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生辰(五)
林寻:“明日您做武论领值,我保证将人数控制在二百人以下!”
常十三:“这…”
林寻:“一百五十人以下!”
常十三:“嗯…”
林寻:“一百人!”
常十三:“成交。”
算一算,假设有四百人来参加武论,劝退三百人。三百人大概分为三十个组,一组一组去求他们,需要一样的话说上三十次。
今晚,没得歇了。
……
……
终于,见到了裘府的大门。
林寻紧紧拉着常十三的手臂:“师父,记得哈,好态度,不发火哈。”
常十三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正在努力准备自己的好脾气。
林寻死命扯扯衣袖:“别笑!”
本来没有笑容的人,带着捉摸不透的弯弯的嘴角……简直是吓死人不偿命。
过于阴森,过于恐怖。
常十三深吸一口气:“咳,好。”
裘尧带领徒弟十五人,和一早到来的天云山派门人们,凌修、叶敬、于禾等人,恭恭敬敬站立于门外。
此时已是午时过半,阳光很足,人们脸上略有倦容。
“属下拜见帮主!恭迎帮主!”
众人跪地,齐声问好。
门外一旁,放置着礼品收容案。
不过,常十三此时两手空空。本想送出的匕首,外面被绒布包裹,藏在了林寻腰间。
林寻双腿并拢,深深弯腰下拜:“林寻见过各位护法前辈!”
常十三略做停顿:“免礼。”
“谢帮主!”
他的到来,其实也会增添很多不自在。万幸的是,一般他只会于裘尧等护法同桌用餐,其余人不同屋,也就不用太过在意他的存在。
裘尧上前引路:“帮主,您这边请。”
常十三:“有事耽搁,来迟了,裘大哥见谅。”
裘尧笑道:“您言重了,不迟不迟,您来便是属下荣幸。”
常十三:“你徒弟中,几人姓赵啊?”
裘尧:“一人,名叫赵文卿。不知您有何吩咐?”
常十三:“无事,问问而已。”
裘尧:“是。”
常十三:“生辰之礼,今晚去总舵交给你。劳烦你跑一趟。”
裘尧:“帮主您不必费心的,属下不缺这些东西。”
常十三:“不,这次不同。这礼,值得你期待。”
裘尧:“那就谢谢帮主了。”
林寻的脸上恨不得能拧下水来。确实是值得“期待”,只不过,裘叔叔口中道谢,却不知实则是一颗就要炸的火药。
“阿伯!”
后面传来一声呼唤。
略显稚嫩的声音,带着亲切感。
常十三转过头去:“嗯?”
阿福带着笑容,快步走过来,拱手道:“阿伯,小师傅和小师娘出远门了,今日来不了了。让我和您说一声。”
常十三:“去哪了?”
阿福:“雨铃渡那边。”
常十三:“何时回来?”
阿福:“七月十二回到家。”
常十三:“真会掐时候。”
阿福:“那是!小师傅可没胆子不回来。”
七月十三,常十三的生辰嘛。少安从不缺席。这么些年,都是少安一人在身边陪着他喝生辰酒。
常十三不喜张扬,简简单单两个人对酌,一醉方休,一觉睡到自然醒,体验少有的轻松自在。
番外 生辰(六)
常十三:“和以前一样,安排一桌,我独自用饭。酒要小花雕,菜随意来几样便好。”
裘尧:“帮主,其实您不必如此。显得属下等很不近人情。”
常十三:“不如此,显得我很不近人情。”
林寻:“那我呢?”
常十三:“你、和裘叔叔的徒弟们一起吧,燕初、小七他们都在。”
林寻:“好!”
常十三:“老实点儿,别多事。”
林寻:“…嗯。”
哼!
林寻腹中暗暗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要显示我多不老实。搞得我真的不老实一样。叨叨叨,碎嘴皮!
常十三:“寻儿,饭后为师休息会儿,你爱干嘛干嘛去,别来打扰。”
林寻内心的抱怨再一次熊熊升起,他扭过头去,分道扬镳淡淡回了句:“…哦。”
以后出去,不称呼师父“哥哥”了,直接称呼“阿娘”吧,切合实际些。不仅喜欢唠叨,而且一贯“自家孩子好出气”。
……
……
林寻与裘尧的徒弟们一起,巧了——赵文卿就在他左手边。
林寻是笑口常开的小公子,平日里最好与同龄人扯皮。可是看着眼前的赵文卿,笑起来怎么就这么虚伪呢?
唉,根本无法正常看待人家嘛。
“文卿,哈…”
赵文卿露出一排牙齿,又白又整齐:“林庄主,好久不见了。”
林寻皱皱眉头:“唉,什么庄主,取笑了。”
“林寻!”
远处传来一声,一人连蹦带跳地跑过来。一身黑色袍子,腰间系着一条红色腰封。
这人,正是小七。
后面那人,个字稍微高一些的,步伐沉稳,这是燕初。
林寻小虎牙自然浮现:“哎,你们干嘛去了,才来!”
燕初:“兴阳哥哥带我们去办了点事儿,才赶回来。”
林寻:“可以啊你们,去帮着钱庄讨债,这活儿可不好做。”
想当初,林寻在钱庄胡闹一通,把孙掌柜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七:“兴阳哥哥很有经验,我们只不过是观摩,哈哈哈。顺便收拾了一个恶徒。”
赵文卿这才发现,他自己完全被忽视了。林寻刚刚主动与他打招呼,只不过出于基本礼貌。
面对刚刚来的二人,才是真心的兄弟间的对话。
赵文卿抱拳:“二位,文卿有礼了。”
燕初:“有礼。”
小七:“有礼。”
林寻拉过小七:“小七,快和我说说,你们去的李家庄,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小七和燕初坐在了林寻右手边。
小七:“有啊,不过,你先敬我三杯酒,我就告诉你,如何?”
林寻有些为难:“三杯?不行,太多了。一杯好不好?”
小七“鄙夷”:“一杯三杯没区别啊。”
林寻低声说道:“那谁就只让我喝三杯。”
小七:“帮主不在这里。”
林寻:“我知道,只不过,还是有点、怕…”
这话说完,脸上布满红晕。
潇洒的林小爷啊,你的胆子都去哪了啊?!
是谁,狠狠折断了你潇洒的翅膀?唉。
小七低声道:“没关系吧,你不说我不说,帮主不会知道。”
林寻开始左右摇摆。
其实呢,应该不会被知道。
再说,刚刚叨叨叨,我表示不服!
林寻定了定神:“好,我敬你三杯,今日一醉方休!”
小七:“一醉方休?还是别,喝醉了不好解释。”
林寻一摆手:“不管他,去他的,喝!”
小七:好、好样的,敬你是条汉子……
番外 生辰(七)
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裘府上下,一片嘈杂。
裘尧交友甚广,院中的人,形形色色。有江湖人,有商贾,有官场人,也有文绉绉的书生。
林寻、小七、燕初,三个人早已睡死在了桌上,两耳不闻事了。
赵文卿不同,他与这三人没说上几句话,自然也没喝上几杯酒。
就在赵文卿想要站起身来离开之时,突然,林寻腰间的一抹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一抹光,是熟悉的幽黑色,灰暗中,却透着一股危险。
赵文卿仔细盯着,终于,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包裹在外的布条,被他小心翼翼抓住了一角。
匕首—
是一把匕首——
通体幽黑色,这样的外形,越看越熟悉。
赵文卿下定决心,手指用力,从林寻的腰间轻轻夹起匕首,躲过一众人的目光,将匕首带入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把头深深低下,在桌子下方查看究竟——这把匕首,正是裘尧的贴身之物。
不久前,裘尧亲自用它为赵文卿解围。
这把匕首,为什么会在林寻身上?
难道说,世上不止一把?
帮主将另一把给了林寻?
不,依照这把匕首的来历,世上该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最坏的状况,林寻是去瑞祥讨债的无赖?
双喜报信时说,去店里的是两个人,那么除了林寻,便是、帮主!
赵文卿迅速将匕首藏在了自己的怀中,反复确认没有人注意之后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他想着:帮主来裘府,并未将匕首归还给师父,这就意味着,帮主绝对不会罢手。帮主会依照此匕首追责于师父,而师父定然将知晓瑞祥的状况。而我,并没有和师父交代实情。
师父将如何看我?
帮主又会如何处置?
赵文卿不敢去想,只希望赶快将怀中匕首藏着安全的地方。
这个信物消失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不会那么顺理成章地发生。
可是,匕首就此消失,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师父视此为珍宝,师父绝不会任凭匕首消失而不理。
……
……
宴席将近尾声,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跑堂传菜的声音消失不见,饭菜的温度也一点点儿下降。
起初的客套话,在酒过半巡之后也没有了。兄弟们的情感在一顿酒后被加深,变得更加亲切,变得无所不谈。
卓兴阳踉跄着身子,走到跟前:“小七、燕初,醒醒,回去了。”
他摇晃着二人的头,愈来愈用力气,“快醒醒!”
“兴阳哥哥,”燕初昏昏醒来,双手捂着头,“什么时辰了?”
卓兴阳:“不早了,回吧。”
燕初:“哦,好。”
卓兴阳:“小七,死猪一样,这是喝了多少啊你们。”
小七被燕初一通摇晃,恢复了意识。
小七看着眼前的酒杯,再也提不起精神,肠胃打鼓。歪过头去,林寻依然醉倒。
小七:“林寻,醒醒,喂!”
本来只是想多喝几杯,没想到林寻如此逞强。如果帮主知道此事,自己也好过不了。
番外 生辰(八)
“嗯……”林寻支支吾吾半天,手一直在胡乱撇开小七的手掌。
林寻慢悠悠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手随意地摸摸腰间。
突然!
他的神经一下子绷紧!
腰间空空荡荡,匕首不见踪影!
林寻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坏事了坏事了……”
卓兴阳察觉到林寻面色紧张:“何事?”
林寻双眼盯着兴阳:“我的东西不见了!”
卓兴阳:“什么东西?”
林寻思考片刻,没有应答。他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匕首,公然说明,恐怕有所不妥。
卓兴阳追问道:“很重要?”
林寻:“哥,这间屋子的人,一个也不能离开,我去找师父!”
卓兴阳虽然不知何事,但是既然事关帮主,自然不能有半分懈怠。他道:“小七,燕初,你们两个守在前门后门,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小七、燕初齐声:“是。”
林寻快步向着后院走去,打听了常十三的所在处,赶忙寻去。
常十三早早吃完,已经在床榻上睡着了。
精致的小花雕瓷瓶,已经见了底。桌上的饭菜七七八八地摆放着,没有叫人来收拾。
林寻还是保持一贯不敲门的做法,横冲直撞地进入,跑到了常十三的床前。
向来敏感的常十三,早在他脚步声在门外时便醒了过来,刚睡一会儿,丝毫没有接触全身的困意。
对于林寻的突然打扰,着实不爽。
林寻:“师父,别睡了,出事了!”
常十三纹丝不动,没好气道:“说。”
林寻:“匕首,裘叔叔的,不见了……”
常十三转过身来,依旧躺着:“不见了?”
林寻带着肯定的眼神望着他。
常十三:“那你找为师干嘛?去把匕首找回来呀。”
林寻停顿一下:“找……怎么找?”
常十三:“谁接近过你,在你身边停留过,想一想,不就找到了吗?笨蛋。”
林寻眼神躲闪,终于没有底气地跪下来:“我不知道……我、喝醉了………师父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求您别罚,求您了…”
这时候,他寻找匕首的心思已经被逃避处罚完全替代。
他一门心思,只希望能快点儿被原谅。
他叩首,低着头,内心不住的惶恐不安:“求您……”
常十三不打算此时追究此事,比起这个,找到匕首才是要紧的。
“谁在你旁边吃的饭?”
林寻:“是、小七和燕初还有,还有赵文卿在我边上,”他猛然抬起头,“师父,赵文卿!”
常十三:“证据?”
林寻:“…一定是他,除了他,别人也没有动机啊!”
常十三:“就凭你的推测,处置你裘叔的人?”
林寻双手拄着床边:“不然呢?”
“乒乓乒乓——”
常十三三下五除二,手掌冲着林寻脑袋招呼了一通。
“废物一个,一把匕首都丢了去,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让你喝、让你喝,等回家再收拾你!”
“乒乒乓乓——”
“我错了!错了错了!别打了师父!”
常十三:“屋子里的人,”
林寻:“兴阳哥哥在守着,人应该都在。”
常十三:“守着?谁让你守着?”
番外 生辰(九)
林寻:“不守着,都走了怎么办,匕首就找不到了啊。”
常十三:“事情闹大,你将你裘叔叔颜面置于何地?这是裘府,不是家里,我们是客人,懂不懂啊你……头疼,被你气的为师头疼。”
林寻看着常十三扶着额头:“师父,是因为没睡好觉吧,和我没关系的。”
常十三:“没睡好,还不是你来打扰的!”
林寻下意识向后躲,双手护头:“好好好,都怪我还不行嘛。”
常十三:“你去,和兄弟们说一声,留下他们,一起尝一尝天清酒。你去家里取一坛来。把裘尧叫过来。”
林寻:“天清?师父,您平时都不给我喝的!凭什么拿一坛?!”
常十三:“……”
林寻望着眼前人,突然感到汗毛竖起。一双眼睛,露出寒光,带着慢的凌厉,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生吞入口。
常十三的耐心,终于被他耗尽了……
林寻:“我这就去办!寻儿告退!”
此时,裘尧已然知晓大厅中发生的状况,于是亲自来到常十三所在的偏僻之地询问究竟。
林寻正从门内冲出来,一把撞入了裘尧怀里。林寻毕竟不是小孩子的个头儿,裘尧一个躲闪不及,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
林寻昏头转向,连连道歉:“裘叔,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一步!”
裘尧:“慢点儿啊孩子。”
林寻:“嗯好!”
裘尧看着林寻一个箭步,跑出去,活像一只灵活的兔子。
常十三听到门外动静,翻身下床来,穿好靴子,整理着衣物和头发。
裘尧站于门外一步:“属下裘尧,请见帮主。”
常十三:“进来。”
裘尧:“是。”
常十三走过来,将残羹桌边的椅子搬到一旁,示意裘尧:“坐。”
裘尧微微躬身:“谢帮主。”
常十三:“我正要找你,来的很及时嘛。”
裘尧抱拳:“有事您吩咐。”
常十三:“刚刚,寻儿在大厅丢了东西,他这孩子,让兴阳拦着出来的人,真是失礼了,还请大哥不要介意。”
裘尧:“不,不会……寻儿丢了东西?不知,属下能否帮得上忙?”
常十三:“准确说,是你的东西。”
裘尧疑惑:“属下、的?”
常十三:“我师父给你的那把匕首。”
匕首
二字跳出来,跳入了裘尧耳朵。
裘尧:“那是、那是属下今日用来”
常十三:“是用来警告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去瑞祥讨要五百两银子的恶徒的。”
裘尧身子一怔,双眼抑制不住地盯着常十三愣住了神。
为何帮主会知晓?
难道帮主正巧路过?
不对,总舵来裘府的路,根本不需要从瑞祥那条路穿过,相差甚远。
常十三:“‘打劫,到裘府来。’来裘府打劫的信物便是匕首。”
“打劫,到裘府来!”
这是裘尧的原话。
裘尧回想,伙计曾提到,两个人来讨要银子,一开口便是五百两。而伙计和徒弟文卿叙述,这二人实际上是来店中打劫!
裘尧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个人,是帮主和林寻!
番外 生辰(十)
裘尧缓缓起身:“帮主,那二人,是寻儿和、您、吧……”他低着头,看着地面,心中已是七上八下。
常十三抬起手来,沏了一杯茶,没有答话。
沉默不语,当然是默认为真。
“噗通!”
裘尧双膝跪地,两手攥成拳,不安的情绪愈发浓烈。
常十三的地位,不言而喻。
天云山派上上下下,包括他第一护法,没有人胆敢对帮主有丝毫冒犯。在常十三上位之初,那些有细微苗头挑战帮主威权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
自常十三坐稳位子,招招式式,雷厉风行。一帮之命,系于一身,大权独揽,分寸必争。对内对外,清白分明。
常十三,睿智却霸道到了极致。以至于朝朝暮暮相处的同袍们,一直以来都对他保持着极高的尊敬。
天云山派的人,把常十三看做是自己的保护神,这尊神左右着自己的命运。
他们毫无保留的对常十三绝对信任,却也对他怕到骨子里。
十大护法尚不敢在帮主面前放松嬉笑,更不要提普通门人了。
尽管近两年常十三的脾气有所改变,变得比以前温和不少。但门人们的那股子敬畏,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了一种本能。
以匕首威胁警告,所对之人,竟然是常十三。
裘尧的内心,顿时惶恐地不能自已。
更何况,这样威胁的背后,还有他不察之罪。仔细想来,瑞祥的实际情况,裘尧并不知晓。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站在了赵文卿的身后,岂不是妄为人师?!
裘尧俯下身:“属下知错,请帮主责罚!”
常十三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看着外面依然忙碌的伙计们。眼前的红色装饰,提醒着他,今日是什么日子。
常十三:“错在何处?”
裘尧:“…属下以下犯上,帮中大忌,罪不可恕,”
常十三:“这不是我想听的。”
裘尧:“…属下失察,妄下决断。”
常十三:“店铺的伙计把你当做自己的挡箭牌。你是他的靠山,这样的话,绝不是只讲给我一人听的。”
第一护法,在以自己的地位,袒护着无良无道的商家。
传扬出去,天云山派的声誉何存?!
裘尧瞬间后背发凉。
这,是常十三最忌讳的——给帮派摸黑。
裘尧叩首:“属下知错,属下绝无放肆之心。护法的地位是帮派给的,属下不敢以此欺压他人……此事、此事”
常十三:“此事是无心之失。”
裘尧:“不,属下不敢逃罪!”
常十三:“我只是想提醒你,没有要处置你的意思。今日是个好日子,本来并不想提此事。你的为人,我最了解。你那徒弟如何,我便不知了。”
赵文卿——
裘尧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
但是,此人追随裘尧左右,其人虽有点儿小心思,也不至于利用师父,陷人于不义啊!
赵文卿的所作所为,足够没了半条命。
裘尧:“帮主,属下、属下请求替文卿赎罪,还请您成全!”
常十三:“匕首是谁偷的,我想很快就会有答案。如果不是赵文卿做的,看在你面子上我可以从轻处置。如果是,我绝不会放过他。”
说完,常十三走了屋子,留下裘尧一人。
番外 生辰(十一)
天清酒——
香气四溢,扑鼻迷醉。
一坛天清酒,酒气大半天也不会消散。浓郁,又没有沉重之感。
二十几种药材,混合着多种酿酒原料,几年,又或者是十几年,才能有精品出世。传承百年的酿酒法,经过几代人的完善,已经独成一家。
传统的手法,精益求精,精品之量,少之又少。
天云山上,有珍藏天清酒的人极少。常十三也仅仅有八坛而已。这八坛,是八年时间积攒下来的成品。
上一代传承人与萧冬相识,也正是有这层关系,才有幸每年都得到一年成品。
……
……
常十三走到中央厅堂,看着一碗碗天清酒,心里那个心疼呦…好在在座的大多数都是天云山派的兄弟们,不然可是血本无归啊。
众多门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酒,站起身来跪地行礼:“见过帮主!”
看着一个个身形摇摆,看来喝得都不少。
每每这个时候,林寻总会满腹抱怨——
平时师徒二人见面,林寻喊一声“师父”也就算是见了礼。可是碰上这种场面,他这小子就不能搞特例,不得不和兄弟们一起行跪礼。
常十三:“免了。”
赵文卿胆子虽然不小,但这胆子也分对谁。面对裘尧这个信任他的师父,他显得游刃有余。面对常十三,便不会这般轻松了。
常十三一贯冷血,对于门下一视同仁,不会因为他是裘尧亲传弟子而袒护半分。
林寻上前:“师父,”他本想向常十三禀报:经过他偷偷摸摸“搜身”赵文卿,并没有发现匕首。而且,这间厅堂四处也未见不匕首踪影。
常十三:“先退下。”
林寻:“……”
赵文卿站在不远处,低着头,双手紧攥。
墨绿色的影子逼近,轻盈至极的脚步,敲击在赵文卿的心里——一下下,越发沉闷!
常十三问问眯眼:“兄弟们,昨吧。”
哗啦啦…哗啦啦…
众人坐下,尽管极力放轻动作,还是一阵嘈杂。
赵文卿单手扶着桌角,双腿发软,已经愣在原地。常十三与他,近在咫尺。
常十三:“为何不坐?”
赵文卿心中发慌,小心翼翼地咽下口水,定定心神。接着,缓缓坐下,他努力掩盖着内心的情绪。
常十三:“天清酒,难道不合大家胃口?”
卓兴阳:“哪有!属下等沾了裘护法的光,还得多谢帮主您的赏赐呢!”
众人随声应和:“是是是啊……”
常十三细闻天清气味,再观酒杯:“文卿小弟,怎未曾见饮此酒?”
“叮当——”赵文卿刚要拿起酒杯快饮以证明,不曾想手指偏离半寸,酒杯应声落地,滚落一旁。
平日里,虽说赵文卿此人并不起眼儿,但不至于如此胆小怯懦。
赵文卿起身道:“属下、属下今日早早便饮了不少,此时、一时提不起胃口,故而未饮天清。”
常十三:“哦,是吗?”
赵文卿目光盯着远处的地面:“…是,帮主。”
常十三:“赵文卿、林寻,跟我走一趟。其他兄弟,接着喝,尽兴才好。”
……
……
察言观色,可断人清白与否。
匕首之失,九成是赵文卿手笔,常十三已了然。
番外 生辰(十二)
赵文卿内心忐忑不安,脚步越发沉重。
常十三一步步走入来时的小院中。裘尧依旧在原地未动。此时上下已经被打扫地干干净净,没有了残羹冷炙。
裘尧此人,对外人一贯果断,对敌人更是毫不留情。他积攒的人命远超帮派中的其他人。
但是对于自己日日朝朝培养的徒弟们,他就像一位仁慈至极的父亲,更多时选择了宽容。
赵文卿欺瞒师父在先,后利用师父身份为自家平乱,不顾师府声誉,更不顾天云山派声誉。最后,选择用偷盗的方式,将证物带走。
单单是对师不忠不诚这一条,便已经超出了常十三的容忍范围。
师徒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是坦诚,是忠诚和责任。
尽管常十三视此人为不忠不孝,尽管他应当为天云山派清除门户,但终究此人与裘尧有着师徒牵绊。
思来想去,裘尧对天云山派居功至伟,且对林寻有着救命之恩,与自己也是至仁至义。
裘尧的徒儿,处决与自己之手,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常十三停住脚步:“寻儿,你与赵文卿进去,将事情给裘尧讲清楚。为师回家休息了,晚课之前回家。”
林寻满脸疑惑:“师父,这事,您不打算管了?”
常十三转头而去。
林寻:“师父…”突然林寻高喊补充一句,“师父,晚上我要喝您煮的粥,要很浓很浓的那种!”
嘿嘿,中午饱餐一顿,晚上喝粥,不错的搭配。
最最重要的是,可以享受一下师父在家煮粥等小爷我回去的奇妙感觉,哈哈哈哈哈!
远处传来一声:“晚课表现好赏粥一碗,表现不好赏罚一顿。”
……
……
晚课?
今日晚课内容记得是——耐力站桩!惨了,中午喝了不少酒,晚上虽然酒醒了,腿部力量却无法恢复到极致。
林寻心里一沉:好好恳求师父,粥是可以吃到的。但是今日后背必然逃不过一顿责罚。毕竟,过两饮酒这一条师父还没和我算账。
唉,祈祷下午师父可以好好休息,没人打扰。这样师父心情好些,我也好熬。
……
……
裘尧与赵文卿二人对视,相对无言。赵文卿无法狡辩清楚,唯一能做的,便是低下头。
此时裘尧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慈爱。变的冰冷,如同凌迟之刑打在赵文卿的身上。
比起常十三,裘尧这位“心慈手软”的师父简直是“纵容”般宠爱自己的十几个徒弟。
裘尧一贯不赞同常十三铁腕般训责徒弟的方式。师徒二人一开始接触便给徒弟埋下惧怕的种子,难道不是甚为极端?
而此时,他开始暗自反省。也许,“棍棒之下出孝子”也有些道理。最最起码,林寻这小子不管多么调皮捣蛋,在常十三面前绝不敢说假话。
那些红线,早早便强制性地标记在了林寻心里。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被容忍,林寻心中已经形成了本能般的意识。
将赵文卿逐出师门?
裘尧很难做出这个决定。
依照帮里惯例,赵文卿天云山派门人的身份都难以保住。
此时帮主选择闭口不言,分寸全靠裘尧来拿捏,下怎样的决定便更令人头疼。
番外 生辰(十三)
赵文卿跪坐在中央,裘尧来回踱步,后坐在了门槛至上,望着门外的景象。
裘尧:“匕首呢?”
事已至此,赵文卿没想着继续演戏下去。他回答:“在、在师父的书房。”
裘尧终于没有了任何幻想:“家里有困难,该和为师说的,何至于如此呢?”
赵文卿:“我爹他不想还这些银子,又想着我是您徒弟,所以……我自然想顺着爹爹的意思……”
裘尧:“是,亲爹嘛,为师怎好与亲爹比。”
一语出口,裘尧久久难以平静。
亲爹在做错事,儿子最后选择利用师父去维护亲爹的胡作非为。
不知是亲爹的错大些,还是儿子的错大些。是该指责做爹的,还是该指责做儿子的呢。
文卿,是认为这爹爹做的对呢,还是错呢?裘尧不知道,也不想再逼问了。
赵文卿:“师父,如果我被逐出师门,您觉得,天云山这地方,我还能待的下去吗?”
是啊。
被逐出师门,天云山派门人该如何看待他呢。天云山这片地儿,上万门人,消息舵更是天罗地网。从此,赵文卿在天云山,没有立锥之地。低下头活着,自然可以。抬起头来变成了妄想。
裘尧于心不忍。
但是这样的结果,比起逐出天云山派,不知要好上多少。
裘尧:“你叫为师,如何是好。当你决定做这些事的时候,就该知道后果。”
赵文卿心头震颤。
天上地下的角色变化,他以后的日子,需要很大勇气去面对。
“师父……”
裘尧:“若是此事只是裘府知晓,关门处理不在话下。偏偏啊,让最不能知晓的人掌握个清清楚楚。天意,这是天意。”
赵文卿跪行几部,紧紧抓住了裘尧的衣襟:“师父,求求您,为徒儿求求情好吗?徒儿以后绝不会再做错事,再也不会欺瞒您,求您留下徒儿吧…求求您!”
一时间,声泪俱下。
再恶的人,一旦表现出真诚会过的一面,总能深刻打动身边的人。
更何况是他的师父。
赵文卿:“您给徒儿出个法子也好,只要能留下,徒儿什么都愿意做,只求您原谅,求帮主宽恕……”
求帮主宽恕——这不可能。
裘尧太了解常十三的脾气,毕竟从常十三任帮主,他便一直是帮中最亲近的一个人。
常十三雷厉风行的性格,果断中不带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任何情感。对于常十三而言,对与错的界限一清二楚,而其对应的结果,不容有差。
“嗖——”
赵文卿站起身来,突然拔开墙壁上悬挂的剑,一柄冷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师父,若是不能留下,徒儿宁愿一死了之!”
这是逼迫。
真的一死了之,恐怕赵文卿并没有这般勇气。
裘尧见状,飞速起身,瞬间便夺走了那把剑。
“你这是做什么?!”
赵文卿脸上挂着泪花:“师父,求求您,帮帮徒儿,徒儿发誓,今后绝不会做糊涂事,徒儿不想离开师父,徒儿已经离不开您了……”
番外 二百万两(一)
天上没有一片白色云朵,干干净净。一眼看上去,灰色的,似乎白中带着些许阴暗。
一大早,空气中带着些冷意,却令人精神活份起来。
天云山地处北地,干爽的天气占了多一半。然而南边便不同了,一向是阴雨连绵。
南宁城和平安镇一带,连日来雨水多发,道路早已阻塞不通。
一大清早,萧近的飞鸽传书便到了总舵——这封书信,彻底让常十三失了眠。
赵文卿跪在常十三房间前的院门槛外。
总舵的大门他可以进,但是这院的门没有常十三的允许,他无法进去。
常十三一身白色素静的长袍披在身上,站在房门前,半倚着房门。
凌修离着三步,站立一旁:“帮主,两百万两啊,估计、估计是”
天云山派从南宁城和平安镇采购茶叶,投入了两百万两。
从南到北运来,在北地的利润翻上三翻不成问题。
本来这样的买卖稳赚不赔。
谁想到,从没有被冲跨的宁通大路没能挡得住今年的雨水。
采摘后的茶叶受阻,一赔到底。
两百万两,这抵得上总舵一年基本开销了。
正赶上今年的门人新增不少,开销更大。天云山城的商号根本不能足够一年的开销。这两百万两,至关重要。
一下子没了,只能啃老本。
常十三:“今年亏损,明年投入又是一笔。”
凌修面色难看:“是啊,明年投入还得啃老本儿。”
常十三:“运茶避开宁通大路那一片儿呢?没可能?”
凌修摇摇头:“这片儿路没了,北上便没了可能。若是绕道西南,那成本也得增加两倍,不可行。”
常十三一手扶着额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自从他当上帮主,还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亏损。以往人丁少,也不用估计这么大的开销。
凌修本不想提,还是没有忍住:“帮主,不然、和分舵凑凑?”
果然,一个冷眼,“你叫我去和分舵伸手要银子?”
凌修赶忙低下头:“若是您……属下去要,属下代劳就好。分舵主们也愿意分担的。”
说完,还不忘偷偷打量常十三的脸色。
虽说都是一家人,但是每年将利润按照比例供应总舵,多少年都没变过。
突然超分舵伸手,颜面何在啊?!
常十三:“几时了?”
凌修看了一眼天色:“估计马上卯时了吧。”
常十三:“去上早课了,这事儿先瞒着,嘴巴管严点,也不要表现出来。”
凌修:“可是,您也得想”
常十三:“我心里有数,你就踏踏实实的。”
“属下”,凌修话没说完,人已经走了。
踏踏实实的?
心里有数?
怎么可能啊,哪路去弄来两百万两啊,我的帮主啊!
就这……一门心思还去上早课?您这心是有多宽?
去和分舵要点银子,也不为过啊,本来分舵也是您的下属,救济总舵是本分之内。
就算是您要面子,可是属下可以代劳,您也不用出面,这事儿也就可以解决了。
唉,真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番外 二百万两(二)
赵文卿全身僵硬,上下肌肉完全不听使唤。
这一跪,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
打了一堆腹稿,在见到常十三的那一刻,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每一句话都像是逃脱罪责的狡辩。也许,选择沉默才是最好的办法。
常十三手中提着墨阳剑,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筹措两百万两银子。腿像往常一样,朝着林寻的房间走去。
每日早上,林寻仍然要依仗自己师父召唤起床。唯一早起的日子,是常十三重病期间。
赵文卿看着越来越近的帮主,还在想到底要不要开口,他还没来得及行礼,常十三直冲冲便越过了他,一步也没有停留,就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他。
赵文卿开启干渴的嘴巴,“帮……主”,第二个字,卡在了喉咙里。
一行热泪,从眼角落下。
赵文卿绝望极了。
就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吗?我这等人,犯一个错,就万劫不复了,无可救药了吗?不值得您看一眼,更不值得您搭上一句话。
本想着只要诚心诚意,帮主一定会有所出动。谁知道,这就是白日做梦,一厢情愿罢了。
……
……
演武场的清晨,零星可见几人,林寻拖着一身疲惫,满身酸痛。
昨晚晚课,因为身体不听使唤,怎么努力也难以完成动作。常十三恨铁不成钢,林寻心里也急得不行。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时辰,林寻的小身板都要散架了。
今日,林寻虽然没什么精神头儿,却意外发现,常十三手里居然没有准备惩罚他的“凶器”——破天荒头一遭!
“师父,今日怎么安排,您先给个话儿呗。”林寻抬着头,问道。
林寻眼中,见到一张愁眉苦脸的容颜,往日冷若冰霜,终于展露出一丝凡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出什么事了师父?您……”
十三将墨阳剑递给了林寻:“你先接着昨晚的练吧,为师去走走。一个时辰之后检验,哎?为师的鞭子呢?”十三伸出手来,发现空无一物,居然将如此必备的工具落下了。
十三:“你去取来。”
口里进苍蝇——如此“凶器”,还要我自己去取?!还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
林寻:“师父,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可少有这么失魂落魄。”
十三轻皱眉头:“有吗?”
林寻十分肯定地点头:“有啊,写在脸上了。”
十三抿抿嘴唇,瞬间回复了一副波澜不惊的脸色:“嗯。你练吧。”
林寻上去拉住十三衣袖:“师父,寻儿可以为您分忧啊。”
十三摸摸林寻的小脑袋:“小庄主,为师要穷的去要饭了,如何是好啊?”
林寻笑笑:“穷?您可别开玩笑了,谁人不知您腰缠万贯,这话,可没人信,哈哈哈。”
十三:“嗯,也是,开个玩笑。你赶快练吧,为师走了。”
林寻也没打算刨根问底:“是。”
十三还没打算把事情告知林寻,这万一他一不小心把事情泄露出去,搞得人心惶惶可如何是好。
林寻这小子,嘴巴不定什么时候就松一次。
番外 二百万两(三)
二百多万两银子,短期怎能弥补?
正当路子,显然不太可能。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正当的路子,无非是坑蒙拐骗,强取豪夺。没有一样是常十三可以去涉足的领域。良心不允许,帮规也不允许。
南方连日阴雨,既然道路被毁,那很可能已经有很多百姓受了着涝灾。本应该接济一些,可是总舵拿不出银子。南宁城、风江口、平安镇大规模扩建,整合南部势力,相比手里也没什么富余。
辰阳关地处相对偏僻,收入一向不乐观,还需要兼顾雨铃渡。
这么算下来,青山城的状况是最轻松的。此处天云山派根深蒂固,是分舵中最有资本的一个。姬宏为人谨慎,手下商铺稳重求进,少有纰漏。
常十三暗暗想着:平时总是嫌弃师哥小心翼翼的做派,这下好了,我这边栽了个大跟头,师哥可以尽情嘲笑我这个师弟了。
演武场上,虞青稍晚一会儿,也来晨练了。
出了名的刻苦,虞青功夫越发精纯。自从于禾被常十三敲打,再也没有浑浑噩噩,放任虞青了。他宿醉的毛病,至少改了少一半。
“额………唉……”
林寻的额头上已经挂上一层汗珠,伴随着一声叹息,维持的动作放松了下来。
他单脚站在细细的木桩上,小腿已经麻木,腰部更是酸痛不堪。
虞青见他放松下来,喊了一声:“小林!”
林寻:“哎!虞哥,早啊。”
虞青:“今日怎么,看你体力不支啊,没睡好?”
林寻从木桩上一跃而下,半蹲下来,擦去脸上的汗:“昨日太累了,我师父连吼带吓的,我这腿都要练废了。”
虞青上前,拍拍林寻的肩膀:“没事,坚持坚持,别太心急。”
林寻:“我不急,有人急啊。”不自觉的,林寻瞄了一眼边上那条鞭子,带着深紫色的丝线。
虞青笑了笑:“中午请你吃饭,放松一下。”
林寻总算开心了些:“好啊!哎,对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啊?”
虞青:“消息?”
林寻:“坏消息。”
虞青摇摇头:“我也不是爱打听消息的人,你从我这里打听消息,算是找错人了。”
林寻:“今日大清早,师父魂儿都丢了一样,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虞青:“帮主心事重重?那得是出了多大的事啊,我滴天。”
林寻:“师父不说,我问了也没用。”
虞青赶忙退开一步:“你可别说和我说过,我可不掺和。”
林寻一皱眉头:“你怕什么?!出息。”
虞青才不管他:“你接着练功哈,我也去了。我师父一会儿就到了。”
林寻:“于叔万一知道呢?你替我问问。”
虞青:“省省吧,问我师父不如去问凌都统。”
林寻眼睛溜圆:“对啊,凌叔一向消息最灵通的。我去问问,哈哈,现在就去!”
虞青:“啊?现在,你不练功了吗?帮主一会儿过来怎么办?喂!”
林寻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番外 二百万两(四)
登云镖局——
天云山派最大的镖局,天下镖局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总镖头陈易川,副总镖头唐元。唐元参与石门密谋,谋害常十三性命,被当场毙命。
康亭之,天云山城巡察使。当初被五虎山庄四当家陈遇劫走的康若雪,便是他的女儿。
康亭之作为夏正君的顶头上司,一向严苛御下,一派正人君子。为官二十五载,落下了中规中矩的声誉。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一朝登天,鸡犬升天。
一贯的官府作风,无论何朝何代,官员皆是良莠不齐。
中规中矩为大部分,贪官污吏为小部分,清官圣贤难求更难遇。
这日,登云镖局来了一个管家模样穿着的人,一张口便是一单大生意。
一大清早,客人光顾。
很少有人这么早造访镖局。
陈易川正巧在厅中,亲自接待了这位管家模样的人。
陈易川:“如何称呼?”
管家上下掂量着陈易川,看着他的穿着,应该便是镖局的一把手。于是,他手中一直搓着的两个木核桃,终于停顿了。
管家:“我是夏府的管家,也姓夏。”
陈易川侍弄着窗边的花草:“夏正君?”
管家轻声一笑:“镖局不问出身,这”
陈易川挑眉:“好,谈生意。您请说吧。”生意场上,和颜悦色是必须的脸色,怎么能和财神爷们过不去呢。
管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靠上了椅背:“一车货,必须如实送到指定地点,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登云镖局的实力,我还是有所了解拍。只要你们尽心尽意,就可以做到。”
陈易川:“哼,您倒是真信任我们呐,我们自己都没有这信心。走镖的,哪有不失手的。”
管家挺了挺腰:“您这话说的,其他镖局都是挣着说大话,抢生意。您这谦虚的,岂不是把客人向外推了?”
陈易川:“谨慎些,才能对您负责。登云镖局,不说大话。”
管家会心一笑,十分满意陈易川的态度,虽然嘴上说失手的可能,但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
……
常十三溜达一圈儿,回到原点。却发现,林寻不见了踪影。
于禾在一边与虞青练习剑法,他一个人干巴巴地坐在一旁,看着师徒二人的一举一动。
本就因为二百万两打水漂儿心烦意乱,结果林寻一转眼便不见踪影。
早课和晚课是林寻每日最重要的事,早课都开始散漫起来,竟然不顾练习,消失不见。作为一位严师,常十三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压抑不住。
越是看着那边师徒的和谐景象,便越是激发心中的抱怨。
天下那还能找到虞青如此自觉的徒弟?
怎么就便宜了于禾?
虞青每日都可以早早来演武场,尽管于禾从未如此严格要求过。武论时,总是最虚心请教的一个,后辈门人皆是不及。
而林寻呢?
每日都要做师父的催促,没有鞭策,心里就只剩下玩乐。调皮捣蛋,什么祸都敢去闯。一不留神,就捅出篓子来等着做师父的去收拾烂摊子。
林寻有虞青一半的自律,常十三就要烧高香了!
番外 二百万两(五)
陈易川:“夏管家,登云镖局为了保护你们的财物,有相应的对策。客人一趟镖的出价越高,出现闪失后获得的赔偿越高。”
管家:“比例呢?”
陈易川:“一比十。”
管家:“我若是出价三千两,那赔的话,便是,三万?”
陈易川:“对。货物值多少银子,我们不管,这赔偿只与您的价钱相关。”
管家有所思地点点头。
陈易川转过身来:“当然,您货物值一两银子,你出价一千两,也是得不偿失的。毕竟失手这种事,登云镖局还不曾出现。”
管家笑道:“这个我自然知晓。物有所值嘛。”
陈易川:“那您考虑一下,走不走登云镖局,随您的意。天云山大小镖局多的是,您可以慢慢挑挑选选。”
……
……
林寻一圈儿跑下来,才想起来自己逃了早课这件事。他想着,一定要及时赶回去,免得常十三先一步回去前。
林寻赶到之时,常十三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于禾、虞青二人。
林寻迈着艰难地小步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常十三身边,努力分辨着师父的喜怒哀乐。
“跪下。”
常十三头也没转,身子更是未移动半分,只是道出两个字。
林寻空咽一口,朝着常十三做出了熟练的动作。规规矩矩地双膝跪地,微微低头。
常十三:“解释。”
林寻搓搓手指:“寻儿见您闷闷不乐,故而……所以、想知道是何事烦扰了师父。您不愿告知,只好去问凌叔……凌叔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寻儿找了大半天,找倒是找到了,可是、可是他说不知晓,死活不开口。然后,然后就回来了。”
常十三:“你挺忙啊,忙的连自己在做早课都忘记了吧?”
林寻赶忙接话:“没有!寻儿不敢!”
早课被自家师父看的成天大的头等大事。林寻哪里敢忘记半分。
常十三:“那就是你站桩练得很好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平衡稳重一直是他身上的弱项,能勉强达到常十三的最低要求已经是目前的极限。哪里会“很好”?!
林寻:“寻儿不该擅自逃课,忽视早课。寻儿知错了,没有下次了,师父。”
他拿出最诚恳的态度,希望得到宽恕。
常十三:“转过去,好好看看虞青。半个时辰。”
“是。”
尽管林寻很不理解,这么做意义何在,还是得无条件答应下来。
就这样,两个人一坐一跪,望着不远处的虞青练习剑法。
……
……
登云镖局
夏管家最终还是决定选择登云镖局走这趟镖。他开出的价钱,是一万两。
这样算来,如果失手,登云镖局将赔偿十万两。可见货物是何等重要。
登云镖局找夏管家询问注意事项。夏管家只是强调安全二字,并没有什么易碎、易潮等需要特别关照的。这倒是会省些力气。
如此贵重的镖,陈易川不得不亲自操手了。
从天云山出发,经过张家庄、五虎山庄、飞鹰寨,再到凤鸣城东,最后到达雨铃渡与平安镇交界。
路程并不算太遥远。
只不过,这一路各家大小势力却是不少。
虽然石门与明觉派成了老黄历,但地方上的门派依然林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陈易川必须慎重再慎重。
番外 二百万两(六)
太阳是黄红色的。
从东面冉冉升起。
林寻双腿逐渐麻木,时不时动一动小腿和脚腕。
常十三:“动?”
林寻停止了动作,难耐地接着盯着虞青。时间过得很慢,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些无用之事的时候。
常十三:“看出什么来了?”
林寻皱皱眉头,接着摇摇头。
虞青的武艺,虽说进步很大,但是杀伤力绝对比不上林寻。
师父难道是想让自己从虞青身上学习点儿什么?可是明明自己已经超出了虞青。
常十三见他不搭话:“是不是觉得,自己比虞青武艺高,你没什么可学的?”
林寻:“就是!”
常十三提升嗓音:“虞青,”
虞青快速停下手里动作,转过头来站定,弯腰抱拳:“属下在。”
于禾随后拱手:“帮主。”
常十三:“来一下。”
虞青:“是。”
常十三一脚踢在林寻的小腿上:“起来。”
林寻嘴巴咧开:“哎好!”
虞青抬起手臂,寥寥草草地擦去脸上的一层薄汗,收了手中的双剑,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帮主,您吩咐。”
常十三:“你的腕法,和谁学的?”
虞青:“回帮主,是娄护法。武论时,属下常去请教。”
常十三:“那腰法呢?”
虞青:“是卫护法,卫护法身形转换,非常好得配合了双剑。”
常十三:“双剑不失刚猛,这是叶敬的传授吧?”
虞青:“正是。您常说,柔中无刚,则为力不足,难以取胜。”
常十三:“腿法,我的。”
虞青:“是,多谢您教导,属下受益匪浅!”
常十三向前走了两步,轻轻拍了拍虞青的肩膀:“很好。汲取各家所长,你师父的双剑,在你这一代必然提升。”
虞青:“谢帮主肯定,属下再接再厉,一定不给师父丢脸面。”
常十三:“下次武论,你做我的副手。”
虞青双眼一亮,激动不已:“真哒?谢帮主!谢谢帮主!”
副手——
这就代表,虞青可以在武论当日陪伴常十三走完全程。
一天下来,所有武学请教,虞青都可以作为旁听者,偷师学艺。武论本就是武学精华的一天,全程吸收,将是一个很大的提升。
武论领值人的副手,一般都是自己的亲徒弟。如此珍贵的机会,师父们也只会留给自家徒弟。
这一次,算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例外了。
林寻在一旁脸色越发难看!
有人抢夺了自己的位置——这原本是只属于他的位置,只有他有这样的资格。
……
……
登云镖局
新任副总镖头,名叫崔涛。
崔涛在登云镖局太算是老资历了。副总镖头空缺,陈易川举荐他做了自己的副手。
崔涛:“陈大哥,夏管家的货到了。”
陈易川:“嗯,清点无误就先入库。”
崔涛:“可是,夏管家执意拒绝验货。”
验货,是接镖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
入库之前验货,镖到达指定地点再次验货,核对数目是否相符。
陈易川:“规矩就是规矩。”
崔涛:“可是,这老小子态度坚决,我劝了半天。总不能因为这事儿,一万两放着不赚吧。”
陈易川:“真出点儿事,那可是十万两。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