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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瑟戏秋风     剑魂惊梦txt下载     剑魂惊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韵茶馆

    守卫就如同一块块木头,没有了任何反应。

    本来十三也没有非要难为这几个人——结果,这几人竟然公然违逆他的命令。一贯说一不二的他,一股子脾气便窜上了心头。

    十三语气微微急促:“放肆。咳、咳…”

    两声咳嗽。

    不必怒火冲天,语气变换已经是怒意明显了。

    守卫俯首:“帮主恕罪、帮主恕罪!”

    裘尧赶忙:“帮主息怒,气大伤身气大伤身,您这身子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喂喂,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让路啊。”

    这几名守卫,还真是木头脑袋。

    “可是十四爷”

    十三:“你们几个,没我命令,一个也不许起来。裘尧,命令下一波守卫来值守。咳、咳、咳……”

    裘尧:“属下这就去,您别动怒哈,放宽心放宽心。属下回来就陪您出门,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哈。”

    他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守卫们一口一个“十四爷”,让常十三听得十分不爽。

    守卫听着震耳的咳嗽声,正要上前搀扶。十三怒目而视:“让你们动了吗?”

    守卫:“是是是,属下不敢动。”

    这几人心中一怔,规规矩矩又跪了回去。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发起火儿来的帮主,从来都是惹不起也躲不起。

    薪柴之边点热火。

    做一名守卫——一名身负“嘱托”的守卫,真是不容易。万幸的是,帮主现在身子不好,拿不动“鞭子”。

    寒冬的地面,硬邦邦的,带着不断溢出来凉意。雪花化成细细的珠水。膝盖之下的痛处,可想而知。

    一名面积轻轻的小子,刚刚入派不久,还从未被如此折腾过。

    一年到头,没见过帮主几面,这一次较为亲近的对话,让他印象深刻——以后,不管是十四爷还是谁,不管多么嘱咐,还是应该听帮主的!帮主才是他的神呐!

    “我可真是冤枉啊…”一声细微地如蚊子般的抱怨飘出来。

    “嘘,别说话。”

    “为什么?”

    “帮主能听到。”

    “啊?!”

    有经验的人都了解,常十三的听力可比一般人敏锐,嘀嘀咕咕、交头接耳,全都逃不出他的耳朵。

    裘尧带着几名换岗的守卫,快步赶了过来。

    这下,裘尧只能陪着十三出门了,他就算是想拦着,也开不了口了。

    ……

    裘尧在前面搀扶,前面两名领舵使,后面跟随者十名门人。如此阵势,绝对不是十三的意思。

    常十三经历惊血丹大劫,天云山派恐怕没有人会赞成常十三出门再独来独往了。

    前呼后拥,密不透风。

    虽然下着小雪,但是街道两侧却挤满了人。临近年节,不论是小商贩还是店铺,全都卯足了劲,准备着大捞一笔。

    红的对的灯笼,红色的春联,红色的炮仗,红色的绸缎。

    夹杂着一声声交易的行话。

    棉服穿在人们身上,略显臃肿,但是行动却没有丝毫迟缓。

    每个人都是兴致昂扬,脸上带着莫名喜悦。左手牵着刚会跑的小孩儿,右手提着装满年货的篮子。

    一行人挤过人流,将常十三紧紧包裹在中间。

    裘尧:“帮主,我们要不要歇会儿?”

    十三:“喝茶。”

    裘尧:“好,那就去天韵茶馆吧。”

    天韵茶馆,凌修管辖下的店铺。规模不大不小,古木架构,精致清雅。

    一碗茶,从烹制到最后上桌,经过十几道工序,精心打磨,可谓是费劲功夫。九九八十一种配料,组合成口味不同的茶。

    世家公子和富家小姐,喜爱这里的风雅。也只有这种地方,才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十三满身伤口,步履蹒跚。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却像极了七老八十的腿脚。

    其余人也要适应他的步调。

    这样的速度,成功吸引了一搓一撮人的目光。

    高高挂起的“天韵”二字,飘逸洒脱,如同天际之浮云,如同深海之游龙。

    眼尖的小二哥一下子看到一大帮子天云山派人,赶忙上前招呼。

    “几位客爷,楼上楼下都有位子,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楼下大堂,楼上雅间。

    只不过,此时只能在楼下了。

    裘尧:“你们掌柜的呢?”

    小二哥:“掌柜的?掌柜的不在。您有什么需要和小的说也一样,我家掌柜的很少过来。”

    十三:“他忙张渊的事儿去了。”

    随后,小二哥仔仔细细收拾了两张桌子,好好安排了这一波人的茶点。

    凡事腰间系着天云山派祥云腰带的人,都会得到跑堂伙计的“特别优待”。

    落座之后,裘尧问道:“凌修,复职了?”

    十三侧过头来,轻点一下眼皮:“怎么?”

    裘尧眼神躲闪:“没事,就问问。”

    大堂中突然冲出一声:“小二,上茶,好茶!”

    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头发乱糟糟一团,带着胡乱打理的胡须的三十几岁的男人,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

    后面跟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娃,几分精气神,几分孩子气。这孩子,长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正是阿福。

    三十几岁的男人,抽出一把椅子,懒散散地仰着坐下,大口喘了两口气,长叹一声。

    整个大堂里面的宾客,都在悄悄看着这个“大派头”的男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激将法

    十三坐在最角落中的位置,也被这大声的一吼惊了一跳。

    这做派真是看不出丝毫教养。

    裘尧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快步走过来:“娄飞?”

    男人回眸一瞧:“哎呦!哥哥!阿福快来,见过你阿伯。”

    娄飞揉了揉眼睛,抱拳说道。

    小二哥认识这位“大爷”,这位大爷与掌柜的称兄道弟,是天云山派十大护法之一。

    裘尧无奈地摇摇头:“你这派头,收敛些不好吗?真让人糟心。”

    娄飞的腰带松松垮垮,单只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搭在裘尧的肩膀上。接着嘿嘿一笑:“哥哥,我这做派改不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裘尧:“帮主面前还是,咳咳,收敛些好。”

    娄飞:“那是啊,帮主面前当然要装一装乖,这方面我一向很擅长,从来不敢给他老人家添堵的。啧啧,这不是帮主不在吗。”

    十三坐在拐角最角落,娄飞大大咧咧的性子,完全没有理会到。

    十三一直知晓娄飞近乎夸张的风格,没想到居然到如此“不堪入目”的程度,看得人眼睛不舒服啊。

    裘尧:“咳,帮主在。”

    娄飞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道:“少吓唬我,胡扯。帮主受了多重的伤我是知道的。帮主在床上躺着,怎么可能出来。帮主受伤了吧,我是从心里难受!不过吧,说句心里话,我们轻松几天挺好的,再也不用担心有人管着我了,哈哈哈!”

    裘尧一脸茫然。这大兄弟,真是直性子。

    “咚!”

    一只茶杯,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娄飞的头上。

    “哎呦!”娄飞猛劲揉揉头,这杯子是陶瓷的,力道不大,但是砸在头上却是不轻。

    “谁?!疼、疼…哪个暗害老子?!”

    娄飞跳脚两步,眼神搜寻一通。

    裘尧用尽力气,将娄飞的脑袋搬回来,压低声音:“兄弟兄弟,我劝你赶紧跑,真的,听哥的,没错的。”

    娄飞怒气冲冲:“跑?我非扎死他不可!砸我!狗仔”

    下一次字还未出口,裘尧踮起脚尖,赶忙捂住了娄飞的嘴巴:“嘘!”

    “飞针娄飞”——娄飞是以暗器著称的高手,暗器之中,飞针最为精湛。

    娄飞在裘尧的压制下苦苦挣扎着,一心要报仇。裘尧是有心救他,却力不从心啊。

    阿福一步一步,边走边看,仔细观察着一个一个的人。小脑袋左摆动右摆动。

    十三轻声:“阿福?”

    阿福一怔,猛然停住!

    “十、十、十三伯?”

    不会吧——是三伯在养伤啊。明明动弹不得,怎么可能会在总舵之外的茶馆?!

    “阿福、拜见十三伯!”阿福弯下了腰,带着不解和惊恐。谁来拯救一下他的娄师父??

    十三:“来,坐。”

    阿福蹑手蹑脚:“谢阿伯。”

    十三为他倒上一杯茶,香气立刻萦绕在这一片空气中,纯正香浓。他问道:“这些日子,学了些什么了?”

    阿福:“嗯…很多啊,阿福已经把您那一招铁珍珠学了个两三分了。娄师傅教得好。”

    十三:“是嘛。哼。”

    娄飞瞪大双眼,接着盯着裘尧:“哥哥你…你怎么不早提醒我?!这这…我完了…等着给我收尸吧哥。呜呜…”

    裘尧:“我似乎刚刚提醒你了吧?”

    娄飞哭丧着脸:“呜呜…”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十三悠然一声:“娄飞?”

    娄飞小碎步上了身,边走边系好腰带,脸上快要拧出水来。他硬生生把一步路走成了四步。

    他找了一个最近的地方,扑通跪好,开始自救。

    “帮主啊,您都受伤了,怎么出门了呢?这样可不行啊,养伤最重要啊,您想喝茶,属下给您买回去嘛。您看,您想责罚属下,哪用的着亲自出手啊,还受累丢过去一只茶杯。属下自己罚自己,免得您累着啊。”

    十三:“那你是想扎死谁来着?”

    娄飞呜咽两声:“属下不敢,帮主属下没说扎死谁,属下错了,您就别计较了,好不好啊…唔…”

    一个大男人,比裘尧还要高的大个子。此时活活像一个快要出嫁的小媳妇。

    十三:“我受伤,你心里还挺美的嘛。”

    “啪!”

    娄飞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属下该打!属下该打!”

    阿福糯糯一声:“阿伯……”这可是他的娄师傅啊。

    出门那看黄历,喝口凉水也塞牙。娄飞恨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

    娄飞:“呜呜呜……帮主,饶了属下吧…帮主,呜呜…呜呜呜呜……”

    再演下去,估计眼泪都快下来了。

    天云山派中的扛把子,一个比一个演技高。栾子明,位居榜首。娄飞也是一个疯起来不要脸面的人。

    茶馆不是总舵,人多眼杂。

    哪里容得了娄飞如此“丢人现眼”。

    十三:“起来,坐。”

    娄飞哭唧唧、慢吞吞地站起来:“帮主您真好,唔!”

    十三:“既然你吃饱撑得没事可做,那就给你找点儿活儿干。”

    娄飞瞬间止住了“哭声”:“啊?”

    十三:“你去拜访一下雨玲渡伯良羽,带着年礼和诚意。客客气气地示个好。”

    娄飞一听“伯良羽”三个字,立刻一百个不情愿。这种伪君子,能躲多远躲多远才好。

    娄飞摇摇头:“别啊…对了,阿福功夫属下还得教呢,不是很方便的。”

    十三:“阿福跟着你去不就好了?”

    娄飞:“裘大哥去就挺好的啊,叶大哥也不错,志伦更是闲啊,怎么非要属下去呢帮主?属下嘴笨,关键是属下形象也不好,不适合的!”

    十三吹了两口茶杯中的热气,闭口不言。

    娄飞:“难道总舵就一点儿事没有了吗?帮主您就把属下留在身边差遣不就好了吗?”

    十三:“阿福,去过雨玲渡吗?”

    阿福摇摇头:“没,阿福从小就在南宁城,没去过别的地方。”

    十三:“那正好,你可以好好看看。雨玲渡不失为一处好地方。”

    阿福:“嗯!不过,不过娄师傅好像不太乐意。阿伯可不可以换、换个人?”

    十三:“可以啊,”

    娄飞喜出望外:“真哒?!”

    十三:“不过阿福,阿伯我不想换。你的娄师傅嘴欠,你可不能跟他学坏喽,听到没?”

    阿福瞥了一眼娄飞:“…哦。”

    裘尧:“伯良羽不定会怎么难为人。不然,属下去吧,阿飞怕是搞不定,反而给帮主添麻烦。”

    娄飞眉毛一横:“瞧不起人,喂!”

    十三递给裘尧一个眼神:“嗯,阿飞嘛,不行。那就劳烦裘大哥跑一趟。”

    娄飞焦急地挪动一下椅子:“不不不,我去!帮主,属下去,属下能办好!不就是送礼吗,简单呐,小事一桩。”

    裘尧嘴角勾起:“那就让给你了,可别反悔哈。”

    十三:“娄飞你去准备吧。裘大哥,我们回总舵了,不然少安回去该唠叨了。”

    裘尧起身:“嗯,扶着您这就回去。”

    一个小小激将法。

    娄飞“卡巴”,心碎了一地。

    自己是不是脑子有病?

    “帮主…唔…天哪…太欺负人了你们……”

第二百四十章 王若

    阿福凑上来:“师傅,我们何时走?”

    娄飞:“现在,收拾东西,尽快出发。”

    年节一日一**近,若是动作慢些,那他们便无法赶在年节之前回到天云山了。

    路上过年节未免太过寒酸,所以务必要回来。越早赶路,时间便越是充裕。

    对于伯良羽示好——伯良羽自然能够领会其中的意思。常十三早到石门暗害的事情,一瞬间传遍江湖。这个时候,天云山派主动联络明觉派,目的只有一个——联合。明觉派即便是不去帮帮忙,起码要做到保持中立。

    常十三,有仇必报。

    伯良羽明白,石化纯更加明白。

    张家庄一夜之间被血洗,这就是一和明显的警示。

    ……

    少安买了一些药材,又买了一段段长长的白布。下一次的放血又要开始了。

    只要常十三的身体扛得住,就得尽快完成。越拖反而越有伤害。

    总舵门口,白雪一点点儿逐渐堆积起来。寒风打在脸上,有着明显的刺痛感。呼吸一口,便带着一股白气。

    少安手上提着物品,手指被冻的通红。

    十名守卫站在门槛之处,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尊雕塑。再仔细一看,六名天云山派子弟跪在雪地里,更是纹丝不动。

    呼吸声、唏嘘声,寒冷早已冻透了这几人的身躯。

    少安快步上前,半蹲下来:“怎么是你们几个?”

    一名守卫颤抖着打开了嘴唇,不禁倒吸一口:“是、是帮主。”

    年纪轻轻的小守卫再也经受不住,艰难地抬起头来,哀求地眼神看着少安:“十四爷,我冷、好冷…好冷。”

    少安定睛一看,伸出手来抚向了他的额头。额头上的温度本应该是冰冰凉凉,此时却在冰凉中带着一股火气。

    少安的手又探入衣领,刺手的热气冲过来。少安皱起眉头:“快起来,来人,把他扶到房间去。”

    小守卫挣脱一下:“不,我不敢。”他眼神躲闪,心中一遍一遍都是常十三离开时的那句没有温度的话。

    不许起、不许动。

    即便是身上不适难忍,他还是在咬牙坚持。这一刻,见到少安这根救命草,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

    他旁边的守卫说道:“十四爷,帮主出门了,我们顶撞了帮主,没有帮主命令,我们不能起身。可是、可是小若今日身体一直不舒服,在这样跪下去怕是…”

    少安内心波动,他的叮嘱,连累了这六名兄弟。

    是啊,他是常十三的十四弟,他可以冒犯进言、可以言辞激烈,甚至可以大吼大叫。但是,这些人,他们却什么也不能做。常十三是他们的神,是头顶的天啊。

    不要说直言顶撞,就算是不顺帮主心意,他们得到的便会是不可抗拒的责罚。

    少安责备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他不改对他们要求什么的。

    最最可气的是他的十三哥,为何总是喜欢对无辜的人发脾气?为何要由着他的性子?为何就不能听一听别人的劝告呢?

    难道,高高在上的威严就丝毫不能去触碰吗?

    少安:“先起来再说,十三哥那边有我呢,不怕小兄弟,你现在病了知道吗?不治疗会越来越严重的。”

    少安吩咐了人,去找张医师来总舵。又吩咐了人将他买来的物品送到了他的房间。

    在他一再劝说下,这位年轻的小若兄弟终于答应,少安亲自背着他回了房间。

    火盆温暖着整个房间,热水冒着热腾腾的气。少安悉心呵护,直到张医师到来。

    这个老实乖巧对的孩子,名叫王若。

    少安只想着,怎么能帮帮这个孩子找回公道。这孩子不该受罚,更不该生这场病。

    本来,这只是小事一桩。每天总舵都在发生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是,当少安听了王若的一番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或许有很多他这样的孩子,经受了一些并不公道的待遇。

    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公平的。

    只不过,若是可以伸出手来帮上一把,还是应该去做。

    少安想通过自己的力量,治好常十三身上的“毛病”。虽然很难,但是他一直都在努力。

    常十三,是他的哥哥。对他,无微不至。

    常十三,是天云山派的帮主。对一众兄弟,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不过每当面对这群围在身边的兄弟,独独欠缺,就是对少安一般的耐心和宽容。

    少安拥有这特殊“优待”,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可是,为什么十三哥就不能对这些兄弟们更柔和些呢?至少对于王若这样的乖小子,是不是太过于苛刻了?

    常十三回到了总舵,门口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一点儿也没有在意旁边跪着的人的面孔。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两个字:“起身。”

    接着,迈着步子便向着门内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谢帮主!”

    一个声音冒了头:“十三哥,”

    少安的声音。

    常十三猛然停住,回头看去。

    少安顶替了王若的位置,跪在那片洁白的白雪中,脸颊被冻的通红一片。

    少安:“我有话说。”

    常十三不解。

    少安为何在这里?

    常十三:“怎么是你少安?”

    少安:“替王若小兄弟。”

    常十三:“替?”

    少安:“是。”

    少安情绪不高,声音无力。常十三心中思索,难道是因为他不听劝告出门了吗?

    常十三:“起来。”

    少安挺直脖颈:“我说,我有话说!”

    洪亮的声音,惊地众人齐齐望过来。

    裘尧一看不好:“十四,回去说可好?帮主劳累,回去边休息,边听你说可好?”

    常十三满身伤口,少安当然狠不下心来让他的十三哥在风雪中听他唠唠叨叨。劳累二字亏你说得出口,不出门何至于劳累!

    少安:“本来我是不会同意的,但是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我回去说。”

    吃了火药了。

    把常十三听得一愣神。

    怎么了?不至于啊。少安怎么会这么和他说话?他自问,没什么地方惹到他到这种地步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哥哥听话

    常十三脱下外袍,稳稳当当坐在了床上,披上了厚厚的被子。

    少安关上了门,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他的跟前。

    常十三:“说吧。”

    少安:“两件事。第一件,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不听劝告?现在的天这么冷,为什么非要冒险?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了解吗?!毒性加重了怎么办?外面遇到突发情况怎么办?你知道这会让我多担心吗?!”

    每次少安情绪激动,免不了大吼大叫,常十三也没觉出什么。他选择接受,因为毕竟是他自己的错,怪不得少安和他耍脸子。

    常十三随便说了一句:“好,我保证最后一次。满意了吗?第二件事呢?”

    切,满意?

    少安不依不饶:“什么态度?不听劝告有理了是吗?”

    如此认真的吗?吓死你哥我了,你什么态度?哼!

    常十三轻轻嗓子:“嗯……我保证,以后听你话。怎样?第二件事可以说了吗?”

    少安:“王若,一个刚刚入派的孩子,年仅16岁啊。从入派到现在,一年到头,没见过你一面。今日见你一面,你知道他有多激动吗?他崇拜你,敬仰你,渴望着你的欣赏。可是你呢?一句话,他就不得不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一动不动,全身不适还在咬牙坚持。”

    少安越说越觉得王若这小子可怜。

    常十三听得出神。

    少安猛然抬头:“你知道我让他起身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他说他不敢。他害怕,怕你接着责罚他。可是他有错吗?他依照我的嘱咐,阻拦你出门,这有错吗?是,他们顶撞了你,难道你就听不了一句逆耳的话了吗?你责罚人,司空见惯,你也觉得没什么。但是你知道这对于王若这样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一个孩子,不但没有得到他敬仰的人的欣赏,反而被责罚。这是一种失落,是可怕的失落感。

    常十三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在意过这些细枝末节。他只是在保持着一个帮主应有的威严。

    这个位子待久了,自然变得木讷。

    他有感情,但是他无法将自己的感情公平地分配给没有个人。他普普通通,做不到这么周全。

    法外有情。

    常十三一贯冷厉风行、严肃认真。情,或许是奢侈的。

    少安:“我本来不应该这段日子和哥哥说这些。我挺自责的,这孩子是因为我的嘱咐才这么做的,所以我心有不安。这小兄弟本来身子就病着,这样一来便更严重了。若是哥哥觉得小弟无礼了,还请哥哥见谅。”

    少安弯了弯腰:“谢哥哥体谅。小弟告退。”

    常十三回过神来:“回来!”

    少安转身:“哥哥还有事?”

    常十三:“嗯…那孩子叫王若?哪位领舵使门下?”

    少安:“是王若,晁泗门下。”

    常十三:“好,哥哥知道啦,你去吧。”

    少安点点头,继续迈开了步子。

    常十三突然一声:“等等!等等,他病地重吗?”

    少安:“还好,好好养着,三五日可痊愈。”

    常十三裹紧被子:“嗯,好。”

    少安扭过头去,快要走出侧房的门槛。

    “等一下!”

    少安有些无奈:“哥你还有事?”

    常十三表情尴尬:“额……谢谢…我是说谢谢你少安。你、可以走了。”

    少安突然内心热流涌动。

    他没有想到,常十三会这么欣然地接受他一番不礼貌的进言。

    天云山派的事情,他从不干涉。至于他的哥哥如何行事,更是不曾插手分毫。

    现在看来,他的哥哥不是油盐不进,他的提醒并没有惹他不高兴。反而收到了一句道谢。

    要知道,常十三口中的“道谢”,是稀少的字眼。

    少安的情绪被一下子激活起来,他不用压抑情感,他大可以好好说话的。

    刚刚俯身一拜,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原来,根本就用不着的嘛!

    少安转过身来,换上了笑容。

    “十三哥,嗯…不用谢。既然你心情不错,那我们聊点儿正事吧。”

    常十三拉起被子,正正躺下:“不了。累了。”

    少安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聊聊嘛。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不然晚上就开始吧,好不好?”

    东西准备好了?

    少安说,今日是去买药了,买用来放血的药。也就是说,他很快便要再挨上好多刀。

    常十三转过头去:“不!”

    少安:“不疼不疼,我轻轻的。给你用一些止痛药还不行吗?”

    常十三:“不要!疼!”

    少安扯了扯被子:“别这样嘛,哥哥得听话的,你刚刚才说听我的话的。”

    常十三:“你好烦啊!滚滚滚呐!”

    少安坏坏一笑:“我就当你答应了哈。就今天傍晚开始,我去多叫几个人来照看你。一会儿我去拿些饭,先给你送过来吃了。哥哥吃得饱饱的,我们就开始。”

    常十三嘶吼一声:“滚呐!”

    少安站起身来:“小弟告退。你先睡一觉,不然晚上可能睡不着了。我去准备刀。走喽!”

    刀——啊啊啊,不要啊!

    晚上睡不着了——呵呵,是疼得会睡不着。

    恨啊!

    为什么要喝下带有惊血丹的毒酒啊……

    想着全身伤口的痛,常十三一个冷战,不禁裹紧被子。睡一觉算了,不然晚上真的睡不成了。

    呜呜……

    少安找来了裘尧、凌修、林寻、晁泗,四人。

    只要常十三旁边有他们在,他就不好意思“磨磨唧唧”地“撒娇”推辞了。

    他,得估计自己的脸面。

    就算再疼,也得忍着。

    紧张的工序,一道一道完成。少安再也没有了第一次放血时的忐忑不安。

    下刀更加稳健。

    额头上也没有冷汗。

    自始自终,常十三的意识都处于清醒状态。甚至可以听到刀割在身上的声音。

    也许只是幻想意识在作祟。

    少安在动手之余,还不忘开一开玩笑:“十三哥,伤口封口,用强力伤药怎么样?”

    常十三单手紧紧攥着床单,眼神似乎要把少安盯出血来。

    你若是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唐少安!

    狗东西!

    当然,少安只是吓唬吓唬罢了。这么多伤口,强力伤药用下去,那必然会让他的好哥哥死去活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申冤

    白色的布条,细细缠绕。

    将敷完药的血口包裹。

    林寻一直紧紧守护在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常十三每一次皱眉,每一次舒展。

    他拿着过了热水的毛巾,一直在为常十三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认真、细心。

    他用他的方式,尽可能地表达着关心。

    少安:“好了,完成了。辛苦各位哥哥了,大家回去歇着吧,我和寻儿照顾就好。”

    呼—

    舒一口气。

    常十三:“小泗,”

    晁泗上前:“属下在。”

    常十三:“王若你认识吗?”

    晁泗仔细搜寻一下这个名字:“属下,好像听过?不太熟悉,是个新人吧。”

    常十三:“收他为徒。”

    什、什么?

    晁泗已有三位徒弟。

    收徒,岂是这么随意的呢。

    晁泗一脸茫然:“帮主,属下真的和他不熟…这收徒是不是有些”

    常十三:“凌修代我,送他一件礼物。就这样。”

    晁泗:“帮主,这…”

    常十三:“怎么,很难为你吗?还是你看不上我推荐的人?”

    晁泗连连摇头:“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关键是:王若,谁呀?不认识啊!凭什么就收了做徒弟?

    常十三:“那你是什么意思?”

    晁泗无可奈何:“属下是…是是,属下明日就去和他聊聊,如果他不反对,属下定会从命,收他为徒。”

    常十三:“记住,这是你自己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晁泗:“…哦。”

    常十三:“退下吧。”

    晁泗拱手:“是。”

    哪说理去呢?

    好好地做个陪护,结果不分青红皂白,被帮主硬塞了一个徒弟。

    这叫个什么事。

    ……

    ……

    ……

    平安镇两大分舵并立。

    沈丘艳还算是恪尽职守,严格遵守天云山派的帮规。

    但是手底下的人可没有她这么好的自制力。

    一日,平安镇官家公堂门前的登闻鼓发出了一声声催命的声响。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伯跪在公堂之上陈述冤情。一把鼻涕一把泪。花白的胡须乱糟糟堆在一起,粗布衣服勉强算得上干净。沙哑的喉咙,流出一个个带着心酸的字眼。

    王琮王大人在堂前端坐。

    老伯:“青天大老爷,小民女儿名叫张晓玉,”

    张晓玉与张老伯每天都在街上摆小摊,卖青菜。日子平平淡淡,还算可以吃饱饭。晓玉出落得亭亭玉立,没想到正是这副容貌给她惹来了杀身之祸。

    人高马大的汉子,强走晓玉,并以张老伯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晓玉顺从他。晓玉乘其不备,逃出虎口。结果汉子恼羞成怒,找到张老伯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一把火烧没了张老伯的房屋。

    张老伯至今也不知这汉子姓甚名谁。

    他只知道,这汉子疯了一般掘地三尺,要找到晓玉。晓玉一旦再次落入他的手里,必定遭受更加非人的待遇。汉子腰间系着祥云标记的淡蓝色腰带,这是天云山派的人。张老伯没有任何势力,他如何可以与天云山派抗衡。

    不是万般无奈,谁也不愿意上这公堂。

    张老伯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压在官老爷王大人的身上。

    张老伯:“大人,您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大人,小民给您叩头了大人!”

    一身墨绿色的长袍,上面绣着象征着身份的图案。一顶端端正正的乌纱帽,手中一块惊堂木,王琮知道,此等冤情本应该立刻伸出手来,做一个父母官该做的事情——为张老伯讨回公道。

    可是,天云山派……就连州官都惹不起,更不要说他这一介小小的地方官了。

    退堂之后,王琮将张老伯带到了后堂。

    王琮:“老伯,你听我说,天云山派的势力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所以就算是本官也是没办法撼动得了的。”

    张老伯带着皱纹的双眼,渗出些许泪花:“大人……”

    王琮:“这样,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冤、枉”

    两个斗大的字带着鲜血的味道,写在一张铺开的白布之上。张老伯跪在天云山派分舵的大门口,高声呼喊。

    “冤枉啊、冤枉啊……”

    他用尽了身上全部的力气。

    街上一波一波的人流被一点点儿吸引过来,将张老伯紧紧围了起来。

    眼看着这阵势便要收不住,守卫立刻禀报。

    田玉文快步走到大堂:“舵主,不好了舵主!”

    栾子明手中握着一只毛笔,写着一连串的狗爬字:“难看死了,唉,不练了不练了。”

    玉文:“舵主,门口围了一百来号人,都在看咱的热闹!”

    栾子明抬头:“什么?”

    玉文:“一个老头儿,非说咱为非作歹,烧了他家房屋,还要逼死他的宝贝女儿,连哭带喊的,咱这面子是没地方搁了!”

    栾子明将手中毛笔一甩:“可恶,什么情况?咱家兄弟怎么会做这种事,简直胡说嘛。”

    玉文:“就是就是。”

    二人连忙来到门口一看究竟。

    守卫:“见过舵主。这老头儿哭了半天了,怎么劝也不走。您快管管吧。”

    舵、主!

    张老伯等的便是这两个字。

    子明走上前:“老伯,您这是?何来冤枉,又为何在我们这里喊冤?喊冤您去找王琮王大人呐,我们不管着申冤的。”

    张老伯颤抖着双手,支撑着身体,实实在在地磕头:“舵主,救救小人的女儿吧!求求舵主,救救小民的女儿!”

    救人?

    这是哪儿跟哪儿咧?

    子明看了一圈一众人注视的目光,一双双眼睛正盯着他看。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天云山派的声誉可算是栽了。

    子明赶忙搀扶:“老伯,这……我能帮上忙?”

    众人中突然传来一声:“害他女儿的就是你们天云山派的人!”

    “对对,是你的人!”

    “你得主持公道!”

    “说得对!”

    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交代

    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伏。

    “欺压良善!”

    “呸!”

    “真不是东西!”

    “畜牲!”

    子明一头雾水:“喂喂,讲讲道理噻,讲话得有证据的。我派如何就…老伯您可得把话说明白。”

    唉,算了,这老头哭哭啼啼也讲不明白,还是先带进去的好。

    子明:“来人,把老人家扶到大堂。”

    张老伯脸上焦急不已:“舵主、舵主,求求舵主为小人做主!”

    子明:“这样,您呢我和进门,我们慢慢说,细细讲,若是我能帮得上忙,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怎样?来人,带回去。”

    守卫上前:“是。”

    守卫们拉拉扯扯,总算是把老头儿带了进来。

    大堂的椅子,对于张老伯来说,就像是长满了倒刺,他坐立不安。这是王琮大人给他出的主意。面对威风凛凛的天云山派分舵大堂,他一把老骨头,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这里面,随便一个人,便可以将他置于死地。并且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位年纪轻轻的舵主,实际上双手染满了鲜血,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丧于他手。平常时候,这位舵主一个皱眉便可以把他吓得浑身哆嗦。可是今日,为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他什么也不能怕,他要拼尽全力,为他的女儿讨回公道,寻得一条出路。

    子明:“玉文,来壶茶给老伯。”

    张老伯多利多索地站起来:“舵主,求舵主救命!再晚、再晚怕是……”

    子明:“你说,慢慢说,我听着。”

    张老伯又开始了这段悲悲切切地阐述——子明眉头越来越皱在了一起。

    玉文:“可是老伯,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这要我们怎么下手呢?还有,腰间有腰带,也不一定确定是我们的人,现在这世道,冒充的也不少呢。”

    张老伯:“……可是、可是除了你们,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

    子明:“老伯,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相貌,我请个画师画下来试一试。”

    张老伯点点头:“我能!他的相貌,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忘!”

    子明:“好,这样,若是他真的是我们的人,我一定还给你一个公道。若是不是我们的人,还请你在众人面前为我派做个澄清。”

    “澄清”:这是重点,我们都是要面子的人。

    可是,嘴巴长在你这位舵主的身上。你们死不承认,我又能奈何呢?

    张老伯低着头,原本所剩无几的神采一下子彻彻底底消失不见。

    子明:“你放心,我派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上有帮主、帮规,若是我处理不好,你大可以去天云山求见我派帮主。我栾子明没什么优点,最起码可以做到说话算话。”

    额,得给这老头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真的去找帮主…我、我就彻底完了。

    ……

    ……

    一连串的对比搜寻,几番证实——终于确认,这位张老伯恨之入骨的男人,名叫李潺,是沈丘艳手下领舵使王云鹏的人。

    天云山派,终是出了名了。

    李潺作恶多端,被她盯上的姑娘不止一个两个。

    子明:“沈舵主,这事儿,我看还是交给你来处理吧。帮规如何,我想不用我提醒了。年节就在眼前了,给大家伙一个漂亮的交代,我们得尽快挽回声誉。”

    沈丘艳:“我知道。”

    ……

    左蒙:“舵主,依照帮规”

    沈丘艳:“依照帮规,李潺应被处死。”

    左蒙:“不是没有伤人命吗?”

    沈丘艳:“别忘了,那叫张晓玉的姑娘被李潺给……更何况,李潺动了杀机,一把火烧了百姓的房子,他这就是死罪。”

    左蒙微微攥拳:“怕什么来什么。”

    沈丘艳:“还有,云鹏手下的一名副领舵使难逃干系。依照帮主定下的连坐规矩,他作为李潺的上一级,要受皮肉之苦了。”

    左蒙拍着桌子:“该死的,凭什么非要连坐?!李潺怎么样,和副领舵使有何干系啊!”

    沈丘艳抽动一下嘴唇,随后又放松起来:“栾子明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们,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们不能有半点儿徇私。年节快到了,在这段日子,不能出任何乱子。”

    是啊,不然,初十的年会,她该如何和常十三交代呢。

    她不敢相信,以前放肆胡为的兄弟们,可以在森严的帮规下做到如此收敛。

    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人胆敢惹出什么大祸。

    看来,依照天云山派的帮规和各种保障方式,真的比石门那一套有用得多。难怪天云山派蒸蒸日上,赢得人心。

    她虽然不适应这么刁钻的规矩,但是随着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完完全全地接受,她相信包括左蒙和一众兄弟,他们也会逐渐接受。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有外力推动之下。

    连坐——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却非常有效地使得领舵使以及副领舵使恪尽职守。

    当李潺被当做罪人推上刑场……

    当脖颈的鲜血浸染了分舵的土地……

    当冰冷的尸体被草草处理……

    平安镇分舵的门人,眼前上演这一幕一幕,空气中带着血腥,夹杂着惊恐。

    “死”——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个人最难过得一道坎儿。活生生的兄弟,昨日还在说说笑笑,今日就这么永远离开了,带着满身的罪恶,以死亡给帮规、给百姓了一个交代。

    当凶狠的刑鞭抽打在副领舵使的身上……

    当这位兄弟们中的“大哥”当众承担罪责……

    当痛苦不堪的表情在眼前浮现……

    这些人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帮规为重”。不可侵犯的“天条”,没有任何一个门人能逃得过。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自己来负责;兄弟的荣辱,亦是自己的荣辱。

    张晓玉虽然的救,但是莫大的精神打击让她神经恍惚,没过两天便郁郁而终。

    王云鹏亲自登门致歉,并吩咐人为张老伯修建了一处崭新的房屋,留下银子作为他们的日用花销,足够他终老。

    一番下来,天云山派的名声总算是救回来了。雷厉风行地处事风格,赢得了平安镇百姓的刮目相看。

    ……

    栾子明:“玉文,这个月分舵收成如何?”

    田玉文:“收成?呵呵,没有收成。“

    子明欠欠身子:“没有收成?”

    玉文摇摇头:“入不敷出,哪来的收成啊我的舵主啊。”

    子明立刻坐不住:“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收成呢?”

    玉文无奈:“舵主,您今天说院子不够大,明天说住的不够好,后天说店铺不够多……一天一个命令,哪不需要银子呢?咱分舵下面的店面和生意全都是刚刚起步,哪里承担得起呢?”

    子明耸耸肩膀:“我这不是着急吗,没多久就要去天云山了,没点儿成果我怎么和帮主吹牛、呸、交代呢?”

    是的,他就是为了吹牛,噗呲!

    玉文:“舵主,属下可得提醒您,咱银子都是萧大哥给的,您这个花法儿,呵呵,萧大哥可是不会高兴呦!”

第二百四十四章 放养

    子明又瘫坐回了椅子上:“反正是帮主下的令,萧大哥就得乖乖给银子,这怪不得我。”

    玉文喝了口茶,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

    辰阳关,也是这二人一同建立起来的,但是当初只有总舵的银子供给,从来不敢如此大手大脚、肆无忌惮地花钱如流水。那时候,一笔笔都是走总舵的账,那可是要过常十三的眼的,子明可没有这个胆子。

    这一下,所有供给都是从萧近的账上走,萧近就算再精打细算过日子,总归是脾气好一些。

    建立分舵,本来应该是徐图渐进。

    这一次,子明为了他的“成果”,大规模建立各处,多方面着手,自然是入不敷出。

    玉文:“舵主,咱这次的花销可是比辰阳关多了四倍。萧大哥到现在没吭一声,您不觉得他憋着什么坏呢吗?“

    子明“噗”吐了一口茶叶:“怎么着,他不会那我怎么样的。”

    玉文:“您别忘了,您要和萧近一起去天云山见帮主的。”

    ”啪“放下茶杯,

    “噌”站起来!

    子明伸了伸手臂:“去,给萧大哥送个请柬,鸿宾楼我请客!”

    玉文上前凑了凑:“等等,萧大哥离我们也不算近,为了一顿讨好的饭,人家能跑一趟?”

    子明摸摸下巴:“额,似乎……”

    玉文:“萧大哥去天云山一定要从咱平安镇过,哪里能逃得过舵主的暗桩呢?到时候……嘿嘿,不就能逮住他了吗?”

    子明眼珠一转:“对哦!”

    为什么栾子明软磨硬泡,祈求常十三把田玉文调到他的身边呢?

    咳咳,田玉文——他的狗头军师嘛!

    子明带着怀疑的眼神盯着玉文不放:“玉文,你不会悄悄告诉帮主吧?”

    玉文摆摆手:“属下不敢。大事嘛,属下不得不禀报,但是小事嘛,属下可不会去烦扰咱帮主。嘿嘿,舵主放心。”

    ……

    ……

    ……

    ……

    林寻,痛痛快快答应了常十三的要求:学琴,学商。

    这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跑出去的理由。他当然毫不犹豫。

    但是,

    依照他一贯的作风,接着就开始了鸡飞狗跳闹腾。

    也不是故意惹事。

    教琴的三个先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耳边就像多了一只惹人厌的苍蝇。

    学商,马马虎虎,什么算错帐啊,也不是故意算错。不知道怎么着就错了,这不能全怪他吧?

    凌修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做一回“大嘴巴”。毕竟,孙仲春那边已经“不堪重负”了,再不想想办法收服那个小妖,怕是该出更多的麻烦。

    钱庄,是天云山派最重要的商号之一。名声对于商家来说至关重要,不可有半点儿马虎。修得好名声,需要经年累月;但是毁掉好名声,却只需要吹灰之力。

    鸿余这个招牌可能砸了,不然到时候常十三必然不会轻饶他们这几个知情不报的人。

    常十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本书,一壶茶。

    就这么着,过上了极为清闲的好日子。显得没事,学了不少做菜的手艺。毕竟他的住处和后厨也算不远,腿脚不利索的他正巧去后厨逛上一圈。

    这不,对于林寻的“放养”,终于还得让他头疼。

    阳光洒在屋子里的地面上,为数不多的几件物件儿的影子印刻在不远处。

    凌修轻巧两下门,便走了进来。

    “帮主,您有时间吗?”

    常十三带着懒散的口吻:“废什么话。”

    此时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凌修:“属下有点儿事,想和您说一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不是很想打扰您的。只不过、不过属下思来想去,还是告诉您的好,所以”

    常十三抬眼:“利索点儿行吗?”

    磨磨唧唧最令人讨厌。

    可是,背后告状,这毕竟不……唉。

    凌修:“是这样,那个吧,仲春说钱庄人手挺多的,寻儿在哪边也是闲着没事做,还不如帮主找个别的地方让寻儿历练历练?”

    孙仲春——来和凌修说了什么?这意思就是让林寻快些离开钱庄呗。

    常十三:“嗯。你安排吧。”

    不是!

    凌修脑袋一懵,不是啊,我只是说这个意思,安排什么,这得您说,我瞎掺和个什么劲呐?再说,这个惹事的精,我哪敢安排啊。放到哪个商号,哪个商号就得倒霉。

    凌修:“帮主,属下是说,咳咳,您要不,把寻儿带在身边什么的,免得您寂寞无聊不是?”

    哼!

    常十三终于可以肯定——林寻,这是又给他“长脸”去了。

    没有他在旁边盯着,这小子又找不着北了。

    常十三:“出什么事了,直接说,别给我在这儿兜圈子。”

    凌修:“仲春今天来了一趟,哭着喊着要、要属下和您说说。寻儿吧,您也不是不知道。到鸿余钱庄的第一天,算错了三笔帐,咱钱庄赔了八百两银子。寻儿去和文惠追讨债务,结果一不小心,把人家打了个半身残废……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债要不回来了,还得给人家治病……”

    常十三手中的书被攥的沙沙响了两下,随后又舒展开来,被他一点点小心翼翼地铺平。

    凌修还在倾吐着林寻的罪状。

    常十三道:“够了。去,把他给我带回来,不,给我绑回来。”

    凌修:“……”

    这样不好吧。

    常十三:“我让你看着他学琴,这几日琴学得怎么样?”

    既然都告状了,那就不收着了。干脆,来个痛快。

    凌修:“五日,属下先后请了三位琴师,都是天云山最有名的。前两个被寻儿气走了,最后一个,岁数大了些,和寻儿待了半天不到,心口突然绞痛,此时还在医馆养着呢,属下刚刚去看了一眼,想是没什么大碍了。那口气缓上来了……”

    阳光越来越刺眼。

    照在桌面上,带着点点不舒适的光晕。

    两个人一站,一坐。

    一个在动着嘴巴,一个默不作声。

    一个内心泛着波澜。

第二百四十五章 犯错了?

    波澜——

    常十三:“这几位先生,叫什么名字?你确定他们有真才实学吗?”

    他还在幻想着,万一不该怪罪小徒弟呢。万一问题是出在这几位先生身上呢。

    凌修:“就这么说吧,这三人,都是南宁城徐白老先生的亲传弟子。徐白帮主知道吗?额对,帮主您知道的。这几位先生都是属下一个一个求着哄来的,名气可是大得很。这下好了,咱算是出了名了,一下子得罪了三个大名人。最后一个秦先生,更是了得,门下弟子三十余人,个个出类拔萃,小有名气。咱把人家师父气得卧床不起,人家到现在还没找上门就不错了。这琴吧,不然就先别学了,其实学也行,就是您就得在旁边盯着……”

    好了,幻想没有了。

    天云山总舵,要出名了。在那群高雅之士的人中,马上就会被摸黑。

    还有两个重病之人,在医馆躺着。

    常十三:“你去,把他叫来见我。”

    此时,没有喜怒之色,反倒是平静如水。

    凌修点了头:“是。”

    ……

    ……

    孙仲春算是解脱了。

    再也没有人干扰他钱庄的正常生意了。而且,那个被打得半身残疾的倒霉蛋,恢复地还算不错,看来赔点医药费可以摆平。

    林寻晃晃悠悠回来了。

    这一次,常十三没打算直接痛打一顿。想想南宁城分舵的事情,搞得师徒关系紧张,两人都心里不舒服,这一次还是给这小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寻怀中抱着一大包东西,小心翼翼地怀在胸前。

    没有敲门,更没有通报。

    这是他的特权。

    林寻一蹦三跳,冲入了常十三的房间。

    常十三依旧看着那本略微带着褶皱的书。

    “师父,给您买的,西街张记烧鹅,很好吃。”

    袋子还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些许油脂,从纸包中渗出来。

    “说说,这些天学到了什么?”

    林寻办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学?哦,师父您知道吗?通过我的努力,钱庄再也不会有人负债不还了!还有,那些道貌岸然的琴师,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装蒜了!哈哈哈哈!我太厉害了!”

    这小子是真傻,不是假的。

    常十三:“那个秦先生,”

    林寻:“说到他,气不打一出来!这个老头儿竟然嘲笑小爷我,非得说我笨!我笨吗?不就是弹错了吗?他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不要脸!还说我是他见过最没礼貌的小子,切!没礼貌的他见过吗?小家子气的样子,看着就烦!我对他客客气气地他还不乐意了!”

    常十三:“你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吧?”

    林寻斩钉截铁:“那当然!再也别让我见到他,否则,我让他尝尝我的拳头!”

    常十三打开香气扑鼻的纸袋,烧鹅——嗯,好久没吃了。

    如果再能喝上一壶酒,那该多好。可惜,喝不成酒。很长一段时间都喝不成。

    “从明天开始,早课晚课翻三倍,除了习武什么也不用做。每天晚上过来按时向为师交差。”

    林寻立刻坐不住了。

    这分明是——惩罚。

    可是师父也没发脾气啊?我犯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高高兴兴吃着我买来的烧鹅呢。

    “师父…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常十三依旧没有喜怒变化:“去玩儿吧,这是你最后一天可以出总舵的门。”

    林寻疑惑,凑上前来,双手抵住案台:“为什么罚我?”

    眼睛里满是焦急。

    常十三:“烧鹅不错,你再买一只回来,给少安送去。”

    林寻:“我、我是不是犯错啦?师父…师父……师父干嘛不回答我……我又怎么了嘛…”

    有话不明说,甚是折磨人。

    林寻本来就是个急性子。

    怎么办?

    错得没了边,师父懒得理我了?

    啥时候的事啊?

    不舒服,更不踏实。

    林寻反复叫了几声,看着眼前人津津有味,吃得有条不紊。却半点儿勾不起他这个馋鬼的口水。

    难道师父在等着我主动认错?

    反正,现在从这个房间什么都不说就走出去——绝对是不可以的!

    后果很严重!

    沉默是表象!

    我不傻!

    师父分明生气了的…

    额,我惹的?

    林寻绕过来,走到常十三旁边,双腿一屈跪好,抬着眼睛等着这个人说句痛快话。

    十三麻利地将一只鹅腿递给了林寻。

    林寻快速晃了晃头。

    十三:“不吃算了。”

    林寻:“寻儿知道师父不高兴了,而且是因为我。寻儿没想惹师父生气,如果做错了事,请师父直接说好不好?是不是师父对寻儿这几天的表现不满意?如果是,寻儿愿意改的!”

    十三:“为师不在一旁盯着你,是不是你什么事也做不好?什么东西也学不会?什么祸都敢惹?”

    一连三问。

    振聋发聩。

    没有严厉的语气,却带着失望。林寻瞬间红了眼眶——师父竟然如此不满。我又伤了师父的心了?

    本来快要抱上十三双腿的手臂,缓缓收了回来,就连身子也向后缩了一缩。

    残存的紧张深情,一下子变成了恐慌。马上就要十八岁的小子,不知所措。

    十三:“问你话呢,回答啊。”

    林寻声音微颤,可怜兮兮地看着空洞洞的一旁:“没、寻儿不敢。”

    委屈?

    你哪儿来的的理,在这里委屈?

    自己做的事,也认下了。没冤枉你。委屈干嘛!

    十三:“你去讨债,没人让你去伤人。教你功夫,是让你仗武欺人的吗?这个问题和你说过不止一次了吧?说也说过,罚也罚过,你还要为师怎么做才能长记性?”

    其他的不提,南宁城宋迁斗殴一事,不算是小事。

    林寻被罚得昏死过去。

    伤人,这的确不是第一次了。

    林寻低着头,一句话没有说。

    十三:“哑巴了?不回话就去门外跪着,想明白了再回来。”

    林寻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脑袋一偏,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更没有开口说话。这执拗的小脾气算是上了头了。

    “啪!”

    迎来的是一声书本摔打在桌子上的响声。

    清脆震耳。

    短促有力。

    激起些许细小的灰尘漂浮在光线中。

    这是一声催促。

    林寻起身,磨磨唧唧走到了门外。

    带着满身的怨气和委屈,又一次被罚了。

    ……

    ……

第二百四十六章 理直气壮

    苏雪儿,

    或许是厌倦了寂寞,或许是真的被打动了。

    成双成对,成了这二人的代名词。

    做为苏雪儿师父的冷宜春,三天两头便可以收到少安送过去的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儿。

    就在多方力量对的促和下,雪儿接纳了少安,少安更是幸福得不得了。

    少安拉扯着雪儿羽衣一角,脸上满是憨笑:“年节,要不要送个大礼给冷姐姐?”

    天云山派的辈分一贯都是“错乱”的。

    雪儿:“若是这么说的话,那要不要一起买礼物送帮主呢?”

    少安:“为什么?”

    雪儿:“你的十三哥嘛,你难道每年年节不送东西吗?”

    少安挠挠头,回想一下,再摇摇头:“没。送过一次的,我哥他说以后不用破费,他不在乎这个。所以,后来我也就没送过了。”

    雪儿的手指猛戳了一下少安的胳膊:“笨死!谁心里收礼物不是高兴的?不让你送,那是客套,这都不懂!”

    少安:“啊?不会吧……我哥一般不会说客套话的。”

    雪儿眼神一瞥:“哼,朽木不可雕也。”

    真是这样吗?

    那,岂不是应该把这几年欠人家的礼物都不回来?

    年节——

    晚辈和长辈之间,互送礼品,礼尚往来。不论是送些什么,总归是一份心意。浓重的年节气息,不仅是有着各种“财物”往来,而且有着“礼节”往来。

    晚辈亲自登门,去长辈府上拜访,送上一番祝福,再带上几句寒暄之语。

    一年到了头,和要好的朋友聚聚会,喝喝酒。再轻松惬意不过。

    不管是不是破费,谁不想收到一些带着温馨的礼物呢?

    ……

    ……

    一个时辰,眨眼之间。

    对于林寻来说,却过得不易。

    家常便饭的惩罚,虽然早就成了习惯,但还是抵不住身体的诚实。就算再怎么锻炼,也不会练出不惧怕痛觉的“保护罩”。

    冬日严寒,屋外可没有任何保暖的东西。

    阳光显得无济于事。

    没有寒风,却有着冰冷无比的寒冷。呼吸一口空气,整个鼻腔都被冷气充满,仿佛快要撕裂一般。

    一动不动,那就只能是越来越冷——

    他听着房间里面的一举一动,虽然隔得远,但还是希望洞悉些什么。

    丝毫觉不出什么动静儿。

    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他什么也顾及不了,不管什么办法,能进到屋子里面去最重要!

    “想明白了再回来”——可是,想不明白!

    算了,不挣扎了,胳膊拧不过大腿的。认错比冻死好得多。

    面子值几文钱?

    更何况,他的面子,在他的师父眼里,呵呵,更不值钱……

    一个冷颤,让林寻的全身神经再一次活分起来。

    他双手扶着地面,地面的温度更是无情。站起身,轻轻拂去膝盖处的灰尘。接着猛劲地搓着双手。

    想要跺一跺脚吧,奈何双腿麻木,多一分动作便多一分痛苦!

    拔着腿,一步一步,走进。

    轻轻推开门。

    脑袋探进去,看看左边,看看右边。

    左边书案,无人。

    右边无人。

    那,师父一定在后面一些的偏房卧室。

    常十三听到一声门的动静,却没有听到下面的脚步声。

    十三:“进来吧。”

    林寻闻声:“哦。”

    等林寻走过来,十三单手一指:“袍子,披上。”

    一件雪白的棉袍。白雪一般,一尘不染。没有任何雕琢,干净地晃眼。让人的手都不忍心去摸一下,生怕玷污了去。

    十三倚靠在床边,半坐半躺。

    林寻:“哦哦。”

    拿起袍子,胡乱披在身上,再胡乱系上带子,手法粗糙简单,看不出一点儿拖泥带水。他太需要这件暖身的衣物。看来,他的师父也不是没有人情味儿的。

    穿好之后,是继续站着?反正不敢坐下。跪着?不不,他心里是拒绝的!还是站着好。

    十三:“去炭火边儿,暖和暖和腿。”

    林寻:“哦哦!”

    温暖席卷全身,一点点赶走冰冷。火热的炭火盆,里面暗藏着细小的红光。

    十三放下那本半遮面的书:“说啊。”

    林寻:“…我、我、我错了。”

    接着,鸦雀无声。

    甚是安静。

    再也没有下文了。

    十三:“没了?”

    林寻拘谨地看了一眼十三的眼睛:“嗯。”

    看着林寻被冻的通红的小脸蛋儿,尤其是那挺立的鼻尖儿,实在不忍心再让这孩子滚出去。

    十三:“哼。”

    林寻双手合拢,扭动一下身子:“师父,不然、不然您说我错哪就错哪,哪都成。就是别让我出去冻着就行。求您了。”

    又来这套,每次反省都没当回事过。

    十三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

    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不罚他,不罚他,不罚他!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十三:“暖和了吗?”

    林寻:“嗯!”

    十三:“那就快走吧。明日记得,早课晚课三倍。”

    林寻:“等等!”

    飞快组织语言——

    “还有、还有呢,我好好编一下理由……不不不,是反思一下自己啦!”

    人若是一着急,嘴巴一瓢,哼哼,就来不及走脑子了呢。

    林寻:“是这样,那人蛮不讲理,欠债不还,出言不逊,动手之后,他还是无动于衷,死皮赖脸,我看着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声音越说越小。

    十三:“哦,所以你把人家打得半身不遂?把好好的琴师,送进了医馆?什么事都要依着你的小性子不成?”

    林寻突然腰杆直挺,理直气壮:“他欠的是师父的钱,他不还就是不行!还有,那几个琴师,凭什么对我评头论足!我从小就没被骂过,难听的话没进过耳朵,他们又不是师父您,没资格这么嫌弃我!本来就拿了师父给的银子做报酬,我们又不欠他们的!爱教不教,不教滚蛋!”

    这是拍马屁吗?

    还是由衷的?

    阳光再一次和煦起来。

    十三手中的书,发出摩擦对的沙沙声。轻微,却可以听得到。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这小子真的很有理?

    嗯?

    怒气瞬间消散在了这一句句放开嗓音的话语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回庄

    十三:“伤人,有理也变得没有理了。”

    林寻凑过来:“寻儿没想惹您生气,知道您现在身体不好。所以,寻儿认错,是看您的面子,其实寻儿真的没错吧?”

    十三:“……”

    突然哑口无言。

    林寻忙不迭:“师父,您以后得先听完我的解释再罚我。这次您先问明白情况,这很好,至少比以前上来就打好多了。但是、但是您距离我憧憬中的伟大的师父,还差那么一些些……加把劲儿哦,您可以的!”

    十三脸色一黑:“……”

    今日,明明是…

    天哪!

    十三愣坐。

    他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怎么就想着这么轻易放过了这小子。

    明明他是犯错的。

    自己却一点儿也没脾气了呢。

    不仅什么也没罚,而且还被他数落一顿?

    完了,我常十三绝对脑子出了问题!

    十三:“好,今日之事,为师不追究了,警告你,日后可不要再犯。否则,你懂。”

    林寻轻声细语:“是,师父。”

    十三:“那个秦先生,怎么说也是我们请来的,名声大得很,还是徐白先生的弟子呢。你去关照关照人家,别让外面的人觉得我们不通人情。钱庄不必去了,等为师好些后,亲自教你。琴师先生嘛,找不到好的先生,咱也不学了。”

    林寻:“嗯!”

    他万般情愿地点着头。

    十三:“纠正一下,钱庄的银子不是为师的,是帮里的,是兄弟们的。以后这种傻话可不能再说了。”

    林寻:“哦。”

    十三:“有件事,你得跑一趟。”

    林寻:“师父您说。”

    十三:“上好的裘袍,为师寻着了。你去给你爹送去,顺便回家看看。明日晚课之前回来便好。”

    林寻双眼一瞪!

    爹!

    我爹不得凶死我。上次偷它老人家的东西,而且还和师父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

    我怎么敢回家啊。

    林寻疯狂摇头:“师父您去吧,我就不去了。没什么事,寻儿告退了哈,您赶快歇着!走了走了!”

    拔腿便要走。

    十三忙一声:“回来!”

    林寻:“师父,您就饶了我吧,我是真不敢一个人回家。我爹吃了我可怎么办?您这不是把我往火坑力推吗?您怎么这么忍心呢?”

    如果此时不把这件事处理好,那帮内盛大的年会,呵呵,少不了林平找麻烦。

    到时候,常十三脸上挂不住,在兄弟们面前失了体面就不好了。

    所以,必须先把这个大隐患摘除。

    十三表情收紧:“门人林寻听令,限你明日晚上之前,将裘袍送到拂柳山庄,安抚好林庄主的情绪。”

    这是正式下令。

    是以帮主身份下令。

    林寻,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事到如今,林寻也没什么好的招数。

    他趴在常十三的床边,滴溜溜的大眼睛,带着满满的期待,认真地望着他的师父,小爪子轻轻揪着被角。

    顺亮的长发高高束起,透着灵气和生气。

    十三也很无奈:毕竟,林平是林寻的爹爹,总不至于对自己宠爱的宝贝儿子下狠手。总比他这个外人分量重。

    林寻哼哼唧唧:“师父,好师父……一起去吧。”

    十三:“为师这副样子,怎么去?”

    林寻:“我不管,不然您就派人陪着我去,反正我自己不行。”

    十三脑子中搜寻一下:“让少安陪着你去吧,别人也不怎么合适。”

    林寻:“少安,行吧,凑活。那快让他回来,我和少安马上走,晚上可以到山庄,明早我们便回来。”

    十三:“和你说了,不要称呼少安,真是屡教不改。”

    林寻撇撇嘴巴:“我去传令了,吩咐暗桩找少安。”

    十三更加看不惯:“什么吩咐,是请,请你的哥哥们去做事,你一个后辈凭什么吩咐人家?除非……你考虑一下少帮”

    还没等十三说完,林寻飞快反应过来:“好!我不吩咐,我请哥哥们去找少安,恭请!诚恳地恭请!好了吧。哼。”

    除非,你考虑一下少帮主的位子。

    十三盯着这个愣头愣脑又娇惯的小子,心里想着:切!你愿意恭请就恭请呗,你不愿意就算了,谁稀罕。

    ……

    ……

    林寻和少安二人,从拂柳山庄总门向里面走着。

    林寻:“少安,你不要和我爹计较,我爹说话有时有点儿难听,你千万别介意。”

    少安点点头:“嗯。”

    林寻:“还有,我爹若是想打骂我,你得拦着,千万别和一个木头一样,听到没?”

    少安:“好。”

    林寻:“表现好的话,我请你吃烧鹅,怎样?”

    少安接着点点头:“好啊。”

    “庄主,小少爷回来了!小少爷回来了!”

    林平全身惊醒:嘿,寻儿回来了!想死你爹爹我了!寻儿,我的宝贝寻儿啊……等一下,不对啊,为什么要想念这个白眼狼?他投靠臭小子了,做了一个小叛徒。

    哼,一想到师徒二人狼狈为奸,偷窃裘袍,事后暴露,竟然理直气壮。

    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大管家林五:“庄主,小少爷回来了,庄主……您怎么还在这里躺着啊,小少爷都快到大堂了!”

    正常来说,林平应该几个箭步冲过去,迎接林寻回家。

    林平:“我不见他,让他和臭小子过日子去吧,别来拂柳山庄,这里不欢迎!”

    林五皱皱眉头:“哎呦我的庄主啊,您都一把年纪了,和小少爷计较个什么劲呦。”

    林平瞬间坐起来:“一把年纪?老夫还年轻!就是不见!”

    林五上前拉扯一下他的衣袖:“庄主,不仅是小少爷回来了,唐少安也一同来的。这要是不见见,岂不是有失礼数啊。”

    林平:“唐少安?他来干嘛?臭小子呢?”

    林寻整理好心情,满怀热情,快步冲进了林平的房间,大叫一声:“爹!我回来了!”

    看到小儿子这张可爱又讨人喜欢的脸,林平当然高兴。但是他狠下心,今天林寻若是不主动道歉,他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

    少安微微躬身:“少安见过林伯伯。”

    林平教训常十三的场面,少安一次也没有见过。他更不知道这面相和善的人有多么“厉害”。

    林平:“你还回来干嘛,你还知道认我这个爹?”

第二百四十八章 林伯

    林寻:“爹,您看,师父特意寻来一件绝品裘袍送给您作为赔偿嘛,您就别再计较了呗。”

    林平:“赔偿?这是物归原主吧,算什么赔偿。臭小子为什么没有来?他不应该专程送过来吗?没有一点儿诚意!”

    少安愣神:“臭小子,是……谁?”

    林寻小声提醒:“是师父。”

    过分了,这老头怎么这么称呼十三哥啊。

    少安:“林伯伯,十三哥重伤未愈,出不了门。本来是想着来看看您的,奈何实在不方便,还请您见谅。”

    常十三遭遇石门暗算——不过,江湖上只是这么一提,多数人根本就不清楚常十三遭遇了何种暗害。

    这么丢脸的事不论是天云山派还是石门,都不愿传扬。遭遇毒手的天云山派不希望宣传自己的疏忽,采用卑劣手段的石门更不想让江湖人知晓。

    林平坐直身子,眉头紧皱:“重伤?”

    少安:“是。”

    林寻:“爹,您不知道,师父差一点儿就没命了。幸亏有少安把师父就回来了,好险好险的。那天都快把我给活活吓死了。”

    林平站起身来:“这么严重?”

    少安:“是啊。十三哥命大,惊血丹之下保了一命。”

    惊血丹——林平最好的大哥萧冬,便是死于惊血丹。这三个字,深深刻在了林平的心里。

    一阵揪心,再也控制不了的担忧一瞬间涌上心头。

    林平:“臭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少安:“恢复地不错,再经过一次排毒,惊血丹之毒便可以彻底放干净。林伯伯放心吧,十三哥没事。”

    林平:“那,他功夫还在吗?”

    少安:“半年时间可以彻底恢复。”

    听到这里,林平终于可以舒口气。

    常十三是天云山派的顶梁柱,他倒下了,天云山派必将遭遇一场劫难。**年前的危机,千万不要再一次上演了。

    林平踱步,嘴里嘀咕一句:“如此,便怪不得他血洗张家庄了啊。”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些什么,拉住林寻,仔仔细细看上了两圈:“没伤到你吧?”

    林寻摇摇头:“没。师父他一直护着我,直到失去意识。爹,您别再怪师父了,原谅我们得了。裘袍都给你拿过来赔罪了。”

    他走到椅子边坐下,扶着负手颤颤巍巍坐下,膝盖处还在隐隐作痛。

    “若不是师父为了为我拿到一把好剑,也不会去张家庄找邱子美,不去张家庄,也不用经受这番劫难,更不必经受一刀接着一刀的放血了。我……我看得心疼极了,我欠师父太多了爹。”

    越说越伤心,越来越自责。

    常十三在毒性入体,无法承受之际,还在想着如何结束张秦的性命,如何保住林寻的性命。他做到了一个师父该做的事情。

    给徒儿寻最好的剑,没有这一截,该躲过这一难的吧。

    林平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抚摸了一把林寻的膝盖。林寻倒吸一口凉气。

    “嘶……”

    林平:“怎么弄的?”

    林寻偏过头去:“师父罚的,没事儿,不疼。”

    林平不是不知道,常十三的手法从来都是狠厉无情。他从刚开始就担心小儿子受委屈。

    “跟着他,苦吗?”

    林寻:“没有,挺好的。”

    林平一把抓过林寻的手掌,本来稚嫩的双手,早已不满一层手茧,摸起来的感觉,再也不想一个简简单单的孩子。

    眼前的寻儿,似乎瞬间成长了。

    林平:“给爹爹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林寻冲动地拒绝:“不!”

    身上,尤其是后背,一道道鞭伤。都是常十三赐予的。若是让他的爹爹看到,爹爹又该为难师父了。

    林平满眼心疼,深情地望着林寻的双眼:“很苦的,对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层晶莹模糊了眼睛,林寻摇摇头:“能成为师父的徒弟,很幸福,一点儿也不苦。是真的爹爹。”

    林平欣慰极了。

    寻儿长大了,短短时间,一晃眼。他的儿子已经换了一个人。再也不是娇滴滴的“小少爷”了,他明白了什么是可贵的,谁是对他好的。虽然方式不怎么样,但是寻儿学会了用心去体会。

    虽然性子还是保持着一贯“公子哥”的骄傲,但早就把礼义装在心里。

    少安:“林伯放心吧。十三哥和寻儿磨合地很好。这段日子,十三哥再也没对寻儿动过真格的了。现在不会,以后就更不会了。”

    林平笑着:“嗯,这话我信。”

    林寻也笑了,笑得灿烂纯真。

    至于盗窃裘袍一事,当然如同落叶一般被风儿卷走了。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臭小子,给他教好了一个最难管教的儿子——功不可没。

    林寻担心的,如何和他的爹爹道歉,如何求得爹爹的原谅,到了最后,全都是白费了心思。硬拉着少安做自己的挡箭牌,实际上也没有派上用场。

    林平:“你一会儿去你大哥那边看看,你们太久没见了,你大哥常常念叨。”

    林寻点点头:“知道啦爹。”

    林平:“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林寻:“起码在明日晚课之前我得到总舵。”

    林平心中有些失落,来去匆匆,刚刚进门,一个晚上便要回去。他如何舍得。

    林寻似乎看出了他老爹的心思:“爹,年节快到了,除夕当天我一定回来。到今年帮里年会,我至少能陪您十天呢。”

    林平:“唉,好。少安随我来吧,带你看看住处。”

    ……

    林平:“记得让臭小子注意保暖啊…”

    少安:“知道啦林伯伯。”

    林平:“还有,以后提防着些,防人之心还是要有的,尤其是他这个位置,小心才是啊。”

    少安:“嗯嗯!”

    林平:“让寻儿多照顾他,别放任他游手好闲的。”

    少安:“好,知道了。”

    林平:“对了,年节去看他,这几天就不去打扰了,让他好好养着…”

    少安心想:这老头儿,真是唠唠叨叨不停嘴啊。

    林寻:“爹,你好烦啊…唉。”

    离开拂柳山庄的时候,林平特意给常十三带去了拂柳山庄珍藏多年的绝顶伤药。还有那根林平一直没有舍得服用的上等灵芝,做为补品,也一并捎了去。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探望

    大年初十,终于来了。

    大街小巷,依然张灯结彩。

    春联横幅高挂,一派喜气洋洋。年节期间,还是浓浓的年味儿。

    寒冷被带着暖意的喜悦冲淡。

    大年初十——

    天云山派大聚会的日子。

    所有的舵主、护法,将共聚一堂,举杯换盏。

    林平牵着林寻的小手,这对父子早早便来总舵报道了。路途不远,加上林平惦念着受重伤的常十三,一大清早吃过早饭,便骑马过来了。

    吃过早饭,逛了几圈,常十三又回到了房间。

    他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来应对晚上盛大的聚会。重伤之后,体力恢复还需要一个过程,他只能尽量节省体力。

    听到通报,少安快步赶过来迎接林平。

    暗红色的长袍,绣着细密的针脚,林平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依然精神抖擞,腿脚比一般的小伙子都要利索。

    林寻和他爹爹的衣服不论是颜色还是设计,都如出一辙。

    这父子俩,不仅样貌很像,举手投足也带着相似的感觉。

    少安:“林伯您来啦,里面请里面请!”

    林平:“臭小、嗯、十三呢?”

    少安:“十三哥在房间呢。我带您去。”

    林平:“他身体恢复的如何?”

    少安:“恢复的不错,行动自如了。体力还不太好,估摸着还得一个月。”

    林寻轻轻敲门:“师父,您睡了吗?我爹想看看您,方便吗?”

    常十三欠了欠身子,慢悠悠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进来吧。”

    常十三一身宽松的长袍,腰间未着腰带束缚,松松垮垮却带着一股文质彬彬的气质。

    长发落在肩头,黝黑发亮,还未来得及束起。

    林寻:“师父!”

    常十三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弯下了腰:“十三见过林伯。”

    林平仔仔细细瞧着,围着他转上了两圈。他又看看一侧的被子,松散地放在床上,想是十三刚刚起来。

    林平:“快,躺着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什么大事我也就放心啦。”

    常十三向着主堂走了两步:“十三没事了,我们坐着聊。”

    林寻快速从柜子里翻出厚厚的棉袍,踮着脚尖,将长袍披在了常十三的身上。

    常十三:“给你爹倒茶。”

    林寻:“好!”

    真听话。

    林平想着:嘿,林寻这小子在家里也没给我倒过两次茶。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这时候倒是腿脚勤快了哈?

    林寻在家中从来都是被宠上天的小少爷。但是只要是来到常十三的身旁,总是能将身上的散漫去除干净。

    他对常十三,又敬又怕。更多的,常十三从来都是严苛地要求自己,有着这个师父的以身作则,林寻也逐渐改变着自己。

    常十三:“以前还说呢,十三年节罚酒给您赔罪,现在十三这样子,酒算是喝不成了。”

    嘴上这么说,私下里偷偷摸摸地喝了不止一次了。一身散步去的味道被少安当场抓包,骂个狗血淋头。

    林平:“哎,算了算了,过去就过去了。我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嘛。今日你就记得把最好的私藏酒拿出来就好了。哈哈哈。”

    常十三脸色一黑,哼!

    我的私藏酒,天天被你个“酒鬼”盯着。一边防着您,一边还得防着于禾。对了,得亏卫肃没回来呢!额,卫肃今日便回来了…

    你们一个个的,哼!

    年节喝着我的私藏酒,我在一旁干看着?不行,必须偷偷喝一口,就一口。

    常十三又换上了轻松的神情:“那是自然,今日林伯尽管喝,千万客气。呵。”

    林平:“我的房间也得有酒哦。”

    常十三平淡如水地答应着:“嗯。”

    每年聚会,一个个喝得六亲不认,总舵自然要实现给他们安排好房间晚上休息,额…还有必不可少的醒酒汤。

    林平:“我去找裘尧下棋去了,先走了,晚上来。寻儿就”

    林寻抢过话来:“留下!”

    常十三起身:“好,您慢走,十三不送了哈。”

    这么着,林平探望算是完成了。

    常十三看了两眼林寻:“你留下来、做什么呢?”

    也是,他要休息,林寻,额,实在没空陪着这小子消遣。常十三几步走到床边,慢悠悠脱下鞋子,稳稳地躺了上去。

    林寻:“师父,您伤口还疼吗?”

    最后一次放血,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他这次惊险要经受的苦,马上就熬出头儿了。

    常十三:“不碰不疼,怎么了?”

    林寻凑上去,趴在床前,眼巴巴望着他的师父出神。

    一双傻气冲天对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就算闭上眼也不舒服呀。

    常十三:“有事?”

    林寻忽闪两下大眼睛,糯糯开口:“师父,寻儿乖吗?”

    额……

    你……

    你乖不乖,关我屁事?

    再说,我都十多天没见过你了,你乖不乖我怎么知道?

    林寻再次问道:“乖不乖?”

    常十三:“…额,嗯。怎、怎么、了?”

    林寻忽然紧紧邹起眉头,带着怒气和委屈:“我这么乖,为什么还不带我去宗堂正式拜师!!还要让我等多久!啊啊啊啊!太久了!我受不了了!”

    那个那个,为师忘记了……

    太久了,所以就理所应当地“忘记了”,啊欧。

    没有进入宗堂正式拜师,就相当于两个人在一起而没有举行大婚一般——令人硌得慌。

    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在养伤,没想到还要带着林寻在宗堂正式行拜师礼。

    好吧,是为师的疏忽。

    今日,也是每年去陪萧冬说话的日子。年节的探望?算是吧。

    常十三:“那就今日去。”

    林寻双眼冒光:“真哒?!今日!说话可要算话!”

    常十三:“午饭之前半个时辰叫醒为师,为师带你去宗堂。在此之前,为师要休息,不管是谁要来请安或是探望都不要让他们进来,知道了吗?”

    林寻:“好!绝对不让他们打扰师父休息!”

    常十三微微一笑,不经意间:“乖徒儿,呵呵。”

    “嗯?”林寻猛然瞪大眼睛。

    “师父,您说什么?”

    “师父…”

    师父的脾气,好像变好了。

    不可思议的感觉!

    师父终于承认我很乖啦!

    嘻嘻嘻嘻!

第二百五十章 九载

    常十三:“寻儿,为师先过去,别跟着。一会儿正式宗堂行礼,为师叫你过来再过来。知道了吗?”

    林寻:“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常十三:“为师…先和你萧叔叔说说话。给为师点儿时间。”

    林寻拉住常十三衣袖:“师父……”

    常十三:“听话。”

    林寻松开手:“哦…好吧。”

    ……

    天云山派宗堂

    常十三:“两侧守住,任何人不得靠近。”

    守卫:“遵命。”

    守卫们从来不敢去听宗堂中的声响。

    只是,每次帮主从里面走出来,从来都没有抬起过头。似乎在掩饰什么。

    在掩饰,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吧,还有黯淡无光的神情。

    林寻在后面悄悄跟着常十三过来,看着他走进了宗堂。

    守卫:“林小弟,你不能过去。”

    林寻:“为什么?”

    守卫:“帮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

    林寻:“没事没事,师父不会怪你们的,放心放心,出了事我顶着。”

    守卫为难:“不行,请绕路。”

    林寻:“好哥哥们,求你们啦。绝对不会牵连你们哒。相信我。”

    守卫:“小弟,这你说了不算啊,到时候”

    林寻:“到时候师父询问我扛着!”

    守卫:“喂,小弟……”

    林寻还就真过去了。

    他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被发现。

    常十三进入宗堂,跪在了萧冬排位前面。

    常十三:“师父,徒儿来看您了。徒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徒弟。他是林伯的小儿子,林寻。您认识的。寻儿很懂事,很聪明,呵呵,比徒儿年轻时候强多了。虽然有些调皮,但很听话,很上进。”

    林寻偷偷蹲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他想着:原来,师父心里,这么喜欢他。一直憋在心中,从来都不怎么和他说好话。

    吹胡子瞪眼,哦不,师父不留胡须,也不算是瞪眼,师父的眼神带着凶狠,那般吓人,严重的心理阴影啊。

    常十三:“可是,徒儿对他…有时候总是忍不住,抬手便打。徒儿知道,这不好,就是…忍不住。下手重了,徒儿心疼得不行,下次还是忍不住。呵呵。如今才发现,师父您的脾气有多好。”

    林寻想着:您还有脸说呀,我活得真是太不容易了,呜呜。心疼我,您还打我,呜呜。

    常十三:“徒儿也不知道,该怎样管教寻儿。轻重拿捏,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到好处。寻儿认了徒儿做是师父,徒儿定然尽心尽力,不能辜负寻儿。不瞒您说,有了寻儿,徒儿才知道,师父这么多年教导徒儿真的不容易。真想、真想当面谢谢师父。”

    奈何徒儿,明白得太晚。

    这是师父……第九个……九年了。

    世间寻不到您的身影,天云山上再没有您的笑声。

    寂静一片,安静无声。

    徒儿面前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总是想伸出手来把您紧紧抱住,虚空中却什么也抓不住。

    常十三的声音哽咽起来:“徒儿很想您,尤其、尤其是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您过得好不好。没有徒儿在身边惹事,您一定很清闲……很省心。师父,徒儿、徒儿夜里还是经常睡不好。梦里…都是您的样子。恍惚间,觉得您就在身边,未曾离开。徒儿是不是有点儿傻…哼,师兄劝徒儿,徒儿一时冲动还骂了他、就差动手了。您在的话,是不是又要打徒儿的头了?”

    常十三的话突然停顿:“……就算不打……您、您说句话、吭一声也好啊……师父,您吭一声、多好……师父……徒儿想您,想得痛彻心扉…………”

    最无助的时候,便是呼唤您的时候,因为一声之后,没有回应。

    剩下十三在残风中颤抖。

    人前,装出一副冰冷的模样;

    人后,泪水横流。

    对令人难过的不是求之不得,而是得而失去。

    当世间再也没有慈父一般的师父,当再也没有抚摸自己的温暖的手掌,熟悉的气息啊,哪里可以再次感受的到呢。

    常十三跪伏在地,手掌攥拳,生生砸在地板上。

    一下下,仿佛在叩击心灵。

    抽泣声一点点变大,最后,彻底收不住,彻底释放出来。

    泪水不止,伤心欲绝。

    整个宗堂之中,回荡着一个男人绝望透顶的痛哭。

    一声声“师父”,不停从嘴里留出。

    愈发沉重,愈发呜咽。

    没有什么机会能如此痛快的表达情绪,此刻,常十三放下了外在的东西,将最脆弱的一面展露。

    林寻再也没有了任何小心思。

    思绪戛然而止。

    他知道常十三在乎他的萧叔叔,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乎到了这种程度。

    常十三,那么坚强的人。可谓是心硬如铁啊。

    什么样的在乎,可以让九年后的他,哭得不成人形。

    经常睡不好觉——原来,师父偶尔贪睡,是因为夜里休息不好。

    林寻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心疼常十三这个师父。

    所有的痛,都深深藏在心里。满脑子都是为别人考虑,从来都把自己放在最后。

    这个师父不说好话,骂自己是废物,却在宗堂上一番称赞。

    尽心尽力、不辜负!这是对林寻的承诺。

    不辜负——三个字简简单单,却重如千斤。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三个字。对自己如此,对天云山派兄弟们更是如此。

    面对张秦冰冷的刀,师父焦急地嘱咐,渴望着上天能留下自己一条命。那双近乎卑微的眼睛,林寻这辈子也无法忘记。

    师父,真好。

    真好。

    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林寻站起身来,单手扶着门框,站在了宗堂门口。

    常十三竟然没有丝毫察觉。悲痛的他已经把自己的警戒之心降到了最低点。

    林寻缓和的声调响起:“师父。”

    这一声,打破了回荡的哭声。

    林寻走上前。

    常十三尽快平息情绪。这小子怎么进来了?不是嘱咐过守卫了吗?

    林寻走过来,跪在了常十三身边一侧:“师父。”

    常十三侧过脸,背着他。哭泣的感觉无法瞬间收回去。但是他不想让林寻看到这副样子。

    可是,这小子是不是都听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抱抱

    林寻双手紧紧抱住常十三。

    他忘记了师父满身的伤,忘记了应该避开伤口,他只想为这个冰凉的男人传递些许温暖。

    常十三感受到了林寻的小手。本想挣脱,但又有些舍不得。

    他无数次和林寻一样,就这样紧紧抱着萧冬,坚决不放手。依偎在萧冬的怀里,笑呵呵地说着自己调皮捣蛋的事,叫着师父。

    这是一种遥远的奢求。

    林寻的小脑袋靠在了常十三身上,轻柔地说道:“师父不哭。以后,寻儿陪着您。等寻儿长大了,寻儿会照顾您、替萧叔叔照顾您。萧叔叔没有陪您走的路,寻儿陪您走。没有陪您做的事,寻儿陪您做。好师父,不哭了、不跪了。寻儿好心疼。”

    常十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林寻一番话,戳地毫无抵御。

    林寻松开手,上了香。

    对着萧近排位,恭敬三拜。

    林寻:“师公在上,林寻拜上。萧叔叔,以后,寻儿便改口,叫您师公了。寻儿会好好听师父的话,绝对不会辜负师父厚望。寻儿会成为像师父一样,出色的徒弟。”

    再拜。

    常十三扶起林寻:“寻儿,起来吧。”

    林寻:“不是还要拜您三拜吗?”

    常十三:“不用了。你我之间,还有这个必要吗?”

    是啊,不必了。

    深厚的师徒之情,已经建立地根深蒂固。再也不需要虚礼来证明了。

    林寻看着双眼红红的师父,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他说道:“这怎么行,行礼要全套的。不然,寻儿觉得亏着了师父。那天奉茶,毕竟是寻儿逼得您。”

    常十三:“好,那你来,为师受着。”

    林寻郑重三拜。

    ——礼成。

    常十三正视林寻,脸上一抹暖暖的笑容,混合着轻轻滑落的泪珠。

    这个小徒弟,太惹人疼爱了。

    融化了他的冰冷。

    林寻小手抚在了他的脸上,轻轻拭去他的泪痕。不知怎的,就是想哭。林寻看得心疼,自己的眼泪瞬间控制不住。

    常十三双手扶住林寻的小脑袋,微微着急:“怎么了寻儿?”

    林寻:“师父,寻儿心疼您。呜…”

    常十三:“好好好,为师不哭,你也不哭好不好?”

    林寻抽泣着:“…师父抱抱。”

    抱抱?

    这个、这个…额。

    林寻:“呜呜呜…”

    常十三:“好好好,抱。”

    他半蹲着,双臂打开,把林寻抱在了怀里。

    这是第一次,将这个磨人的小徒弟抱在怀里。

    这种感觉,很不错。

    就像当年萧冬紧紧抱着他一样。

    虽然林寻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何就哭了,为何还要抱抱。如此不理智,还是头一次。

    常十三,他哭起来狼狈的样子,被林寻看了个清清楚楚。

    但他没有感觉到不堪,也没有丝毫不舒服。

    林寻,成了第二个看过他如此流泪的人。

    从此以后,林寻成了少安之后,第二个他愿意彻底敞开心扉的人。

    林寻在常十三怀里,小声问道:“师父,您、经常如此吗?”

    这话,自然是问,是不是经常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哭上一通。

    常十三:“没有。一年也就一两次。”

    林寻:“师父,要坚强。”

    常十三:“为师没事。说出来,心里痛快了,就舒服多了。”

    林寻:“您刚刚说的话,寻儿都听到了。您、真好。南宁城气师父是寻儿不懂事,还有动不动耍小性子都是寻儿的错。对不起。以后,寻儿再也不会了。”

    常十三:“嗯。”

    南宁城中,林寻因为打架斗殴,拔剑险些多人性命。常十三一气之下,为了安抚分舵人心,狠狠罚了林寻。最后,致使林寻晕到在了演武场。

    林寻生了气,差点便不认他了。也就是这次,他丝毫不体谅常十三,把常十三给“委屈”哭了。

    林寻的双手抱地更紧了,他说道:“您是寻儿一辈子的师父。唯一的师父。”

    这句话,和常十三当年在萧冬面前的承诺,竟然分毫不差。

    ……

    良久未动。林寻跪着倒是没什么。常十三可是半蹲着呢。

    常十三:“为师可以起来吗?这个姿势,真的挺累的。”

    林寻:“……再抱会儿。您是第一次抱着寻儿。”

    常十三:“不行了寻儿,为师腿上有伤,真的很累。”

    林寻瞬间乖乖松手:“哦哦哦,差点忘了。”

    常十三缓缓直起腰来,浑身酸疼。

    这姿势,真不是好受的。

    林寻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孩子的活泼。脸上带着少不了的笑容。

    幸福的笑容喽。

    常十三:“出去之后,宗堂里面的事,你可要管好你的嘴。”

    林寻:“是,师父。对了,刚刚是寻儿死缠烂打,守卫哥哥没拦住,师父不要责罚他们。”

    常十三:“好。他们值守不力,你求情就不罚了。你呢,是抗命不遵吧?按照帮规当如何着?”

    林寻眼睛忽闪两下,拉扯着常十三的胳膊:“唔,师父…您最好啦。”

    常十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下:“以后不许这样,要听话。”

    林寻乖乖一笑:“是,师父。嘿。”

    常十三:“今日是你我师徒二人的好日子。为了庆祝,为师陪你去练剑吧。”

    练、练剑?

    庆祝?

    这不挨边吧?!

    这种庆祝方式,是不是有些诡异?

    林寻嘟嘴,不情不愿:“哦。”

    嘟嘴——不乐意的显著表情。

    常十三看到后微微一笑,他说道:“逗你的。我们去逛逛,想吃什么都可以,准你喝酒。顺便置办些年货回来。”

    二人向着宗堂门口走着。

    林寻双眼放光,大声喊:“好耶!”

    刚出来半个音,常十三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宗堂之内,不可大声喧哗。”

    林寻反应过来,小声说道,身子一缩:“哦哦哦,对对对。”

    快要走到门口,林寻小声问道:“师父,是不是少安不让您出门呐?您身体行吗?”

    常十三挑挑眉眼:“嘘,悄悄走,悄悄回。”

    林寻:“可是门口有守卫的……”

    常十三的手指在嘴唇边划出一道弧线:“封口!”

    ……

    “警告你们,管好你们的嘴,若是少安知道我出了门,哼。”

    “属下不敢,帮主放心!”

    ……

第二百五十二章 查账

    萧近从平安镇出发,特意按照常十三的嘱咐,顺路看看平安镇分舵的情况。一路上,萧近、栾子明、沈丘艳,三人结伴而行,午饭刚过便到了总舵。

    按照习惯,为了晚上好好大醉一场,必须缓解一下疲劳的身体,栾子明到总舵的第一件事——去睡觉。

    不仅是聚会,年会上帮主会过问每一个分舵一年的具体状况,各方各面,必须如实上报。这一关,要坦然面对各种质询,并且要让帮主满意。

    对于其他舵主来说,还算是轻松,但是对于子明来说,简直称得上是斗智斗勇,当然少不了“卖乖求饶”。

    进了总舵的大门,人家都是想着去请个安,他想的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拖上一会儿。

    栾子明:“我去了,萧大哥,沈姐姐。”

    萧近:“子明,听说帮主受伤了,我们是不是一起去看望一下?”

    子明摸摸脑袋:“可是…”

    萧近:“如果帮主真的受过伤,那你不去看望,反而躲起来,是不是有失礼数呢?”

    子明皱皱眉毛:“这…唔”

    萧近搂搂他的肩膀:“走吧,一起去,帮主又不会吃了你。”

    子明:“唔…哥,你一定别忘了账的事儿…”

    喝了子明的酒,吃了子明的饭,答应的收口如瓶,那就得做到。

    三人前来拜见。

    一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两个火盆可不是白白放在这儿的。

    林寻在外堂吃着果脯,无所事事地蹲在椅子上,这把椅子已经不知道被他踩出了多少只脚印了。

    拜了师,他算是心满意足了。

    而且,师父还抱了自己,嘻嘻。

    林寻:“师父,三位舵主到了。”

    听到守卫一声通报,他急忙从椅子上跳下来迎接:“林寻见过三位舵主。”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萧近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寻儿,帮主呢?”

    林寻挥动手臂往里侧屋子指过去,还未说话。只听里屋传来一声:“这儿呢,来。”

    帮主的声音。

    常十三一改往常不怕冷的习性,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袍,倚靠在床头,还盖着厚厚的被子。一手拿着总舵账册,一手捧着小小的暖手炉。活脱脱像一个“贵妇人”。

    三人上前跪地:“属下拜见帮主,给帮主请安了。”

    年节嘛,是得请个安的。

    常十三:“嗯!寻儿,给他们搬椅子过来。”

    子明还在愣着神,好奇心逼着他不得不问:“帮主,不、不热吗?”

    常十三侧过头:“嗯?”

    子明耸耸肩:“没,属下就是想问问热不、热。”

    没有回答。

    正常人一定会热的,可是他如今内力无法调动,身体极为虚弱,最怕冷了,哪里还会热呢。

    椅子摆好。

    常十三:“寻儿,上茶。”

    萧近看着眼前人一举一动,不,基本没有动过一下,终于忍不住:“帮主,江湖上都说您受伤了,不知是不是真”

    常十三还没等说完:“嗯。”

    萧近急忙问道:“伤得重吗?怎么伤的?好些了吗?”

    常十三迟疑一下:“丘艳,这些日子,过得还习惯吗?”

    突然被点名,沈丘艳忙回神:“嗯…习惯,挺好的。分舵也很好。谢帮主挂念。”

    热腾腾的茶端上来,衬得整个屋子更加暖和。

    常十三:“那就好。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不必憋在心里。”

    此时的他,怎么看都显得无比地温柔。语气和缓地不能再和缓。

    沈丘艳:“谢帮主,属下记下了。”

    萧近有些急躁:“帮主…”

    常十三:“嗯。”

    子明呆呆愣在一旁,他提醒到:“萧大哥刚刚问的话,帮主没回呢。”

    常十三:“哦。”

    他内心暗暗骂到:不想说怎么了?我自己大意失荆州,受人蒙骗,喝了毒酒,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这么丢脸的事,非要我自己说一遍?嗯?这三个不懂人情的东西,气死我了。呼!

    子明:“那您回答啊…”

    常十三:“喝茶吧,这茶叶可是比金子还贵,别浪费。”

    喝茶堵不住你的嘴吗?

    子明低头看着茶碗里悠悠漂着的茶叶,嫩嫩的绿色,像刚刚采摘下来的一样鲜活。

    这茶叶,真的这么贵?

    赶快尝尝!

    额,先等等,这不是重点。

    一个从来不怕冷的人,居然这副样子——这表示,伤得不轻的。

    似乎气氛十分尴尬。

    常十三故意叉开话题:“子明,新分舵发展的如何了?”

    子明:“……还、还好。”

    常十三放下手里的那本账册,双手捧着手炉:“还好?这是什么个意思?”

    子明:“是还不错的意思。该有的都有了,扩建已经基本完成,副业基本上快要步入正轨了,今年就可以有收成。”

    常十三:“扩建、完成了?”

    子明猛然抬头:“怎么了?”

    常十三:“你老实说,这些日子花了多少银子?”

    进展如此神速,那得是多大的人力物力呀,相应的银子也得跟得上。

    子明:“唔…十五万两……”

    常十三稍稍动了动身子,死死盯着他:“你皮紧啦?”

    嘿,居然撒谎。

    欺瞒于我?以为我是小孩子吗?

    子明:“唔…”

    怎么办?

    帮主依然这么不好糊弄。

    常十三:“萧近,你说。”

    萧近想着,这要怎么说,说真说假都不好,里外不是人。

    萧近:“属下没仔细算过,不太清楚。”

    嘿?

    你精打细算过日子在帮派里是出了名的,你没仔细算过?

    联合起来欺瞒我!

    这两个人,真……

    沈丘艳还在一旁看着呢。

    常十三轻哼一声:“很好。南宁城分舵今年的一成不必免了。”

    这一成,是考虑到南宁城分舵负担新分舵的开销,特意留给萧近的。若是这笔银子收上来,那南宁城的重担必将陡然上升,来年开销不小,萧近无法和分舵兄弟们交代呀。

    萧近紧紧握着茶杯:“帮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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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945/ 第一时间欣赏剑魂惊梦最新章节! 作者:萧瑟戏秋风所写的《剑魂惊梦》为转载作品,剑魂惊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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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魂惊梦介绍:
一场江湖惊魂梦,墨阳嗜血主浮沉!
各势力相互倾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时才能还江湖以安宁?
——
冷血的外表、果决的性格、不容侵犯的霸道。
独步天下的常十三,内心深处却是无尽的茫然。
真正的洒脱快意,到底距他还有多远?
小兄弟少安、知己红颜,能否融化一颗冰冷的心?
——
本书为传统武侠,不掺杂任何元素。
没有套路、不是复仇、不存在打怪升级模式,主角上场即是江湖第一。
希望这本书能带大家走入一个不一样的江湖世界。
——
在下常十三,今与诸位共聚天云山,纵横叱咤,歌一曲“剑魂惊梦”!剑魂惊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魂惊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魂惊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