说什么抛头颅洒热血的话,只是向李易重重的一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360章 高顺又想保媒
高顺看着张辽,心里是真的羡慕。
因为各种变故,不同于原本历史上被吕布所不喜,高顺如今乃是吕布麾下最为信任与重视之人,但即便如此,高顺也只是比之前多带了一点兵马罢了,平日里除去巡逻练兵,偶尔管管军纪,再无其他事情可做。
而且,因为吕布的重视,其他同僚对于高顺还明显有了疏远。
反观张辽,人家在李易这边是真真正正的被重用,精神饱满,前程光明,大事上还有李易做主,哪像是他和吕布,在长安有问题解决不了,还得千里迢迢来南阳找李易问计。
这一对比,差距真心太大了。
不过高顺是个极为忠义的人,虽然羡慕张辽处境,却从未有过改换门庭的想法,心中感慨过后,便说道:“文远遇到襄侯是文远之幸,奉先回忆昔日之事也有说过,文远跟随襄侯,他虽有万般不舍,但对文远前程有益,所以从无后悔!”
“奉先雅量,唉!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奉先,说起来,我虽然与奉先相识,却未能一睹奉先在疆场上驰骋,这一直是我心中遗憾啊。”
李易嘴上唏嘘这着,可对于高顺的话,他心里是压根不信。
两家交情虽然不错,但吕布对张辽的事情绝对满是怨念,当初也就是拉不下脸来与李易争吵罢了。
似乎是有默契,两人都没有就张辽的事深入往下聊的意思,很快,李易便转回之前话题,说道:“兖州之谋,我暂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只能凭借奉先自己决断了,不过,希望伯平转告奉先,到兖州之后千万多思慎行,需知曹操此人善于计谋,或诈,或骗,或是其他,总之千万不要被其手段蒙蔽。”
“是。”
高顺应了一声,忍不住问道:“那曹操当真这般厉害?”
之前李易不止一次对曹操有赞许之言,高顺自然也上了心,这才有此一问。
高顺之前是没怎么把曹操当回事的,毕竟曹操在兖州虽然打了好几场胜仗,但曹操并没有遇到什么厉害人物,那些兵马也多是乌合之众,获胜乃是应有之事。
反观曹操在兖州之前的战绩,被高顺阻拦过,甚至差点射杀曹操,随后又被李易与郭汜打败过,真心比较一般,与将来的威武霸气相差甚远。
李易下意识的就要称赞曹操,但转念一想,万一把吕布吓到,不去兖州可就坏菜了,便转口说道:“奉先长于兵事,曹操善于谋略,两人各有所长,谁能提早应对,便是先占了三分胜算。”
高顺重重点头,将这话记下,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之前襄侯说曹操不去扬州,让奉先以此为借口发难,可如果曹操向扬州发兵了,奉先又该如何?”
李易心中一叹,他之前是故意避开这一点不说的,刚刚也不见高顺问起,还以为他已经忘掉了,却不料高顺终究还是想到了这一点。
李易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曹操若离兖州,兖州必然空虚,届时奉先出兵,兖州则唾手可得,然而,此举却与名声有害,于奉先将来不利。”
说着,李易摊了摊手,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此事如何选择,我不便直言,只能奉先自己做决断了。”
高顺想了想,却是苦笑了一声,他问李易,并不是让李易帮吕布做选择,而是希望他可以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因为这情况摆到吕布面前,吕布肯定是从背后捅曹操一刀,绝对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吕布自己或许不在乎,可高顺知道,这么干名声就彻底坏了,所以他才求助李易。
高顺抬头望着李易,李易却是抿嘴不语,高顺无奈,知道李易也猜到了吕布的选择,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结果。
其实,李易也不是没有法子帮吕布处理这问题,比如说在曹操想出兵的时候拉一票人出来搞一场“演戏”或者“拉练”什么的,以曹操的疑心肯定认为吕布不怀好意,自然不敢轻动。
类似的手段李易还能想出来许多,让吕布折腾一阵时间,绝对能把曹操给郁闷得食不下咽,逼迫他不得不先向吕布下手,然后吕布就可以“无奈”反抗。
然而李易想想,觉得还是先不说了,曹操那边对吕布作何反应,李易不好具体推断,他但清楚,一个好名声的吕布,一个坏名声的吕布,李易想要的自然是后者。
高顺可不知道李易的想法,对李易没能在这个问题上帮助吕布,虽然遗憾,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李易之前的那些话,在他看来已经是价比千金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将心中的事情捋了捋,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了,高顺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目光直视着李易,满是钦佩的说道:“之前就知襄侯智谋远超凡俗,然而今日再见,我等闲苦思良久的为难之事,在襄侯面前,不过须臾功夫便迎刃而解,襄侯心智,恐怕即便是留侯在世也有所不及啊!”
李易哈哈一笑,摆手道:“哪里,哪里,伯平实在过誉了。”
其实李易自己也觉得,这一天天的琢磨阴谋诡计,自己在智商方面确实是有提升,跟郭嘉贾诩他们比,除了战阵推演方面,相差的已经不大了。
高顺拍了个马屁,随后神色稍显复杂,又道:“襄侯如此相助,我等受之有愧,不知是否有什么事情是奉先可以为襄侯帮忙的,若有襄侯尽管开口,我可代奉先允诺,无论何事,奉先那边绝无二话!”
其实,吕布让高顺过来的时候,对这方面就有考虑,两家虽有交情,但这年头礼乐崩坏,许多时候交情并不是那么好使的,所以给高顺罗列了许多条件,作为向李易求助时的酬劳。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吕布叮嘱高顺尽量少付出一些。
高顺在见面前也想过李易可能会狮子大开口的情况,比如说向吕布要些战马兵器之类,但事实却是,李易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帮吕布指出了一条明路,这干脆的态度让高顺很感动,也感觉惭愧,觉得自己这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高顺知道,李易能无偿帮他们一次,却不可能次次如此,不用多,只要两三回下来,双方的交情差不多也就到底了。
李易现在给高顺的感觉,相比较还在洛阳时,深浅已经完全无法揣测,再加上李易也直白说了他有意荆州牧之位,虽然不了解其中细节,李易究竟是打算如何操作此事,可听了李易的兖州谋划后,高顺对李易能够当上荆州牧几乎是没有半点怀疑。
那么,如果将来吕布到了兖州,两人临近,难免要互相帮衬依托,双方关系也就更为紧要,所以,高顺才会直接代吕布许下重诺。
李易对高顺的如此表态,倒也不意外,虽然他别有用心,却也不能否认这番谋划的价值。
而且,李易还真想到了一桩可以让吕布代为出手的事情,那就是让吕布帮忙宰了王允那老头。
李易可没忘记,史阿是被王允撺掇来刺杀他的,那次也是李易穿越后遇到的最致命的一次危机,李易早就铁了心要把王允这老家伙给弄死了。
不过想到吕布的行事风格,李易盘算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这种事只能偷摸的干,万一吕布那边走漏了消息,对李易名声可是大大不利,因为他最早是投奔的王允,弄不好,杀王允比杀董卓的影响都要坏上几分。
想了想,李易摇头道:“伯平说这话就见外了,助奉先一臂之力,乃是相助友人,是分内之事,怎可以功利计算?”
高顺自然不肯,又道:“襄侯重情义,这是襄侯的心胸,我等却不能坦然受之,否则将来如何再与襄侯相见?”
李易见状,哭笑不得道:“伯平啊,我真的只是为了助奉先一把,而且……”
李易顿了顿,目光落到远处,道:“我如今在南阳,虽然不算显贵,却也什么都不缺,就算想让奉先相助,也找不到可相助之处啊。”
高顺顿时一滞,别说,他一路走来所见,南阳,特别是宛城附近,百姓生活无忧,官员精神饱满,一个个干劲十足,李易本人更是过得滋润,吕布真没啥能帮到李易的。
除非……
莫名的,高顺又想到了吕布的那个宝贝闺女。
如果两家结亲,将来李易居荆州,吕布占据兖州,两家比邻,齐心协力,共同进退,就算是对上袁绍也见得落于下风啊。
这个念头一起,高顺心里就跟长了野草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唯一让他纠结的就是,以吕布傲气,让他闺女与李易做妾,吕布如何能受得了?
有一点高顺之前没和李易说的是,袁术给吕布开出的条件中,有一条是让吕布的女儿将来嫁给袁耀为良娣。
当然,良娣这个位置,得袁耀成为太子才会有的,虽然地位较高仅次于太子妃,但其实也是妾室。
这让吕布很是不满,再加上为人父亲的本能,叫吕布对袁术有些莫名的恼火,否则说不定吕布一早就答应了袁术的邀请。
想到这里,高顺感觉有些头疼,不过他还是决定,回去后要想法试探试探吕布,毕竟此事对两家确实大有好处,而且在洛阳的时候李易与吕玲绮就颇为合得来,再看李易为人处世,将来还能欺负了吕玲绮不成?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高顺也就不再强求李易提要求了,端起面前酒杯,向李易郑重说道:“襄侯情谊,顺铭记于心,也会为奉先带到,其他感激直语,顺也不再多说,一切尽在此杯之中!”
李易哈哈一笑,又对张辽招呼道:“伯平饮酒却是少见,来,文远,你我三人当同饮此杯!”
……
中午三人小酌之后,李易在晚上的时候,再度摆宴,尽邀城中文武,一一为高顺介绍认识,其中热情溢于言表。
高顺对此很是感动,说老实话,即便是吕布,虽然重视高顺,但对他也没有李易这么热情的啊。
而且,更让高顺感觉暖心的是,李易热情归热情,却从未提过要拉拢高顺到南阳的意思,甚是连暗示都没有。
此来南阳,高顺还琢磨过李易如果再拉拢他,他该如何回绝才能断了李易的念想,同时还不伤李易的颜面。
这可不是高顺多心,要知道,当初李易是想把他和张辽一起打包带走的,只是高顺不肯罢了。
如今李易的态度,却是让高顺身上少了许多的压力。
其实这也是李易有意为之,既然知道拉拢不了高顺,那就别白白开口掉好感了,而且,以高顺在吕布那边的位置,万一将来吕布出个意外啥的,而高顺又能活下来,之后很大的可能就是带着吕布残余投奔李易。
虽然这只是一个可能,却是非常值得李易试一试的,反正又不花费多少工夫,一旦成功,却是大便宜。
只是李易虽然盛情款待,但高顺还是第二天就告辞了,饶是李易如何挽留,让高顺多休息一两天都不行,因为高顺说了,吕布那边情况很是吃紧,他在外真的不放心。
无奈,李易只能叫人为高顺准备了衣物肉干等物,然后一直将高顺送到城外十里,方才折返。
在临别时,李易对高顺再三叮嘱,但凡关系到袁术之事,要千万保密,丁点风声都不能泄露,否则事情若是发生变故,对大家都极为不利。
在高顺离去之后,李易这边进入了一个短暂的平稳期,一切事情都是按部就班,只有刘表发来公函,质问李易南阳如今兵马多少,是否募兵过多,李易看过后,只是笑笑,根本没当回事,随手回复刘表,说南阳一共不到八千人……
反正袁术那边快要动作了,李易根本不怕刘表跟他发飙。
很快,时间进入三月,安静了一段时间的宛城,再度热闹了起来,因为大家所爱戴的太守大人又要纳妾了。
第361章 意外的访客
按照李易的想法,他是想把糜家的事和诸葛家的一起办了。
原因很简单,作为南阳郡的头号人物,太守府但凡弄出点动静,那些世家大户,或者是与太守府有些往来的人,还有李易的下属,于情于理都要“表示”一下的。
这其中有人是自愿的,想要与李易套近乎,有个送礼的名目自然不会错过。
可这些人做的有点过分,别说那些这等事了,即便是李易放出那几本蒙学教材的时候,居然都有人送了个大箱子,裹着红绸,沉甸甸的,上面写着襄侯如何如何,当为襄侯贺……等等之类的言语,一路招摇过市,然后旁人见了,心想这不成啊,大家都是世家,旁人送了自己不送,这不是要被太守大人记到小本本上面去么?
于是乎,一个个有样学样,李易愣是莫名其妙的收了一波礼。
甚至,就连李易的那些下属也跟着照作了,哪怕最清楚李易性情的郭嘉贾诩都不例外,因为李易虽然还是太守,可身上威严却是越来越重,他麾下的人敬他,同时也畏惧他,没人愿意因为一点小事让李易对自己“格外关注”。
这类事情还有不少,前段时间弄出纸张,也有人送礼。
最初李易对这种情况是很高兴的,有点沾沾自喜,认为这是众人敬重自己的名声。
但他毕竟是个比较冷静的人,马上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送礼这事情有人情愿,自然也有人不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看李易顺眼。
真是和李易不对眼的也就算了,反正没好感,那种人身上的样貌能薅一把算一把,完全不用客气。
重要的是那些中立派,如果因为经常需要给李易送礼,进而对李易产生恶感,甚至认为李易是故意借口向他们索贿,这可是坏名声的,对李易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
参考后世,如果订婚、结婚、怀孕、满月、百天、周岁,次次摆酒,次次叫上单位同事,绝对要败人品的。
不过考虑到这种事不好直接说不收礼,毕竟伤人面子,所以,李易就只能尽量将某些事情挤一挤,比方纳妾,李易就决定诸葛姐妹与糜家之女一同进门,一起办了。
李易将这个想法与诸葛玄说了,也解释了背后原委,诸葛玄完全赞同,还连连称赞李易贤明,表示一切全听李易安排。
可是,等事情决定下来之后,随着糜家的送亲人马越来越靠近宛城,李易却是不得不再次找到诸葛玄,告诉他,诸葛家两姐妹的事情过段时间在办。
没办法,糜家的动静太大了,陪嫁礼单上的东西就不说了,单单是陪嫁的仆役就有五千多人,据瞧见过的人来说,那阵仗当真是浩浩荡荡,都快赶上行军打仗了。
李易知道,糜竺肯定是对他与糜芳说过的那些事情心动了,这才动了大手笔,开始真正向他投资。
这个情况自然是值得李易欣喜的,只是对诸葛玄还有诸葛姐妹就有点不太友好了。
诸葛玄逃离豫章后,身上半毛钱没有,生活上先是被刘表接济,后又在李易这边拿薪水,一个人的时候也就算了,等后来一家子人团员,生活上虽然不穷,但绝对算不上宽裕。
李易见状,自然要帮衬一二,可他如果只是给吃食,或者送诸葛家小辈一些衣物用品也就算了,诸葛玄会谢过收下,但李易要是直接送钱,或者送一些贵重物品,诸葛玄就说啥都不要了。
诸葛玄的理由是,李易对他们诸葛一家有大恩惠,可诸葛家于李易却无半点功劳,心中已经愧疚万分,若是在无故接受李易钱财,这岂不是枉为人了?
甚至李易如果强行要给,诸葛玄还说要辞官,无奈,李易只能作罢,只是平日多让诸葛亮往家中带上一些肉食或者其他。
说到诸葛亮,不得不提一下,当初见到诸葛亮后,蔡邕,黄承彦这些人都很喜欢诸葛亮,都有意收他为弟子,不过在李易的暗箱操作下,最终让诸葛亮认了贾诩做明面上的老师,实际上却是贾诩和郭嘉一起教的,诸葛亮时常跟随两人身边。
当然,因为诸葛亮年纪太小,李易虽然看好他,却是不会让他参与政务的。
诸葛玄虽然不喜郭嘉轻浮,但也不否认其才学,对李易的安排并没有反对,而且他还很感激李易,因为李易让他的两个心腹谋士教导诸葛亮,这是何等重视?
当李易隐晦的向诸葛玄表示,糜家送嫁的动静太大,如果两边的事情同时办,旁人能看到的,恐怕只有糜家,诸葛家这边怕是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脸面上实在过不去,与其如此,还不如等等再说。
诸葛玄虽然心里有点泛酸,觉得自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嫁妆,亏待了两个侄女,但他对李易的好感度太高了,还是坚持说一起办了就好,不需要让李易太麻烦一次。
对于诸葛玄的态度,李易真是越看他越顺眼,根本不忍心他为难,强行将诸葛家姐妹进门的时间押后了,诸葛玄还要劝,李易只说不想让他自己家的女子太过委屈。
李易都这么说了,诸葛玄只能答应,且在此感动非常。
转眼间,再有一天糜家的队伍就要到宛城了,这天入夜后,李易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斜靠着一张软塌,拿着糜家的礼单正在琢磨。
糜家的出手很大方,虽然不像是资助刘表那样,一口气全家都贴了上去,但李易看到其中内容也很满足了,毕竟他暂时并不是立足在徐州,秘籍就算想倒贴都不方面。
而且此行来的人可是糜竺,糜家真正的说的算的人,李易看礼单上东西多少的同时,更是在揣测糜竺的态度,以此确定来日应该如何与糜竺沟通。
正想着事情,一个婢女进来,轻声道:“老爷,有客人拜访,正在后门等待老爷召见。”
李易放下礼单,揉了揉眉心,又看了眼侍女,心中好生奇怪,这天都黑了,还拜个什么访啊,而且还走的后门,难道是送礼的,还是说想和自己进行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心中一边胡思乱想,李易坐了起来问道:“来人是谁?”
侍女摇头道:“婢子不知,不过听门前侍卫传话,看那人衣袍乃是个富贵之人,面貌也不凶恶,只是不肯告知姓名,只是送上名帖,还说只能让老爷亲启。”
说着,侍女将一块名帖放到了李易面前的几案上。
李易心里越发好奇了,看了眼名帖,想了想没直接打开,而是从旁边拿过一根挑灯芯的簪子,戳了几戳,慢慢的将合拢名帖拨开,确认里面没藏着什么东西之后,这才将脑袋凑近了看去,同时还不忘对侍女叮嘱道:“以后若有类似情况,可先行交由赵大或者典韦查看。”
李易虽然感觉自己的小心有点过,可他眼看就要起飞,马上就是坐镇一方的大员了,惜命也是理所应当,不然在这时候一个大意被人给阴死,恐怕他老李家的祖坟都得炸了。
“是,婢子记下了。”
侍女刚刚应下,就听李易忽的轻呼一声,将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名帖有什么古怪,赶紧看向李易,却见李易眉头紧锁,手中握着名帖,已经开始在来回踱步。
似乎是察觉倒了侍女的目光,李易深吸口气,片刻后对她摆手道:“你这就去后门处,亲自将那人领到此处,中途莫要与其他人交谈,也莫要与他人接触,可记住了?”
“是。”
侍女应声,当即小步出去,李易自己则继续在房中踱步,少卿,李易再次拿起那名帖,只见名帖中最醒目的几个字赫然是‘南郡太守蒯良’。
“这……”
李易低语一声,他怎么都没想过,蒯良会亲自跑来南阳跟他见面,这实在是叫人太意外了。
而且,根据方才侍女所说,蒯良明显是躲着旁人悄悄来的。
这就耐人寻味了,之前示好也就算了,这回蒯良难不成是忍不住了,直接上门投拜?感觉上不太可能啊。
奈何事情来的太突然,李易根本没有空暇找人商议,不过转念一想,李易就镇定了,这可是自己主场啊,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在这里把蒯良给做了,蒯家也得吃个哑巴亏。
于是,李易渐渐的镇定下来,缓步走到门前,平心宁神,静静的等待着,不多时,就看到方才那侍女带着一个人影往这边走了过来。
距离李易大约还有丈许的时候,那人停住,侍女向李易做了个万福,便在李易的示意下退去,直到侍女走远,来人方才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与蒯越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
蒯越是那种乍一看儒雅睿智,细看却又带着一两分阴鸷的人,可以让人敬佩,却很难生出亲近,而李易面前的这人,虽然与蒯越面容相似,可神态上却是大有不同,睿智中更显胸怀,倒是与刘表更想象一些。
李易打量蒯良,蒯良也在看着李易,说起来,虽然两人互相闻名已久,也有过一些往来,可要说见面还是头一次。
蒯良一直都认为李易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又因为察觉到李易可能染指荆州,蒯良更是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资源,收集了所有与李易有关的消息,甚至连李易卖松花蛋的老黄历都找了出来。
首先蒯良就发现李易的来历成迷,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但他并没有在这方面深究,只当是自己没查道,继续认认真真的将李易做过的所有事情捋了一遍,却是直接将他自己给吓到了。
自从李易捅了那个叫刘备的人开始,一切所做之事单个拎出来看,不管是忠义,或者奸佞,目的都颇为单纯,可将那些事情串联到一起,却是清晰的表明,李易的目的一早就是董卓,就是荆州,从来没有变过。
更恐怖的是,李易还成功了。
一个寻常的老百姓某天说要将当朝头号权贵掀下马,世人肯定会以为他是失心疯了,因为那是不可能之事,而李易愣是做到了,且正规过程轻松写意,而且名利双收,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当时,蒯良就断定,李易的心性算计,莫说当世少有,恐怕整个大汉朝都不见得能有人能与他相比,至于自己,与之更是差得太远。
然后蒯良就打定主意,李易绝非池中之物,将来成就难以想象,蒯家必须与其交好,纵然不能交好,也千万不可为敌,结果刚做出这个判断,就听说他兄弟叫人刺杀李易,事败不说,还被人家抓了活口。
当时蒯良就想吐血了,他还指望让糜家跟着李易顺路一起发达呢,结果这倒好……
蒯良很怕,真的,看了李易的过往,他觉得如果真的跟李易做对头,蒯家恐怕迟早要完。
于是,蒯良种种示好,各种倒贴,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李易肯定会表示一下,再不济也会来个人问问他,结果李易一直没动静,这让蒯良实在是不淡定,而且也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李易是因为蒯越的事,非要与蒯家不死不休了?
于是,蒯良就忍不住想要找机会与李易见上一面,但碍于自己还是刘表下属,他不想直接背主,所以一直纠结,直到前些天,出了一些事情,终于,蒯良决定亲自来见李易。
而这一见面,蒯良第一感觉是好年轻,第二感觉有些有点不安,可能是他自己之前对李易的猜测,也可能是因为李易刚才有过一瞬间可以将蒯良留下的念头,蒯良总觉得李易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可眼中却好像透着杀气,让他背后生寒。
两人相视片刻,蒯良先承受不住,躬身道:“良,见过襄侯。”
当即,李易也动了,哈哈一声,上前扶住蒯良的手臂笑道:“易到荆州已有数月,久闻先生之名,心中甚是倾慕,只是一直未有机会相见,不想先生会在今夜突然到访,当真叫易好生欢喜。”
顿了顿,李易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蒯良,补充道:“也好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