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追查
凌修:“被杀害的两位兄弟,可有什么仇家?”
陈易川:“是两个新人。属下收人一向谨慎,不干净的从来不要。没听说过有什么仇人,这二人做事很规矩。”
凌修皱了皱眉:“不是为了货物,不是为了杀人,那又会是为了什么呢?”
卓兴阳:“都统,今日暗桩有没有发现城中有什么异常之处?”
凌修:“异常?”
只要是有些江湖地位的人,进到天云城,便绝对逃不过暗桩的眼睛。
找天云山派麻烦的人不在少数,但凡生人有什么动作,暗桩都会察觉。
凌修下令,将今日的消息立刻上报。
所有的暗桩,消息一层层上传,眨眼间迅速汇集起来,从消息舵归结至总舵。
再由当值领舵使汇报给都统凌修。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耽搁。
凌修听着消息汇报,愁眉不展!
暗桩居然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两个人被杀——
这种动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暗桩留意到。
谨慎小心的人,就算是刻意提防着暗桩的眼睛,也总会留下些踪迹。
这只有一种可能:
这名凶手,没有引起暗桩的注意!
凶手的身份?
让暗桩放松警惕的身份!
——内鬼。
凶手是天云山派的人。
这样的话,暗桩当然不会特意去关注。
能顺利避开暗桩,带着镖车悄悄离开。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非,
凶手熟悉暗桩的行踪轨迹,而且,暗桩对他没有丝毫怀疑,只有信任。
这说明什么呢?
凶手是天云山派内部的人,而且——是一个身居要职,有地位、有分量的人。
如果一切推测都成立,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云山派,出现了一个危险的叛变的杀手!
凌修立刻下令,将所有天云山城中,天云山派门人的行踪核实一遍。
一个也不能疏漏,尤其是担任职位的人。
……
……
常十三和林寻在邱子美的家中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终于让邱子美松了口。
那件裘衣长袍,当做见面礼送给了邱子美。
上等的裘衣,加上白银八万两,终于“喂饱”了这位老先生。
还真是越来越“贪财”呀。
为了给林寻求一把趁手的剑,一贯不喜欢多说话的常十三,愣是和老先生絮絮叨叨唠上了两三个时辰。
折腾一番下来,常十三整个头都“大”了。大概说完了自己一个月的话。
林寻看着口若悬河的师父,已经是傻了眼!
师父原来侃大山这么厉害,就算是他也都自愧不如。真是“口若悬河”之功力。
不管老先生怎样刁难,师父应对自如不说,还把这老头哄的开开心心、高高兴兴。
佩服!
铸剑,不是一二日的功夫,师徒二人没必要一直在这里等着。过上一两个月,直接派人来取便好。
走出邱子美宅院,常十三开口第一句:“寻儿,今天一天,莫要和为师讲话了,为师头疼得紧。”
林寻:“师父,您为什么平时不多说几句话呢?师父?喂喂喂……”
好吧,从现在开始,师父已经进入不说话的状态了。嘴巴已经关掉了。
看来这一天,林寻又要自言自语了,没有一个人说说话。
张家庄,这是石化纯大弟子张秦的地盘儿。
住上一宿,明日早早走人,少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眼看着就要到年根儿了,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更不要见血腥。
……
另一头,
两个人死于非命,总舵上上下下,挨个点查人数。
凌修在总舵大堂坐着,陈易川和卓兴阳在门口等待着盘查结果。
领舵使晁泗快步走来:“见过护法,见过都统。”
陈易川向晁泗施了一礼。
凌修:“快说。”
晁泗:“都统,已查明,总舵上下外出之人均有事在身,无一人擅自离开。总舵之下所有商号门户,外出者,除登云镖局副总镖头唐元之外,均有旁人证明。”
陈易川:“唐元?”
唐元可是晁泗一手扶持上来的。这个结果,晁泗比谁都急。
身居职位,这一点也是符合的。
凌修:“易川,唐元什么时候离开的?”
陈易川:“属下今早见过他,什么时候离开就不得而知了。”
晁泗:“都统,您怀疑唐元?这不可能,唐元为人是贪了些,但是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他怎敢背叛?”
卓兴阳:“人不在,镖车失踪。人是驾着镖车走的。这趟镖是什么,唐元应该清楚吧?”
陈易川:“自然清楚。”
卓兴阳:“不值钱的东西,他为何要带走呢?”
凌修:“另有所图。这二人被杀,是为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镖车…
陈易川:“登云镖局的镖车,每一辆都登记在册,而且管理甚严。若是想利用镖车,夺走是最快的办法。”
卓兴阳:“但夺走不是最好的办法。他完全可以利用身份筹划一番,赶上一个机会,带着镖车离开。除非…”
凌修微微皱眉:“除非,他是时间紧迫,逼不得已!”
是什么样的事情,逼得他杀人夺车,进而驾车而去?
临时起意的话,必然有一个刺激原因,那么,这个刺激性的东西从何处得来?
如此突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刺激性的东西——是一个消息吗?消息是谁来传递的?
能撼动一个副总镖头,这样的人物绝对有些来头!
那为何暗桩没有任何察觉?
凌修:“小泗,今日暗桩,由谁负责?”
晁泗:“领舵使,张渊。”
凌修:“把他带到执法堂,我要问话。”
晁泗猛然抬头:“执法堂?都统,不会太仓促吗?毕竟”
凌修打断,语气严厉:“哪来这么多废话!出了事,你我担得起吗?”
晁泗不敢再多说:“是,属下这就去办。”
领舵使之间,关系自然不错。
张渊,怎么说也是和晁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互相照应着是应该的。
晁泗没有想到,凌修会这么坚决。
就算张渊没有任何鬼心思,暗桩值守不力,这顿惩戒他也是难逃过去的。
凌修怕就怕——张渊动了歪心思!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阴谋
唐元怎么得到的消息?
有大人物送的消息吗?凌修不能确定,也仅仅是推断。
若是真的有人送消息,暗桩又岂会不知呢?
两个人的命已经没了,这说明凶手要做的事情,比杀两个天云山派门人要大得多!
凌修一刻也不能等,他要给张渊来一剂猛药。真是冤枉了好人,那凌修大不了加倍奉还。
张渊被带到了执法堂。
凌修严肃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甚至透露着一股狠辣。
张渊嘴角抽搐一下:“属下见过都统。”
凌修:“跪下!”
严厉的一声呵斥,把张渊实实在在吓了一跳。长期共事,听从命令已经成了本能。
“扑通”
张渊跪地:“都统,属下不知都统所为何事,还请明示。”
凌修:“是要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张渊:“属下不知、无从说起呀。”
凌修:“今日有人造访,为何不报?!”
张渊:“何人?属下不曾收到消息。”
凌修:“唐元,你们今早刚见过,是吗?”
张渊深情陡然一紧!
很快,只有一瞬。
又恢复了平静。
凌修看得仔细,跪在面前的人,心中有鬼!
凌修:“我在问你话,回答!”
张渊身形微微变化:“属下没见过唐元。都统明察,属下和他没有任何瓜葛!”
凌修:“怎么,唐元杀了人,听说,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张渊神情再次紧张起来,脱口而出:“不可能!他不会杀我!”
凌修趁势追击:“唐元刚刚已经进了城,你不知道吗?”
张渊:“呵,这更不可能。”
凌修眉眼微皱,张渊露出了破绽——
张渊反应过来,
他,
说错了话。
他想辩解:“都统,属下信口胡言,属下和唐元没有瓜葛!都统…”
凌修:“你若再你交代出实情,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渊这才知道,唐元没有回来,凌修也不知道实情,这一切都是在诈他。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但是,实情…
呵,万万不能说!
这是要被处死的,再怎样,也不能说。
凌修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一挥手:“张渊,你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来人,伺候着。”
掌刑人:“这…”
张渊顿时慌了神,站起身来:“凌修!你好大的胆子,无凭无据,你竟敢对领舵使用刑!审问我,你没这个权力!”
凌修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张渊身前:“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张渊挺直腰杆:“你有证据就还用得着审问我吗?想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凌修:“哼,不错。我没有证据。若是想等帮主回来问你也可以,帮主没有我这好的脾气。你知道他会怎么对你!”
提到“帮主”二字,张渊微微皱眉,不过瞬间,担忧便消失了。
他反倒轻松起来。
他心里知道,今日之后,再无常、十、三!
一个死人,对他够不成任何威胁,当然不用怕。
张渊:“那就等帮主回来。”
他这人,一向骨头软。
这般反应,让凌修顿时吃了一惊。
常十三的手段,他们再清楚不过,张渊应该怕得要死才对,为何此时反而丝毫不在意?
为何?
为何?
凌修:“张渊,天云山派待你如何、帮主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但凡有点儿良心,你就应该将实情说出来。为何唐元会杀人?他人有去了哪?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谁?他许给了你多少好处!”
张渊:“凌修,别以为帮主看重你,你就可以整天耀武扬威。我最看不了你在我面前上指手画脚!”
耀武扬威?
这从何说起呀。
凌修脾气是急了些,但是从来不会亏待他们。这是有目共睹的。
不过,凌修这人原则性太强,从来看不上骨子软的人——唐元算一个,张渊也算一个。
张渊看他不顺眼,也算是合理。
凌修:“你是不打算交代喽?”
张渊:“不说,我还能死得慢些。落在你手里,我认栽。你就省省吧,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守口如瓶,还有生还的机会。
他投靠的人有可能回来救他。
说出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凌修越想越不对劲!
等不了,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凌修:“一个时辰之内,我要听他说真话。手段不论。”
掌刑人:“都统,您可要三思啊,这事儿万一……属下可不好交代。”
哼,不就是要找人来扛责任嘛。
凌修:“出了任何事,我顶着,和你没有任何干系。”
掌刑人瞬间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可是对一个领舵使用刑,兹事体大,万一常十三追究,这个罪名,他是消受不起的。
他微微颔首:“是。属下尽力而为。”
凌修:“我要的不是尽力,一个时辰没有结果,我让你也试试执法堂的鞭子!”
“是!”
张渊被几人死死压住,他奋力挣脱着,奈何没有足够的力气。
他眼睛里面冒着火星子:“凌修,你混蛋!你不让我好过,你也落不了好下场!”
凌修走上前来:“张渊,我赌你扛不住。鞭子会让你开口的,我太了解你了。呵。”
说完,负手而去。
执法堂变成了刑场。
只剩下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和皮肉折磨的声响。
晁泗得知此事之后,反应剧烈。所有的领舵使对凌修的决定都心存不满。
没有证据,对领舵使用刑——这简直是荒谬!
……
……
张渊回想着一幕幕。
张秦,这个石化纯大弟子。
和他、和唐元,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了。三个人越走越近。
每次只要是张渊统领暗桩,便可以轻松见面。
张秦重金大把大把地花在了这二人身上。拉拢手段,一个个都用在了二人的心坎上。
今日一大早,张秦火急火燎来到天云山城中,找到了张渊和唐元。
定下了一条杀人的妙计。
“重金之下有勇夫。”
张秦:“今日之事成了,唐兄会得到白银二十万两。而张兄,你将是石门下一个分堂的堂主。”
张渊:“下一个分堂?”
张秦笑笑:“是。”
张渊:“哪还有石门的位置?”
张秦:“今日事成之后,哪都有石门的位置。”
唐元:“到底是何事?”
张秦停顿一下,开了口:“杀了常十三。”
第二百二十五章 无名
唐元和张渊瞬间站起身!
瞪大眼睛!
张秦:“怕什么。所有的计划我都已经想好,只需要唐兄稍微帮帮忙。”
唐元嘴角微颤:“这事儿,我、我做不了…”
张秦:“想想二十万两,想想我能给你的,常十三这辈子都不会给你这么多!常十三一死,石门立刻对各个分舵下手,到时候,这江湖,就没有天云山派什么事了。”
张渊:“帮主武功高强,哪里是我等能杀的了的。这不可能的。”
张秦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木盒,打开给二人看。
盒子中有一颗血红色的药丸。
他问道:“认识这个吗?”
二人纷纷摇头。
张秦:“这,便是惊血丹。”
惊血丹!
这个词,太久没有听过了。
萧冬,死在了惊血丹上,江湖皆知。
唐元和张渊吃了一惊。
惊血丹,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得到的。天下奇毒,没有解药。
唐元等着这血红色的小玩意儿,不禁心头发怵。他问道:“你的意思,是下毒?”
张秦嘴角勾起:“他不是天天想着萧冬那个老家伙吗,正好,师徒二人一个死法,岂不妙哉!”
惊血丹,一旦服用到一定剂量,那必定挺不过两个时辰。
张秦看着二人惊恐的神情,安慰地说道:“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叫林寻的小娃娃,一旦你诱骗其服下惊血丹,那这事就成了。还可以全身而退。唐兄出马,常十三不会有任何防备,轻而易举,二十万两便到手了。以后金银,都有二位的份儿。怎么样?”
……
张渊熬不住严刑,他本就是个软骨头。
“凌修,我、要见、凌修!”
最后一丝力气,是最低沉的呐喊。
全身,已是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凌修快步赶过来,看着眼前人微微皱眉。
执法堂的人,果然没有留情,半个多时辰,已经将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凌修:“说吧。”
张渊微微抬头:“凌修,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说出实情,真心悔过,留我一命。”
时间不等人。
留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凌修答应了下来:“可以。”
张渊:“快去张家庄,救帮主。帮主有性命危险。”
凌修瞬间绷起神经,执法堂内的人们全部聚精会神起来!
凌修:“来人,召集人马,快!张渊,你把事情说清楚些!”
几人跑出执法堂,奔着领舵使们赶去。
张渊:“张秦一手策划,帮主对唐元没有戒心,通过下毒致帮主于死地。”
凌修:“下毒?来人,通知十四爷待命。”
张渊:“没有用的。张秦有一颗惊血丹。”
凌修汗毛竖起:“你说什么?!“
惊血丹,没有解药——
凌修快步跑出执法堂,冲到了中央大堂,他焦急等待这领舵使集结。全身都在紧张地颤动着。
少安急急忙忙跑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凌修抓着少安的肩膀:“惊血丹,你能解吗?”
少安:“惊血丹?”
凌修双眼冒火星:“能不能解,回答我!”
少安一时心惊:“两个时辰之内,三成把握。两个时辰已过,神仙难救。”
凌修松开了颤抖的手:“三、成……三成……只有三成……”
他不敢说,凌修害怕少安会瞬间崩溃。
领舵使们快速在大堂集结。
凌修:“所有领舵使,每人带领二十人,随我前往张家庄,用总舵最快的马。来人,去召集九位护法,速来总舵待命,务必请他们在总舵等我们回来。十四,随我一起走。”
卫肃留在平安镇,此时并未回来。
晁泗:“都统,护法不是我们能调动的。”
凌修:“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人都给我请来!”
晁泗:“张渊,怎么处置,他还被绑在执法堂。”
凌修毫无耐心:“绑着吧,爱死不死!所有人,出发,快!”
在场的领舵使和少安,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不过,他们很少见到凌修如此紧张。
天云山,赶到张家庄,快马加鞭,最快也要近两个时辰!
更何况,到了那边,还要找人。
二百多人,足够将小小的张家庄翻个底朝天,但是再怎样,这也需要时间。
……
……
林寻:“师父,吃什么呢?”
常十三闭口不言:“……”
就算他开口说话,也左右不了林寻的意见。
在吃什么这个问题上,常十三从来拗不过这个毛小子。
也就不争了,林寻想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省的多费口舌。
林寻每次象征性的问问,额,其实也就是问问。
没多久,这小子盯上了一家酱肉店。
林寻:“就这家了。吃完饭,我们就回天云山啦,哈哈。”
石门的暗探只有两个人,远远的跟随着。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万不可打草惊蛇。不然,张秦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二人。
接下来,就是一场偶然的相遇……
唐元驾着登云镖局的镖车,来到了酱肉店门口。
他刚一进门,便目光扫到了坐在最里面角落中的常十三和林寻二人。
他快步走过去,上前行了礼:“属下唐元,拜见帮主。”
常十三眼睛一亮,没想到在张家庄能遇到自己的兄弟。
他说道:“来,坐吧。寻儿,叫唐叔叔。”
林寻低了低头:“唐叔叔好。”
唐元坐下来,笑着:“不必多礼。帮主您这是?”
常十三:“刚办完事,这就准备回家了。你呢?”
唐元:“属下刚刚接了一趟镖,小物件,正好出来溜溜,就驾着镖车出来了。路过张家庄。”
常十三:“嗯,辛苦。”
唐元摆摆手:“哪里哪里。”
小二儿又送来一些饭菜。
常十三:“吃吧。我请客。”
唐元:“谢帮主。”
他拼尽全力,压制着内心的紧张和不安。腰间是总舵的酒,特有的酒。常十三爱酒,这谁都知道,而且偏爱总舵的酒。
这酒名叫“无名“。
这名字,就是没有名字的意思。
更恰的是,唐元也是这酒的忠实酒客。他的习惯之一,便是随身带着无名酒,在总舵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里面,已经容下了一整颗惊血丹。
常十三在他刚走过来行礼的时候便注意到了他腰间的酒壶,嘴里被勾起了馋虫。他问道:“无名吗?”
唐元的手摸了摸酒壶,在桌子下微微颤抖:“是。”
常十三:“给我满上一杯。”
第二百二十六章 师父不要!
不请自来呀!
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手越来越抖了,但是唐元告诉自己,这事儿没有任何退路——
自己已经答应和张秦合作,若是此时反悔,张秦这家伙必然不会放过他。说不定,转过头就会把他给出卖了。
到时候,这件事被放在明面上,他便是难逃一死了。
所以,没有退路。
他必须要下手,不能有丝毫退缩。
常十三一死,他的好日子也就有着落了。
唐元解下腰间的酒壶,打开盖子,将酒倒入了常十三递过来的酒杯中。
一杯酒,
一杯要人命的酒,
就这样攥在了常十三的手里。
满座的客人们吃喝着,享用着美味,林寻低着头,自顾自的咀嚼着酱肉。
唐元紧紧攥着酒壶,全力压制着惶恐和忐忑!
抬手、举杯、下咽。
三个动作,无缝衔接。
常十三在唐元面前,放下了所有戒心和警惕。
这是他的兄弟。
信任——这份对兄弟的天真,到底是害惨了他自己。
唐元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常十三,全身发凉。
迅疾的刺痛,从胸中上涌——常十三突感不对!
这杯酒,是毒酒!
这毒,这毒,好熟悉…
唐元注意到了常十三脸上神情的变化,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赶快跑。
他迅速起身,拔腿朝着门口跑去。
常十三汇聚内力,铁珍珠飞快打出!
“砰—”
正中唐元后脑,最为致命的地方。
唐元瞬间倒地。一口鲜血从嘴角留出。
没有什么好日子,张秦许诺的那一套他享受不了。他这一辈子,已经走完了。
过不了一会功夫,他便会呼吸停止,彻底死去!
林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
常十三眉头紧锁:“寻儿,扶着为师,从后门走,快!”
林寻看着常十三额头上不断渗出斗大的汗珠,不禁心慌了起来。
他惊恐地问道:“师父,您怎么了?师父!”
他扶起常十三,向着后门走去。
店中死了人,满座客人一阵大呼小叫,老板吓得不轻。
这一切太快,谁也没看到杀人凶手。
常十三和林寻趁着混乱从后门走了出来。
林寻一直在问:“怎么了?怎么了?师父!”
常十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
惊血丹,不错,这是惊血丹。
周身气血混乱不堪,不断冲击着个个穴位。
疼,钻心彻骨的疼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
张秦进入酱肉店,只见地上躺着的是唐元。
“常十三何在?”
他问道。
唐元已经没有了意识。
一气之下,酱肉店的老板已经成了张秦的刀下之鬼。
大街上,张秦四下寻找,带着那两个盯梢儿的人,疯狂地盘问着过路的人。
终于,他如愿以偿了!
张秦看着常十三微弱的体态,心中喜悦无以言表。
他说道:“常十三,你没想到吧,你的兄弟会背叛你,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哈哈哈哈…”
常十三艰难开口:“寻儿,你用剑杀掉另外两个,这个交给为师。”
林寻慌张至极,他可从来没杀过人呐!
握着墨阳剑的手都在抖!
林寻语音颤抖着:“师父,寻儿、寻儿不敢杀人…寻儿好怕…”
常十三紧闭双眼:“还记得和虞青、不留、余地拼杀吗?记住,不留余地!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掉你!”
这是一道多么大的坎儿啊。
杀人呐。
林寻只有十七岁啊。
对手,到底有多强?他不知道。自己下的下不去手,他更不知道。
林寻着急的快要留出眼泪:“寻儿怕…”
常十三:“为师护不了你了寻儿,听话好吗?”
眼神中满是痛苦地挣扎,他无能为力。此时若是林寻无法下手,那林寻便会死于张秦的刀下。他的小徒弟,才十七岁啊。
林寻紧紧攥着常十三的手,带着犹豫和恐惧。
常十三:“手有墨阳,所向、披靡。好徒儿,别怕。”
林寻咬咬牙,脑子混乱。
这个时候,师父身边无人,只有他能保护师父。
他不能怕,更不能退缩。
师父说得对,墨阳剑在手,所向披靡!
不怕,不怕…
但是,
此时的师父,说话都已经困难了。该怎么只身对抗张秦?
林寻担忧:“师父,张秦…您一定小心,寻儿得手,立刻帮您!”
常十三:“好。”
他用尽最后残留的内力,与惊血丹做着较量。
铁珍珠出手,目标——张秦。
张秦利刃出鞘,长刀破空而来。
林寻舞动墨阳剑,朝着另外两人杀去!
张秦丝毫没有犹豫,手刃常十三,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足以让他激动不已。
长剑朝着常十三袭来!
这个时候的铁珍珠,已经再没有强大的攻击力。
防御、防御、再防御。
血气紊乱,眼睛已经出现了重影。疼痛难忍,已经濒临晕厥。
“噗!”
张秦一刀划破常十三的身体。
幸好躲闪三寸,腰间侧边留下了狰狞的血口!
总算并不致命。
正在张秦得意慢慢的一瞬间,墨阳剑洞穿张秦的胸膛,从背后刺入。
另外两个人已经倒地。
背后偷袭,不道义。
这是常十三严令禁止的。
但是林寻管不了这么多,这种时候只要能杀死张秦就是最好的道义!
张秦不死心地看着身上刺入的墨阳剑——
“嗖!”
墨阳剑拔出。
张秦倒地,双眼大睁。
满地鲜血,林寻不想看,也不敢去看——他,杀人了,一连三条人命。
常十三单手捂着腰间,另一只手拄地。
跪倒了。
全身都在发抖。
林寻冲上前来:“师父、师父、告诉我,怎么救您,告诉我!您到底怎么了?!”
张秦三人殒命,林寻的性命也算是保住了。
常十三内心稍安。
他咬着牙关,用尽力气:“寻儿,你、脱离、师门,或、接任帮主,自己、选……把、为师、葬在我师父、边上…告诉、裘、尧和凌修,石门、留不得……告诉、少安、好好活着…”
林寻瞬间崩溃,跪着常十三边上,泪流满面。
“师父!您别说了,不会死,您不会死的!我带您去医馆,一定有办法!师父…”
呜咽抽泣,林寻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了情绪,精神支柱就要崩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尽力想拉起常十三。
常十三:“没、用的。你快、走,石门、可能、还有埋伏,快、走。”
“噗!”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师父!我怕,我怕,师父……不要、唔唔、不要…师父…我好害怕,不要…不要您死……不要!”
四处冲击的血气,快要冲破血管,周身再也不受控制。
“快、走…”
常十三再也支撑不住,
昏厥过去。
林寻紧紧抱起常十三,泪眼模糊:“师父,我们去医馆,一定会治好的,师父,我这就带你去。”
师父,您走了,我该怎么办?
别走…
寻儿害怕。
别走…
林寻沙哑的声音再也没有力气。
突然,
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二百二十七章 施救
天云山派子弟,二百多人,用最快速度锁定了位置,赶了过来。
少安在人群的前面。
地上三具尸体,林寻抱着一个人痛哭流涕。
他,
的心,
崩塌了!
天塌地陷!
“十三哥!”
少安从马上跳下来,一路大喊,冲到了常十三面前:“十三哥,十三哥!”
怎么了?
十三哥怎么了?
把脉、
把脉
……
少安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脑中电闪雷鸣。
凌修和一众人等跑过来。
所有领舵使,担忧到了极点。
凌修:“快,把帮主抬到对面的客栈,把客栈清场、封锁起来。”
“是、是!”
凌修:“十四,十四你要稳住!帮主中了惊血丹之毒,你若是乱了心神,可就无人能救啦!快振作起来!”
少安嘴里念叨:“惊血丹,惊血丹,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林寻擦了眼泪,大声喊到:“凌修!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何来这么晚!你们为何来这么晚!一群混蛋,没用的废物!”
凌修攥着拳头,心里自责难当:
都是我的错。
若是早一分,问出实情,帮主何至于遭受如此大难。
如今帮主生死不可料,我该怎么和众兄弟交代!
林寻抓起少安的领口:“快给师父医治!快啊!”
凌修上前:“三成把握,不!我要十成,知道吗,十成!”
少安完全傻了。
脑子一片混乱。
少安:“三成,我只有三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啪!”
林寻焦急万分,给了少安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大喊:“唐少安,快救我师父,不然我和你拼命!”
少安嘴角出血:“救,谁能告诉我,怎么救、怎么救……惊血丹呐!林寻,你知道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放血!这个办法只有三成把握,救不过来,死得更快!我心里着急,不亚于你,他是你师父,他也是我哥哥啊!”
少安双手死死抓着林寻的肩膀,双眼快要瞪出血来。
从来没有此时这么深刻的绝望。
眼睁睁看着十三哥被惊血丹折磨着,却束手无策。
死亡在步步逼近!
“哥啊,我该怎么办呐……哥,哥……”
十三哥当年,看着自己师父萧冬死在面前,断了气——少安此时才知道,这是何等残忍。
凌修听完,整个心凉透了。
放血之后,三成能活,七成会死。
这么大的风险,少安做为常十三的亲兄弟,哪儿下得去手呢!
这个选择,未免太痛苦了。
如此结果,对每个人来说,都太过残忍。
林寻哑口无言。
天云山派是做了什么孽?
两代帮主,都要死于惊血丹吗?
留下十七岁的娃娃,扛起重任。
林寻,未过正月年,此时竟然和当年常十三接任帮主之位一个年纪!
这就是天意吗?
凌修:“十四,帮主此时正在忍受折磨,不如姑且一试,起码还有、三成。就这样等下去,一成也没有啊。”
林寻低着头:“少安,不放血,师父还有、还有多久…”
少安:“两个时辰。”
林寻咬咬牙:“师父现在已经意识不请了,这两个时辰,也是生不如、不如死……不如、不如博一把。”
林寻说得不错。此时的十三哥,生不如死。用最后的生命,完成最后一次冒险。哥哥,你经历的险境不少,这一个也可以挺过来的,哥哥,别让我失望,好吗?
少安迟疑一下:“凌大哥,还魂丹你带了多少?”
凌修:“十颗。”
少安:“命人找两三个火盆,把房间弄得暖和些。准备一把锋利的刀。准备扎伤口的布,要多、要干净。”
凌修:“好,这就去办。”
少安:“等一下,命人去附近医馆,寻一枚定心丸。我现在手一直在抖,我得平静下来。”
凌修拍拍他的肩膀:“嗯。”
……
两百多人,挤在这个巷口。
这样的阵势,让过路人看不透。
腰间的祥云腰带,证明了他们的身份。谁也不敢靠近。
房间中,已经布置妥当。
少安:“寻儿,把十三哥的上衣全部脱下来。裤腿卷起来。”
林寻双手利落地开始解开衣襟。
东西都已备好。
少安用随身的银针,刺入常十三身体穴位,一共下了二十多针。
常十三一动不动,任意摆布。他在昏迷中,疼痛难忍,一阵阵幻觉出现。
全都是他的师父萧冬的脸。
少安跪在他身边:“十三哥,你若是能听见,就好好听我的话。全身放松,尽可能的放松,不要试图对抗惊血丹的毒性,放松。”
常十三嘴中似有声响:“师父、师父、师父……”
少安:“你师父那边不会收你的!给我清醒些!放松、放松!”
少安拿起锋利的匕首。
手臂,左手,右手,腰间,胸膛,小腿——
一刀
两刀
三刀
四刀
……
一刀一刀割在了常十三的身上,割在了少安的心里。
血液慢慢从刀口中留出。
惊血丹已经融合进血液。
鲜红色中带着紫黑。
一共割了二十刀。
受完了二十刀,常十三竟然纹丝不动。
凌修:“十四,帮主为何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少安:“这些刀伤的痛感和惊血丹比起来,不值一提。十三哥已经觉不出来了。”
林寻在一旁哭成了一个泪人。
几位领舵使的心完全揪在了一起。
少安服用了定心丸,倒不至于拿不稳刀。
他现在不能崩溃,三成把握,他一定要抓住!
十三哥,挺住!
少安:“寻儿,你来和他说话,叫他,别让他意识消沉。”
林寻眼泪止不住,呜呜咽咽:“说、什么?”
哪里还说的出话。
少安:“怎么刺激他,怎么说。”
林寻长叹几声,平息心情:“师父救我,师父救寻儿!师父,快来救寻儿!寻儿被抓走了,快来救寻儿!师父!”
林寻这小子,脑子就是快。
能刺激常十三的,那就属“救命”。
林寻一声声喊着,几乎要喊哑了嗓子。
血液还在不断的留出体外。
紫黑色,一点点变浅。
毒液随着血液一点点排出来。
林寻:“师父,救命!寻儿要您来救命!”
声嘶力竭。
常十三终于有了回应:“寻儿……”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徒儿乖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生气。
余下的毒,只剩下了一小部分。
血液不能整个排完,只能等下一次。一次一次逐渐稀释。使毒素慢慢变少。
此时的血液颜色,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少安:“快帮忙止血,包扎伤口。寻儿,别停下来,叫他,快!”
少安利索的拿来止血药,几人上前将药粉洒在一道道伤口上。
用白布包扎。
林寻一声声呼喊,用尽力气。
少安:“凌大哥,还魂丹五颗。”
五颗,大剂量的猛药。
但是常十三嘴巴闭着,喂不下去。
少安:“凌大哥,我掰开嘴巴,你用内力推下去。”
凌修:“嗯!”
终于,
排毒尘埃落定。
少安加入了“唤醒队伍”。
“十三哥,我是少安。答应我,醒过来,快醒过来!景雯还在总舵等你!兄弟们都在身边等你醒过来呢!”
林寻:“师父,别抛下寻儿。寻儿好害怕,呜呜呜呜,不要,师父,快醒过来!”
仍然是纹丝不动。
少安焦急不堪,突然破口而出:“常十三,你个不孝徒弟!为师辛苦养你,不是让你死的!天云山派交给你,就这么不让为师省心吗?徒儿,给为师醒过来!”
“师父、师父、师父,您在哪?”常十三身体微微挣扎,声音颤抖。
果然,
最痛苦的心病
——最厉害。
这心病,反倒成了救命的东西。
少安大吼:“徒儿,睁开眼,醒过来,为师在你身边!快睁开眼!”
常十三:“师父,师父…”
最大的执念。
刻骨铭心的执念。
三成把握——不,现在已经有了七成。
常十三在努力回应,他的意识被一点点唤醒!
少安:“徒儿,徒儿,为师在你身边,醒过来。快,为师命你醒过来,你还在等什么?!”
眼球不断转动,眼皮在挣扎。
还魂丹起了作用。
脸色一点点回暖。
惊血丹的毒性已经降低,剧烈的疼痛应该已经轻缓起来。
少安:“徒儿,为师给你做了鸡汤面,快起来吃,趁热吃!”
常十三:“面,”
眼皮一点点挑开!
嘶哑的声音响起:“师父,徒儿要吃,要吃面,师父、做的、面。”
少安激动万分,林寻更是瞪大眼睛!
眼睛睁开了!
这就意味着,
醒过来了。
是的,
醒过来了!
少安内心澎湃:“徒儿,徒儿,乖徒儿!快看看为师!”
常十三眼球转动,少安的脸映入眼帘。
师父呢?
师父呢?
常十三内心焦急:“师父呢?徒儿很乖,师父别走。”
林寻破涕为笑。
“徒儿很乖”
“噗”林寻笑出了声。
呵呵呵,真是可爱极了。
常十三神情激动:“师父呢?”
少安:“十三哥,你听错了。没有什么师父。”
常十三:“不,师父说、给徒儿做了鸡汤面。徒儿要吃面。师父,您在哪?”
一众人终于舒了口气。
跪倒在地:“属下等拜见帮主!”
一个个脸上终于舒展。
凌修:“属下来迟,让帮主蒙受大难,请帮主治罪。”
众人喊到:“请帮主治罪!”
常十三的意识清醒过来。
师父,没有师父。
师父走了。
他是帮主。
师父,果然只能在梦中想见。
他眼眶红润,傻傻地盯着屋顶。
他中毒了,现在应该是得救了?少安救的。
自己还没有死,这就是说,师父,徒儿还是不能去见您。
常十三盯着空洞洞的眼前,气力所剩无几。他不想说话,也动弹不得。凌修等人在身边陪着,也是一动未动。
时间过得很慢。
房间中只剩下了呼吸声。
……
少安看着他红红的双眼,终于滑下了泪珠。
“十三哥,是疼吗?”
“师父,您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帮主…”
常十三:“少安,我想见师父了。”
少安心疼得紧:“十三哥,咱不想了好吗?”
常十三:“我想哭…”
这个,
可不行!
跪在地上的领舵使们猛然抬头……
帮主说,想做什么?
哭?
幻听,这一定是幻听!
少安:“这恐怕不好,哥哥,你转头看看,凌大哥、领舵使都在边上呢。”
咳咳。
这是一个非常善意的提醒。
常十三微微转头,额——好多人啊。怎么都在?嗯?!
可恶…
调整情绪,马上…
常十三:“凌修,”
凌修跪行几步,靠近他:“属下在。”
他问道:“你们如何得知?”
凌修:“今早登云镖局二人死于非命,属下细查之下,发现领舵使张渊别有异心。属下擅自做主,用刑拷问,从他口中得知帮主有险,点了两百多人前来。属下、属下还是来晚一步。”
张渊、唐元!
居然,选择了背叛!
呵,真是无话可说啊。
常十三:“起来吧,去歇着。”
凌修:“谢帮主,属下不累,不需要歇着。”
常十三眨了一下眼,没有回话。
凌修:“帮主,您看是在这里养伤还是回家?属下和十一位领舵使寸步不离。”
常十三:“吃饭,回家。”
凌修:“小泗,去找最好的厨子,做一些鸡汤面过来。”
晁泗抿抿嘴唇:“好!”
凌修:“吩咐外面的兄弟们,各自吃完饭回来,我们启程。”
晁泗:“是。”
“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几位领舵使先行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了凌修、少安和林寻。
林寻抱着常十三的胳膊,避开伤口:“师父,少安把毒解了,您没事了。”他拭去眼泪,笑着说道。
少安:“没有解完呢,这样的过程,还要来三次方可完全排出惊血丹的毒。不过就是疼些,不会有危险。”
说完,他将常十三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出。
常十三全身一抖:“嘶——啊—”
少安:“这些银针阻断了一部分痛感,但是吧,不能总扎着不是。若是很痛,等一会儿我给你买几颗止痛的药丸。”
银针拔出,全身的痛感陡然增加了一倍!
啊,我天哪!
常十三内心崩溃。
太疼了。
他一点儿也不知道少安对他做了什么。
常十三额头冒汗:“疼,全身疼…”
林寻坏笑:“那个,师父,少安趁机报复您,在您身上割了二十刀。”
常十三眼睛睁大:“多少、刀?”
凌修:“不多不少,二十刀。算上张秦那一刀,帮主,您身上现在有二十一个刀口。”
这小子也忒狠了吧?
我…唔,疼啊。
常十三恶狠狠地盯着少安,眼睛冒火。
少安笑着:“行了,没割你三十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常十三:“你是不是、冒充、我师父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怪物”
少安:“是。怎么着,打我?你动一下我看看?”
常十三:“放肆!”这可能用上了左右的力气吧。
少安笑笑。
每次常十三疼得要命,总是要“无理取闹”一番的。
和这样的十三哥说话,要像哄小孩儿一样。
少安:“是,我放肆了。等你好了,任由你处置还不行吗。”
少安脸上还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红肿起来。
他拿出一瓶药水,为自己上着药。
这小子手劲够大的,一巴掌打出了血。平时的饭倒是没白吃。
林寻想起来,一时情急,额,这个这个……
常十三:“你脸?”
林寻:“唔,我、我,对不起少安。”
少安:“没事,我又不会怪你。”
凌修:“少安见了您中毒,顿时慌了心神。寻儿一时情急,打了一巴掌。”
好徒弟啊。
亲徒弟啊。
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呢。
常十三:“寻儿、要记住,打人、不打脸。”
林寻乖乖点头:“哦。”
少安取笑:“还不止,你的小徒弟把凌大哥一众人都给骂了。威风死了呢。”
凌修摆摆手:“不不不,帮主,寻儿骂的对,骂的好,都是属下的错,属下真不该拖延的,害了帮主您,属下悔不当初啊。”
常十三盯着林寻:“你、道歉了吗?”
林寻摇摇头:“没…”
常十三:“那你、等什么呢,等打你一顿、再、道歉吗?”
林寻委屈巴巴,低声嘀咕:“师父您现在打不了我的。”
常十三一如既往地又听清了他的嘀咕:“为师可以、命人打你一顿。凌修,去”
喂喂喂,说翻脸就翻脸,什么人呐。
林寻忙道:“寻儿道歉,道歉,别叫人哈,好师父,嘿嘿。等他们都来了寻儿当众道歉,省得见一个人说一次麻烦。嘿嘿,是吧,好师父。”
常十三:“对了,你杀张秦的手法…”
林寻接话:“寻儿不该背后偷袭,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这不算寻儿错的。”
常十三:“不是这个。你出招、晚了半分,腿脚也、不够利落,着实差、劲。以前让你注意的腿上功夫,你是不是、全、忘了?!”
喂喂喂,
您是个强迫症吗?
都垂死了,当时看到的居然是——出招的错误?
我,额,真是服气了我的好师父!
您可真是尽职尽责呀。
天哪,何时能脱离苦海呀我?
林寻脑子飞快想着:“那个…好吧,寻儿回去之后好好练。”
算了,不顶嘴了。
师父是个病患,这个时候不能欺负他。
乖一下好了。
凌修眉毛弯弯,想笑还不敢笑。憋的他不舒服。
少安还算淡定,毕竟他知道,他的十三哥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一丝不苟。
还真是少有的“怪物”啊!
这一下,让林寻突然满脑子慌乱。
……
晁泗带着厨子端来了鸡汤面。
手里拿着几件衣服。
晁泗:“帮主,这是给您买的衣服,您看看哪件符合您的心意,不行属下再去买。”
总舵的人都知道的毛病——“挑剔”。
常十三:“放下吧。”
晁泗这人,没有丝毫审美。常十三还是知道的。凑活一下得了,小泗也是挺难的。
晁泗:“是。鸡汤面做好了,您尝一口,不好吃再去换。”
林寻拿起碗,盛了一些。
拿起勺子,放在了嘴边吹一吹,递给常十三。
厨子紧张万分。
他那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外面二百多人,都是守着这一个人的。
全都是天云山派子弟。
这人举足轻重。
很可能是那个杀人无数的大帮主,常十三。
这万一不好吃,自己会不会很惨?
常十三品尝一番,味道着实不错,很久没吃到这么合胃口的鸡汤面了。
他问道:“你是、本地人?”
没人答话。
额,尴尬。
厨子没有反应过来。
林寻:“喂,做面的,问你呢,哪的人?”
常十三抛给林寻一个白眼:有点儿教养好吗,林小爷?
厨子战战兢兢:“不是。是天云山的。”
常十三:“那为何、不在家,跑到这里来?”
厨子:“天云山的面馆太多,小人赚不着多少银子。就换了地方。”
常十三:“一个月有多少银子?”
厨子:“二十两。”
少安一惊:“豁,大厨啊!”
厨子放松下来:“小人不才,厨艺尚可,被大老板看重,给的确实不少。”
常十三:“跟我回天云山,一月给你三十两。”
他的眼神瞥向少安。
少安想着:你是真有勇气,我做的饭还敢吃?!
厨子眉开眼笑:“三十两?”
常十三:“凌修”
凌修:“属下在。”
常十三:“把这个月的银子、先给他发了。”
转念一想,厨子有些犹豫。
他谨慎地问道:“您是常、常帮主吗?”
常十三:“是。”
厨子瞬间跪地:“小人不敢给您做饭!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
凌修:“为何不敢?是银子少吗?”
厨子:“不不,不是!小人厨艺不精,哪天做得不好,性命难保。还请您放过小人吧!”
啊欧…
不会吧,常十三有些怀疑自我了:我的名声这么不好吗?
不至于吧。
我可是最讲理的人了。
少安凑上前来:“厨子大哥,你是不知道,坐了总舵的厨子那就是常帮主的亲人,怎么会性命不保呢?再说,常帮主一向与人为善,你切不要相信外面的谣传。他杀鸡都不忍心的,更别说杀人了……”
一阵,滔滔不绝。
这口才,漂亮。
另一边,
林寻喂常十三吃着饭。自己看着碗中的鸡汤面,再也忍不住了。
刚喂了几口,碗中的面全都进了他的嘴巴。
常十三干巴巴地眨眨眼。
林寻:“师父,寻儿看着您吃嘴巴馋得很,寻儿先吃饱了,一会儿再喂您吃哈。”
常十三:“你……我…额。”
我的面,那是我的鸡汤面…呜呜…
凌修:“还是属下来吧。”
林寻开始了大快朵颐。
凌修接替了他。
他一边喂着,一边问道:“帮主打算如何处置张渊?”
第二百三十章 也曾迷惘
常十三:“先赐给他断魂鞭,行鞭之后杀了。”
厨子大哥是个老实人,刚刚被少安说得动心了。
厨子一听:“那个,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在这儿挺好的。唐兄弟就放过我吧。”
少安抿着嘴巴:“……呵呵。”
凌修放下碗。
他跪下来:“帮主恕罪,属下擅自做主。为了让张渊开口,属下许诺留他一命。”
常十三:“那你的意思呢?”
凌修:“属下认为,张渊死有余辜,但是良心尚存,他交代出来后,还嘱咐过属下来救帮主,所以属下”
常十三:“所以你是想给他求情,还是不想对他食言?”
凌修低着头:“属下不想食言,也想求情。但是他背叛属实,全凭帮主定夺,属下不敢至喙。”
常十三:“我会斟酌。起来吧,我没吃饱。”
凌修:“是。”
他重新拿起碗来,小心翼翼地喂着。
常十三的脸色越发好转,身上的力气也开始流动。还魂丹五颗,这可不是小剂量。一剂猛药之下,至少说话可以轻松了。
凌修:“帮主,属下还有一事。”
常十三微微皱眉:“你能让我先把饭吃完吗?”
凌修一愣神:“是是是,属下的错。属下等您吃完再说。”
常十三这么久没回总舵,一大堆事情都积压在了凌修身上。
凌修还是个急性子,心中有话憋不住。
完了,这厨子算是彻底不敢去总舵了。
少安一脸无奈。
林寻满意地吃着,这面,是真的好吃极了。
他也想把这厨子带走。
林寻:“和他费什么话,直接绑回去不就得了。一个月三十两,他还不乐意了?真是的。”
粗暴的小子。
没教养。
得亏十三哥醒过来了,不然让他统领天云山派,还不得把好好的帮派带到沟里去。
凌修:“十四,你别和这厨子废话了,还是去买些止疼药吧,路上一颠簸,我怕帮主受不住。”
少安:“哦,差点儿忘了。我这就去。”
常十三心中一喜,他可不好意思说自己受不住。正好,有人帮他提出来。
常十三:“不吃了。你过去和寻儿吃点儿,吃完回家。把小泗叫过来。”
凌修:“是。帮主,小泗……他…应是不知情……”
常十三:“我不为难他。”
凌修点点头。
晁泗,唐元的大哥,一手将唐元扶到了登云镖局副手的位置。不过,不论是忠心还是能力,晁泗都是出列拔萃的。
晁泗:“帮主,属下来了。”
常十三:“唐元,私下里与你到底有何关系?”
晁泗瞬间慌张起来,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有什么关系,而是他的这位好兄弟,选择了背叛。
他“扑通”跪伏在地:“属下绝无背叛之心,帮主明察!求帮主明察!”
当真是一身冷汗一下子便出来了。
常十三:“我是问,私下里你与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晁泗:“回帮主,属下只是、只是关照他多些,他、他与属下确实有私交,不过、不过属下只是限于关照他,没别的关系!帮主明察!属下若是有半点儿欺瞒,甘愿承受任何责罚!”
厨子一旁想着:这天云山,真的去不得。
常十三迟疑一下:“小泗,你比我了解他,是我对他不够好,还是咱天云山亏待了他?”
晁泗从慌张中挣脱出来。
这句绝望无力的问话,进入了他的耳朵。
是啊,帮主最痛恨背叛,自己的兄弟将自己置于死地,信任被碾碎在地,心怎能不痛呢。
晁泗:“您没有亏待他,是他贪心,坏了良心,您、您莫要为了这等人气坏身子。”
常十三:“哼。”
气的是自己而已。
别人如何,岂是他能左右的了的。能左右的只是自己的想法,过于信任、掉以轻心,致使自己的小徒弟深陷危难。他倘若这么死了,天云山派必然会受到石门重创,是会是天云山派的罪人。
反省自身,从自己身上找过错——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晁泗跪着一动不动,他只希望,可以在身边陪一陪,安慰一下年纪轻轻却承担太多的帮主。帮主需要安全感吧,需要他们这些兄弟守在身边。
常十三:“小泗,吓着你了,下去歇着吧,不要胡思乱想。”
晁泗:“帮主,属下等是帮主一手带起来的兄弟,誓死效忠帮主,帮主您也不要、也不要胡思乱想。”
这恐怕是他说的最大胆的话了。
常十三:“……嗯。”
晁泗起身,告退。
……
少安买药回来。
众人也都用完饭汇聚起来。
马车早已备好,长度足可以让人平躺下来。里面铺满了厚厚的软垫。
常十三现在除了头,哪都动不了。四肢无力,内力全部被消耗,身上还都是刀口。
只能靠人背上了马车。
晁泗长得人高马大,这种活儿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常十三吩咐:“把这个厨子带走。”
厨子慌忙道:“常帮主,十三爷,小人还有家眷呐!您把小人带走,小人家眷怎么办?”
常十三:“小泗,派人把他的家眷一起接走,给他们在总舵边上安个家。”
晁泗:“属下遵命。”
帮主为了吃,也算是拼了。
在吃上的执着,和林寻不相上下吧?
厨子支支吾吾:“这…这这…”
招谁惹谁了,不就是面做的好吃嘛。
唉,但愿十三爷待人不像传言中的那么恐怖。
认命吧。
……
……
常十三心中想着:少安说了,彻底清除惊血丹的毒,还要排毒三次。
让我算一算,二十刀加上二十刀,再加上二十刀,这一共是……额!
这比我从小到大挨过的刀剑伤口都多!
呜唔…不要啊。
常十三不认命问道:“少安,下一次放血,你打算什么时候?”
少安:“这得看十三哥什么时候能动弹。自然是越快越好。”
常十三:“那之后三次,我还要挨多少刀?”
少安摸着小巴,盘算一番。
这一次之所以要来上二十刀,那是因为要尽快放血,时间不等人。为了血液流出的快些,只能多几处刀口。
以后时间上并不紧要了。毒素已经不会伤人性命了。所以自然不用这么多伤口。
少安:“总共算下来二十四刀吧。一次八刀,估计够了。”
常十三微微舒心:“哦哦,这就好。”
少安:“别高兴太早。这一次的疼是被惊血丹的毒盖住了。以后的三次,刀口痛感会很强烈。而且,止疼药不能总吃的,对身体不好。”
他拿起常十三的发带,精心为常十三梳着头发。
进总舵之前,常十三要装扮好自己,头发绝对不能全部乱糟糟的散下来。
少安知道他的习惯。
常十三:“行吧,自己着的道,能捡条命已经是老天仁慈了。呵。”
少安动作停下来:“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我可怎么办。”
这时间,常十三听到了从头顶传来的低声抽泣。
少安,哭鼻子了。
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对于一众兄弟,他终究是太过信任了。
他本以为,以心换心,不分彼此。可是实际上,换来的是背叛和诱骗。
他怎么会想到,跟着自己多年的领舵使都会选择上贼船!
常十三:“少安,经过此番,我彻底下定决心了。不扫平石门,誓不罢休。”
石门和天云山派的矛盾,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石门为非作歹,猖獗无度,这些年来处处没事找事,处处坑害良善。
天云山派不能坐视不理。
与其去惩办小帮小派的恶行,不如去惩办石门这个大恶。
一味担忧两派关系,确实是一种逃避,有失江湖道义。
能扫平石门的,非天云山派莫属!
再不有所动作,那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安:“十三哥,你为何突然态度大变?难道是早就有打算吗?”
常十三:“从徐白先生的听雨轩回来,我便有此想法。不过一直举棋不定,下不了这个决心。今日之事,恰好给了我一个决战石门的好理由,纵然是对石化纯动杀心,江湖上也不好说什么。”
少安:“呵,等你养好了再说吧。这两个月,你是挥动不了刀剑喽。”
常十三:“两个月?为何这么久?”
少安:“喂,好哥哥,两个月能让你好起来,还不是我这个小弟!还不满意是怎么着?”
常十三:“好好好,谢谢小十四还不行吗。切。哼。”
少年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儿。
十三哥,唉,伺候他真是累啊。
他无奈:“过了年节再说呗,急什么嘛。石门在那又跑不了。”
常十三:“你是不是觉得你哥哥好脾气啊?你哥哥差点儿被人要了命啊!这气,能咽得下去吗?还有,我今天如果真的死在这儿了,石化纯能让天云山派过这个年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家
是啊。
石门必定要乘火打劫,在天云山派士气最低落的时候,趁机夺取地盘,对各个分舵下手。
石化纯绝对不会让天云山派好好过这个年的。
常十三,养病两个月,那石化纯就又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凤鸣城中开怀畅饮了。
这个年,他算是安宁。
少安:“就当哥哥你给他的最后一个年节。哥哥仁慈些不好吗?”
常十三:“我是想仁慈些,可他想要我的命。”
少安:“以后你出门,必须身边带着人,不然,我们断然不会让你出总舵。”
常十三轻哼一声,小子,还断然?
他说道:“带人出门,那岂不是多好几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我会舒服吗?再说,我要不带人便离开,你们能拦得住吗?”
少安坏坏一笑:“你可以试试,看我们拦得住拦不住啊。”
……
……
总舵,终于回家了。
九位护法都被请来了。
他们个个心中不安:凌修没有调令,竟然要让九个人一起守在总舵,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
一阵马蹄声,奔着总舵而来,二百骑铁蹄,迅速惊醒了总舵中的人们。
凌修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守卫面前:“听着,将帮主房间放上三个火炉,将貂绒毯铺在帮主的床上。”
守卫拱手:“属下遵命。”
帮主是要“坐月子”吗?
他老人家可是从来不怕冷的呀,大冬天的外袍一贯薄薄的。
少安在马车中问道:“十三哥,你现在能稍微动一下了吗?”
常十三尝试一下:“手臂好像有点儿力气了,腿一点儿也动不了。我不会废了的,不是吧不是吧?”
少安笑眯眯地回答道:“放心吧,今夜安安稳稳睡一觉,明日定然可以动腿的。”
他朝着车外喊道:“晁大哥,来帮忙。”
晁泗:“好!”
九位护法齐刷刷来到总舵的大门口,出来一探究竟。
这一幕,众人惊吓地脸色煞白。
少安和林寻小心翼翼地扶着常十三从马车中走出来,晁泗奉献出了自己的脊背。
十个人,一时间忘记了问候,忘记了打探缘由,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裘尧皱着眉头,盯着常十三虚弱的样子。
他们更注意到,常十三丝毫没有知觉的双腿——这到底是是怎么了?
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披在身上的外袍,还带着渗出来的血色。
凌修提醒一声:“喂,老几位,让个路?让帮主进家呀。”
堵在门口的老几位,愣了愣神,随后让出了身位。
卓兴阳瞬间扑了上去,心疼得攥着拳头。
“帮主,这是谁做的?兴阳去给您报仇!”兴阳眼眶湿润,担忧中混杂着不断上升的杀意。
常十三未答话。
兴阳追着问道:“帮主,是不是张渊?混账东西,兴阳这就把他碎尸万段!”
“嗖!”
兴阳的剑已经拔出了剑鞘。
凌修快步走上前:“兴阳!别冲动。”
兴阳大喊:“这么说,就是张渊了对吗?谁也别拦我,今天我一定弄死他!这个混账东西!无耻小人!唐元呢?唐元呢?一起送他们上路!”
凌修按不住他。
常十三在晁泗耳边说道:“小泗,和他说,老老实实给我回屋呆着去。”
晁泗:“卓护法,帮主有令,命你老老实实回屋呆着去。”
裘尧上前,搂住兴阳的肩膀:“走吧兴阳,冷静些。为帮主报仇,岂能你一人呢?裘大哥要分一杯羹。”
房间中按照凌修的吩咐布置好了。
只是房间太小,十几个人一起涌进来,显得很狭窄。
常十三外袍被除去的那一刻,满身的二十一道伤口,赫然印在了每个人的眼睛里。
冷宜春和苏雪儿,二人迅速转过头去。
林寻前前后后,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从唐元驾着镖车假装偶遇,到递给常十三溶了惊血丹的毒酒,再到石门张秦在后截杀。最后,少安为了解毒,生生在常十三的身上割下了二十道刀口。
张渊、唐元,这两个罪魁祸首!
天云山派的叛徒。
人人得而诛之。
止疼药的药性并不长久,路上马车走得慢,到了总舵时,经过了三个时辰。
少安看着常十三脸上青筋暴起,必定是又开始了钻心的疼了。
但是这止疼药,确实不能吃得过于频繁。
少安:“十三哥,睡前再吃药,能忍吗?”
常十三咬着牙:“我、能说不能吗?”
少安眨眨眼:“这样吧,不吃药了,我给你施一次针,暂时缓解一下。”
常十三看到了希望:“嗯!”
少安拿出银针:“凌大哥,景雯姑娘知道了吗?”
凌修:“应该不知,我未曾和她说。”
苏雪儿:“午间,景雯说去他叔父家暂住几天,他不知道帮主要回来,想来帮主受伤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常十三:“裘大哥、凌修、叶敬留一下,其他人都回去歇着吧。这屋里太热,看看你们一个个都闷出汗来了。”
林寻:“师父,寻儿吩咐厨子,给您做些粥来哈。寻儿告退。”
不用说,他这是又饿了。
林寻出了门,九位护法瞬间跪地:“属下失职!”
裘尧:“身为护法,不能护帮主周全,帮主陷于危难,属下等竟然浑然不知,罪不可恕。帮主,属下等请罪,请帮主处置。不,属下自请去执法堂!”
常十三:“咱不谈这事了,说点儿别的行吗,各位?”
叶敬:“帮主,属下心里不是滋味儿。帮主您宽恕,属下心里更过意不去。”
于禾跪行一步,一个大男人就快要哭起鼻子了:“帮主,属下心疼啊。看着您如此,属下心如刀割。您是我们帮主更是我们兄弟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兄弟们可怎么办。”
常十三:“行了,兄弟们的心意我明白。今日之祸,完全是我咎由自取、识人不明,与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干系,不用自责,也不需要请罪。听明白了吗?”
众人一阵沉默,没有一个答话的。
兄弟,这些人才是自己的好兄弟。
但是唐元、张渊,这二人以前也是自己的好兄弟,令人心寒。
于禾:“帮主,属下请命,为您守夜。”
“属下也请命!”
“算上我!”
常十三不耐烦地说道:“停。裘尧、叶敬、凌修留下,其余人马上从我眼前消失,马上!”
语气严肃,神情冷漠。
他们再磨磨唧唧,估计常十三就要暴跳如雷了,尽管现在跳不起来。
“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几人一个接着一个走出了房间。
卓兴阳一动不动。
他理直气壮地说道:“帮主,属下不走!您放属下出这个门,属下就去把张渊碎尸万段,杀完他就去石门杀石化纯。您看着办吧!”
呵,你小子真是有骨气。
趁人之危呀。
真拿你没办法。
常十三:“各自搬把椅子多来,有事与你们商量。”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处置
常十三:“张渊如何处置,裘大哥,叶大哥,你二人有何想法?”
叶敬:“属下来总舵时去看了他一眼,在执法堂伤的不轻是真的,但是这种无耻小人不配活在这世上,属下认为,帮主没必要对他仁慈。”
裘尧:“这整件事,唐元罪该万死。张渊胆小怕事,他只是随犯,为了贪图点儿什么,上了贼船。若说他真心想谋害帮主,属下倒觉得他没这个胆子。而且,公开处置张渊,咱天云山派总舵的领队使啊,传出去有损名声呐。”
卓兴阳皱皱眉头:“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已然是不忠之人,留他何用?哥哥们,我看你们是糊涂了。”
少安:“你们看不出来,十三哥有些舍不得了吗?”
刚刚醒过来,恨的咬牙切齿。
现在想想,张渊,多少年来,一直在天云山派,也算是处处尽职尽责。
常十三:“我未接任之时,他便是领舵使了。算下来,他任领舵使,整整十五年了。对天云山派没有功劳的人,坐不上这个位子。唐元那厮,怎么能和他相比并论呢。”
裘尧:“是啊,他与属下,同一年入派,大小功劳一点儿也不少。鬼迷了心窍啊。”
常十三:“把他放回去,找人为他治伤,命人严加看守,不能离开总舵半步。”
凌修:“那帮主将如何处置?”
常十三:“狗,若是一棒子打不死,它就会疯了一样反扑。”
凌修:“帮主三思!张渊却有悔过之意,属下已经和您”
常十三:“犯了错的狗,若是给根骨头,它便不把你放在眼里。”
惩戒一番,留下一条命,这不妥。不惩戒,也不妥。
两条路都被堵死了嘛,不就剩下杀了吗?
常十三:“若是狗的主人留它一命,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凌修?”
凌修,“属下不知。”
常十三:“找个专门惩戒狗的人,把这只狗打个半死,生死关头再由它的主人救它性命。试问这只狗会如何啊?”
凌修大赞:“帮主英明!”
卓兴阳在一旁嘀咕一句:“哼。多此一举。”
常十三懒得理他,他想的是石门该怎么办。
他问道:“我意,伤好之后,全力灭掉石门。不知各位有何想法?”
几人一惊!
灭?
叶敬:“帮主,全力是何意?”
常十三:“从此,不再有石门。”
裘尧:“帮主,您从来反对恶化与石门的关系,为何又…”
凌修:“我派历来不与石门争斗,帮主如此想法,恐怕与我派作风不和,还请帮主慎重!”
叶敬:“帮主,不瞒您说,属下从来就不赞成如此放任石门不管。这几年,他们越发势大,想灭,恐怕没那么容易了。我派与人为善,但是也不能善恶不分,任由他们为非作歹呀!外人看了,会说我们欺软怕硬的!”
凌修:“咳咳咳…”
叶敬:“直言怎么了?帮主不就是问我意见吗?老实说,我就是这意见。”
善恶不分,欺软怕硬。
徐白先生也曾说过。
常十三内心一紧:“咳咳……”咳出了声。
叶敬向前凑过去,担忧地说道:“帮主,您没事吧。您不想听,属下就不说了。您别动怒。”
常十三:“无事。我意已决,对石门绝不留情。明觉派的伯良羽外表道貌岸然,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既然江湖三足鼎立留不住,那就一统之,以天云山派为尊。”
凌修、裘尧、叶敬、卓兴阳,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
令人震惊的决定。
不但要灭掉石门,就连明觉派也?
这会有多大的代价呢?
万一逼得石门与明觉派两家联手,那又该如何是好?
凌修跪地:“帮主!属下以为不妥,万万不妥!帮主怎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一招不慎,我派根基将会毁于一旦!请帮主三思!”
常十三轻哼一声:“若是成了,我派江湖一统,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凌修:“可若是不成呢?天云山派几千兄弟,将会死于非命啊帮主!
一阵沉默。
现在对的状况,天云山派自然是可以安安稳稳,一旦动了手,那就是刀尖上行走。
这是一场豪赌。
常十三:“裘大哥,我在等你的话。”
裘尧再说考虑:“属下请帮主三思,万不可一时冲动,轻易挑起事端。”
常十三微微皱眉:“挑起事端的人是我吗?我被石门坑害至此,反倒成了我一时冲动了吗?”
裘尧跪地:“属下不敢。帮主您先冷静一下,石门伤您是真,要报仇也是真,但以此搅动风云,实在是有失江湖道义…”
常十三手臂一挥,气得咬牙切齿:“你的意思,是我在报私仇,泄愤连累你们,是吗裘尧?”
若是能动,他早就一脚上去了。
石门荼毒百姓,这是事实。
灭掉石门,怎么救成了泄私愤?!
少安走过来:“别动,银针还在。有话好好说。”
裘尧俯身:“帮主息怒,属下失言。”
常十三:“凌修,你也和裘尧一个意思,对吧?”
凌修:“属下不敢!”
常十三:“你们敢地很!”
裘尧:“属下建议您先养伤,等痊愈之后再做商议。”
常十三:“伤愈之后,错失良机!借下毒之事,趁机严惩石门,多好的机会啊!我若是能拿得起剑,还用得着劳烦你们大驾吗?”
这急脾气,又被点着了。
凌修和裘尧跪着,大气不敢喘。
他们哪还敢说话,此时越说话,常十三越火儿大。
林寻端着饭食走进来
热腾腾地米粥,冒着清气,传来一股股糯糯的香味儿。
“师父,吃饭啦。”
常十三大吼一声:“吃什么饭,拿出去喂狗!”
林寻傻了眼:“怎、么、了?”
少安:“寻儿放下吧。没你事儿。”
凌修和裘尧,他们两个不免觉得,此时这个惊人的决定定然和石门坑害有关。
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不能让常十三冲动。
常十三:“裘尧、凌修,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哑巴啦!”
裘尧:“…帮主息怒,都是属下失言,万望帮主冷静三思此事,就算帮主执意动干戈,也等筹划好之后,起码年节之后再做计较。”
常十三:“你还觉得我是泄私愤,对吧!行,我就是泄私愤,我命你们二人,马上调集人马,把张家庄的石门消息舵全部毁掉,如有抵抗,一概杀之。”
凌修:“帮主!属下、不能从命!”
常十三没等一下,顺口而出:“哼,好得很,你都统别做了,回家养孩子去吧。”
凌修不忘“皮”一句:“属下没孩子…”
常十三:“那就去养狗!马上滚!动作麻利点儿,看着你我心里烦。”
第二百三十三章 报仇
凌修不忘“皮”一句:“属下没孩子…”
常十三:“那就去养狗!马上滚!动作麻利点儿,看着你我心里烦。”
凌修叩首:“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常十三:“裘尧,你呢?”
裘尧:“属下不敢抗命。”
常十三:“带上人,给我滚去张家庄。明早张家庄还有石门势力,你就和凌修一起,养狗去。”
裘尧:“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叶敬和卓兴阳看得后背发凉,向后缩了两步,赶忙告退,和凌修、裘尧一起走了。
别一会儿,殃及池鱼呀。
叶敬好爽汉子,自然最赞成常十三的决定。
卓兴阳嘛,常十三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他只想做的,就是给常十三报仇。
张渊这个混蛋,居然要留他一命,这简直令卓兴阳接受不了。
他出了常十三的门,提着剑,眨眼功夫就找到了张渊。
张渊被凌修安排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命人去请了医师。
可是,
医师未到,兴阳却到了!
一进门,兴阳便要了他的命。
张渊重伤在身,还没等开口,卓兴阳拔剑出鞘。
他说道:“无耻小人,死有余辜!”
“嗖!”
一剑,割断了张渊的脖颈。
一摊鲜血,
张渊一命呜呼。
林寻和少安吃了饭,常十三一个人生闷气。
谁都知道,凌修过不了多久就得被常十三叫回来。
常十三,哪里离得开他。
……
……
第二天一大早,凌修没有来总舵。
他悠哉悠哉地在街上走着。
迎头碰到了师徒二人。
年长些的蓄着短短的胡须,走在前面。年轻些的手执利刃,英气逼人,与前面的师父差了半个身位。
来人正是于禾和虞青。
虞青:“属下见过都统,都统早。”
凌修:“别叫都统了,又被帮主弄下来了。”
于禾:“…额,帮主都重伤了,你还气他啊。”
凌修:“我气他?算了吧,他老人家那猴儿急的脾气……唉。也好,清闲清闲。”
于禾:“你这是去哪清闲呐?”
凌修:“去买条狗,回府上养狗。”
于禾噗嗤一笑。
“呵呵呵。”
虞青更是直接:“师父,都统家没孩子,只能养狗了。”
凌修:“于禾,看看,你这徒弟真是个小鬼头。”
于禾:“好好养哈,说不定哪天,我得去向你讨教一下养狗的经验。”
凌修:“不然不然,你没我这福气。”
于禾:“说真的,真想养狗?”
凌修:“真的,每次都让我去养狗,搞得我心里痒痒的。这次还真就养一条去,养狗省心呐,总不至于一天到晚挖苦我。”
于禾:“仲春素来爱养狗,听说他最近又找到宝了。你何不趁机讨一下去?哈哈哈…”
……
没过都久,路过张渊房间的人便发现了尸体。
一剑封喉!
房中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张渊一身褐色长袍,身上带着兴许血迹,脖颈上带着一道狰狞的血口。
脸上苍白无光,死灰一般。
眼睛大睁,带着满满地惊恐。
一位领舵使,突然被杀,自然是大事一件!
尸体已经凉透,半夜被人杀死。
门人跑遍整个总舵,怎么也找不到凌修这位都统的人。
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去叨扰帮主。
一觉醒来的常十三,双腿已经可以活动。少安搀扶着,勉强可以下地移动两三步。
他身上披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锦袍。
金丝线细细秀于锦袍之上,奔腾的图案精气十足。
这大清早,裘尧还没回来,就听到了张渊的死讯。
凌修被常十三急召回了总舵。
额,刚刚从孙仲春那里要过来的一只小狗,还抱在怀里。
小狗崽断了奶,刚刚能自己吃食,抱在怀里可爱地紧呢。
表面上可爱,实则不然。
个头不大,脾气可是不小。对着自己不相熟的人,张嘴便开始乱吠。
凌修安慰了它好一阵子,终于认下了这个主人。
凌修抱着它走进常十三的房间一跪:“属下凌修,见过帮主。”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疯狂的狗吠。
常十三嘴角抽搐。哪来的这么一个狗崽子?
让他去养狗,还就真去养狗。
这是有意在较劲吗?
哪天非得被凌修给气死不可。
“汪汪汪…”
“汪汪…”
凌修对着小狗说道:“别叫了,乖。”
“汪!”
凌修:“叫你别叫!”
“汪汪…”
凌修看了一眼常十三,无奈的苦瓜脸:“……呵,它不太听话,属下也没办法…”
常十三:“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凌修?”
“汪!”
最想做什么——打人呗。
若是常十三腿脚利索,手中的鞭子不定已经挥了多少下了。
这一次,凌修还真是好福气。
凌修起身,迅速出了门,将怀中的小狗交给了门口的守卫小哥。
“兄弟帮帮忙,好好抱一会儿哈,谢谢兄弟。”
守卫小哥脸色为难,半信半疑地接过:“可以倒是可以,都统,它不会咬属下吧?”
“汪!”
凌修:“不会不会,抱紧些就好。对了,我不是都统了,别乱叫。”
守卫小哥给自己打打气,看着怀中的小狗:“是,都统。”
凌修转眼从外面回来,看了一眼静坐在旁的常十三。
“属下是…狗是仲春送给属下的,属下想着闲来无事,便收下了。”凌修说道。
常十三:“你可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我的大都统。”
阴阳怪气。
凌修却不以为然,赶忙跪地谢恩:“属下谢帮主复职!”
常十三嘴角勾起弧度,虽然全身酸痛,但是被凌修这样子逗地不由得发笑。
凌修这人,为人谨慎,做事稳重。不过就是过于谨慎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喋血
常十三做事往往是迅雷之势,出奇诡道。
凌修常常与他意见向左,从都统位子上撸下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一次都是让他回家去养孩子,不,应该是养狗。
常十三:“坐。”
凌修笑着:“谢帮主。”
他知道,常十三的脾气完全发过去了,现在是雨过天晴。当然,他的清闲是没有了。
常十三:“张渊死了。”
凌修脸色一紧:“帮主下令?”
常十三:“不。”
凌修:“那他是?”
常十三:“被人杀的,昨天半夜,一剑封喉。”
凌修:“帮主可知是何人所为?”
常十三:“不知,但已猜的大概。
凌修:“昨日,帮主说要放出张渊,属下离去后便将他从执法堂接了出来,送他回了房间。总舵中在的人,而且得知此事的人,就裘大哥、叶大哥、兴阳、十四和属下……可能还有林寻。”
说到这,凌修忍不住将眼光伸向了那边整理床铺的少安。
少安一回身:“不是我哈,凌大哥别看我。昨晚一整晚,我就没离开过十三哥半步。”
常十三:“裘大哥不可能,寻儿哪里打得过他。杀张渊的,不是叶敬,便是兴阳。”
叶敬嘛,虽然主张杀掉张渊,但是没有常十三的命令,他敢擅自行动吗?这么多年来,他倒是没做过什么不奉命的事情。
兴阳嘛,按理说没这个胆子。
不过,这二人若是一时冲动,非要去报个仇,都有可能去取张渊性命。
凌修:“属下去问问。”
常十三:“问出来之后呢?”
凌修:“之后…私杀领舵使,这…可是死罪。不管叶敬还是兴阳,都扛不起这个罪名。”
常十三:“所以,你要安葬了张渊,而且要厚葬。我下令命人取他性命,这是罚;厚葬,是对他多年跟随的赏。”
这是个好办法。
如此一来,杀了张渊,名正言顺。没有人需要站出来承担什么罪责。
凌修:“看来帮主早就想好了。属下定会好好安葬他,和总舵的兄弟们交代清楚。”
常十三:“我要知道,张渊到底是谁杀的。”
凌修:“是,属下去查。”
正事吩咐完,还有一件小事。
常十三:“叶敬身边的两个小徒弟,是叫聂寒、王禹吧?”
冷不丁一问,帮主打听这干嘛?
凌修:“是。”
常十三:“昨日瞄见他们二人,他们二人的手中佩剑着实不错。”
佩剑?
什么佩剑?
等等!
佩剑,这二人的佩剑是……是……
叶敬啰哩啰嗦,恳求凌修为这两个徒弟开了高一级藏阁。
这二人的佩剑,是凌修违背常例,私自带着二人从藏阁中拿走的。
这两把剑,比起第一级的藏阁中的剑——那是一把抵十把的。
这件事,太过久远了。
常十三一直在外,还从未见到过二人的面。昨日是二人宗堂入派后见到的第一次。
凌修早就把这事儿忘记了。
他心中想着:帮主的眼睛,唉,真是毒啊!就一眼,便看出来了。
况且昨日帮主重伤,这是哪来的精神头儿,看二人的佩剑呀!
呵呵呵,好吧,就连应对张秦的时候,看的也是寻儿招式的不足——鬼精鬼精的帮主,您太精了,属下我,真是佩服。
常十三见他愣在原地:“喂,”
凌修回过神来,嘴角扬起,缓缓开口:“帮、帮主,您英明,属下佩服之至。”
藏阁,除了常十三自己,就只有凌修有开启的钥匙。
常十三自然知道,这是凌修做下的好事。
每个拜师的徒弟,常十三都会送一份礼。凌修这么做,分明就是在区别对待。
给别人的差,给这二人的好,这……妥当吗,我的都统?
再者说,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一把剑,它、它、它贵啊!!
常十三:“凌修,不然你还是回去养狗吧。”
凌修看着他脸色和缓,并未生气。这就好,说明帮主已经原谅他的。
他拱手:“这可不行,属下还要为帮主办事去。属下这个劳力,帮主不用白不用嘛。哈哈哈。”
这没皮没脸的样子,真让人头大。
常十三:“今后,”
凌修马上打断:“今后属下定然一碗水端平,帮主放心。”
常十三眨了一下眼睛:“带着你的狗,滚去办事。”
凌修微微颔首:“好嘞!您歇着,属下告退了。”
凌修抱着自己的小狗子,乖乖去厚葬张渊去了。
少安:“十三哥,你有没有发现,你受伤之后,凌大哥与你心情更近了些?”
的确如此——凌修没有像之前那般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反倒是把自己放开了。
在常十三面前,明显变得更加轻松了些。
起码知道看着脸色,适当的“皮”一下。
这种打趣,凌修在一起,是从来不敢的。
常十三微微一笑:“不错。很好。”
下属们变得轻松些,他自己也可以轻松些。
这个趋势,真的挺不错。
哪一天,真的让他完完全全放下心中的包袱,可以在兄弟们面前开怀而笑——这该多好。
……
裘尧带了二十人,个个都是天云山派的高手。
一夜之间,扫平了整个张家庄石门势力。
张秦为首的消息舵,跑的跑,逃的逃。
剩下一些忠心于张秦的人,与裘尧展开了一番纠缠。
片刻之间,
夜里下起了红色的血雨。
阴风呼啸而过,掺杂着一声声惊恐的悲鸣。
一双双大睁的双眼,混杂着绝望和痛苦。
五十多条人命,
尸体横遍,
张家庄一片血腥。
小小的消息舵,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大地少了黄色,多了深红。
宝剑饮血——裘尧一人,送了三十人上路。
他是护法,
是常十三手中的利剑。
剑下的亡魂,较常十三,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非不动,动则斩草除根。
每次出动,都伴随着人命。
裘尧并非嗜杀之人。
他强迫着自己忘掉血腥的场面,忘掉死在他手上的人,忘掉一道道血口。
可是——衣襟上点点鲜血,宝剑之尖挂着血花。
他又怎可能忘得掉。
江湖争斗,你死我活。
权力、势力、威力……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没有杀戮,又何来安定呢。
这一次绞杀张家庄,并非他所愿。
张秦伤了常十三,这仇必报,但是,需要杀掉五十多人来报仇吗?
这是不是太过残忍?
这样的结果,是天云山派与石门之间的恶斗啊。
帮主,您真的都想好了吗?
朝阳照常升起,躺在地上的却再也起不来了。
这不禁让裘尧想起他与常十三,灭掉星月派满门的惨状。
萧冬命丧,这一番复仇,招来了个个帮派虎视眈眈的攻击。
断魂鞭,他受了,毫无怨言。
因为保护常十三,是他的职责。听命于常十三,是他的本分。
可是,今日之后,天云山派又当如何呢?
是福?
是祸?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复命
眼下,凭借常十三一人之力灭掉石门,即使有八成胜算,但是兄弟们死伤太大。
石门一旦群起而攻之,天云山派必定要付出代价。
这样一来,明觉派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灭石门的第一步——联合伯良羽!
只有把伯良羽绑在天云山派的战车上,才能宁心静气地大展拳脚。
伯良羽不断扩大势力,早就做着一统江湖的美梦。要联合他,必须许以重利!就算是忍痛割爱,也必须拉拢成功。
……
……
……
裘尧,填了一个毛病——洗手。每次杀了人,溅了血,回到府中一定要好好把手洗干净。
这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
换上干净衣服,整理好衣冠,再来总舵复命。
从裘尧的府中骑马到总舵,前后也用不上两刻钟。也不算是折腾。
人命,重与轻?
双手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啊。什么时候能平平静静地和睦相处,什么时候江湖上可以不再你争我斗?
他何尝不想着江湖可以在天云山派手中一统呢。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一来,今后的争斗将会被消弭。而实现一统,那就必须踩踏着鲜血继续走下去。
他是天云山派第一护法,说白了,就相当于第一杀手。
真不知道,他自己下一道接到的命令会是什么,下一次又要结果多少人的命。
裘尧,算是这一辈天云山派中的老大哥。年岁增长,真的让人越来越讨厌打打杀杀。
在常十三面前,这些话,他不敢说,更知道说了无用。只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他是常十三的刀,这把刀若是生了“锈”,还有什么用处呢。
……
守卫来报:“禀帮主,裘尧护法求见。”
常十三翻了一下身:“让他进来。”
一身干干净净的崭新的衣服,穿在了裘尧的身上。真的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了。
带着些许寒气,步履紧凑,微微颔首,却带着足足的英武神气。这个老大哥,到底是老大哥。
“属下拜见帮主。”
常十三:“免了。怎样?”
裘尧不紧不慢:“顺利。”
一问一答,短促有力。
没有迟疑,短短几字,里面包含着的却是腥风血雨。
裘尧神情没有丝毫波动,语调也没有情感浸染。
常十三心思细腻,最是能体察人心。这么多年,看人识人的本事倒是精进不少。
他问道:“有心事?”
裘尧:“…没有。”
常十三:“有就有,何必扯谎。”
裘尧:“属下不敢。”
常十三:“还是在质疑我昨晚的决定吗?”
裘尧单膝跪地:“属下不敢,帮主明察!”
一句客客气气的套话,听起来刺耳异常。
裘尧啊,这种话是你我之间该出现的吗?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
他不该是这般紧张的人,紧张到说出了这一句生疏的话。
私下里常十三对他也算是恭敬有加,基本上是以“大哥”称呼他。哪里需要这么见外呢?
莫非,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血洗张家庄?还是觉得自己是报私仇,而且还不敢明面上发问吗?常十三这样想着。
该是的。
不然,裘尧不至于。
常十三:“大哥有话可以直说。昨日小弟脾气……还望大哥莫要介怀。”
裘尧压死了头:“帮主哪里话,属下不敢当!”
常十三:“大哥助小弟报了大仇,小弟铭记于心。小弟哪些话说得重了,给大哥配个不是。小弟做的事不妥当,大哥大可以直言。心里有话,不必藏着。”
裘尧俯首。
直言?
昨晚历历在目:两句话不和心意,便罢免了凌修。
这让人还敢直言吗?
不过不一样的是——
此时这几句话,说得诚恳。
平稳和缓的语气,一丝不苟的表达——裘尧听得真切。
常十三动了一下身子,艰难地倚着侧墙,坐了起来。裘尧赶忙上前搀扶。
起身、冲上来,动作快如风。
厚厚的垫枕,倚在侧墙跟上,常十三轻轻靠在了上面,找到了一个不会扯到伤口的姿势。
裘尧没有停留,向后退出两步,复跪下去。
常十三:“坐吧。日后你我私下见面,不必跪了。小弟不愿看大哥这样疏远。”
裘尧:“…是。谢帮主。”
常十三看着他坐了下来,也就放下了精神。
他说道:“说吧,我听着。”
裘尧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
常十三把话说道了这个份儿上,为的就是让他能大大方方地敢说话。再推辞遮掩,就有些扭捏作态了。
裘尧:“属下,属下是觉得……属下越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常十三微微皱眉:“大哥何出此言?”
裘尧神情暗淡无光,脸上写满了犹豫:“属下昨晚,又杀了几十人。”
一语而出,
常十三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大哥不想杀人,又不能抗命,所以不得不杀。”
裘尧略微紧张起来。
一个猛然抬头的动作,暴露了他心底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常十三紧接着说道:“大哥,小弟失察。大哥心意如此,日后小弟会尽量顾及。”
“呲—”
椅子一声响,
裘尧“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帮主…”
他双手紧紧握着,抓起一丝丝空气。
护法,不再做利刃,这是什么“待遇”?他不想让常十三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用之人。
常十三:“坐。我没别的意思。不想杀人没什么不好,我何尝想杀人。不瞒大哥,我每次杀完人根本就不像表面那般轻松。毕竟不是杀猪宰羊嘛,人之常情。”
一抹微笑浮现在了十三的脸庞——小小一个变化,拭去了裘尧心中所有的不安。
裘尧道:“帮主说的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呐…”
他身子无力,软软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一觉醒过来,真想什么也没发生。没有痛苦的死亡,没有挣扎,也没有浓烈的鲜血的腥气。
常十三:“想知道我为何下了决心?为何一门心思不听劝告,执意想对付石门?”
裘尧:“…是。属下心有不安,还请帮主明示。”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后人乘凉
常十三:“不知道大哥想过没有,今日,我们所做的,为了什么?什么为了江湖道义,为了百姓这些堂皇的话我们先不去说。我们就谈自己家里的事。就算我们不去对付石门,石门就会放过我们吗?再退一步,就算他们暂时不动我们,那以后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
裘尧默不作声。
下一代人,继续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无休无止。
就算是为求自保,不去招惹任何势力,也会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此时的石门,势力不及天云山派,但是过上十年二十年,等他们羽翼丰满,还会按耐得住吗?
常十三:“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柳莫超堵着咱们家门口,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石门更是用上了惊血丹这样的阴损招数。”
十三眼神一点点不再聚拢,望着空荡荡的一处。
最后一句话从嘴角流出:“大哥啊,想活着,难呐。”
满手一层叠着一层的茧,磨平再磨平。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为何拼了命地练剑,把自己逼到近乎癫狂的地步?
满身伤痕累累,印记一道一道,再也拭不去。有几人受过如此多的伤?
为了什么呢?
——为的很多。
但是将华丽的理由剥落下去,最最根本的——为了活着。
仅仅是、为了活着而已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在江湖中,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自由自在。
裘尧看着眼前人满身的伤口,二十多处,捡回了一条命。
好好活着,确实不易。
裘尧:“帮主,属下明白,走到今天这一步太不容易。所以属下才觉得,我等应该倍加珍惜今日的局面。出击石门和明觉派,担着多大的风险,帮主您比属下看得更明白。属下是、是有些害怕……”
常十三:“怕杀鸡不成反蚀把米。”
裘尧:“是。”
常十三:“风险是有的。但是我有至少七成把握。成大事,靠的是人心。比人心,石门不行,明觉派也不行。我有你们这些亲如一家人的好兄弟,他石化纯、伯良羽有吗?”
裘尧:“他们二人,自然比不上帮主分毫。”
常十三:“有你们,我什么都不怕,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成,不是吗,大哥?”
裘尧:“您要兄弟们做什么,兄弟们绝对不会抗命,这是事实。没有名、没有利,兄弟们也会在所不辞为您做事。但是,帮主,属下想,兄弟们更想过安稳日子…恕属下直言,帮主您也不想看到兄弟们丧命吧…”
他想都不敢想,如果,石门报复,那么天云山派会不会也出现一个“张家庄”——
一夜之间,好兄弟们都闭上了眼睛……
常十三:“问一句,大哥有几个徒弟了?”
裘尧愣神:“十二个。”
真是不少。
常十三:“大哥想让他们这些人也尝一尝惊血丹的滋味儿吗?”
空气突然安静。
剩下了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这句问话,惊地裘尧后背发凉!
他紧紧攥拳,盯着常十三的双眼。
二人目光交接。
常十三:“大哥知道我得知身中惊血丹之毒后,心里什么滋味儿吗?”
裘尧:“帮主…”
常十三长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师父这么走了,我这么走了。不久之后,寻儿会不会也就这么被他们送走了……”
林寻,继任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呢?
被下毒?
还是被抹脖子?
这得看对手们的心情。
何其可悲。
裘尧呼吸陡然加重!
一句话,刺入他的耳朵,更刺入他的心里。
常十三:“难道我们就不应该让后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吗?前人不栽树,后人去哪儿乘凉啊……师父在时,咱家没这个实力,能自保已经不错了。可是如今不同了,能做的事还是做了得好。”
是啊。
没有代价,哪来的平安?
自己十二个徒弟,裘尧恨不得天天护着他们,疼爱的个个都变成了他的“儿子”。
让他们遭受不测——还不如先让自己闭上眼,他经受不起这个。
眼前的人…
师父被人暗害,死于非命。
自己也被人用同样的方式暗害,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这,
江湖啊,
“凶险”二字耳。
眼前人,他心中害怕失去,更害怕自己造成的失去。他会自责的。
为了日后兄弟们能平平安安,为了下一代人能好好活着,他选择冒着风险,去开创一个崭新的局面。
可终究,这是一场赌博——
裘尧眼神迷离,心思积淀。
自己满脑子的担忧和顾虑,被眼前人一番话打破……
和所预想的一样,他接受了眼前人的观念和看法,被实实在在地打动,也被彻彻底底地说服。
这样的转变,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很奇怪——每一次,眼前人都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裘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接受,为什么会一次次义无反顾。
大概没有理由,也从来不需要什么理由。
裘尧起身,抱拳下拜:“属下懂了。为了您,为了天云山派,属下万死不辞,舍命相护。”
犹豫变成了坚定。
他,没有意外地和常十三站在了一边。
做常十三的身前人,为他抵挡刀剑;做常十三的身后人,常十三给了他最大的信任,把最薄弱的后背,交给最让自己放心的人——裘尧。
常十三:“大哥,这么多年,辛苦了。十三,感激不尽。待十三伤好之后,亲自登门拜谢。”
他挣扎着欠了欠身子。表示着对裘尧无尽的谢意和尊重。
这么多年,仔细想想,竟然没有一次登门是为了单纯的和裘尧喝喝酒、聊聊天。除了派遣、命令,便是求助。
裘尧抬眼,专注一刻。
常十三动了动腿,他想穿好鞋子,站起身来。但是没有人协助,这一连串的动作他是做不来的。
裘尧赶忙上前,半蹲下来,单手拿起他的一只鞋子:“属下来。”
常十三急忙喊到:“不大哥,使不得,不好不好”
裘尧:“属下来就好。”
温润如玉,文质彬彬。
这么多年,恪守规矩,从未逾越,从未懈怠,从未欺瞒,从未背叛。
他,不知道给了常十三多少底气。站稳身子的底气!
孱弱的小帮主,刚刚继任。又有几人坚定地默默支持呢?
裘尧,算得上是一心护着他的好大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出门
常十三扶住了裘尧的手:“大哥…大哥抱歉,昨晚不该对您发脾气,十三的错…”
裘尧:“身为帮主,没有错可以认。帮主永远是对的。您不该这样,也、也不需要这样。”
裘尧还真有些不习惯。
常十三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和缓”地和下属们说话。
今日对他,唉,连道歉的话都一连说了两次了。
他猛然发现——眼前的帮主,这个铁石般性子的人,似乎变得有了温度。
是什么让他如此呢?
也许是时间吧。
也只能是时间。
常十三眉眼温和,一字一字从嘴里流露:“平常时候,大哥不必如此自称的。嗯…留下来吃个饭再回去吧。”
裘尧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手里动作仍然在继续。
自称“属下”吗?
习惯了,一时也改不了。也没有改的必要。
小心翼翼地将短靴穿戴整齐。常年执剑的手,也能做起这细致伙计呢。
他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仰起头来看了常十三一眼:“听说您请了一个新厨子,属下倒是想尝尝新口味了。”
衣架上挂着那件厚厚的锦袍,裘尧拿过来披在了常十三的身上,接着挽起了前面两条系带。
屋子里面丝毫不冷,但是刚刚从被子里面出来,还是披上些妥当。少安也是这么做的。
常十三:“那,我们出去走走?”
出去?
这……
裘尧一脸难为情,想起一出是一出吗?您这腿脚,还出去走走,屋里走两步就不错了。
裘尧:“您走路,伤口不痛?”
常十三微微一笑:“不瞒你说,我刚刚偷吃了镇痛药。”
少安不允许他频繁服用镇痛药,可是吧,他没听话。少安回去休息之后,一个没忍住,经不起镇痛药的诱惑啊!
额,裘尧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偷吃的“小孩子”。
他说道:“走几步就回,不然属下不会放您出去的。门口的守卫,属下看着都是十四的亲信,专门儿看着您的吧?”
常十三:“…走几步就回。”
没有反对,咳,还真是如此。
……
空中飘起了雪花。
晶莹剔透,纯洁无瑕。
雪花都是慢慢悠悠的性子,旋转着下落,在地上轻轻拍击一下,和大地融为一体。
下雪了。
空气尤其的清新,带着冷意,却不是伤人的寒。
大雪可以掩盖很多,包括万物生灵,包括心事,也包括昨夜的血迹。
于禾手里捧着一件绝品貂裘长袍,快步走了过来。
长袍通体雪白,没有丝毫杂质。雪貂的绒毛细致精密,手感更是顺滑。真乃难得的极品。
于禾:“属下见过帮主。裘大哥也在啊。”
裘尧眼前一亮,盯着这件貂裘便目不转睛了:“这是哪弄来的?好东西啊!”
于禾:“自然喽。帮主您看看,是否满意?属下从五虎山庄四当家陈遇手里得来的。先验货,您看中的话就留下。”
哦。
对了,还欠着林平这个伯伯一件貂裘呢。
这么快就寻着了?
常十三伸出左手,轻轻拂过。绒毛细细包裹住手指,从手指缝中游走而过。细软、厚实,颜色更是上等。
他点了头:“陈遇开价多少?”
于禾呷了一下嘴:“嘶,三万两。”
常十三的手瞬间收了回来,眼神盯着于禾:“多少?!”
一丝丝震惊,从眼底流露。
于禾:“三、三万两……”
裘尧:“他这是敲诈。三万两,他怎么不来抢呢?”
上等的貂裘,确实贵些。
但是哪里有如此夸张。它毕竟只是一件衣服。
林寻那把剑,八万两。
这件貂裘,居然要三万两?这样的见面礼,也太亏了吧。
虽说是还一件给林平,但是总归是因为见面礼这事闹的。
“勤俭持家”——这可是常十三的信条。该花银子的地方要花,但是买东西可不能被忽悠了。
常十三:“五千两,不能再多了。”
于禾:“这么还价儿,就怕人家不乐意卖。”
陈遇出价三万两,咱给五千两?这怎么能成啊。
咱和五虎山庄的关系,还没到这种亲密的地步啊。
常十三:“于禾,交代给你件事儿。”
于禾一抬头:“嗯,帮主吩咐吧。”
常十三:“用五千两,把这件貂裘弄到手哈。给你一天时间。”
于禾:“帮主……不要这么对属下吧…这也太难了吧!”
常十三:“嗯?”
于禾眼神闪烁,抽搐嘴巴:“额,是,属下尽力去办。那这,您现在就先留下了?”
常十三:“来人,送进我房间。”
裘尧耸了肩膀,给了于禾一个挑逗的小眼神。
嘿。
这下,怎么和陈遇交代呢?
虽然只是一般的“酒友”,却天天见面。
这下好了,讲价,直接砍掉了六分之五。
帮主,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高手。没事闲的,于禾给自己找了一个巨大的艰难的任务。后悔啊。
院子里待,烦闷得紧。
高高巍峨的山门,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步子越是走着,就越想踏出山门。
裘尧和十三,二人踩着浅浅的雪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裘尧越发迟疑:“帮主,咱回吧。”
十三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
裘尧:“可是您答应过的,走走便回去。”
山门就在眼前,也就差了十几步。
守卫行礼:“拜见帮主!”
十三:“嗯。”
裘尧:“咱回吧帮主…”
门槛两步之遥。
十三越发控制不住,门外的空气是更新鲜的,人也是新面孔。比起偌大的总舵,外面,充满着吸引人的地方。
守卫:“帮主请留步,十四爷吩咐过,您不能出这个门。”
裘尧边扶着,边往后略微拖拽。
十三依旧一个劲地向外走着。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
两名守卫上前,忽的跪在了前面,挡住了去路,深深埋下了头:“帮主请回。”
十三面目微收:“让开。”
守卫:“帮主,十四爷千叮咛万嘱咐,属下不能放您出门。还请”
还没有人胆敢在十三面前如此啰嗦,看来,少安真心下了不少功夫呢。
十三:“让开。”
守卫态度坚决,寸步未动。
“帮主,十四爷说了,您现在身子不适合出门,今日正逢小雪,天气寒冷,就给更不适合出门了。”
裘尧:“帮主,我们回去吧。”
十三:“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