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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1章 套话(下)

    听了苏平这话,汪海的反应……

    有点微妙。

    他看出来了,苏平又在套他的话,但不可否认的是,苏平所言,也确实是一种可能。

    拥有不在场证明,流水也没问题的汪鹏,被排除了直接作案、买凶杀人的嫌疑,但如果他确实在汪海父母失踪一案中获利的话,仍然具备作案可能——与他人合作作案。

    就如汪海自身这般……

    当然,汪鹏的个人收益,做生意的启动资金,已经被证实是正当所得,与汪海父母失踪一案并无任何关联,但汪海并不知情。

    所以对苏平而言,这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套路,但在汪海眼中,却感受到了苏平的些许“诚意”。

    至少他真的看到苏平在动脑子,在想可能,并第一次提出汪鹏或许参与了他父母失踪一案。

    可……

    如果自己开口,岂不意味着,自己的思路便都被苏平得知了吗?

    汪海如是想。

    苏平好整以暇的看着汪海。

    一步步的引导,一次次的灵感迸发、见机行事,竟在这关头抛出了这么个问题,这是苏平事先也没有料到的。

    但话一出口,苏平便笃定汪海肯定会妥协。

    通过不长时间的接触,苏平早就看出汪海对于父母的案子早已完全的魔怔了,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便会不顾一切的去抓住。

    相比之下,配合算什么?甚至,认罪又算什么?

    更何况,他都不需要认罪,只是可能暴露出自己的思路罢了。何况他也不必将自己的思路和盘托出,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加以更改,所说思路,与他在本案中的具体行径就大不一样了。

    关键在于,恐怕在他的思维意识中,就算他将具体思路和盘托出又如何?他又没有直接承认自己是这么干的,并不等于招供……

    综上,苏平有八成把握,他会开口。

    至于说的是真是假,那不重要——只要开口说了思路,就必然蕴含有大量的信息,足以打开警方的思路,找到本案的突破点。

    谎言所提供的信息并不比真话少。

    剩下两成,则是汪海看穿了他的话术——毕竟是他提供的思路,为什么要汪海说看法?很明显的? 这就是在套路汪海。

    这点不难看穿? 只是苏平相信,汪海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果不其然,犹豫了一阵之后? 汪海就开口说道:“如果是合作的话……首先他们一定有共同的目的? 而且就在这事上,彼此可以相互信任。这份信任可能是源于交情? 也可能是利益,还可能是彼此互有把柄。”

    苏平点点头,这话有些空泛,并无实际意义? 不是苏平想要的。

    于是他继续引导问道:“你觉得? 他们是怎么搅和到一块的?要知道,杀人、绑架这样的恶性犯罪由于量刑较重,一般而言,即使还处于策划过程中也不会向外人透露,更不会与不能信任的人合作。”

    汪海又犹疑了起来? 但紧跟着,他又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有共同的目标,或者说达成各自目标需要干同一件事的话,也未必不能合作,而且合作的门槛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尤其是在策划阶段。”

    “噢?”

    “尤其是在策划过程中,发现自己独自一人不能很好的完成计划的时候,还会主动寻求合作伙伴。”汪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何况还有一些特殊的群体,虽然不能说是职业犯罪,但只要收了钱,杀人、绑架这样的事儿,他们也能干。

    对于寻常的老板姓来说,这帮人离他们很远,但对生意人来说,我想不难获得接触他们的渠道,更别说十九年前的那个时候,恐怕比现在更容易。”

    苏平抬手,轻捏下巴,又问:“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些?”

    “嗯?”

    “假设汪鹏参与了本案,且是以与他人合作的方式作案,”苏平说:“你觉得,他是找到那帮亡命之徒,还是与能信任的对象共同作案,亦或者与具有同样目的的团伙?”

    听了这话,汪海再次沉默。

    又过了半晌,他才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了解他吗?”

    “是,我自认为我很了解他,但我毕竟不是他。”汪海似乎有些烦闷,抬手揉了揉脸,才接着说:“这种情况怎么说得准?分明都有可能。”

    苏平盯着他,片刻后摇头道:“这样的话,就难查了。你也知道,时间隔得太久,我们手中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没有个明确的方向的话,这桩案子压根没法继续。”

    汪海再次沉默。

    又片刻,他摇头说:“我爸妈没得罪过人,这点我很笃定,他们的性子,还有他们的工作,也没有条件去得罪人。”

    “所以呢?”

    “所以……不太可能是有共同的目标。”汪海轻叹道:“汪鹏那性子,我也知道,他是生意人,生意人感情又比较淡漠,哪里有什么交情能让他信任的呢?

    连他老婆他都能背叛,出过轨,所以……

    所以应该是通过某些渠道,认识了一帮人,帮他做事,然后从我爸妈身上获得的利益,分一部分给那些家伙。”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你觉得,汪鹏会用什么法子,把你爸妈骗到山区去?”

    “……”汪海握了握拳。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久许多。

    苏平便又对荀牧使了个眼色。

    荀牧会意,立刻板着脸说:“所以,你压根什么线索都没有,甚至连靠谱的合乎逻辑的推测都没形成,就笃定汪鹏杀害了你父母?”

    “不是的!我……”汪海猛地抬起头,但很快又用力抿了抿嘴,别过头,说道:“你们不用再套路我了,再继续说下去,我那点东西就都被你们给挖光了。”

    苏平翻个白眼。

    隔壁,祁渊也忍不住抬手扶额。

    他大概能看懂苏平的套路,无非是借汪鹏的身份,来说汪海自己的策划过程。

    汪海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凭此,即使不能说立刻取得突破,但案子已经有了继续深入挖掘的方向,距离找到突破口也不远了。

    但没想到他会忽然自曝。

    这话一出口,岂不是就意味着,汪海已经承认自己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自己在策划这桩案子时的想法与选择么?

    没想到,汪海的心理,竟然如此脆弱,不堪重压。

    与此同时,审讯室里头,汪海又说:“别扯七扯八了,做交易吧。”

    “交易?”苏平挑眉,佯作不知:“什么交易?”

    “我全招了,你们帮我把我爸妈的案子侦破。”

    “我们现在不就在了解当年的事儿么?”苏平反问道:“没有足够的线索与明确的方向,我们怎么侦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你应当知道吧?”

    “别装傻了,别搞套路了,大家都多点真诚不好吗?”汪海闭上了眼。

    苏平:……

    荀牧也忍不住抬手掐了掐眉心。

    汪海继续说道:“我不要求你们能侦破这桩案子,但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的态度,去全力查,不论结果怎么样,甚至不论有没有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但……我不能接受,你们随意的看了一圈,差了点儿监控,就想当然的告诉我说我爸妈就是单纯的失踪,汪鹏没有作案嫌疑,我一直咬着这桩案子不放只是无理取闹,完全不听我提供的线索,一昧的否定我的猜想。

    我已经做出让步了,只要你们给我一个承诺,我就配合你们,招供。”

    顿了顿,他看向苏平,说道:“虽然你一直在套路我,但……你也确实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愿意相信你。”

    苏平抿抿唇。

    “怎么,一个承诺都给不了吗?”

    苏平摇头:“确实……我给不了。我可以答应你,再好好的查查这桩失踪案,但能否有结果,不好说。当然了,如果查到该案确实是凶杀案,自然,我们会全力去侦破此案。

    命案必破,不仅仅是公安部给我们的要求,也是我们对社会的承诺。”

    “这就够了。”汪海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笑意,说道。

    “不,不够。”苏平摇头:“实不相瞒,这桩失踪案,过去太久了,上头不太可能同意我抽调大量人手投入其中,进行调查。

    而……你也看出来了,刚刚那番话确实是套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汪鹏作案,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一切调查都得以他自身配合作为大前提,否则的话,针对他展开工作,很可能只是无用功。

    换句话说,这桩案子想要取得突破,还得找到你父母的尸骸,找到那辆轿车。可寻找尸骸与车辆,必须搜山,搜山又势必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所以,我没有任何把握,能够取得突破,也无法给你承诺,全力侦查此案什么的。我只能像你保证,我个人,会发动部分暂时相对空闲的,同样对本案感兴趣希望能侦破它的刑警,在一定时间内,全力攻坚。”

    汪海听了苏平这番话,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他却反而露出了笑容:“你这样说……反倒让我更安心了啊……我现在相信荀队长的话了,你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随后他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那么……我招吧,而且其实,从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头,你们应该都已经猜到大概的方向了。”

    苏平点头:“结合已有的线索,和你刚刚说的那番话……不难猜到,你应当是与一伙不法之徒达成了某种协议,随后你们合伙绑架了汪华。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图谋的是钱财,而你图谋的……是汪鹏的命,对吧?通过勒索汪鹏,让他准备好大量赎金,抵达约定的地点之后,再把汪鹏给绑了,钱归那一伙人,汪鹏则归你。”

    “差不多就是这样。”汪海点头。

    “有几个问题,我至今仍然想不明白。”苏平啧一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绑架汪鹏?”

    “没机会。”汪海叹道:“自从汪鹏离婚,还跟汪华闹掰了以后,他基本吃住都在建材城里,进货有员工,偶尔出入也有许多同行陪同,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通过汪华,创造出让汪鹏单独出来的条件,然后报仇。事实上,我对汪华真的没兴趣,我和他没矛盾,也没仇恨。

    只是我没想到,汪鹏竟然会以为我们是诈骗犯,死活不肯配合。而那帮家伙也都是暴脾气,把汪华暴打了一顿,活活给打死了。”

    荀牧皱眉:“那为什么不联系贺见呢?通过贺见告知汪鹏这事儿……”

    “不行。”汪海摇头说:“我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贺见她……甚至可能巴不得汪华死了——他们这对夫妻早就没了感情,甚至我还看到过贺见出轨,和别的男人开房。

    而且……汪华还买了意外险,如果他遇害的话,贺见能获得两百万甚至更高的保额,所以就算知道汪华被绑架,也不一定会联络汪鹏,而是会坐等我们撕票。

    就算联系了汪鹏,她肯定也会选择报警,然后想方设法的刺激我们,诱使我们撕票。

    这样一来,我找的那伙人拿不到钱,我也抓不住汪鹏,没机会下手,所以商量过后,直接选择了放弃。”

    “噢?”荀牧纳闷的问道:“听你的意思,你确定汪鹏不会报警?”

    “不会的,”汪海摇头说道:

    “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我们表现得狠些,让他知道,一旦他报警,咱们就不要钱了,直接撕票走人换一单下手,同时勒索的款项不要超脱他的极限,那他绝对不会冒险报警——对他来说,汪华是他仅有的命根子了。”

    “原来如此。”荀牧了然的点点头,跟着又问:“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在汪华死后,将他尸体转移到工地附近,还安排人把他的尸体吊起来?”

    汪海抿唇。

    原本配合的他,在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再次沉默了下去。

    苏平与荀牧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事背后,恐怕还有隐情。

第352章 大鱼

    又过了半晌,汪海才再次开口,说:“我是凌晨的时候,才知道汪华被他们给打死了的消息,当时……我气急了。”

    “噢?”

    汪海又解释道:“当时为了营造不在场证明,每次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会提前先离开,邀请几个朋友一块吃吃喝喝——我不怕被抓,但如果能逃也最好不过。

    除此之外,多数时间我倒也都和他们在一块儿,只是没再汪华面前露脸,怕被他给认出来——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汪华我是不打算为难的,他们拿到了钱,我干掉了汪鹏,就找机会把他给放了。

    期间我们商量过很多,就比如你们之前问的,为什么吧打电话给贺见,我们最终商量的结果就是,一旦打给她,我们什么都捞不着,还可能被抓,所以放弃了,只盯着汪鹏。

    我也没想到他们竟这么不专业,脾气这么暴躁,被汪鹏骂了一通后竟然把汪华给活活打死……我当时真的气急了,险些和他们动手,但木已成舟,再生气也无济于事。”

    苏平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问道:“然后呢?这与你转移汪华尸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汪海说:“我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想要利用汪华的尸体再做笔文章,把汪鹏引出来。”

    “噢?”

    “就是让汪鹏过来给他儿子收尸,然后干掉他,哪怕和他同归于尽。”汪海说:“最最不济,也能让他后悔、愤恨,体会到我这些年的痛苦,多少也算是个报复。”

    苏平双眼眯了眯,沉思两秒,又问:“所以你就找人把汪华的尸体给吊了起来?”

    汪海又一次沉默。

    半分钟后,他摇头说:“不是的。”

    “噢?”

    汪海沉吟三五秒,接着说:“其实,哪怕和他同归于尽,我的把握也不是很大,毕竟汪华已经死了,汪鹏知道后大概率会在第一时间报警,只有很小很小的可能? 崩溃了,忘了报警这回事儿。

    所以……我得最大程度的刺激他,这才特地去了趟郊县,把他曾经送给他前期的买菜车给偷了出来? 再转移汪华的尸体,拍了照片,想把汪鹏骗出来? 骗他说汪华出事了,并把照片发给他,让他赶紧过来? 把他弄死。”

    苏平微微挑眉——这个逻辑有点牵强? 估计是汪海现编的。

    换句话说? 汪海在撒谎。

    进一步分析,他已经交代了这么多的情况下? 却依旧在这一环节有所隐瞒……

    大概率是因为? 帮汪海吊起尸体,自称是工地监理员的家伙? 与汪海关系密切,交情匪浅。

    想到这儿? 苏平依旧不动声色? 还点了点头? 仿佛相信了汪海的鬼话。

    汪海又接着说:“但我还没来得及和汪鹏联系? 没来得及发照片,汪华的尸体就不见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当时我正在附近寻找合适的位置埋伏,结果就逛了一圈,一两分钟的功夫吧,尸体就没了。我也很奇怪,谁会偷了汪华的尸体,打乱了我全盘的计划。”

    苏平没有接话,只定定的盯着他。

    汪海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别过头去,又说:“我试着找过汪华的尸体,但没找到,担心出什么意外,就……就先离开了那个地方,打算重新找机会下手,结果今儿一早,就看到新闻,汪华的尸体被人吊了起来。

    说真的,我挺纳闷的,汪华难不成也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他死都死了,尸体还被人给这么……”

    讲着讲着,汪海也有些不得劲儿,声音越来越小。

    苏平此时却没有戳穿他,反而轻轻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这个“同伙”对他来说应该相当重要,而以他的性子,想要他将此人供出来几乎不可能,没必要在此太过刺激他。

    于是苏平便转而问道:“说了那么多……那帮家伙的联系方式,你还记得吗?”

    “记得。”汪海颔首道:“稳妥起见,我并没有存他们的电话号码,都是硬背下的,还特地重新买了台诺基亚,托他们的关系开了张不知道绑定谁身份证的电话卡,用那台手机来联系。”

    “噢?”荀牧挑眉,问道:“那台手机在哪儿?”

    “藏在我另一套公寓的厕所吊顶上面。”汪海说道:“地址是……”

    苏平对单向玻璃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松哥立刻会意,拿起对讲机,安排人过去查看。

    随后苏平又说:“几个号码与通讯地址,都说一下。”

    汪海如实说了。

    隔壁房间,祁渊立刻将这些号码和地址都记了下来,随后说:“我去技术队找兄弟定位一下。”

    “嗯,抓紧!”松哥立刻说道:“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无法与汪海取得联系了,说不得手机卡什么的都会弃用,得尽快锁定他们才行。”

    “是啊。”方常也说:“既然汪海能借他们的渠道,用绑定他人身份证实名制的临时电话卡,他们没理由没有。这种临时卡放弃了也压根不心疼。”

    “说不定他们在失手打死汪华的时候就已经做出紧急处理了,这会儿人都可能跑出了余桥。”老海说道。

    “等会再扯这些吧。”祁渊摇头,抱起笔记本说:“不管怎么说,我先去找人定位一下,再不济也能把先前的记录给翻出来。”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几人对视一眼,轻笑,又纷纷侧目看向审讯室内。

    此时,苏平又问:“我很好奇,你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和这帮家伙勾搭上的?”

    “也算不打不相识吧。”汪海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说:“读体校的时候,和一帮队友在街边撸串,队友有些喝高了,不小心踢翻了一桌人的啤酒,他们喝的也着实不少,当时就闹了矛盾。”

    “然后呢?”

    “然后我们几个站起来,他们就怂了。”汪海说。

    苏平眼角一抽。

    的确啊,自己一米九的个子都已经有相当的威慑力了,再有警服加成,正气凛然的往那儿一站,只要对面手里没凶器,再狠的混混都得怂一波。

    而两米一一的身高,哪怕没有警服的加成,本身宛若铁塔般健硕的身躯也能给人足够的压迫力,等闲三五个人真未必敢动手。

    何况当时还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尚有几名篮球队的队友,其中恐怕也不乏一米八以上的汉子。

    汪海又呵呵一笑,说:“当时吧,咱们还有点……可以说中二吧。

    就是追求豪爽大方的江湖气,几个人性子也都还挺好,不爱惹事,知道是咱们兄弟踢翻了别人的酒瓶,既然对面认怂了,咱也没得理不饶人,就招呼他们一块过来吃吃喝喝,结果就莫名其妙的有了交情。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帮家伙竟然混社会的,我看中了他们的豪爽大气,虽然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装的,而他们看中了我的大高个子……”

    顿了顿,他深吸口气,说:“其实咱们相处的挺愉快的,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就迎来了严打,他们基本都被抓了,不过他们犯的事儿貌似都不重,最长的也就被判了七年,大多都是三年……

    然后等我毕业那会儿,有个刑期很短的兄弟就被放出来了,他找到我,问我毕业后还想不想继续打篮球。

    呵呵,当时其实已经有俱乐部相中我了,而且不止一个,我在犹豫去哪个呢,就把这事儿告诉他了。

    结果他介绍我现在的老板,说他们老板很看好我——而且那个老板的俱乐部其实也向我抛出了橄榄枝,给的签约价还挺可观,在一票俱乐部中排前三。我也就卖了他个面子,进了这家俱乐部。”

    苏平若有所思。

    就是说……

    汪海现在所在球队的上级俱乐部老板,曾经通过他认识的小混混把他“收入囊中”了?

    而汪海提起这事儿,说明他这次绑架汪华,应当也是利用的这条渠道。

    言外之意,该球队老板,手底下有不少小混混跑腿干活啊。

    当然,“掌握”着一些小混混干点脏活,并不意味着就是涉黑了,二者之间还是有着严格界限,要看这帮家伙究竟帮老板干了什么活,才能确定具体的性质。

    果不其然,汪海深吸口气,接着说道:“进了球队后,我和他们……其实还有联系,彼此交情可以算是挺深的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我也能看得出来,咱们就是互相利用而已,真论感情,真的没有。

    甚至,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的话,他们都能毫不留情的把我给卖了。而我也是因为见识过他们的手段,知道他们是我老板的黑手套,不敢跳槽。”

    “噢?”苏平坐直了身子。

    “其实有别的球队向我抛出过橄榄枝,挖我跳槽,薪水要比现在高不少,而且违约金也由他们负责赔付。”汪海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说:“但……我很心动,可不敢。

    我还记得,大概四年前,有个兄弟,打中锋的,跳槽到了新安那边的一支球队,结果过没两个星期,就传来他出了车祸的消息,脊椎都被撞断了,肇事司机酒驾,再之后,他爸妈的生意也受到狙击,很快破产……

    我们都明白,单纯对付他,老板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了,花的价钱太多了,不划算,可老板这是在杀鸡儆猴,而你们公安什么证据都没有,也拿他没有办法。”

    苏平眯起双眼,随后侧目,与荀牧对视。

    这是……

    钓出了一条大鱼啊。

    按照汪海的讲述,这俱乐部老板妥妥的涉嫌有组织犯罪了。

    汪海想了想,说:“如果你们想调查我老板的话……只要你们拿出诚意,真心实意的帮我将我爸妈的案子侦破了,我愿意给你们当证人,虽然我手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就是了。

    反正……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就被他报复嘛!只要能给我爸妈一个交代,死我也愿意。”

    苏平轻轻点头,例行表示感谢。

    接着,汪海又详细说了自己是如何找到以前的那帮“兄弟”,怎么联络他们实行绑架的。

    这帮人与那老板貌似也不完全一条心,同意了汪海的方案,绑架汪华,向汪鹏勒索两百万,而汪鹏则交给汪海来处理,他们拿到钱后立刻远走高飞。

    老板显然并不知道这事儿,否则他绝不可能同意让自己的手下与汪海这般冒险——绑架比起交通肇事,风险可太大了,手法也过于粗糙了些,按理说,他应当舍不得汪海被毁,更不容许自己被牵连。

    了解了具体的信息之后,苏平有意直接做证词,便开启了一问一答模式。

    如此,时间迅速流逝,转眼就过了个把小时。

    而技术队这边,也终于有了突破——那帮嫌疑人的手机卡应当确实被销毁了,至少也是处于关机状态,无法追踪定位,但技术警却通过调取基站的联网记录,来大致锁定了他们的最后位置。

    这位置相对分散,而且与汪海提供的地址大有出入,显然,他们在汪海将尸体转移走之后,也立刻四散并换了落脚点,防止被一锅端。

    而在今天早晨,他们发现无法与汪海联系上之后,应当是猜到汪海已经被抓了,立刻做出了紧急处理。

    这帮家伙,反侦查经验倒是挺足的,还真对得起他们得前科。

    想来,他们恐怕也已经逃离了那处落脚点才对。

    祁渊将这事儿转告给松哥,松哥当机立断,立刻安排多队刑警赶往各处,不论嫌疑人是否还待在那儿,他们总得上门侦查一番,说不定还能有突破。

    如果能锁定他们的身份样貌就更好了,那样他们就算逃出余桥,也很难长久的躲下去。

    可惜汪海也不知道他们的确切身份,只知道外号而已,否则他们还能更轻松几分,省不少事儿。

    祁渊也被安排在行动人员的名单当中,与松哥搭伙,一同前往其中一处落脚点。

    路上,祁渊听了松哥转告的线索,反应倒是与苏平和荀牧如出一辙,忍不住嘀咕道:“所以这桩案子,竟可能牵扯出一条大鱼来?”

第353章 调查

    对于这个问题,松哥回答的却十分谨慎,只说了句“或许吧”。

    毕竟目前所知的信息,都仅仅只是汪海的一面之词罢了,具体如何,尚不明确,而全信嫌疑人的一面之词,无疑太过愚蠢,这样的低级错误支队上下没人会犯。

    只是他们也明白,汪海并没有撒谎的必要,尤其在球队已摆明要全力为他打官司争取将他保出来的情况下,更没理由拼着把老板得罪死来撒这么一个谎言。

    虽然,在他认罪以后,再牛批的律师也不可能保他,牢狱之灾是绝对免不了的。以他现如今的年龄来看,篮球生涯可以告终了。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片刻后,松哥又笑问道:“如果这些事儿都是真的,那这家伙恐怕是个狠角色,搞不好又会借助制造交通事故等方法来对付咱们几个。”

    “怕什么。”祁渊轻笑着摇头,说道:“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威胁也碰过不少了,办案过程中,刀子也受过,拳头也挨过,习惯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啧。”松哥有些感慨,说道:“你这一年过的比我曾经在派出所三年都精彩啊。”

    “嘿嘿。”祁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松哥也露出和煦的笑,没再接话,专心开车。

    目的地离得倒不是很远,又开了十七八分钟左右也就到了。

    这儿,也是个城中村,而且相对来说很是落后,还能看到些许零散的平房甚至棚户房、集装箱房。

    一眼看去,祁渊也有些诧异。

    余桥的经济实力并不算强,前些年才成为珠三角城市群的扩充城市,但其实也并不弱,主要是受广大山区面积拖累,其实城区的发展还是相当不错,主城区的人均gdp等数据也十分好看。

    尤其这些年余桥在大力推动新市区建设,对大量城中村进行改建,棚户区基本都已经被拆除了。

    如该村这般的屋子,近些年已很罕见。

    松哥也啧了声,摇摇头? 眼中流露出些许缅怀的神色:“还记得? 我读书的时候也住着这样的集装箱呢。”

    “噢?”祁渊诧异的侧过头,看向松哥。

    松哥轻笑着回忆道:“很小的时候,我爸妈从县里农村来市区打工? 租了个棚户房。

    这房子夏天忒热? 当时又用不起空调? 我们一家子就在房子外头搭起桌椅板凳,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蒲扇? 边扇风? 边吃饭。

    还有写作业的时候也是? 点一盘蚊香? 我妈不干活的时候就坐在边上,帮我扇风,看着我写。要时间晚了,太阳落山了? 就拉个灯泡出来吊着,给我打光。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我考中了咱们市的重点高中。

    后来? 大概是我上高中的时候? 建筑工人的工钱有了明显上涨? 家里条件也好起来了,就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置办了许多加点,我爸也起了点别的心思,开始想着自己接活,单干。

    后来? 我考上了公安大学,也是那一年,家里有了重要转折,老爸接了几套私人楼房工程,包工包料,一年赚了六十万,买了房子……

    别说啊,小时候条件差归差了点,日子过得还挺舒服,也无忧无虑的,想想还真有点怀念呢,只是那样的日子是真回不去了。”

    祁渊张了张嘴,脸上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说道:“松哥你还真了不起,要我是这种条件,可能根本学不进去……”

    “说什么呢。”松哥笑道:“我们那会儿啊,大环境可不比你们,那个时代好些孩子都和我差不多,不也出了好些优秀人才么?”

    祁渊无法理解,但也跟着轻笑,说:“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松哥你的这种性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

    松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经历的多了,想要用更轻松的态度去过日子罢了。”

    “嗯。”祁渊轻轻颔首,没有追问。

    从苏平和荀牧那儿,祁渊也了解了些松哥的过往,知道他曾经是缉毒警,而且还立过个人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集体二等功一次。

    松哥的兄弟,好些都牺牲了——也是那一次行动,他们获得了集体二等功表彰。

    可以说,支队当中最让苏平和荀牧看中的,其实就是松哥。

    “走了。”松哥再次摇头,说道:“别耽误时间,先去村子里看看吧。”

    祁渊回过神,一边跟上松哥的脚步,一边问道:“话说回来,这要怎么查?靠基站三角定位毕竟有一定的误差,咱们无法精确判断目标地点到底是哪栋楼,更别说具体户号了。”

    “问问总会有结果的。”松哥说道:“像这样位于市区,却甚至还有砖瓦房棚户房的存在的城中村啊,往往是治安的大难点,鱼龙混杂,但同时,想要收集线索与情报,却也比较简单。”

    “噢?”

    “住在这儿,总不会都是无业游民,混混小偷。”松哥解释说:“绝大部分其实还是打工人、上班族,他们也渴望拥有安定和谐的治安环境,只要能打消他们的顾虑,他们很乐意向我们提供线索。

    而……那些小混混们,如果肯安分的过日子的话,也就不叫混混了。这些年对着和方面的打击力度很大,他们或许有所收敛,不敢打家劫舍,但……

    你能理解的吧?就是那种诡异的气质,哪怕那帮家伙不惹事儿,老百姓瞧着依旧会皱眉头,觉得他们是烂仔。”

    祁渊轻轻点头。

    松哥接着说:“尤其房东,对这种人恐怕更有意见,所以只要稍微问一问就能找到些许混混,即使他们不是咱们要找的目标,但他们的圈子很小,不多时就能找到咱们要找的落脚点。”

    顿了顿,松哥又补充道:“关键是……虽然有误差,但误差并不是太大,也就那么几栋楼而已。”

    说着,他们已经走入了村内的小巷道当中。

    很快就走到了定位范围之中,祁渊抬手,看着附近的几栋房子。

    这几栋楼,是城中村内常见的握手楼,楼下虽然留下了勉强能过车的小巷道,但上边却在竭力“争取”更多面积,是以两栋楼之间的间隔不过区区一米出头,彼此挨着的两户人家打开窗户,甚至可以在空中握手。

    如此高密度的楼房,采光可以说差得很了。

    另一方面,楼房本身也并不高,只有五层的样子,楼梯外墙不少瓷砖已经剥脱,还长了大量的青苔。

    显然这楼也有些年头了。

    据祁渊所知,这样的楼房在盖的那个年代,单间还并不太能让人接受,主要集中于筒子楼中,眼前的居民楼大多都是两室一厅的套间,住起来其实还不算太差。

    但近些年,有大量房东为了收取更多的房租,对这些房子进行“改建”,硬生生把原本的套房给隔成了一套套小单间,就很难受了。

    “应该就是这几栋了。”松哥点点头,抬手一指,说道:“咱们先从这儿问起。”

    “好。”

    ……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审讯室。

    录取口供证词,其实是个相当繁琐的活,哪怕汪海十分配合,也得耗费大量的时间。

    而苏平已经渐渐没了耐心,因为外边的大局,还需要他来指挥。

    于是他就通知方常过来接替他的工作,与不适合到处跑的荀牧一块继续完成后续的工作,自己则跑了出来,点上根烟,然后向老海询问各刑警们的工作进展,并逐一联系上进行确认。

    大概掌握情况之后,正好一根烟抽完。

    见他放下手机,掐灭烟头,老海试探着问道:“苏队,咱们接下来,真的要同时跟进三桩案子啊?”

    “哪三桩?”苏平挑眉。

    “汪海父母失踪案,汪海劫持、杀人案,还有汪海他老板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

    “这是两桩。”苏平打断他,摇头说道:“而且我说了,失踪案,抽调几位感兴趣的同事查一查即可,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去并不现实,而且能取得突破的可能性也很低,就当给汪海一个交代了。”

    老海看了苏平几眼。

    他明白,以苏平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说明苏平对这桩案子也完全没底气——但这也难怪,十九年前的失踪案,当真不是能力出众就能侦破的,完全就看投入人力的多少,还需要极好的运气。

    没见汪海找了十九年,踏遍了十五平方公里的山地都完全没发现么。

    这时,苏平又说道:“至于汪海他老板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的事儿……说实话,这桩案子,咱们未必能插手。”

    “噢?”

    “别忘了,汪海所在的俱乐部在花羊。”苏平又点上一根烟,说道:“即使有进行了些许犯罪活动,我想也是在花羊那边干的,我们并没有权限调查,最多将情况转告给花羊那边的同事,由当地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负责跟进。

    至于这边的这帮小混混……他们或许跟汪海的老板脱不了干系,可这桩案子十有**这个老板并不知情,恐怕牵扯不到他身上。”

    老海皱眉:“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了?”

    “那也没办法。”苏平摇头:“除非他在余桥犯过罪,而且咱们有足够的条件立案,否则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咱们管不到花羊。”

    “也是。”老海揉揉太阳穴。

    说没几句,两人就没话了,陷入沉默。

    苏平也不是会没话找话的人,便摆摆手:“我去各个科室,进一步统合下目前已有的线索,有事来办公室找我。”

    “好。”

    刚走出去两步,苏平又想到件事儿,顿下脚步,回过神说:“对了,那个所谓的‘监理员’,记得想办法继续跟进,重点抓下,其他方面都没啥子问题了,关键就剩这个家伙,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有。”

    “放心吧。”老海说道:“我们几个也讨论过,结合汪海的态度,基本能认定这家伙和汪海交情匪浅,有这条线索,我想应该不难查才对。”

    “嗯,那就交给你了。”苏平摆摆手,再次转身离开。

    ……

    城中村。

    松哥和祁渊同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那栋楼。

    有租户的儿子把房东打了一顿,被勒令搬走?

    附近几栋楼,就这么一个出名的“烂仔”?

    那估计就是他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

    随后松哥立马对眼前的小卖部老板道谢,还顺便买了两根雪糕。

    老板乐呵呵的让他们扫了码,又说:“警官,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啊,我怕……”

    “放心吧老板。”松哥笑道:“咱们肯定会严格保密的。”

    老板连连点头。

    松哥祁渊俩便吃着雪糕,走出了小卖部。

    他们没急着上去,而是先给那栋楼得房东打了电话。雪糕吃完,房东也正好下来,目光左右看了两圈,最后落在祁渊和松哥身上。

    “是……赵警官吗?”

    “这里。”松哥抬手招了招,自我介绍道:“老先生,你好,刚在电话里聊过了,我是刑侦支队的刑警,赵擎松,这位是我同事,祁渊。”

    “赵警官,祁警官。”老房东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有些纳闷的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松哥直入正题,问:“听说前不久您与一名租客发生了肢体冲突,是吗?”

    “呃……”老房东张了张嘴,随后点头说:“是有这事儿,不过我记得我没报警,咱们私了了。

    怎么说呢,小孩子不懂事,当时我也真的生气,想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但他爸妈一直求我,我见他们也确实不容易,就又给了他们个机会。”

    “您还真是好心。”松哥轻笑,接着问:“请问……那户租户,住在几号房间?”

    “哎?”老房东眨眨眼睛,接着忍不住摆摆手,说:“那个,警官,我已经答应他们不追究这件事了,他们真的怪不容易,就算了吧?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一点皮外伤……”

    祁渊微微眯眼。

    这房东的表现有些奇怪……

    未免也太老好人了点。

    松哥同样发现了问题,但没有表露分毫,只说:“我们这次过来并非是因为你们先前的矛盾,而是有另一桩案件,可能与他相关。”

    “啊?”

第354章 变故

    松哥没再细细的解释,只定定的看着老房东。

    房东咽口唾沫,随后忍不住别过头,说道:“警官,你们搞错了吧?那孩子虽然没学好,但也不至于到处惹是生非,你们……肯定有什么误会才对。”

    “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松哥微微皱眉,但语气听上去依旧随和,说道:“您只要说说他家住在哪一户就可以了。”

    “这……”房东仍旧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说:“好吧,302室就是,不过他们这会儿不一定在家。”

    祁渊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目光中带有强烈的怀疑意味。

    房东不敢与他对视,视线有些躲闪。

    松哥这时又问:“老先生,您现在有空么得?”

    “有,有。”房东连连点头。

    “那方便的话,咱仨一起上去看看?”

    “这……”房东迟疑一阵,又摇头说道:“算了吧,我去不合适,你们去就好了,别要又真惹出什么麻烦来,那小子记恨我。”

    松哥轻笑:“您老刚刚不是还挺理解那小伙子的吗?”

    “毕竟被打过,还是有些怕。”房东又咽了口唾沫,说:“理解归理解,真的不想再被打一次……唉,他们家本来就不容易,孩子还这样不学好,以后该怎么办哟。”

    “您还是跟我们一块上去吧。”松哥说道:“万一没人在家,您也好帮我们开一下门。”

    “开门?”房东一愣:“他们不在家你们进去干什么?”

    松哥再次轻笑,却没解释。

    他当然不会明说,房东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总觉得房东似乎是在竭力避免他们与302住户接触的样子。

    即使是阳光开朗的松哥,也总习惯性怀揣着最大的恶意去看“嫌疑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这一户人家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同时从房东的反应,松哥还看出一件事儿——房东果然有302户的钥匙。

    又或者说,如这类城中村自建房的房东,大多数都会留一把钥匙——当然了,租户也可以选择更换锁芯,让房东手中的钥匙无用武之地。

    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刑警也许多次通过两微一端平台呼吁市民们租房后尽快更换锁芯,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并不是所有房东都值得被信任。

    房东犹豫一阵,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秒,他反倒怀疑起松哥的身份了,质问道:“那个? 你真的是警察么?”

    松哥轻笑,再次取出警察证,说:“你可以检查,如果不信,打电话报上我的警号进行求证也可以。”

    “呃……”看了一阵,房东将证件还给松哥? 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我相信你们是警察。”

    “那么,请带我们上去吧。”

    “行吧。”房东轻叹口气,但他刚转过身? 还没迈开脚? 就又问道:“对了警官,你们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松哥抬手一指,房东侧目看去? 就瞧见贴在门边的招租广告……

    好吧? 那边的招租广告其实不少? 但房东们都颇有默契的在上边写明了自己的楼在几栋。

    格式上基本都是xx栋x室x厅招租,房租多少或者面议? 随后留下了电话号码酱紫。

    扫两眼? 就能找到这栋楼的招租广告,它被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毕竟就是本栋楼嘛。

    房东没再说什么,也再找不到别的合适理由来拖时间,只得打开大门,带着松哥和祁渊上了三楼,随后抬手一指,说:“那里就是了。”

    松哥侧目看了眼,点头。

    这栋楼目测占地约莫一百四十平,二楼往上四面各往外扩了一米出头,总面积能有一百七十平左右。

    每层三户,除去楼梯走道等,套内每户五十平左右的样子,而从楼体外往里看,应该都是两室一厅。

    五十平的小二房,怎么说呢,对于普通三口之家而言还凑合吧,只是要家电家具和其他物件多一些的话,难免显得逼仄,何况绝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具备收纳的意识和能力。

    但考虑到七百块钱每月的房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房东“扭扭捏捏”的走到302室,用力敲了敲门,喊道:“老闫,在不在老闫!开下门!”

    砰砰砰的敲了半天,却没有回应,房东摇摇头,讪讪的笑了一阵,说道:“警官,人怕是不在,估摸着还在外头摆摊呢,这会儿可能人还比较多,怕是要十一点十二点才会回来了。”

    松哥挑眉,抬手看了眼表。

    这会儿已快十点了,又不是什么周末,按理说人流量已经很少,除非是在夜市搞大排档宵夜,否则应该已经收摊了才对。

    而搞宵夜的话十一二点怕是回不来。

    换言之,房东给的时间并不靠谱,他是故意说得这么晚,让自己和祁渊没耐心先离开的么?

    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避免自己与租户接触?或者说,避免这时候接触,他还趁着这个空档安排些事情?

    想到这儿,松哥摇摇头:“没事儿,先等等吧。”

    房东又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起来。

    松哥没搭理他,也没提钥匙的事儿——人还没回来,真就这么把门给开了也说不过去,刚刚提这事儿,也只是为了试探房东一二而已。

    几人便都杵在门口等,房东不时的踱两步,显得有些焦躁。

    几分钟后,祁渊鼻子忽然抽了抽,皱眉道:“奇怪,怎么有股臭鸡蛋……等等!煤气味!这房间里传来的!”

    “嗯?”松哥一愣:“你确定吗?”

    祁渊摇头,想了想,干脆趴在地上,鼻子凑在门缝闻了闻,接着立刻跳起来说:“就是这里传出来的!”

    “开门!”松哥立刻侧目看向房东。

    房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松哥再次强调:“开门!”

    “这……”房东咽了口唾沫:“不太好吧,毕竟人还没回来,这要万一丢了点啥东西我们怕是不好解释……”

    “你开门就是,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小祁,执法记录仪打开!”松哥吼道,说着也开启了自己的执法记录仪,并看向房东。

    房东只能将腰间那一大串的钥匙取了下来,翻找一阵,随后乖乖的将门打开。

    但……

    门里头竟然还有防盗链。

    “房间里有人?”松哥愣了一瞬,接着又有些奇怪,既然知道将防盗链栓上,为什么不把机械锁给拧了呢?

    而且,刚刚敲门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开门呢?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松哥立刻看向祁渊说:“小祁!楼下就有家五金店,你去弄个剪子来!剪钢筋的那种!快!”

    祁渊立刻颔首,同时松哥对里头吼道:“有没有人!快开门!我们是警察!来救人的!”

    此时他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了,毕竟刚刚动静不小,里头的人肯定已经听到了声音。

    没有人回复,但松哥隐隐约约听到了哭声。

    听上去,应该是个小孩儿。

    “小朋友!”松哥立刻喊道:“小朋友,快开一下门,我是警察,来帮你的!听得到吗小朋友?”

    依旧还是没有回复。

    “可恶!”松哥咬咬牙,又拍了拍门,继续喊:“小朋友,你不开门也可以,麻烦你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好吗?还有煤气,你会关煤气吗?不不不,你别管煤气,先赶紧把窗户打开,然后在窗户那边等我好不好?”

    终于,房间内传来声啜泣:“叔叔……你真的是警察吗?”

    “是!我是警察!你看,我穿着警服呢,我身上还有证明,我们是来帮你的!”松哥赶紧说。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透过门缝,松哥看到名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光着脚丫往门这儿跑。

    与此同时,松哥忽然听到一阵异响,不由得转过头,便见老房东抓起个挂在墙上的灭火器。

    瞧见松哥的目光,他立刻解释说:“以防万一,要是起火了也好赶紧给它灭掉。”

    松哥点点头,再次回过身看向门缝内。

    却见小姑娘忽的脸色煞白,捂着嘴后退了两步,紧跟着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松哥双眼微眯。

    同时小姑娘瞳孔又扩大一圈,伸出手,嘴巴张的老大,似乎想说什么。

    松哥瞬间反应过来,小姑娘恐惧的来源,说不定就是身后的房东。

    而此时的表现……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松哥猛地蹲下身往侧面一倒,跟着就听到砰的巨响,再侧目……

    入眼便是红色的灭火器,方才的动静便是灭火器砸在门上发出的,而灭火器另一端,正被老房东给抓着。

    同时,老房东此时的脸色十分复杂,既有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狰狞与疯狂,又有几分错愕和惶恐。

    松哥立刻明白,若非自己经验极端丰富,数次经历生死危机,且反应速度同样奇快无比,刚刚那一下恐怕就砸在自己脑袋上了。

    想到这儿,他另一手猛地在地上一撑,迅速站起身冷冷的问道:“你干什么?”

    同时他对着门缝打了个手势,示意小姑娘赶紧去将门窗打开。

    那小姑娘也算机警,反应过来后,就直接起身跑了。

    老房东再咽了口唾沫,脸色发白,嘴唇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但双手仍然死死的抓着灭火器。

    松哥鼻尖耸动,闻了闻空气中的煤气味儿。

    他嗅觉不如祁渊灵敏,但差的也不多,分辨一二。味道明显,但还不算浓烈,暂时而言起火的危险并不算太高,但显然也不合适用枪,何况这儿的空间未免太过狭**仄了些,子弹跳弹的可能性较大,太危险。

    于是他从腰间抽出了甩棍,另一手摸出了辣椒喷雾。

    老房东脸色挣扎起来,但松哥知道,他接下来要么继续发狂般的继续扑上来攻击,要么放弃抵抗……

    后者的可能性相对小些,因为他刚刚已经冲动出手了,束手就擒的可能性不大。

    果不其然,房东忽的喊了一声,双手高举灭火器就冲了出来。

    见状,松哥迅速将警棍往前用力一戳,正正的戳在他胸口处,房东双眼怒突,抓着灭火器的手本能撒开,那玩意儿便落到了地上。

    松哥收回甩棍,迅速欺身而上,另一手猛地抬起对着他的面门喷出辣椒喷雾。

    喷雾直接入眼,胸口处的剧痛加上双眼的刺激,彻底让房东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整个身子都蜷在了地上,双手捂面。

    松哥面色严峻,又抽出手铐,将他两手反剪铐上。

    此时祁渊才刚刚回来,刚跑到二楼,喊了声松哥,说剪子拿来了,同时迅速往前冲。

    然后冲到二楼半,一抬头,正好瞧见松哥压在房东身上,膝盖顶着他的后背,而房东此时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一脸,正在不断的挣扎,还嚷嚷着自己眼睛瞎了。

    祁渊脑袋有一瞬的宕机,但好在身子还有自己的想法,照旧跑了上去,然后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你先别管,开门,通风,关煤气!”松哥急切的说道。

    “好!”

    ……

    四分钟后。

    松哥押着房东来到厕所,黑着脸接水帮他冲洗面部,祁渊则手忙脚乱的宽慰着小女孩。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穿着小学校服,目测年纪十岁左右,祁渊瞥了眼桌面,瞧见了三年级的英语课本。

    煤气“泄露”的时间并不算长,加上女孩儿及时开门通风,而且还自己将煤气给关了上去,所以开了门后不久,煤气就消散的七七八八了,室内危险也被解除。

    接着女孩儿看到祁渊身上的警服,便一个劲儿得哭,时不时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哽咽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但祁渊已经猜到,这女孩儿肯定受了什么委屈,而这份委屈,大概率便是房东造成的。

    甚至……

    室内的煤气,恐怕都是小姑娘自己开的。

    她竟萌生了死意。

    又过了两分钟,小姑娘哭声小了些,祁渊赶紧摸出手机,说道:“没事了小姑娘,乖,我们先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好不好?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第355章 梦魇

    一提到父母,小姑娘的哭声瞬间停滞,又过了好几秒钟,才忍不住蜷了蜷身子,双手抱着自己肩膀,低声啜泣,瑟瑟发抖。

    这般反应,着实让祁渊始料不及。

    提起父母来,这名小姑娘似乎反而更加恐惧了?

    这显然不核里,绝大多数情况下,父母都是孩子的避风港,是最大的精神支柱,不论再大的恐惧,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都该稍微轻松一点才是。

    除非……

    伤害她的人,也包括了她父母。

    再联想到房东先前在楼下说的话,被打了还能不追究,甚至颇为“理解”这套房子的租户,以及后边种种怪异的表现,被松哥制服的事实,以及小姑娘对他的恐惧……

    难不成,小姑娘的父母竟与房东达成了某种罪恶交易,以小姑娘为筹码换取继续在这儿住下去的机会?

    这般一想,祁渊忍不住攥了攥拳。

    这是何等暴行!

    又是多么禽兽不如的父母,才能干出这等事来!

    想了好几秒,祁渊看向小姑娘,又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波涛,深吸口气,蹲下身子,蹲在她的身边半米处,挤出微笑说道:“小妹妹,乖,不哭了,哥哥会保护你的,放心吧,有我们在,没人能伤害到你。”

    小姑娘又啜泣一阵,终于憋出一句:“谢谢大哥哥。”

    祁渊轻笑,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又怕她再次受到刺激,便强忍着不动,与她保持半米之隔,脑子也在快速转动? 思索着怎么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

    他知道,像这样的小姑娘? 心里恐怕都十分敏感,可能非常排斥肢体上的接触? 甚至靠的近些都可能会刺痛到她? 尤其是面对异性的时候。

    祁渊不想再刺激她,甚至不敢询问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避免她受到二次伤害。

    他只想让小姑娘的情绪稳定下来,暂时忘记伤痛。

    又过了一小会儿,松哥从厕所里走出来? 对祁渊使了个颜色,示意祁渊进厕所看着那老东西。

    祁渊松了口气? 他知道? 松哥阳光开朗的气质? 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再加上他十分丰富的经验? 以及刚刚几乎当着姑娘的面制服了内老头? 已然取得了小姑娘的信任。

    让松哥来安慰小姑娘的话,效果应该相当不错,至少比祁渊来要好得多。

    走进厕所? 祁渊寻思一阵后? 便关上了厕所的门。

    他还是想从这老东西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又担心他们的对话被小姑娘听到了会刺激到人家。

    当然,与嫌疑人独处一室,其实是相当冒险的行为,尤其嫌疑人身上还有伤。

    好在祁渊全程开启着执法记录仪,就挂在肩上。

    当然,即使如此,他就算问出了什么东西,也只能作为接下来的调查的方向,而不能作为实质性的证据,因为程序并不合法——按规定,审讯工作,至少要有两名民警在场,相互监督,取得的证词才有效。

    用水冲洗了好一会儿,老东西的眼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毕竟警用的辣椒喷雾并不是为了致伤致盲,只是为了瞬间解除嫌疑人的行动力而已,其浓度不算太高,甚至一些肾上腺激素、甲状腺激素水平高的,靠辣椒喷雾都不一定能制服。

    冲洗干净,便没了大碍。

    但这老东西似乎不打算说话,就坐在厕所的地上,哪怕全身都被打湿了也不搭理,只呆呆的缩在那儿,面如死灰。

    而祁渊已经通过地上的灭火器,以及小姑娘的反应,推测出了一二。

    这老东西,显然侵犯了人小姑娘,而且在刚刚还意图袭警。

    于是祁渊便问道:“说说吧。”

    老东西别过头,并不与祁渊对视,更别说回话了。

    “不肯配合么?”祁渊哼一声,说道:“猥亵,袭警,你猜猜这是多大的罪责?要不是室内煤气泄漏,你这会儿说不定都被毙了!该喊你家人来认尸体了!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发呆,都算你运气好!

    你现在还在这负隅顽抗?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要不要赌一把,看看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

    老东西又咽了下唾沫,干瘪的嘴唇微微开启,但却像被人掐着喉咙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竟然还要脸,有些事儿至今开不了口。

    之所以在冲动下冒死袭击松哥,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愚昧无知。

    袭警可是重罪,公安方面绝不会善罢甘休,别想指望能借此脱罪。而若是袭杀警察,那可就更不得了了,被抓到妥妥的死刑,死缓都是奢望。

    但不管怎么说,他此时就是不愿意开口——或许过阵子能好一些,能乖乖招供,可现在着实难以启齿。

    祁渊也算积累了不少经验,此时倒也看出这家伙竟有些窘迫,不由得冷笑道:“怎么,你这样的人竟然还知道尴尬?竟然还有廉耻心?啧啧啧!”

    他知道不该太过刺激嫌疑人,但他忍不住,满腔的怒火长期得不到发泄会憋出病来的。

    何况也无所谓,祁渊刚说的话可不是在唬这老东西,而是真的有信心能零口供定他罪。

    这不要脸的孬货,手法能有多高明?何况袭警那一幕必然被执法记录仪给拍摄下来了,他是百口莫辩。

    见他不答,祁渊也不打算再问,心里那点猜测估计**不离十,这会儿能否得到确认也不打紧。

    于是祁渊便掏出手机,给苏平打了个电话,说两句后便放下手机,通过微信将事情大概转告给他。

    苏平很快回复,他马上过来。

    随后祁渊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越来越复杂了……

    汪海犯下的绑架案,不仅牵扯出十九年前的失踪案,牵扯出了一帮不法团伙,牵扯出某个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的老板,竟还牵扯出了一桩猥亵幼童案。

    而回到起点,这桩绑架案,虽然脉络已然清晰,但那一伙人尚未落网,且将受害者尸体吊起来的那名“监理员”目前也还没有线索……

    此案并不复杂,可牵扯出的东西,真的是千头万绪,让祁渊脑仁发疼。

    正这时,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祁渊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便起身开门,从厕所里出来。

    刚一出来,就见到小姑娘在一个劲儿的往后缩,仿佛要将整个身子都塞进沙发里一般。

    而松哥也站起身,侧目看向门口。

    “保安?你们怎么在我家里?谁让你们进来的?”紧跟着,祁渊听见一声质问。

    祁渊眼角抽搐。

    得,又tm被当成了保安,分明有明文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穿着仿照警服的制服,可惜没法管,一堆保安直接抄袭警服款式。

    祁渊还记得单位里有老前辈吐槽过,一个小区里的警监总警监比公安部都要多,站岗的都是大佬。

    没有贬低保安的意思,但确实,因为这套衣服,警察莫名其妙背了太多锅了,严重影响公安形象与公信力。

    松哥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默默的掏出证件,冷声说道:“余桥公安刑侦支队重案大队刑警,赵擎松。”

    “警……警察?”那人声音听上去有些错愕。

    随后祁渊走到松哥身边,那两人同样也走入室内,四人相互对视。

    “你们……怎么?”对面的男人张嘴,支吾半天之后,又憋出一句:“警察也不能随便入室啊!你们怎么……”

    “你家煤气泄漏了。”松哥淡然说道。

    对面女子脸上也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随后立刻看向小姑娘,有些紧张的问道:“我们出门应该是关了煤气的呀,怎么会泄漏呢?你没事吧崽崽?”

    女孩抬起头,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怯懦的喊了声:“妈妈,回来啦。”

    对面女子脸上露出笑意:“嗯,回来了,今天生意还好,崽崽在家乖不乖呀?作业写完没有?”

    男子也满脸堆笑:“谢谢了警察同志,幸亏有你们才没有出事,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感谢就不必了。”松哥轻轻摇头:“但还有件事儿,需要你们好好解释解释。”

    “啊?”男子一愣,诧异的问道:“什么事啊?”

    “我们顺便逮到了个人。”松哥说道:“他已经被制服。”

    “啊?”那男子张大嘴,显得有些紧张,第一时间追问道:“怎么回事?小偷吗?家里进贼了?崽崽你没事吧?受伤没有?有没有被吓到?”

    说着他忍不住朝着沙发走去,同时伸出手。

    松哥眉头一皱,刚想制止,拒绝他向前,但此时小姑娘却手一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哭着跑到男子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男子赶忙将她抱起来,一边拍着背,一边抖着身子,说:“乖,不哭啊,崽崽不哭,爸爸回来了,放心放心,爸爸保护你,没事了……”

    说着他长吁口气,又看向松哥,不好意思道:“看样子我女儿真是吓坏了……警察同志,多谢啊,幸亏有你们!”

    另一边,祁渊始终盯着那女子,瞧见她眼睛乱转,表情凝滞,似乎有一些慌乱。

    见此,祁渊若有所思。

    松哥同样如此,于是,他又试探着说道:“或许那家伙的身份,会让你大吃一惊——他是你们的房东。”

    “啊?房东?不是才刚刚交过房租么?他又来干什么?”男人眨眨眼,接着又拍拍小姑娘的背,尽可能温柔的轻声说道:“崽崽乖,别哭啦,那是你房东爷爷,误会,都是误会来着。”

    而同时,那女子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一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见状,祁渊简直怒不可遏,立刻踏前,冷冷的说道:“女士,麻烦你给我们个解释。”

    “解……什么解释?”女子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我……你们……不是,到底什么情况?”

    “呵,还嘴硬不肯说么?”祁渊冷笑。

    男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但没能反应过来,还有些懵,也问了句:“怎么啦警官?”

    祁渊侧目看想小姑娘,忍不住抿抿唇。

    当着小姑娘的面,祁渊不太好说,怕再刺激到她。

    只是,为了还她一个公道,为了让禽兽受到应有的制裁,有些刺激,她恐怕不得不受,二次伤害恐怕也在所难免。

    关键只在于,伤害是大是小。

    于是松哥说道:“有些事儿,一问便知,一戳就破,个别人心知肚明,负隅顽抗是没有好结果的,女士,你说是吗?”

    那女人脸色更白了几分。

    随后松哥转过身,将茶几上的课本、作业本略微收拾收拾,放进书包里,又看向男人怀中的小姑娘,露出温和的微笑,说:“小朋友,听话,进屋里看书写作业好吗?叔叔想和你爸爸聊聊,教他以后怎么保护好你。”

    小姑娘脑袋钻进了父亲胸膛。

    男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拍着女儿的背,安慰起来,只时不时的看向松哥和身边的妻子,脸上已浮现出了些许质疑。

    女人轻咬下唇,两手捏着衣角,六神无主。

    这时,小姑娘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把脑袋从父亲的胸膛里抽出来,看向了松哥,说:“警察叔叔,我……我不走!”

    紧跟着她又说:“爸爸跟我说过,自己的事自己做,还说过,被人欺负了要跟爸爸说,我……我不乖,没做到,现在我想,我想……

    我一直不敢跟爸爸讲这些,现在我想自己讲。”

    松哥微微挑眉。

    男人也错愕了几秒,接着露出笑容,拍拍女儿的背,说:“崽崽乖,你说得对,被欺负了要跟爸爸讲,爸爸保护你。来吧,跟爸爸说说,你受什么委屈啦?”

    显然,他此时虽然猜到自己女儿可能受了伤害,但却仍然没有意识到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唯有那名女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身子都开始摇摆起来。

    可……虽然小姑娘似乎下定了决心,但几次开口,仍然没说出什么。这事对她而言就是梦魇,略一回忆,就手脚冰冷,慌的六神无主。

    男人见此,冷冷得剜了她一眼,然后又拍拍女儿的背,问道:“是不是后妈打你了?”

    女孩摇头,随后给了男人雷霆一击。

    “她带我去找房东爷爷,让爷爷欺负我。”

第356章 遭遇

    听到这话,男人浑身剧颤,四肢僵劲,手脚冰冷。

    他整个人都木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机械的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女儿,又别过脑袋,看向自己的妻子。

    又几秒,他才一字一顿的问:“崽崽说的……是真的?”

    女人被他目光刺的脸生疼,视线不由自主的偏向一旁,身子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安……安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你听我解释!”

    男人干裂的嘴唇几次启闭,终于咬牙吐出一个字:“说!”

    他还算有理智,不会像某些令人无语的桥段中一样嚷嚷着我不听我不听,而且小姑娘说的也有些不清不楚,他打算给女人个解释的机会。

    他妻子仍旧哆嗦着,十分恐惧,还忍不住看向祁渊和松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祁渊两人却并未给她半点回应,只是死死的盯着她。

    她顿时更慌张了。

    见状,男人眉心拧的更紧几分,声音也抬高了不少,喝道:“你说啊!你不是要解释吗?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崽崽到底怎么被欺负了?”

    女人身子发软,赶忙伸手扶住了餐桌,随后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男人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他缓缓放下了怀中的女儿,并在腰间一划拉,抽出了皮带。

    见此,女人脸上爬满了恐惧,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祁渊皱眉,赶忙上去拦着,说道:“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不要动粗。”

    “你闪开!”男人伸手一推,接着又深吸口气:“警察同志,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的女儿,但是……今天我非得打死这个婆娘不可!”

    “打啊!你打啊!”女人似乎是在恐惧之下也终于崩溃了,飙着泪吼道:“这些年你他妈打我打的还少吗?来啊!我不怕你,有本事你就当着警察的面把我打死好了!”

    一面说,她一面激动的把外衣脱了,袖子一捋,裤腿一拉,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脚,哭嚎着骂骂咧咧道:

    “你算什么男人,半点本事都没有,钱也赚不来几个,日子也不会过,天天就喝酒打牌,在家里作威作福,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现在来怪我卖了你女儿了?老娘不怕告诉你? 我就是报复你这狗男人,怎么着吧!我打不过你还收拾不了这小屁娃娃了?”

    祁渊一愣,侧目与松哥对视一眼。

    松哥轻轻摇头? 示意他控制好场面。

    身边的男人气的浑身发颤? 抬起抓着皮带的手指着他妻子,抖着说:“你……你个死八婆!你到底把崽崽怎么样了你!你有没点良心? 她还是孩子啊!有什么你冲我来啊!”

    “冲你来?找打吗?”女人状若癫狂,冷笑道:“还有? 要不是老娘? 你早就被房东赶出去睡大街去了? 就你那成天惹是生非正事不干的儿子? 连房东都敢打,谁敢留你们住?真以为房东好心不忍赶我们出去啊!”

    “你……你……”男人大口喘着粗气? 哼哧哼哧的。

    过了几秒? 他猛地举起皮带:“老子打死你!”

    女人立刻抱头尖叫。

    小姑娘忍不住再次痛哭起来。

    与此同时,祁渊猛地上前,从后头抱住男人,一把夺掉了皮带扔到一边,喝道:“住手!冷静点!都别冲动!好好待着!”

    同时松哥也默默走上前去? 盯着眼前抱头蹲在地上的女人,冷冷的问道:“你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了?”

    女人松开手,抬头看了松哥一眼,冷笑道:“你们现在知道出来主持公道了是吗?早干什么去了?”

    松哥眯眼,冷声道:“跟我们走一趟吧,接受调查。”

    女人冷笑不接话。

    小姑娘依旧在嚎啕大哭。

    被祁渊锁住的男人还在继续挣扎、咆哮。

    真·强人锁男。

    一时间,小小的客厅里乱成了一团,女孩哭声,男人骂声,女人冷笑控诉声,厕所老人哼唧声,祁渊劝解声,松哥问话声,声声不绝于耳。

    祁渊一个头两个大,但依旧在勉励控制着场面。

    这时,小姑娘上前抱住了父亲的腿,男人便如触电一般,浑身僵硬,随后长叹口气,松开紧绷的身子。

    祁渊见状,试探着松了手,而男人也没嚷嚷着要打死谁了,只拉出来一条椅子,坐在上边,然后弯腰抱起女儿,揽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她。

    “崽崽乖,是爸爸的错,爸爸不好,没保护住你……都怪爸爸,是我没有用……对不起啊,崽崽。”

    小姑娘又将头埋进男人的肩膀中,一边哭一边摇头,说不怪爸爸。

    男人又看向一旁的妻子,面色复杂无比,过了半晌之后,才说:“宁黄菊……离婚吧。”

    女人呆了一瞬,抬头看着他:“离婚?沈安,你刚刚说,离婚?”

    “嗯。”男人淡淡的说道:“这些年老是打你,是我不对,但你害我女儿……你不可能原谅我,我也不可能原谅你,处下去也没意思,离婚吧。”

    说完,他又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但你给老子记住,离婚不是结束!等你坐完牢,给老子等着!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

    女人瞳孔扩大:“坐牢……”

    松哥见男人冷静下来,女孩儿哭声也渐小,心中同样松了口气,随后看向祁渊。

    他们身上还有别的任务,还需要确认这套房子是否是其中一个参与绑架的嫌疑人的落脚点,需要对房间展开搜查,暂时不能带他们离开。

    而松哥也猜到祁渊肯定把这里的事儿转告给了苏平,这个眼神就是示意他问问苏平啥时候到。

    然而……

    祁渊并没能get到他的眼神。

    默契还是不太足。

    想了想,松哥还是保持沉默——他不打算在这儿直接展开询问,包括绑架案嫌疑人的事儿和小姑娘受到的伤害。

    好在苏平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三名刑警赶了过来。

    清一色的警督,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

    一进门,苏平就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当即拉着祁渊走到一边,询问了具体的情况,然后一挥手,差松哥和另外三名刑警将房东和叫宁黄菊的女人带走审讯,自己则与祁渊留了下来。

    紧跟着,柴宁宁也到了场,只比苏平慢五分钟。

    看见她进来,苏平摸摸下巴,立刻说道:“小柴,你带小姑娘进房间里说说话吧。”

    “好。”柴宁宁甜甜一笑,又看向小姑娘,脸上浮现出两个字——心疼。

    当妈了以后,更受不了这些事了。

    她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笑道:“小妹妹,跟姐姐回房间好不好?叔叔们有事情要和你爸爸说。”

    小姑娘搂着父亲的脖子,不愿撒手,不断摇头。

    而叫沈安的男人犹豫片刻,还是轻拍女儿的背,说:“崽崽乖,跟姐姐去房间里玩,爸爸等会来找你好不好?”

    他也不想让女儿再受到刺激。

    “我不要!”小姑娘又将脑袋埋进了父亲的肩膀里。

    “这……”沈安张了张嘴,看向苏平等人,说道:“警官,要不……就这么说吧?”

    苏平微微皱眉。

    很显然,沈安可能并不太清楚这些事儿对于小姑娘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十分清楚,绝非是所谓的坚强,就能够承受得住的。

    而且接下来要问的事儿,不仅仅关乎于小姑娘本身,也关系到他儿子,小姑娘的哥哥。

    苏平不想冒险,便摇摇头说:“这样,你先将她哄睡着吧。”

    “这……也好。”

    ……

    与此同时。

    楼下,警车内。

    宁黄菊的手被铐在警车内,接受松哥的初步讯问。

    比之刚刚,她心理状态似乎变化了许多,不再是一腔愤懑,脸上多了几分绝望和惶恐。

    松哥看着她,问道:“现在没有无关人员了,说说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我……我也不想的。”她瞬间崩溃:“你看看我身上……”

    一边哭,一边就要扒自己的衣服,但因为双手被铐,动作不变,很快被松哥制止,她只好继续哭诉倒:“那个沈安,他一喝醉酒后就不是人了,一不顺心就骂我,骂了两句就动手,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这些年打的!

    我报过警,没用,都只是调解,调解开回到家,他又喝酒,喝完接着打,打的更狠……我怕了,真的怕了,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拗得过他啊!”

    松哥皱眉,问道:“所以你报复他,就把他女儿送进魔窟里头?”

    “不是,不是的!”宁黄菊摇头说:“那只是气他的话,不是我把他女儿送去的,是房东,房东他……”

    “噢?”

    “应该是去年的时候,房东他来收租,正好我们都不在,就崽崽自己一个人在家,给他开了门。”宁黄菊说:“那天我和沈安摆摊,把墨水泼到衣服上了,就回来换,正好撞见他……

    他是个禽兽来的,当时有些紧张,但当时似乎太上头了,不一会儿就兽性大发,把我也弄了,还拍了照片威胁我,说我敢传出去就弄死我,让我照片满天飞抬不起头来,还把我们一家赶出去不给我们住……”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但他对我不是很感兴趣,主要还是崽崽,他就又说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把崽崽给他玩,免我们房租,还能额外每个月给我两千块钱。”

    “你同意了?”

    宁黄菊别过头:“我没得选。”

    ……

    另一边,老东西给出的回答却截然相反。

    他说:“是那个宁黄菊,她主动勾引我的,想让我免房租……呵,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模样,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要不是那次我不小心喝多了,能看得上她?还九百?我拿着九百块钱去洗脚城它不香吗?”

    刑警皱眉,问道:“然后呢?”

    “上也上了,只能认倒霉,不然她告我强奸那还得了?”房东撇撇嘴,吐槽说:“真的是亏大了,喝酒误事啊!

    但那女人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条件,结果又动了歪心思,找我去他们家吃饭,又把我灌醉,然后把她女儿推了出来……

    好家伙,真就好家伙,虽然我知道那女儿不是她亲生的,但这也太……我是不能理解啊!”

    “嗤!”对面的刑警忍不住冷笑起来。

    不能理解?

    呸!

    房东缩缩脖子,又说:“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这么干不地道,但是……那小妮子,确实受不了啊,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又有娃她妈打掩护,即使明知道不对还是不由自主的越陷越深。”

    刑警看了眼自己得笔记,然后问道:“你是说……都是宁黄菊勾引你?”

    “对!那臭不要脸的八婆,害死我了,要不是她勾引我怎么会犯这种错,都怪她!”

    “……”刑警翻了个白眼,接着说:“包括你猥亵那小姑娘,也是她主动设套的?”

    老东西连连点头。

    刑警皱眉,犹豫片刻,又问道:“做到哪一步了?”

    “就……该做的统统都做了。”老东西别过脑袋:“除了嘴,我怕她咬我……”

    刑警:???

    他呼吸一窘,这一瞬间,近乎想直接掐死这老东西。

    “干你祖宗!你他妈是不是人?这么小的孩子,你他妈怎么下得去手?”另一名搭档脾气更暴躁些,直接破口大骂。

    刚刚问话的刑警拉了拉他,示意他冷静,接着冷冷的看向老房东,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有一年了吧。”

    “每次都是在宁黄菊家里?”

    “有时候宁黄菊会把她带来我家。”房东声音很低,十分心虚,说:“其实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我就免了他们的房租,还额外每个月给两千块钱,让宁黄菊给小姑娘补充点营养,调理好身子,别落下什么毛病来。”

    “哟,你还会过意不去!”暴躁刑警嘲讽道。

    老东西也不辩解。

    这时,问话的刑警又问:“那你为什么对松哥……对赵警官出手?”

    “害怕嘛,害怕事情曝光了,当时也没想太多,就……唉!”

第357章 确定

    二十分钟后,苏平电话响起,他说声抱歉,便起身走到一边接通。

    电话是松哥打过来的,向他汇报初次审讯的大概情况。

    总体而言,宁黄菊和房东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儿,但细节方面颇多矛盾甚至完全对立的地方,显然,这两人都在互泼脏水,推卸责任,妄图减轻自己即将面临的责罚。

    而想要真正确定事实真相,也并不难,在沈安在场的前提下,好好问问小姑娘就可以了。

    但……

    苏平也担心这么做会对小姑娘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他决定找荀牧和松哥、老海请外援。

    他们仨都认识些靠谱的心理专家。

    苏平打算等专家到场,再安排柴宁宁与一位女法医进行问话、检查,再由心理专家进行相应的干预,必要时还得请精神科医师以药物作为治疗手段,尽量将对小姑娘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挂断电话,重新回到沈安家,便见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今儿她受了不小的刺激,还吸入了少量泄露的有毒煤气,虽然因为泄露事件不长且通风及时而没有大碍,但显然,也让她十分疲惫,再也顶不住了。

    沈安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回床上,拜托柴宁宁帮忙照顾一下,便又来到客厅看向苏平和祁渊。

    他从口袋摸出烟,想散一圈,但苏平和祁渊都没接,说自己有,然后摸出自己的点上。

    抽了两口,沈安出声:“警察同志,今天这事……唉,真是谢谢你们了,不然的话……”

    “关于你女儿的事儿,我们一定会还她一个交代。”苏平打断他,说道:“但……撞见这事,其实只是凑巧,我们这次过来另有目的。”

    “噢?”沈安挑眉,但随后轻轻点头:“请说。”

    “关于你儿子的事儿。”

    沈安面色微变:“那烂仔,又惹事了吗?”

    “还不确定,正在调查,所以需要你的配合。”祁渊接收到苏平的眼神,便开口说道:“请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沈桥康。”沈安配合的说道:“大桥的桥? 安康的康。”

    “多大年纪?”

    “二十一,”沈安说道,随后又忍不住叹口气,说:“也怪我? 我们家的家庭条件一向不好,我只顾着赚钱? 疏于管教,让他走错了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随后,沈安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色,接着说:“他小时候成绩就不好? 那会儿我和他妈都在打工,也顾不得那么多? 他作业咱们也不会辅导,根本看不懂……

    而且吧,他可能真不是学习的料子,成绩实在太差? 高中都考不上? 只能去读中专? 但读没一年就没读了,那年他妈去世,下葬后他就走了? 说是去花羊打工。

    唉,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早点出来做工也好,至少能吃饱肚子吧,但没想到他还是不学好,去了没半年又回来了,说混不下去,然后就成天跟着一帮烂人鬼混,游手好闲的。”

    顿了顿,他摇摇头,接着说:“我和他的关系其实也特别差,但还能说上两句话,跟我老……跟宁黄菊就真的像仇人一样,三天两头吵,吵着吵着就动手打了起来,我看着心烦,说两句,他就摔门走了,在外头鬼混不回来。”

    祁渊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那你和宁黄菊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动手打人?”

    “我其实没怎么打过她。”

    祁渊皱眉。

    家暴就是家暴,哪有“没怎么打过”的说法。

    但这时沈安又摇头说道:“怎么说呢,这女人我怀疑她有躁狂症,平时倒是好好的,但是心情一不好的话,就跟神经病一样。

    我记得第一次动手打她,是崽崽读二年级的时候,那天我洗澡的时候听见崽崽在哭,出来一问,才知道崽崽作业写错了几个拼音,她就把人作业本撕了,打几巴掌。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批评加安慰了下崽崽,然后让她继续好好写,然后说了宁黄菊几句,她就不依,还在那罗里吧嗦讲个没完,我一心烦就喝酒,她还在那讲,讲着讲着冲进房间就骂崽崽。

    妈的,当时我火气就起来了,神经病吧这,就没忍住动手打了她,打完她就闹,报警,警察过来调停,让我们去派出所说情况,然后和解,回来了她还在那边讲个没完,我没忍住又打了她一顿。

    那次打的比较狠,她终于老实了,不敢多说话,但她不时还‘发病’,发病我就打她,打了就能老安分挺长一段时间。”

    祁渊眼角一抽,这女人这么奇葩?

    当然,他也不会全信沈安的一面之词,毕竟为自己开脱都能算是人之本能了。

    这时沈安又说:“我知道打人不对,但是真的,我也没有办法,这一天天的谁受得了啊!”

    这时苏平开口:“既然日子没法过了,为什么不离婚?”

    “离婚?离什么婚?”沈安抿嘴:“我们一大家子,就没有离婚的。一大把年纪了还离婚,我丢不起这个人!但是……真的,这次没办法了,不得不离婚了,丢人就丢人吧。”

    祁渊眼角又是一抽。

    为了面子硬撑着不离婚……

    得,他是理解不了这个理由,但他同时也清楚,这样的事儿并不罕见。

    想到这儿,祁渊又摇摇头,这些都算是旁枝末节,关键还是案子,便再次扯回正题,问道:“听说,前几天你儿子打了房东,是真的吗?”

    “嗯。”沈安点头说:“就上星期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把那老东西给打了,问他他也不肯说。”

    “然后呢?今天早晨,他在不在家?”

    “在。”沈安点头:“他忽然回家一趟,我当时也纳闷——先前他不只把那老东西打了,还把宁黄菊也给揍了,按道理他这一个月都不会回来才对。”

    祁渊再次挑眉。

    聊到这儿,他基本已经能确定,沈桥康就是绑架汪华的嫌疑人之一。

    “他有什么异常表现吗?”苏平又问。

    “多了。”沈安撇撇嘴:“管我要了三万块钱,说是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过的太不成人样,想要好好发展发展,打算再去花羊打拼几年。”

    说着他翻个白眼,忍不住骂道:“这话我听过不知道多少次,无非又是想管我要钱了呗。”

    “你给了?”

    “给了,我给了他五万,自己只留了两万应急。”沈安叹息道:“虽然知道他有在撒谎,可总是忍不住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万一就真的学好了呢?”

    这话一说出口,让祁渊和苏平都不免有些感慨。

    随后祁渊压下这些想法,又问:“他有说去花羊哪儿吗?”

    “没有,只说去花羊。”

    苏平立刻掏出手机,站起身走到一旁,给技术队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查查看,能否查到沈桥康的出行记录。

    不过估计悬,余桥到花羊,太多长途黑车了,一百五一个人,直接送到目的地,电话拉满人就上门接,接到就走。

    不过……

    或许能查到他本人实名的电话号码?

    如果他有办过实名电话卡的话。

    但即使有,恐怕卡也会被掰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帮人的反侦查意识并不算弱,即使能力不强,但只要他们能想到、意识到的,应当都会做出处理。

    联系不上汪海第一时间就远走高飞的家伙,想来也不至于有不该存在的侥幸心理。

    当然,查还是要查。

    这时沈安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不安,开口问道:“警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那烂仔又惹什么事了?看你们的架势……事好像还不小?”

    祁渊看向苏平。

    苏平轻轻颔首,示意他可以说。

    祁渊便深吸口气,看向沈安,说道:“绑架。”

    “什么?”沈安猛地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绑绑绑绑……绑架?怎么可能?他怎么敢?不是,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他虽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但……他连打劫都不敢,怎么敢绑架?”

    “我们也只是在求证,”祁渊说道,接着又看了苏平一眼,接收到他的眼神,便说:“但现在看,可能性很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入职许久,祁渊就属跟苏平的时间最长,默契也最足,其次才是松哥。

    与苏平,他已经能勉强做到通过眼神与脸色大致明白意思,不过和松哥还是差点。

    与松哥的关系,比较类似于塞牙时的牙齿和手,理论上存在些默契,但实际上……

    手:东西在哪里啊?

    舌头:tm就在这啊!

    手:找不到哇!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而沈安依旧有些难以接受,迟疑了老半天,嘴里不停的嘀咕着诸如搞错了之类的话。

    但他也知道,自己儿子忽然要钱,还跑去花羊,这事儿着实挺反常,值得怀疑。

    可主观上他着实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年幼的女儿被妻子坑害,受到侵犯,儿子就涉嫌绑架……

    这样一连串的事儿,接连不断的打击,对这个男人而言未免太残酷了些。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个男人再次问道:“他到底干什么了?”

第358章 哥哥

    祁渊又瞧了苏平一眼,见他轻轻点头,便说:“我们也不清楚他干啥了,所以才需要调查。”

    沈安:???

    见他一脸懵逼的模样,祁渊又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抓获了一绑架杀人案的凶手之一,并根据凶手供述,和他提供的电话号码,通过定位等手段确定了案发现场,以及……你家。”

    “这……”沈安回过神来,又咬咬牙,用笃定的语气说道:“这不可能,我儿子我懂,他不可能有这胆子敢犯绑架案……”

    “抱歉,”祁渊打断他,说道:“你真的了解你儿子吗?”

    沈安无言以对。

    祁渊又说:“如果你真的对他好……那么,就请你联系上他,劝他抓紧时间自首吧,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从宽处理。你应该清楚,当今时代遍地都是摄像头,甚至还配套有人脸识别技术,他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沈安依旧沉默。

    确实,作为一名父亲,想要下这个决定,着实太难了些。

    大义灭亲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实际上却重若千钧,祁渊压根不指望沈安能有这觉悟,只希望能晓之以情,让他相信,劝自己儿子自首最有利,才有可能劝服他。

    苏平抬手看了眼时间,想了片刻,补充说:“沈先生,你最好尽快做好决定,因为……事实上,他此刻很可能正面临着某种危险。”

    “危险?”沈安猛地抬头,盯着苏平:“什么危险?”

    “我们怀疑,你儿子那伙人还有个很危险的上级,而且他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苏平说道:“通俗的说,你可以理解为……涉黑。

    有嫌疑人举报称,他与社会闲散人员有所联系,且疑似干过买凶杀人的事儿。而据我们分析,你儿子此次参与的绑架行动? 很可能并未获得他的同意? 而是那帮人擅作主张做的决定……

    我想,这样的人发现手下擅自行动绑架了个人,而且还闹出了人命? 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应当也能猜到一二,所以我们推测,你儿子若是真落到了他手中,很可能有危险。并且,那人就在花羊。”

    沈安用力握拳。

    过了两秒? 他拳头松开来,立刻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说道:“我……我打个电话。”

    “嗯。”苏平颔首? 盯着他。

    他抬起颤抖的手? 解锁了掌心那台不知名的旧机子? 找到通讯录,迅速选定一个号码? 拨了出去。

    犹豫两秒,他又开了扩音。

    然而……

    “您好?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劣质扬声器中传出失真的播报声? 让他手更抖了几分。

    挂断通话,他又重新找到个号码,拨了出去,然而仍旧是关机。

    “怎么会……怎么都关机了……”沈安脸上浮现出些许恐惧神色,说道:“警……警察同志,这……现在怎么办?他不会已经……”

    苏平略微皱眉,随后轻轻摇头,说道:“沈先生,请冷静,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遭,他可能只是为了潜逃,防止被定位,才选择了关机或者拔出了电话卡。

    这样,你提供下他的电话号码,我这就让人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到手机关机前的位置。”

    “好……好!”沈安赶紧报出两个号码。

    祁渊立刻记下,发送给技术队小高,接着微微皱眉,发现其中一个号码有些眼熟。

    他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发现,那个眼熟的号码果然与先前汪海提供的重合。

    想了想,祁渊又问:“这号码他用了多久了?”

    “不太清楚,大概两三年?”

    “两三年么……”祁渊若有所思,但却没有清晰的思路,只好在笔记本上,号码旁边画了个特殊的符号。

    这是他自己的习惯记号,用于表示这里可能有疑点,但自己没想通。

    大多刑警,都会有自己习惯的一套记录方法,毕竟写字的速度十分有限,单纯的书写在很多时候难以记录太多信息。

    这时,小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苏平几人听到动静,同时回头,就见柴宁宁牵着小姑娘站在门口。

    沈安诧异,问道:“崽崽,你怎么醒了?”

    “我没有睡。”小姑娘咬着下唇,说:“我都听见了,爸爸。”

    苏平沉默,随后抬头看向柴宁宁。

    接收到柴宁宁歉意的眼神,苏平轻叹口气,尔后摇摇头,招手示意小姑娘过来。

    既然小姑娘始终不愿意回避……那么,苏平尊重她的选择。

    小姑娘又钻进父亲的怀里,闷闷的说道:“哥哥没有干坏事。”

    沈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紧紧地搂着自己女儿。

    小姑娘挣扎起来,挣脱了父亲的怀抱,然后转过身看向祁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警察叔叔,我哥他干坏事。”

    祁渊不知道怎么回,犹豫了两三秒,只能挤出笑容,说:“我们也不确定他有没有错,所以过来调查,要他真的没做坏事,我们肯定不会冤枉他的。”

    “不是。”小姑娘摇头说道:“是我没有忍住,跟哥哥说自己被妈妈和房东欺负了,他才打人的。”

    “……”祁渊再次沉默。

    沈安身子却微微一僵。

    “你……你怎么跟哥哥说的?”他努力保持着平静,问道。

    祁渊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但下一刻,却又忽然理解了他的心情。

    想来,他心里挺悲哀的吧。

    小姑娘受了欺负,没忍住和哥哥说了,却不敢告诉自己的父亲。显然,小姑娘虽然仍旧本能的依恋父亲,但却已经不知不觉中丢了最基本的信任。

    沈桥康为妹妹讨回公道,动手打人,但面对父亲的斥责,却也一声不吭,不肯解释,这意味着他对自己父亲同样失望透顶,甚至可能怀疑妹妹受欺负的事儿父亲也有份,至少也是个不作为。

    此时此刻,沈安已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失去了一切。

    “我跟哥哥说,妈妈打我,房东欺负我。”小女孩儿说。

    似乎,她还并不直到自己面临的事儿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欺负。

    不……

    不对!

    祁渊骤然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十岁,读三年级了。

    而,祁渊在家族群里听堂哥堂姐们吐槽过,现在的课本太过超前,竟然一年级就给孩子上性教育课,他们都认为这没必要,而且教材上的内容也相对露骨。

    据祁渊所知,整个省的小学课本都是通用的,课程也大抵相同。

    小姑娘不可能对这些事一窍不通。

    她只是难以启齿。

    这些事儿,对她造成的伤害恐怕比想象中更大。

    “就这些?”沈安却没想那么多,只是问道。

    小姑娘低下头去,轻声说:“就这些……”

    “如果只是说了这些……”沈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随后看向祁渊,认真的说道:“那我想,桥康应该也不知道崽崽究竟遭遇了什么。

    否则的话,他可能不只是打人那么简单了,那老东西和宁黄菊肯定活不到现在。

    桥康从小就宠他妹妹,他从来不听我的话,但崽崽说什么他总会尽全力去做到,每次回家,其实也不是因为钱花完了,而是崽崽想他,他才回来住几天的。”

    祁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苏平看着小姑娘,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又看向沈安,岔开话题问道:“你知道沈桥康都有些什么朋友吗?”

    “不知道,他从来不肯跟我说这些,我也没问,觉得都是帮狐朋狗友。”沈安摇头说:“以前,在他小的时候我还会说他几句,让他不要交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免得学坏了,但他不肯听,我也管不住。”

    苏平皱眉,刚想再次开口问话,小姑娘又忽然看向他,出声问:“叔叔,你们要抓哥哥吗?”

    “……”苏平抿唇,将话咽了回去。

    小姑娘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央求:“原谅哥哥这一次好不好?哥哥他……哥哥他不是坏人!你们罚我吧,我替哥哥坐牢。”

    “小朋友,”祁渊耸耸鼻,起身往前走了半步,随后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说道:“你相信我吗?”

    小姑娘也看向他,目光中有些疑惑,但很快还是点头:“警察救我,保护我,是好人,我相信叔叔。”

    “那就好。”祁渊扯着嘴角扬起,勉强挤出还算灿烂的笑容,说道:“相信叔叔,我们不是要抓你哥哥,是要保护他,就跟保护你一样。”

    “保护?”小姑娘有些理解不能。

    祁渊无法再次保持笑容,便干脆板着脸,说道:“他现在跟坏人在一起,那些坏人可能会伤害他,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不让他受伤害。”

    小姑娘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见状,祁渊心一揪,又说道:“而且……你哥哥走了弯路,找到他后,我们还要教育他,就像你要上学一样,他也要重新上学,学会怎么做人,做事,好好的、踏踏实实的在这个社会上生活下去,用正确的方法,保护妹妹。”

    “这样啊……”小姑娘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哥哥在哪吗?”祁渊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问道。

    “我知道哥哥家在哪里,我还知道他有个电话号码,他让我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就我们两个知道。”小姑娘点头,但紧跟着又摇摇头说:“但我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家里。”

    祁渊却眼前一亮:“能带我们过去吗?”

    小姑娘却先背出了一串号码,一个qq号,然后才说:“不是很远,在我学校边上,我带你们过去吧……对了,今天哥哥他还找我了,说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明天就走。”

    苏平立刻坐直了身。

    明天就走?

    言外之意……他现在很可能还在余桥?

    祁渊则看向沈安。

    很显然,沈安依旧有些挣扎。

    刚刚苏平的话着实把他给吓到了,但既然沈桥康还在余桥的话,那么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危险才对,那么……

    他也清楚,沈桥康不可能逃掉,但眼睁睁的看着沈桥康落网,他似乎也做不到。

    此刻他的心情只有自己懂。

    几秒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长吸口气,抱起女儿,说:“带我们过去吧……就像警察叔叔说的,你哥要接受教育。”

    祁渊有些意外,对他点头示意。

    沈安愿意配合的话,自然再好不过了。

    ……

    十五分钟后,某栋居民楼下。

    苏平等人刚到,就见名青年怒气冲冲的推开门跑了出来。

    “哥哥!”沈安怀中的小姑娘立刻喊道。

    青年一愣,抬起头来,随后看到祁渊身上的警服,脸色骤变,本能的拔腿就想跑。

    苏平见状身子立刻前倾,紧跟着才反应过来,自己腿脚不便,怕是……

    同时,祁渊已经窜了出去。

    而此时,小姑娘又喊了一声:“哥哥!”

    青年身子微僵,速度慢了下来,很快被祁渊追上。

    他长叹口气,自觉地伸出手:“没想到你们竟然利用我妹妹来抓我,行,我认了。”

    祁渊挑眉。

    虽然这个藏身地确实是他妹妹指出的,但……说不上利用吧?

    这时,沈安也抱着女儿跑了过来,面色有些复杂的看向青年,说道:“桥康,你……”

    “哼!”沈桥康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并不想搭理自己的父亲。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扭过头来,看向小姑娘,轻声问道:“崽崽,连你……也骗我么?”

    “没有,我没有骗你。”小姑娘慌了:“我怎么会骗哥哥!”

    “那你qq上跟我说房东又来欺负你了?”

    苏平双眼微眯,脑子一转,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松哥敲门的时候,小姑娘可能以为房东又上门了,情急之下联系了自己哥哥,但没能联系上。

    绝望之下,她甚至想到自杀,拧开了厨房得煤气阀门。

    而此时,沈桥康恰好看到了妹妹在qq上的留言,登时怒不可遏,这才急匆匆的拍下来,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去保护自己妹妹……

第359章 过程

    得知事情经过后,沈桥康脸色更加复杂了。

    尤其,这次讲的相对比较详细,还得知宁黄菊与房东都被带走,他更是猜到了点什么。

    所以他心疼之余,也忍不住对沈安怒目而视:“沈安!你怎么当爹的!女儿就在家里,被你老婆伙同房东欺负,整整一年!一年了!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沈安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沈桥康又看向祁渊,抿抿唇,说道:“谢谢。”

    “都是分内工作。”祁渊摇头:“救你妹妹也是,抓你也是。”

    “我懂。”沈桥康抬起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但是应该都还在余桥才对,因为我们还没商量好去哪儿。”

    “商量?”祁渊挑眉,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跑路啊,难不成还想一块走?还想着路上彼此能有个照应?

    然而沈桥康还真是这样说的:“我们几个都犯了事儿,谁也不比谁罪轻,一块走,能有个照应,能更好的生活下去。我们也想过各自跑,但那样一来怕是日子都过不下去。”

    祁渊微微皱眉,随后左右看看,对着沈安说:“晚上风有点大,你先带着小姑娘回去吧,别着凉了。”

    沈安张了张嘴,随后抿抿唇,犹豫两秒,颔首。

    小姑娘吵嚷着不走,沈桥康便微笑着上前去,跟她说了两句话,随后她便安静了下来,由自己父亲抱着走了。

    瞧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沈桥康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后,他才转过身,看向祁渊,再次举起双手,说道:“谢谢。”

    “不客气。”祁渊这才从腰间取出手铐,将他给铐上了,然后拉着他到一边,递给他一根烟? 看向苏平。

    “你问吧。”苏平摆摆手。

    祁渊嗯一声,便直入正题:“也不和你多绕弯子了。直说吧,你们团伙都有几人?”

    “不连我四个? 三男一女,女的那个是堃哥老婆。”或许是因为感激? 沈桥康十分配合,有问必答? 并主动补充说:

    “堃哥名字就叫苏立堃,三十来岁,我们都听他的? 他老婆叫李杏钰? 我们都喊她钰姐。还有两个? 一个是张哥,叫张爱学? 大我三岁,一个是老曹,叫曹中化? 跟我差不多年纪。”

    “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么?”

    “嗯。”沈桥康颔首:“我们接下来还要联系,确定要去哪儿,打算明儿再找个地方碰头,所以堃哥虽然叫我们把汪海知道的那张卡掰了,但又给我们发了几张新卡。”

    说着? 他两手并拢? 右手有些费力的伸进口袋,掏出手机,解锁,找到他们的新号码,递给祁渊。

    祁渊立刻将这些号码都发给技术队小高。

    做完这些,祁渊略微松了口气,又问:“为什么犯罪?”

    “堃哥拉我们的。”沈桥康说道:“他问我们想不想发财……害,这关头谁不想发财啊,当然想啊!我们也猜到他这么说肯定不是干啥正事,但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干过啥正事?就去了。

    去了地方他才说,我们要绑架个人,成了一人至少能分二十万,不成接下来几年的伙食公安给包了,怎么算都不亏。”

    祁渊眼角一抽。

    把吃牢饭说的这么……

    这帮家伙还真是猖狂的很啊。

    而此时,沈桥康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头去,不过很快便又转了回来,看向祁渊,说道:“时间上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没几天,商量好后很快就动手了。

    大概经过是这样的,张哥老曹比较先回应,我最后一个,因为我还是有点儿犹豫,但最后还是想发财的念头压过了纠结的想法,就加进去了。

    我们几个到了后,堃哥还又等了一天时间,汪海才上门,然后给钱让堃哥租了个房子,我们就在那儿先住着,尽量都不出门,吃的喝的堃哥去搞。

    我们就在房间里打牌、搓麻将和打游戏,没事干嘛,就这么又等了两天还是三天,汪海给堃哥电话说机会来了,我们才出门,堃哥动手,拿板砖几砖头把目标给打晕了——那家伙好像是叫汪华来着?”

    祁渊轻轻点头,到目前为止,沈桥康说的这些事儿都没什么问题,和他们调查的结果吻合。

    见状,沈桥康接着说道:“打晕了目标,就直接塞进堃哥车的后备箱里带回来了,之后我们就把他给吊了起来,也没急着动手,等汪海下一步指示——他好像是有什么计划吧,堃哥也不在乎,反正人到手了,钱也不急。

    那人倒是没多久就醒了,在那吵吵嚷嚷的,不过我们没搭理他,等着汪海通知。期间堃哥有点儿不耐烦,给汪海打了电话,但汪海说,如果想顺顺当当的拿到钱还不被警察盯上,那就听他的。

    堃哥和我们虽然想发财,但也都不想过亡命天涯的日子,干这事儿其实心里也还是有点儿打鼓的,可堃哥说汪海能骗过你们,因为他和汪华一家子好像是有仇,他打算跟他们一家子同归于尽,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祁渊听到这儿,心中了然,果然和他们猜测的一样,他们图财,而汪海要人,两伙人彼此一啪即合,狼被围奸,故而达成了协议。

    沈桥康沉浸在了自己的记忆中,没留意到祁渊的表情,接着讲述道:“有了汪海和堃哥的话,我们就都耐着性子等,等到第二天傍晚,汪海给了我们一个电话,说是那人爸爸的,叫我们打电话过去勒索。

    好家伙,那人竟然以为我们是诈骗的,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还把我们骂了一通然后果断,接着就不肯接了。

    堃哥差点被气炸了,给汪海打个电话,汪海那边让我们再等一下,说他去处理,先别着急,免得警察盯上我们,然后也挂了。

    我们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把汪华给狠狠的揍了一顿,撒火——但这次堃哥没动手,他说自己绑人的时候动手了,让我们几个打,我们轮着上去打了一顿,钰姐也来出了把气,然后又围在一块儿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顿了顿,见祁渊和苏平都没有问话的打算,他就又接着说道:“之后汪海过来了,瞧见被暴打的汪海,皱了眉头,问我们怎么打人,堃哥跟他说撒火,而他提醒我们别引起别人注意。

    堃哥让他放心,说找到这房子就是冲着隔音好才挑中的,而且我们还是在暗间里动的手,暗间没窗,四面都墙壁,门还贴了两三层棉被,他试过,不管怎么嚎,客厅里都不太能听见里头的动静,出了门就更听不到了。”

    苏平开口嗯了一声。

    在汪海供述出作案地点的时候,就已经派了痕检员过去勘察,已经有了大概的结果——就如沈桥康说的,那房间隔音效果确实极好。

    嗯一声后,他又点上烟,蹲在一旁,示意祁渊继续讯问。

    他对结果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他大概都知道,沈桥康和汪海说的作案过程也没什么出入,只不过侧重点与视角略有不同罢了。

    这时,沈桥康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汪海过来了一趟,堃哥和我们的耐性都快被消磨完了,就想打电话给汪华他老婆——那汪华骨头挺软的,早就把啥都给我们都给讲了,包括他老婆电话。

    我们就寻思着找他老婆其实也是一样,即使他老婆没钱,让他老婆找他爸去呗。

    但汪海不同意,说他跟他老婆关系不和,偏偏他们俩还都买了意外险,如果我们打电话给他老婆的话,他老婆铁定报警,到时候我们非但什么都别想得到,还得被抓。

    堃哥和汪海吵了一架,但最后还是被汪海说服了,同意再等一天,但等汪海走后,我们还是找人汪华问了话,从他嘴里知道汪海说的都是真的以后,才决定放弃给他老婆电话。”

    祁渊挑眉:“他就这么傻,乖乖配合你们了?按理说,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该套路你们报警才对吧?”

    “他敢个锤子。”沈桥康翻个白眼:“他怕死的很,知道我们一旦确定有人报警就要直接撕票弄死他以后,他丫的比我们几个都要紧张,生怕他爹他老婆报警。”

    祁渊了然,嗯了一声。

    也对,人的思想十分复杂,选择也十分多样化,天知道汪华在那种情况下会怎么想呢。

    不论他是打算冒险奋力一搏,套路他们报警以寻找到自救的机会,还是乖乖配合他们,避免警方立案,其实都能说得过去。

    关键就看汪华是怎么想的了,是认为他们必定不会跟他讲信用,钱到手了铁定撕票,还是有着侥幸心理,认为他们只为财。

    “就这样,咱们又等了一天时间,再次接到汪海的电话,说时机已经成熟了,让我们再打个电话,我们就换了个号码打过去。”同时,沈桥康继续讲述道:

    “这一回汪华那小子也很配合,喊了几声,还叫了爸,那老家伙总算是慌了信了,准备去筹钱了。

    说实话,当时我们都乐呵的很,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到时候一人拿着几十万,啧啧啧……”

    说到这,沈桥康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显然又感受到了当时的那种心情,哪怕此时被抓,也不由得流露出些许兴奋和向往来。

    祁渊见状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一家子果然都是帮怪人,都这关头了竟然还能因为回忆而感到兴奋……

    摇摇头,沈桥康又失望的说道:“可惜了,再次打电话过去,也不知道那老小子怎么想的,竟然又忽的怀疑我们是诈骗犯,还把我们给臭骂了一顿。

    咱几个啥时候受过这种气啊,当时就有堃哥打头,又把汪华给狠狠的打了一顿,结果不知道是那家伙本来就已经快死了,还是那次大家火气大打的比较狠,一顿乱打过后,他竟然就没气了。

    开始还以为那家伙装死嘞,堃哥就踢了他蛋两脚,让他赶紧起来,结果还是没动静。

    好家伙,我们一下就慌神了,我们从头开始就没想过要杀人,只想要捞点钱啊,结果可好,钱也没有捞到手,人还被这么给打死了,这怕不是……”

    苏平翻了个白眼,掐灭烟头,重新点了根。

    沈桥康长叹一口气,又重新低下头,说:“慌了好一会儿,甚至差点打起来了,几个人都在那互相责怪,说出手干什么要那么重,说白了就是互相推卸责任嘛,其实咱们也都知道,谁都有责任,谁都没法开脱。”

    苏平嗯一声,说道:“倒是没说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责任。”

    “嗯……”沈桥康闷闷的回应一句之后,又说:“所以最后还是堃哥吼了两声控制住场面,说现在叨叨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把尸体给处理掉,现场弄干净,不要让警察查到我们几个。

    对此,其实我们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一直都很谨慎,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过真实身份,汪海都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名,用的电话卡啥子的也是这些年一直在用的,别人的身份证绑定的卡,你们想查到我们也不容易。

    所以堃哥吼了两句,我们也就都冷静了下来,开始整理现场,然后联系汪海。

    汪海又火急火燎得跑了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还和堃哥吵了一架,差点动起手,不过最后两边都有点怂,就没打起来——他个子太高了,我们看着难免有些没底气,而我们人多,他可能觉得自己动手也要挂彩。”

    祁渊再次颔首,对这个结局他倒是并不觉得意外,他们彼此本身就有点儿交情,即使只是互相利用,再加上双方都有优势,加上都不想节外生枝,没打起来也正常。

    “倒是汪海,挺仗义的,打了个电话后,竟然主动说尸体交给他处理,让我们赶紧跑路,钱的事儿就别想了,能跑一个算一个吧。”沈桥康继续说道:

    “听着话我们几个都懵了,我们还以为他要把责任推给我们来着。”

    “嗯?”祁渊脑中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你说,他打了个电话?”

第360章 同伙

    苏平的目光也立刻投射了过来。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细节汪海供述的时候并没说——事实上,即使再配合的嫌疑人,在招供的时候也难免漏掉些自认为不太重要的细节,单单就这一点而言说明不了什么。

    关键是……

    这个电话前后,汪海的态度。

    以及,通话的对象。

    或许这个人,就是汪海不愿意透露出的同伙,那个至今未有消息的假监理员。

    沈桥康被他俩的态度弄的有些懵,但还是点头回答说:“对的,他当时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说这事儿他摆平。”

    祁渊想了想,赶紧接着问道:“他打电话前后,态度变化大吗?”

    “当然,大了去了。”沈桥康连连颔首,说:“此前吵的特别特别凶,要不是我们都还算克制,可能就直接动手了——毕竟这事儿真的太大,都闹出人命了都,谁也不想,而且睡也承担不起。

    别说他了,就连我们自己内部,在发现汪华被我们活活打死的时候,都差点闹了矛盾,动起手来,要不是被堃哥镇住了,咱们说不得真得打上一架,狗脑子都给打出来。”

    祁渊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便接着说:“我们此前也完全没想过汪海会妥协的,甚至堃哥还发狠,说如果实在不成的话就干脆把汪海也给做了,把这个唯一的知情人抹掉,然后咱们立刻逃,你们也不一定能查到真相,查到我们头上。”

    “噢?”祁渊双眼微眯。

    这话说的,和前头有矛盾啊……

    如果堃哥当真说过这话,双方见面又怎么可能克制?怕是吵的最凶的时候就直接下闷棍了。

    这时沈桥康又道:“当然,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别看我们人多,但我们手里只有棍子,没有刀,真要搞起来,哪怕敲闷棍我们也不一定搞得过汪海,那家伙个子太大了,瞧着真没底……

    这要没能得手,别说被他反杀? 就算只是被他逃了? 我们恐怕也得凉凉? 所以在钰姐的劝说下,堃哥也渐渐冷静下来,但没完全放弃这个想法,只说如果不能达成一致? 又能找到机会的话? 咱们就把汪海一块做了。”

    祁渊了然,这倒是能解释得过去了。

    简单讲? 苏立堃放狠话的性质居多一些,并没真的想对汪海动手,同时他们团伙恐怕也不是一条心? 大家都怂。

    见祁渊没继续问? 沈桥康又继续说:“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虽然没有动手,但已经基本撕破脸。

    可就在僵持住谁也不肯退步,同时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他电话忽然响了? 就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压低声音聊了起来。

    我当时就在边上看着,他脸色变化很大? 变脸似的,然后聊了大概有三五分钟左右,就过来说这事儿他处理了,让我们赶紧走。”

    祁渊捏捏下巴。

    这么说的话,那一通电话就更加可疑了,得让小高好好查查才行。

    于是祁渊又问道:“当时是几点钟?”

    “这就记不清楚了,反正很晚,应该是凌晨?”

    “凌晨么……”祁渊翻开自己笔记本看了两眼,在边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又问:“能听到他电话里说了什么么?”

    “听不见,他声音压得很低,离着也有点距离。”沈桥康摇摇头。

    紧跟着,他又略微皱眉,露出思索回忆的神色来,过几秒后,再次说道:“不过零零碎碎能听到三两句话,都是他比较激动时吼出来的。

    原话记不住了,不过大概意思还有印象。我记得一句是说,弄成这样谁也不想的;一句是,你别管这些,交给我来;一句是反问那人你确定吗;最后一句是你他妈疯了吧。”

    祁渊侧目,和苏平对视一眼。

    听到这,他们已经基本能确定了,与他通话的那人应当就是另一位同伙,他在电话当中劝服了汪海,汪海决定更改计划,与他配合,再次尝试钓出汪鹏来。

    只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汪华的尸体为什么会被塔吊吊起,依旧是个谜团。

    祁渊可不认为他们原计划就是吊起尸体来吸引汪鹏,那样能吸引到的只会是警察。而显然,在他们得手之前,尽量不引起警方注意应当是重要前提,他们并没有理由这么干。

    而且事实也证明了,他们这么做行不通,汪鹏虽然看了新闻,但压根没发现吊在塔吊上的尸体是自己的儿子,毕竟媒体拍摄的不太清晰,还应警方要求打了厚码,加上汪海尸体鼻青脸肿的,压根别想通过新闻认出人来。

    沈桥康挺会察言观色的,见祁渊和苏平表情,就知道他们正在思考,便也主动停下了讲述,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过了两三分钟左右,祁渊率先回过神来,又从口袋中摸出烟,递给沈桥康一支,帮他点上,随后接着问道:“之后的事儿呢?苏立堃没有怀疑汪海吗?

    从那三四句话能听得出来,他似乎将这事儿透露给了第三方知道,这对你们而言应当是不可容忍的禁忌才是吧?毕竟知道事情的人越多,你们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是。”沈桥康连连点头,说道:“当时堃哥脸色就很不好看,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挂断电话的汪海就走过来说这事儿交给他负责了。

    之后堃哥倒也问了他电话里那人是谁,汪海让我们别多管,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是他另一个计划的重要合伙人,而且那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堃哥这才没追究。

    其实也是没法追究,汪海走后堃哥还骂了几句来着,明显没全信汪海的那些话,但……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将汪海给干掉吧?既然汪海说了他去处理尸体,那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而且吧,钰姐还说了,汪海现在就是个亡命之徒,不惜跟汪华他爹同归于尽的那种,他同伙恐怕也是不要命的存在,我们还是别招惹为好,我们只是要钱而已,斗不过那种命都不要的变态,拼起来亏本。”

    顿了顿,见祁渊和苏平都没有问话的意思,沈桥康又说了自己的态度:“我是觉得钰姐说的有道理,而且追究这追究那都没啥子意义了,当务之急赶紧想办法跑路才是。

    对了……我记得,当时张哥有点不情愿,他不是很想跑,觉得我们和汪华非亲非故的,按理说你们不应该怀疑到我们头上,我们其实非常安全,没必要就这么亡命天涯。

    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好端端的谁想要过逃亡的日子啊,但……我们冒不起那个险,活生生的打死人,搞不好要吃枪子的,最轻也得坐牢十几年。所以堃哥还是说,先跑,要真的没查到我们,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祁渊视线又在笔记本上行迅速扫过一遍,随之问道:“然后你们就直接跑路了?”

    这个问题其实是个坑,用来测试沈桥康是否在说实话的——根据小高的调查,截止到今天早晨,汪海落网之前,他们都还集中在案发现场,至少手机信号的定位位置在那附近。

    “没有。”沈桥康摇头:“一方面汪海还没把尸体拉走,他说要去弄辆车过来,直接用咱们的车拉走有风险;另一方面,我们也没做好计划,同时还得小心被汪海摆了一道。”

    “摆一道?怎么说?”

    “堃哥担心他借故离开,结果却是匿名报警,这样咱们一跑可能立马就被抓了,还是先躲起来听听风声再做决定。”沈桥康解释说:“我们也没继续待在那个房间,而是上了两楼,那儿还有套房子,也是堃哥租的。”

    苏平眯眼:“听你的意思,苏立堃还租了不少房子?”

    “好些,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沈桥康摇头说:“他路子野,所以我们才服气他,乐意跟着他干。”

    祁渊若有所思,租了这么多套房,有着这么多落脚点,恐怕就不是单纯的混混了……

    看来,汪海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他球队的老板,真涉嫌有组织犯罪,而苏立堃应当就是他手下重要的狗腿子之一。

    不过,看苏平的表情,他好像暂时不打算追究这些,至少不像对沈桥康透露太多,便将这条线索记下后,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们轮流放风,轮流下去抽烟、买啤酒之类的,就防着你们警察上门来抓人。”沈桥康说:“本来钰姐还提议安排人去跟着汪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堃哥否了。

    他说只要放好风就行,发现可疑人上来,下边放风的人就赶紧走,剩下的人立刻关灯,别发出声音来,装作没人的样子,等着你们离开——反正现场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

    汪海倒是真没报警,不过也折腾了挺长时间的,我记得好像是过了两个小时多才开这辆快要散架的小破车回来,我们差点等到没耐心。

    那会儿正好是我放风,确定没有尾巴跟着才上楼,等我上去时堃哥他们都已经下来了,帮着汪海裹麻袋,然后我也上去搭手,走楼梯把尸体扛下楼,不敢搭电梯,怕被看出问题。”

    苏平也摸出笔记本看了眼,细节没问题,便示意沈桥康接着讲。

    “差不多都讲完了。”沈桥康掐灭烟,说:“送汪海走了后,我们回去重新整理了下现场,杜绝隐患,然后再上楼在堃哥另一套房子那儿听风声。

    结果,第二天一早,堃哥发现汪海联系不上了,赶紧把我们叫起来,说汪海可能已经被抓,让我们赶紧做准备,先把卡弄出来掰了别被定位到,然后先回自己的落脚点小心藏着,等他下一步通知,咱们再碰头离开余桥。

    张哥还是不情愿走,被堃哥打了一巴掌,说他想死别连累我们一块,还说他要不走就先把他给干掉了,咱们几个跑。

    然后老曹提过赶紧分头跑路,这样机会大一点,而且汪海都被抓了,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供出我们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但堃哥不同意,还说要走一起走,大家也有个照应,不然各自亡命天涯的话生活都是个大问题,那样的日子太痛苦,还不如自首吃牢饭。”

    “那你呢?”祁渊忽然问道:“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我说过要去花羊。”沈桥康说道:“我知道堃哥在花羊也有关系,我当初也是在花羊认识的堃哥,去到那里不管是落脚还是中转,都能再做计划。

    但堃哥反应很大,死活不同意,说去花羊那边更加危险,要跑也得换个地方跑,钰姐和张哥也不答应,说花羊是省会,警察更多,去了那边再想出来就太难了。

    反正当时吵了挺久,有十分钟吧,我们还是被堃哥和钰姐说服了,各自解散,不过堃哥不放心张哥,让张哥跟着他一起走,只叫我和老曹回自己的落脚点去等消息。”

    说到这儿,他想起了一件事儿,又赶忙说:“对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落脚点在哪,否则之前就告诉你们了。

    堃哥老早就说过,我们要想跟他混,就都要有自己的安全屋,而且除了他谁都不能说,这是规矩。”

    “挺谨慎。”祁渊挑眉。

    “正常。”苏平不以为意,随后伸长脖子看了看祁渊的笔记,扫两眼后,又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沈桥康思忖一阵,摇头:“基本都说了,没有隐瞒。我感激你们救了我妹妹,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

    “看出来了。”苏平颔首,同时露出微笑,说道:“十分感谢你的配合,你提供的这些线索对我们很有用。”

    “嗯。”沈桥康没有太多得表示,只闷闷的应一声。

    祁渊想了想,又问道:“汪海回来的时候,开的是一辆捷达,对吧?”

    “对,大众捷达,很老了。”沈桥康回答。

    “只有他一个人么?”

    “嗯,就他一个,我特地在他上去后还等了两三分钟的,还去他车边上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尾巴,他车上也没别人。”

第361章 汇总

    十五分钟后,苏平、祁渊等人回到沈安家,并让苏平将宁黄菊、房东和沈桥康一块带回支队去。

    目送警车离开,苏平又点了根烟,同时说:“沈桥康说的这些……你怎么判断?”

    “虽然他很配合,但我觉得,还是不能全信。”祁渊不假思索道:“首先从他的讲述中可以发现,他大多数时候都在说苏立堃等人如何如何,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很被动的位置上,这说明,他在下意识的推卸责任。”

    “嗯。”苏平颔首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其次呢?”

    “其次吧,有些逻辑上的问题,他并没有讲清楚,或者说,他的解释并不能让我信服。”祁渊再次开口,说道:“最明显的,比如关于继续留在现场这件事上,苏立堃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沈桥康在撒谎,只不过我觉得这里头另有隐情,只是苏立堃没解释清楚,同时也不排除沈桥康有意隐瞒的可能。”

    顿了顿,见苏平没有再次开口问话,祁渊便继续展开说道:“送走汪海之后,他们明明怀疑汪海可能会报警卖了他们,却依旧留在那栋楼……

    虽然换了房间,可能是在利用灯下黑的原理,勉强可以解释,但当汪海离开后他们依然留在那儿,我就想不明白了。

    尤其两点,十分可疑。

    第一,苏立堃拒绝第一时间离开余桥,这根本解释不通,脑子正常的人都该赶紧跑路才对,这样还有一点儿可能逃出去,至于担心自投罗网更是扯淡,就算汪海报警,我们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封锁整个余桥交通网;

    第二,苏立堃拒绝各自逃亡,硬要将所有人都捆在一块儿走,甚至还将张爱学给扣下了? 给的理由同样十分扯淡。

    依据这两点? 我认为咱们目前对该团伙的了解依旧流于表面,苏立堃身上一定有隐藏的更深的大秘密。”

    苏平弹弹烟灰? 接着问道:“那……苏立堃为什么不回花羊呢?”

    “应该是怕被报复吧。”祁渊思忖片刻,说道:“擅自行动? 应当是触犯了大忌,可能会被他老板给弄死。”

    苏平未置可否,踩灭烟头,只说:“走吧,看看小柴这边查到了什么。”

    祁渊挑眉:“既然沈桥康已经落网且招供……那么针对他家的勘查,应当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吧?就算要查也该重点查案发现场才是。”

    “案发现场那边,老魏已经带人去了。”苏平平静的说道:“至于沈安他家……不仅仅是沈桥康的案子,还有那个小姑娘。

    既然碰到了? 就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总得还给她一个交代,让侵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懂了。”祁渊颔首。

    ……

    清晨,刑侦支队,大会议室。

    对于在场绝大多数刑警而言,昨天,又是个不眠夜,大家都彻夜奋战? 毫不停歇。

    收获却也不小,至少,曹中化、张爱学两人落网,仅剩苏立堃与李杏钰夫妇仍旧在逃。

    曹中化两人嘴算不上硬,警方轻松营造出囚徒困境,然后他们便果断卖了苏立堃和李杏钰,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他们俩。

    苏平和荀牧一块研究了他俩与沈桥康的供词,仔细对比,发现大致上都能对应,不过细节也有不少冲突之处。

    研究过后,他们认为,这些冲突之处,主要是由主观原因引起的,毕竟他们都不想承担主要责任,都在想方设法将自己摘出去。

    总的来说,供词可信度相对较高,整个案子的脉络也相对清晰。

    接下来的主要重点,就落在了苏立堃和李杏钰夫妇头上。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对夫妇还能牵扯出一个有组织犯罪团伙——与苏平先前判断有所出入的是,苏立堃在该团伙中或许占据着相对重要的位置,手上犯过的事儿不少。

    因此,纵使团伙头目是花羊人,且团伙主体也在花羊,他们也拥有介入本案联合花羊警方共同调查的权限。

    更重要的是,祁渊也对该团伙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祁老的面子仍在,许多大佬愿意培养祁渊,给他履历上添几笔功劳。

    想来,他们也会出面,做好两地公安的沟通工作,让苏平等人非但能介入其中进行调查,占据的位置还不会轻,不全是干辅助工作。

    两人讨论片刻,看时间差不多,便通知刑警们到会议室集合,开会。

    ……

    老魏率先起身,说道:“不得不说,这个苏立堃反侦查能力确实强,可能和他多次入狱跟犯人有过密切交流有些相关,案发现场被清扫的十分干净,并未发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清理的再怎么干净,也难免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毕竟他们在现场住了一段时间,我们通过静电膜……”

    苏平摆摆手:“你就直接说结论就成。”

    “好嘞。”老魏点头,接着说道:“简单讲,发现了些指纹和足迹,经过鉴别,都能锁定苏立堃、李杏钰、张爱学、曹中化、沈桥康和汪海,这是他们近期出入并逗留现场的铁证。

    同时,他们破坏了现场足迹,用强氧化剂干扰了荧光反应,但不打紧,鉴别血迹咱们也不是只能依靠鲁米诺尔试剂……”

    苏平翻个白眼:“我说了,直接讲结论。”

    “哦。”老魏低头扫一眼笔记本,说:“简单讲,现场发现血迹,且血型与受害人汪华吻合。至于dna,受限于条件,加之强氧化剂的破坏,凃主任那边说没能从检材中提取到,还在想办法。”

    苏平目光看向凃仲鑫,便见他轻轻颔首。

    于是苏平便说:“暂时来说,足够了……其他方面呢?假监理员还是没有线索么?”

    小高立刻起身,说道:“我们排查了前天晚上到昨天清晨发案时的,汪海手机的多个通话记录,然而依旧没有收获。”

    “怎么会没有收获?”荀牧皱眉。

    “只有一种可能,”小高解释说:“汪海还有一台手机,用那台手机与假监理员进行联系,且该手机上安装的电话卡绑定的并不是他的身份证。”

    “噢?”苏平问道:“确定么?”

    “确定,”小高说道:“从汪海身上搜到的那台手机,两张电话卡我都查过,不论是手机本地,还是运营商那边留存的通话记录,我们都进行了仔细的筛查,可以确定其中不存在那位假监理员。”

    苏平皱眉,他对这个问题十分在意,即使明知道小高肯定会用靠谱的法子去鉴别,说排除就一定是严格排除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确定的?”

    “方法挺多。”小高说:“首先可以将苏立堃已弃用的那张卡排除,其次对接通后迅速挂断的,通话时间不过几秒的,被上百用户标记为骚扰电话的号码进行排除,剩下就只有两个号码了。

    这俩号码,全程定位都不在我们余桥。且对号主身份进行调查,也确定其中一人为汪海的队友,身高将近一米九,不符合嫌疑人身高,排除;另一人是汪海同学,此人在帝都,排除。”

    “这就麻烦了。”荀牧揉揉眉心:“还得找到那台手机才行……天知道那手机被他藏哪儿去了。

    从他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人十分在意,同时还十分谨慎。在料定自己逃不了很快就会落网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将这台手机处理掉。而有这个意识,一晚上的时间,太充足了。”

    “是啊。”苏平烦闷的说:“别的不提,往江里海里一丢,找个鬼去。”

    “这条路走不通,不代表没有别的方向……其他人有什么收获吗?”

    这时站起身,说:“有的,我们筛查过汪海的人际关系,最终锁定了名嫌疑人!”

    “噢?”

    “她是汪海的相好,女性,与汪海同属一俱乐部,为女篮队员。”老海说道:“这人英气十足,嗓子也粗,留着短发,平胸,身高一米七二,单看外貌不好分辨男女。

    他们恋爱应当有好几年了,但没人说得清楚具体多久,有说五年的,有说七年的,因为他俩都没公开过恋情,有点地下恋的味道,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终究难以隐瞒,他们圈子里的人大多都知道。”

    “就这些么?”荀牧皱眉说道:“单单这些的话,不太够。”

    “还有,”老海说:“她还是汪华的前女友,分手原因还在查,但听说闹得很不愉快,听说是她当初怀孕了,但汪华翻脸不认人,于是她去打了胎,两人分手。”

    苏平抬起手,四指在桌上交替点着。

    老海又继续说:“另外,她现在就在余桥,我请技术队的帮忙定位了,未免打草惊蛇,我暂时没有和她联系。”

    小高接话说:“应该是马哥在查,我来开会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忙,不过我没有多问。”

    “有消息立刻回复。”苏平说一句,然后又说:“但仅凭这些,仍旧不能确定她的嫌疑,只能说她有动机,汪海也有可能替她隐瞒。”

    “嗯,所以我想请她过来问问话。”老海说。

    “行,交给你了。”苏平点头,接着又问:“其他人呢?都汇报下。”

    于是众刑警先后汇报工作,但却大多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对此,苏平早有预料,不过也不失望,毕竟现在大方向已经有了,只是关于假监理员的身份,还得继续深入调查一番才行,汪海的女友虽有嫌疑,但却未必是她。

    于是苏平开始分配安排任务,要求各组刑警继续深入调查,收集线索、完善证据,并让阿先与方常去与汪海接触,以他女友进行试探,便宣布了散会。

    但最后,他让凃仲鑫、柴宁宁、松哥和祁渊留了下来。

    等人走完后,苏平才问:“小柴,沈安家里,有什么发现?”

    “在小姑娘的床上、被子上甚至部分衣服上发现了精斑。”柴宁宁说道:“另外还发现了指纹,与房东能对应上。另外,精斑已经送实验室鉴定……”

    “鉴定结果出来了,和房东dna吻合,坐实了他的犯罪证据。”凃仲鑫插话说道:“不过,还得对小姑娘做个检查才行。

    这事我不方便,我打算请我学生过来帮忙,原则上这事儿需要你们点头,不过为赶时间,我先通知她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

    “哪个学生?”荀牧问道。

    “方艾,老苏知道的。”凃仲鑫说:“副主任法医师,陵阳区分局法医科主任。”

    “噢?她啊?”苏平轻笑:“那小姑娘都评上副高了?”

    凃仲鑫翻个白眼:“人都四十二了,还小姑娘呢。”

    “啧,时间过真快,晃眼都十来年啦。”苏平有些感慨:“我记得当时还想撮合她和老荀来着。”

    “性子不合适。”荀牧说道:“她是个工作狂。”

    “还说人家,你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啊,俩工作狂凑一块,没人顾家怎么行。”荀牧理直气壮。

    苏平敲敲额头。

    他懒得在这事儿上多掰扯,又看向松哥。

    松哥会意,当即说:“那两人,审了一晚上,因为顾着相互推卸责任,所以话里有不少矛盾的地方。

    初步推断呢,我比较倾向于宁黄菊得供述,即房东先侵犯了小姑娘,被宁黄菊撞破,随后以此为威胁,勒索了不少钱财,这从房东流水可以看出来。

    但宁黄菊期间是否被房东侵犯,尚不清楚,或许宁黄菊这么说只是为了博取同情。”

    “总而言之,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呗。”荀牧说道。

    “看样子还是得直接问问小姑娘,问题可能会很尖锐。”苏平轻叹口气,接着又看向荀牧,问道:“专家你找好了吗?”

    “嗯,找好了,我老婆同学,”荀牧说道:“二级心理咨询师,专业技术还算靠谱,她说大概九点半左右能到。”

    “成。”苏平看看时间,说:“小祁,你去通知沈安,让他带着他女儿过来一趟吧。”

    “好的。”祁渊当即起身,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给沈安打电话。

第362章 意外

    四十分钟后,沈安抱着她女儿抵达了现场。

    小姑娘很畏生,一直将脑袋埋在父亲的胸膛里,直到听见祁渊的声音,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叫声叔叔,说声谢谢,然后继续埋头。

    小姑娘挺有礼貌。

    祁渊心里惋惜的叹口气,同时脸上迅速浮现出笑容,和她打了招呼,然后看向苏平。

    “这边请。”苏平侧身,引导着沈安往接待室走。

    问询室多少还是严肃了点,容易给小姑娘造成不必要的压力,还是接待室相对更轻松些。

    此时,心理咨询师、方艾、柴宁宁等人,已经在里边布置着了——她们几人接受了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弄了些气球彩带等粉色系的东西,将接待室整出了一股浓烈的农家公主风。

    虽然有些不忍直视,感觉也很幼稚,但许多小女孩就吃这套。

    沈安她女儿也不例外,抬头看了几眼,就再也没忍住,不停眨眼,眼中流露出些许向往。

    祁渊和苏平对视一眼后,各自点头,暗暗离开了小房间,并顺便带上门。

    “苏队,”祁渊仍旧有些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咱们能在查明真相的同时,保证她不受到太大的创伤吗?”

    “难。”苏平摇头,说:“创伤早就造成了,而且很深。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无异于扒拉开她的伤口,检查她的伤情,然后再帮她缝合回去,让她慢慢恢复。

    至于能恢复成什么模样……得看缝合与治疗的技术手段怎么样,还得看她个人的体质。”

    祁渊沉默。

    苏平的比喻很浅显,某种程度上说,心理、精神方面的创伤,确实和生理上的创伤很像。

    只不过,精神创伤往往更难愈合,影响更久、更深远。

    一方面是因为精神卫生相比生理卫生,发展较晚,起步较迟,投入较少,人员不足。

    而且许多人对这方面的重视根本不够,也影响了治疗效果,甚至还影响了研究进展。

    样本量不够多? 经验积累难免不足。

    很快,祁渊再次开口:“这么大的伤创,哪怕她的体质再好? 治疗技术再高明,恐怕也难免留疤。”

    “是啊。”苏平摇头说:“对她的影响很可能是一辈子的。

    本身她家庭条件就不好? 母亲早亡,继母恶毒? 胞兄犯罪? 想要经营好自己人生的难度就不小了,又遭遇这种事情……唉? 一个处理不好? 这小姑娘可能就会彻底失去未来。”

    祁渊再次沉默? 随后摇摇头,不接腔了。

    他没法接,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苏平说道:“这桩案子,就交给她们吧? 相信她们会处理的漂漂亮亮的。”

    “嗯。”祁渊颔首,转移话题问道:“接下来? 咱们要去花羊吗?”

    “为什么这么问?”

    “苏立堃明显与花羊的那个老板有关联,而那位老板很可能涉嫌有组织犯罪。”祁渊说道:“以苏队你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本案的吧?就是全权交给花羊当地的兄弟去处理,你恐怕也不太放心。”

    “那你呢?”苏平反问:“你想去么?”

    “想。”祁渊点头:“明知有问题而撒手不管,它肯定会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 越扎越深。”

    “行,那如果要去的话,算你一个。”苏平嘴角微微扬起,随后又立刻板起脸,摇头说道:“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先将苏立堃和李杏钰夫妇抓捕归案再说吧。”

    “妥。”

    ……

    两小时后,苏平收到阿先和老海的回复。

    汪海在听到自己女友名字时,反应十分奇怪,在僵持了接近半个小时后,便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招供了。

    与他配合的人,正是他女友。而且他先前并不同意他女友参与本案,可她态度坚决,汪海也只好同意,与之配合。

    警方还查到了她的医疗记录,发现她确实曾做过人流手术,在余桥第一人民医院。

    同时技术队方面也锁定了她的位置,目前就在支队西南方向约四公里左右的地方,且正在移动,看样子想走岭汉高速余羊段离开。

    苏平立刻通知荀牧,让荀牧与各兄弟单位、相关部门联系,将人在上高速前拦截下来,并喊了几名刑警与他一块去追缉,以便在拦下人后第一时间将她带回支队。

    整个过程,没有意外,无惊无险,没有冲卡之类的桥段发生,她倒是挺配合的。

    随后,苏平等刑警赶到,出示证件、介绍信、传唤通知书等证明材料,走完程序,便提了人回支队。

    三十分钟后,讯问室。

    看向对面的英姿女子,祁渊拿起笔,问道:“姓名。”

    “梁知君。”女子面无表情的回道。

    “年龄。”

    “三十四。”

    “民族。”

    “哈尼族。”

    “工作?”

    “女篮运动员。”

    “婚否。”

    “未婚。”

    ……

    问了一番话,了解基本情况之后,祁渊终于再次抬起头,盯着她的眼,问道:“知道为什么传唤你么?”

    “不知道。”梁知君淡定的说:“我就请了五天假,明天就得回去训练,所以今儿打算赶回花羊去,结果就被你们给拦了。”

    “你还挺委屈。”祁渊回一句。

    “那可不的。”梁知君翻个白眼。

    “我们怀疑你涉嫌包庇犯罪、破坏证据、侮辱尸体。”祁渊懒得和她多掰扯,直接说道:“别急着否认,你昨天应该就知道了,汪海已经落网。”

    梁知君沉默。

    苏平同时也瞥了祁渊一眼。

    好家伙,这上来直接就王炸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身子向后靠了靠,态度又变得很无所谓,继续说:“我承认,我确实想帮汪海,而且不仅仅是帮他,也是帮我自己。但我没想到尸体竟然会失窃。”

    “噢?”苏平一愣:“失窃?”

    “怎么,汪海没和你说吗?”梁知君道:“当时按照计划,是汪海把尸体拉过来,我俩一块谋划,引出汪鹏,把汪鹏给干掉,然后汪华的尸体随我怎么处理。

    但……他到了地方之后,咱们交接时,却出了差错,我到车边上时尸体就已经没了,不知道被谁给取走,我赶紧打电话给汪海,汪海也立刻过来,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直到昨天上午看见新闻,我们才发现坏事了,尸体竟然被用塔吊给吊了起来……我倒是无所谓,说实话那家伙这么干我也挺解气的,但汪海的计划就被全盘打乱了,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

    祁渊拧起眉心,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几眼。

    得,本以为本案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又引出了一个人,偷了尸体的人。

    梁知君说:“当时我是劝他放弃复仇,先离开余桥再说,回头再慢慢找机会的,但他不愿意,说已经动了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当时说,警察虽然不一定查得到我们俩,可他不想去赌,因为赌输了就再也没机会动手。他还让我先走,但我没有同意,还想跟他一块,走也好继续动手也好,跟他有个照应,也能帮上点忙。”

    “你倒还挺仗义。”祁渊翻个白眼。

    “不全是,我刚说了,帮他也是帮我自己。”梁知君淡淡的说道。

    苏平开口,问:“你和汪华父子有仇?”

    “有仇。”梁知君语气依旧平静,淡然说道:“当年我和汪华交往,谈了三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甚至怀了孕,并因此离开了球队,一门心思的准备婚礼。

    结果,那个拔吊无情的家伙竟然一脚踹开了我,翻脸不认人,不认这个孩子,说他要考研,暂时不想被家庭、被婚姻、被孩子给拖累。

    呵,就他?考研?他考得上个锤!得,我也算看透了这个人,分手就分手呗,老娘又不是离了他活不下去!我就直接去医院打了胎,离开余桥这个破地方,去了花羊,修养几个月身子后重新加了个球队,日子照样过的好好的。”

    祁渊抬眼瞧了她两眼。

    不得不说,她表现的还挺潇洒。

    但显然,只是表面潇洒罢了,她微微僵硬的身子,梗着的脖颈,以及后来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她压根没放下这些事儿。

    她放不下,甚至成了执念,想要狠狠的报复这个男人。

    这时,梁知君接着说:“可……哪有那么容易真的放下呢?倒不是舍不得他,只是不甘心。

    然后我认识了汪海,并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他和汪华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得堂兄弟,就对他产生了兴趣——那会儿我想的只是,能不能通过汪海来报复汪华。

    慢慢的我发现,汪海和汪华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他似乎和汪华他爸有仇,我就开始对他产生兴趣,并不自觉的想着,可不可以和他合作,一起给汪华父子一个教训。”

    听到这儿,祁渊已经大概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了。

    无非,有着相近目标的两人,渐渐有了交集,彼此产生兴趣,进而产生情愫,有了情侣关系。

    果然,梁知君的讲述,大体上与之相符……

第363章 碰面

    梁知君的供述当中,含有的线索其实不多。与汪海的证词相对比倒是大多都能呼应上,证明两人都没撒谎,大概率也并没有推卸责任之类的行为。

    只是如此,意义不大。

    关键还是得找到那个盗窃尸体的家伙。

    但现在线索都断了,那人未必与汪海,与梁知君有关系,这就麻烦得很。

    调查重点还得再次回归到受害者汪华本身身上。

    两小时后,审讯结束。

    阿先那边也打了电话过来,汇报情况,与梁知君的供述大同小异。

    嗯,当时阿先听见汪海说他确实联系了梁知君,就立刻发短信给了苏平,后来汪海展开说了才知道,原来尸体不是梁知君转移的。

    只不过梁知君毕竟参与了本案,所以他并不想将梁知君牵扯进来,所以先前供述的时候有意隐瞒了这点。

    结果还是被挖了出来。

    苏平往接待室方向瞅了一眼,轻叹口气,摇摇头,说:“行了,先去我办公室吧,琢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做。”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颔首,随后跟上苏平的脚步,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

    办公室里,祁渊放下手机。

    刚刚苏平让他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苏平倒杯水,抿了两口,问道:“苏立堃和李杏钰两人,还没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祁渊摇头说道:“荀队说,经上级同意,已对嫌疑人执行网上追逃,同时协查通知也已经发出去了,配合各个高速出入口及大量新换的支持人脸识别的摄像头,相信他们逃不掉也逃不久。”

    “嗯。”苏平颔首:“那就不管他们了,等消息就是……咱们回到案子本身吧,截至目前线索都断了,得从头开始,你们都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思路。”

    “显而易见的嘛,”方常还是那副随意的模样,说:“说白了就两个出发点而已,要么围绕汪海展开调查? 要么围绕汪华。现在汪海这条路走不通? 咱们再查查汪华呗。”

    阿先显得稍微拘束一点,瞧了方常两眼,随后中规中矩的说道:“关于汪华的情况,咱们手里也有掌握,就在小会议室里,还根据他的人际关系画了图谱。

    但目前仍旧一无所获? 我想,这说明要么是咱们的调查不够全面? 尚未将他的社会关系给挖全;要么就是调查还不够深入? 没查出已发现的人中可能与汪华存在的矛盾。”

    “说了等于没说。”苏平翻个白眼? 又看向祁渊:“小祁? 你呢?有什么想法?”

    “苏队又考校我了。”祁渊轻笑? 摇头说:“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 我倒是觉得? 咱们或许可以再深入查查贺见和纪黄安,他俩表现确实奇怪,有些可疑。

    当然? 也不排除先哥说的? 除却他们俩之外? 或许还有其他人跟汪华存在矛盾? 有着作案动机,只是我们调查的还不够深入,没能发现。”

    苏平撇撇嘴,又抿了口茶,随后点上烟,说:“你们都没讲到点子上。怎么着,一个个的都给我藏拙?这么简单的道理看不透?”

    方常摊手:“动机咯。”

    “讲。”苏平瞧他一眼。

    “如果不是汪海一伙人犯的事儿,那么嫌疑人挂吊尸体的行为,理论上在事先应该并没有严密的计划。”方常说道:“简单讲,这么干很可能就是个临时起意的结果,至于动机,也不复杂,当时报复或者泄愤。”

    “继续。”苏平脸色终于迟缓了下来,浮现出些许微笑。

    方常继续说:“那接下来就不复杂了呗,就从人际关系着手进行初筛,谁和汪华有过矛盾的,纳入初步调查,一步步缩圈,就用这笨法子,都能很快锁定嫌疑人。”

    苏平嗯一声,又扫了他们仨一眼,皱眉:“一个个的都清醒的很嘛,干嘛给我装傻充愣?”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回答。

    嗯,连着苏平在内,他们四个确实都在各怀心思。

    支队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副支队长这个位置得要空出来了——政委退休,荀牧大力举荐苏平,而苏平不论资历、履历、能力都配得上这位子,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位副队长就要成政委了。

    当然了,副队的位置,这三人没希望,尤其祁渊,年限都不够,调动没他份。

    但其他老精英调动任职,原本的位置又将腾空出来,这些位置,他们就有争取的资格了。

    况且政委退休是个信号,有风声说,还有许多年龄到了的老警恐怕也会退休,他们占据的职务、职级也都将空出来,机会还是不少的。

    苏平也是想看看他们各自的能力。

    祁渊嘛知道自己硬条件不足没打算竞争,把机会留给他们,只是看他们都没怎么吭声才说了两句。

    他俩则是一方面想表现,另一方面又不想显得表现欲太过强烈,而且还担心说错了承担风险,多少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苏平摆摆手,懒得多说什么,道:“现在分配任务,小祁你和我再去会会贺见,你们俩去找纪黄安。”

    “是。”

    ……

    中午十一点,还是那个街道办对面的奶茶铺子,苏平和祁渊又一次等来了贺见。

    她看上去比昨儿见到的时候更加憔悴了几分,似乎没有睡好。

    苏平将她的奶茶推过去,问道:“怎么不请假?”

    贺见轻轻摇头:“能克服,还是算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眼瞅着就到年底了,事情多,我请假就得麻烦同事顶上了,要招人骂的。”

    “你这觉悟,还挺高。”苏平明夸暗吐槽,说道:“你丈夫的后事,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等你们结案,先把尸体送去火化吧。”贺见说道:“到时候再请些亲朋好友,追悼追悼,也就差不多了。”

    说一半,她忽然想到什么,反应过来,抬起头问:“警察同志,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祁渊打量了她几眼,见她双眼通红,眼窝深陷,黑眼圈还挺重,猜测她昨晚应该基本没睡。

    所以脑子可能宕机了,反应不快。

    或许能套点话?

    想到这儿,他又看向苏平。

    苏平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不过没有回应,只说:“还是为你老公的案子来的。”

    “有什么突破吗?”贺见立马问道。

    “已经确定了嫌疑人。”苏平盯着他的眼睛,说:“包括谋划者、绑架者和行凶者都已锁定,虽然尚有两人在逃,但想来逃不久了。”

    “真的?”贺见立马问道,有些激动:“那……马上可以结案了吗?”

    说完后,她似乎又有些患得患失,赶忙解释说:“警察同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早点接回我丈夫的尸体送去火化了,老让他在你们的冰柜里躺着也不是个事儿。”

    苏平轻轻颔首,表示理解,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随后他说:“理论上是的,不过还有一些疑点并未解决,所以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请别着急,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留下疑点,总得给你们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才行,你说是么?”

    贺见轻轻点头:“是这样,谢谢你们了,真亏有你们这帮负责人的警察,不然……

    说实话,才短短一天时间,你们就能锁定凶手,我已经十分意外,你们不用着急,慢慢查就是,有需要我配合或者帮忙的地方你们就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

    “有你这话就足够了。”苏平轻笑道:“我们想再次确认下,你丈夫失联之前,曾经说过自己要出差,是么?”

    “是的没错。”贺见给了肯定答复,说:“当时我接到电话说他要出差,我就让他注意安全,之后就没联系了。”

    “他出差应该很频繁吧?”苏平问道:“至少你应该习以为常了才是。”

    贺见眼珠子一转,点头:“是挺频繁的,一个月得走好几次。”

    “噢?那就奇怪了。”苏平故意疑惑的问道:“一个月才三千多工资,还三天两头就要出差……

    按我们的调查,查流水什么的发现,他差旅费啥的也是少得可怜,每个月到手撑死四千来块钱,既然如此,干啥不换个工作要留在原单位受罪?”

    “警察同志,你这就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了。”贺见别过头去,吐槽说道:“上了十年班,一个月到手才四千出头,又经常要出差,干嘛不换个轻轻松松月入过万的工作呢?”

    苏平嘴角一扯。

    贺见又说:“这年头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啊,何况今年年初疫情爆发,他没失业就不错了。再说,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另求发展,他也跟我一样报考了公务员不是,结果挂在了体检上,能有什么办法?”

    “但问题是……”祁渊没忍住,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月到手四千出头,是包括差旅报销在内的。如果按照你说的出差频率,他甚至要自己倒贴钱出差。我觉得,一般人恐怕都没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继续坚持吧?”

    “天下乌鸦一般黑,跳槽也只是换一家公司被剥削……”

    “可有大量公司并不需要出差,即使工资开的比现在更低一些,我想也比他现在的工作更有竞争力。”祁渊回答说。

    贺见无言。

    祁渊又说:“更何况我们也去了他公司调查,发现,他们公司的出差频率其实也并不高,一年到头未必能轮得到一两回。”

    “这……”贺见又张了张嘴,随后立马脸色一变,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难不成他骗我?他骗我出差,只是不想回家?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还是说……”

    “用力过猛了集美。”祁渊翻个白眼,暗暗想到。

    苏平嘴角微微扬起,随后又迅速压下,说道:“这个问题,我们晚些时候会再去求证,先放一放吧。”

    贺见别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说:“拜托你们了。”

    “嗯。”苏平应道,随后接着说:“我们昨天,与纪黄安见了一面。”

    “他怎么说?”贺见脱口而出,又立马说:“他应该给你们提供了不少线索吧?回头有机会,我得好好感他才行。”

    “不不不,你可能想岔了。”苏平摇头:“他并未提供多少线索,因为他对汪华的了解也并不多。”

    “怎么会?”贺见有些诧异,接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低下头说:“可能真是我想岔了吧……毕竟,说起来其实我也不懂我老公,更别说别人了。”

    “但他对你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苏平紧跟着又说道:“贺女士,能请你解释解释吗?”

    “解释?解释什么?”贺见脸色瞬间发白,立马反驳:“你们不会怀疑我跟他有什么非正当的关系吧?莫名其妙的,我和他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不,甚至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他只是汪华的朋友,跟我没什么关系。”

    “是吗?”苏平定定的看着她,随后说道:“贺女士,我劝你最好与我们说实话。”

    贺见脸色更白,贝齿轻切下唇,瞧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苏平又说:“另外……我们调查到,汪华买了保险,保险受益人是你。换句话说,如果汪华死于意外、凶杀,你将获得两百万以上的保险赔偿金。不得不说,这条线索,对你十分不利。”

    “我……我没有!”贺见着急了,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我,我……”

    “你当然不会,也不是。”苏平摇头说道:“最开始我就讲了,犯罪人我们已经锁定,其中并不包括你在内。”

    贺见松口气,连连点头。

    苏平又说:“但,我们曾经怀疑过,你或许也知道他被绑架的事儿,但却佯作不知,因为汪华被劫匪撕票,对你而言更加有利。”

    “我……”她的心再次揪了起来,大起大落之下,有了崩溃的迹象:“不是的,不是的,我压根不知道这事儿,这事情与我无关,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所以最好请你和我们说实话。”祁渊get到苏平的眼神,立刻接话:“隐瞒与撒谎,只会把你置于更加不利得境地。

    而且,也别想妄图瞒过我们,我们能来找你,就意味着有一定的把握,我相信随着继续往下追查,即使你不说,我们也能挖出来。”

第364章 歧途

    事实证明,贺见的心理素质确实不强,祁渊不过三言两语间,她的状态就从勉强保持镇定,到惊慌,到手足无措,再到恐惧不安。

    祁渊不再开口,只定定的看着贺见,看她的反应。

    终于,贺见咽了口唾沫,双唇哆嗦着说:“我……我承认是和纪黄安……和他……他……”

    “他”了半天,那句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她似乎还要脸。

    于是她便干脆含糊其辞的嘟哝了过去,又表明态度说:“但我真的,真的和这桩案子没关系,我保证,我发誓!”

    “保证和发誓有用的话,要我们警察来干嘛?”祁渊暗暗吐槽。

    贺见又接着说:“至于保险什么的……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我都不知道他交了保险,我……”

    “当真不知道吗?”祁渊追问道。

    贺见眼神躲闪,半天过后,才又轻咬下唇,说:“好吧,我知道……”

    “为什么撒谎。”

    “我……我怕摊上麻烦。”贺见抿抿嘴,说:“你们刚刚也说了,现在有些线索对我很不利,虽然我心知肚明没参与这桩案子,但也怕万一,万一你们认定就是我干的,我也无处伸冤——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冤假错案的先例。”

    “得,感情这还是我们的锅。”祁渊忍不住冷笑两声:“那我现在奉劝你一句,还是刚刚说的,你最好跟我们讲实话,越是遮掩、撒谎,越会加深你身上的嫌疑,你讲亲手将你推进深渊!

    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一条道来,挤进了体制内,可别自己作进了监狱,亲手拿着大榔锤把捧着的铁饭碗砸个稀烂!”

    这话出口,贺见瞬间面如死灰。

    遭受过社会毒打的人,好不容易上了岸,是绝对不愿意丢掉饭碗的,更何况还可能要坐牢,一辈子恐怕都毁了。

    对她这样并没有前科,又清楚知道无犯罪记录究竟有多重要的人而言,刑罚的威慑力可比那些n进宫的老油条大得多。

    “想要洗清自己嫌疑,至少少些麻烦,就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祁渊冷淡的说道:“只有相信我们,如实讲述你和汪华、和纪黄安的关系? 你才能尽快彻底洗刷干净你的嫌疑——如果你真与本案无关的话。”

    苏平忽然拿起自己的奶茶杯? 说道:“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借一步谈吧。”

    祁渊侧目看了苏平一眼? 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轻轻点头。

    按理说,这会儿应当趁热打铁,趁着贺见心理防线崩溃立刻将该问的都问清楚才对。毕竟她此刻状态波动极大,说不定一打岔,等会儿就又自己调整回来了? 再想击溃她又得大费周章。

    可苏平说的也没错? 这儿问询可以? 但要展开说就不太方便了。

    况且看苏平的模样应当也有足够的信心。

    不管怎么说,苏平经验比他如云泥之别,相信苏平的判断就好。

    于是三人又上了苏平的车,直接开回支队? 带贺见进了问询室? 还给她倒了杯水,随后说:“讲吧。”

    但祁渊猜测的没错,有这空档? 贺见已经略微调整好了心态? 又坐在那儿纠结了起来。

    虽然祁渊说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的亚子,但她不愿意完全相信,而且多少还有赌徒心理,觉得自己哪怕不配合,警方没有证据证明她确实参与了犯罪自然也就无法定她的罪。

    何况配合了,也就意味着她承认并“公开”自己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将严重影响她将来的晋升,哪怕其实她这个年纪进入街道办的人,本身大概率也没有什么仕途可言。

    但苏平貌似丝毫不慌,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贺见。

    这种氛围下,贺见又渐渐慌了起来。

    起先说过,她心理素质着实很差。

    终于,她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情淡了,无爱了,又不想离婚。”

    “为什么?”苏平问道:“无爱的婚姻,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别拿孩子当挡箭牌,冰冷畸形的家庭关系,给孩子造成的伤害并不比单亲家庭小。”

    贺见又纠结几秒,终于狠狠的撕下了自己的遮羞布,咬牙道:“钱!因为钱。这几年跟他一块生活,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无力偿还。

    他这个人,自尊心太强了,坚决不愿意上交工资,甚至要总览家里的财政大权,花钱用钱统统都是他说了算——虽然我要用钱的时候他也很大方,大手一挥就批了。

    偏偏他这个人,又被消费主义给洗了脑,喜欢超前消费,开始我还说过他几句,结果他跟我扯,说什么漂亮国人均欠债几十万,人家还是发达国家,怂什么?说以后我们的发展模式必然也是往那样靠拢,因为他们更先进。”

    “消费主义?呵,胡扯。”苏平冷笑。

    “对啊。”贺见也说:“反正吧,他就是满口歪理,嚷嚷着未来通货膨胀的厉害,拿到现在花就是抢赢了时间抢赢了通胀。不只是这样,他还说,会赚钱才会花钱,身上有债务才有压力,有压力才会努力。

    他还拿这十几二十年的事儿跟我举例子,说什么,假设二十年前借了两万块钱,那日子过得得多滋润多潇洒,放到今天再来偿还,两万块钱还算个屁,谁攒攒拿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贺见低下头,嘟哝道:“我当时也是真的傻,竟然被他给说服了,没有想太多,而且说真心话,我确实也被这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给迷昏了眼,竟然十分享受这种买买买的快感,直到……”

    顿了两秒,她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后,才继续说道:“直到他爸第一次打电话给我,问我他老管我要钱,都用到哪儿去了,不会是赌博吧,我这才反应过来,恐怕他早就玩崩了,不得不靠管家里要钱的方式来回血。

    现在想想,那一瞬间,我的心情真的十分复杂,也想了许多,最后选择了先稳住公公,告诉他汪华不赌,工作勤奋,最近在努力学习,然后挂了电话去找汪华询问情况。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贪心的人,那时候的我,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然后是我俩的家庭,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我可能不是怕家庭破裂,而是怕被人知道破裂的原因,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有些事儿她或许已经压抑的太久,一旦撕开了口子,丢掉了面子,她也忍不住开始倾诉起来——毕竟很多东西她心里门儿清。

    苏平面无表情,见她停了了好一会儿,才问:“然后呢?”

    “然后……”贺见流露出回忆的神色,说道:“他跟我说了实话,他确实玩崩了,究竟欠了多少钱他也不知道,不敢算。

    但反正每个月至少要还两三万块钱,哪怕拆东墙补西墙都不够,毕竟还一万块钱进去,释放出来的额度可能只有七八千,所以他不得已,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管他爸爸要钱。

    听了这话,我真的崩溃了。我知道他大手大脚,但我没想到竟然能到这种程度,直接把天捅了个窟窿。

    可是他还并不在乎的样子,跟我说,虽然他还不上钱了,但总欠款额不算太夸张,他爸轻松能兜底,大不了丢一点面子。呵呵……这是面子的问题?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想离婚了,真的日子没法过了,但我找人求助过,想知道能怎么办,是不是除了离婚没有别的路了,结果发现,他借来的钱,哪怕花的再大手大脚,那也是花在我俩身上,算是事实上的共同债务。

    简单说,就算离婚,理论上只要他提出我就得背负一半的欠款,可我哪里还得起?我家又不比他家的情况。”

    苏平看着他,问道:“所以你不是不想离婚,是不敢离婚,是吗?”

    “是,也不是。”贺见摇头说道:“当时虽然责怪他,但我也清楚这钱还是花在了我们俩的身上,我当时想的是怎么办,怎么去还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轻松些。

    我劝过他和他爸坦白,他不愿意,我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咬牙艰难的维持着现状,也因此,我才毅然的报考了公务员,希望能借此获得更稳定、更高的收入,好偿还债务,他也是这么个想法。”

    苏平脸色稍有缓和,轻轻颔首。

    虽然他认为,贺见这番话不见得就是心里话,恐怕还是在本能的为自己开脱,在粉饰自己同时推卸责任,但愿意去努力做出改变,通过正当途径偿还债务的行为,还是值得肯定。

    贺见又接着说:“矛盾的种子还是埋下了,生活中我对他难免多了些责怪,多了些苛待,因为他彻底打碎了我对美好生活的幻想,过日子也变成一地鸡毛,我俩总是吵架。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还不悔改,还在拆东墙补西墙,并告诉我说他这也是没办法,没有选择。

    而且消费观念上虽然有所收敛,但消费水平依然比较高,而我也可耻的继续享受,但同时嘴上还在念叨他,他就不服气,说我一边享受一边嫌弃,吵架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凶,感情至此,算是彻底破灭。”

    苏平看了她一眼。

    得,这会儿又忽然有自知之明了。

    或者说,她一直很清醒,所以很挣扎,靠着推卸责任来自欺欺人,行掩耳盗铃之事。

    只是她也知道,有些责任可以推卸,有些责任却推卸不了,毕竟她还没到骗子的最高境界,还没办法完全骗过自己。

    “就这样,感情被消磨殆尽,又不想也不敢离婚,才有了后来的事,这是根本原因。”贺见摇头说道:“至于导火索……应该是他因体检而落选吧?

    毕竟要我俩都考中了,那真的未来可期,找个由头像他爸爸要个十万二十万的先撑一段时间,我们趁着这段时间努力攒钱、还钱,这笔债,最多两年就能还清,也不用再摘东墙补西墙,因为他的欠款期限最长的也就二十四个月。

    还完款之后,我俩年到手收入全包加一块,也得有二十多万了,又有房有车,房子还是学区房,小学初中都很给力,孩子教育不用太发愁,日子真的能过的十分滋润。

    但是……他没考中,希望破灭,幻象破灭,单靠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住,扛不起这个家。

    而这个时候,纪黄安闯入了我们的生活当中。不,或许不能叫闯入,毕竟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只不过,他在我最失望,最脆弱的时候,展现出了男人的一面,担当、果敢又知晓进退,简直……

    那天,汪华落选,我俩万念俱灰,却又强撑笑颜,纠结半天,决定喝一顿酒,刚好纪黄安上门了,我们就拉着他一块喝。

    我喝的不多,心里想这事儿,离婚的想法浮现在我心头,但我始终下不了决心,而他就一个劲的吨吨吨,在那逃避现实,很快就喝醉了。

    之后纪黄安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没说欠债,丢不起这个人,只说汪华没考上,他就安慰我,接着我也喝了点酒,然后意料情迷,就在汪海的身边……

    汪海一直不知道这事,他醉的很死,也很是消沉了一阵,接着就忽然给自己买了保险,说哪天他撑不住了,搞个意外,交代了自己这百三十斤肉,留个两百万,让我能还了债,重新生活。”

    祁渊飞速记录的笔停了一瞬,随后又继续奋笔疾书。

    又一个自我感动得人儿呵。

    贺见接着说:“那一瞬间我真的被他打动了,哭着骂他,说他蠢,同时浓烈的愧疚感浮现心头,愧疚于我曾经想离婚的念头,同时也愧疚于背叛了他的行为。

    但……感动和愧疚,终究是不持久的,没多长时间,又消磨光了,死灰复燃激活的一点点感情再次消散,我俩在家里也还是相对无言。

    同时跟纪黄安在一起时的感觉又不停的撩拨着我,鼓动我去追求那种快感和刺激,以及愧疚心泛起的奇妙心境。”

第365章 停滞

    祁渊又忍不住停下笔,抬头看了贺见一眼。

    前边她说的那些,祁渊虽然也不认同,但能理解。

    但享受愧疚心是什么鬼?

    这玩意儿都能享受的?

    那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天知道她会为了追寻“愧疚”二字,走到哪一步,干出多出格的事去。

    不过祁渊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也算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奇葩,很快就把这些小心思都给压了下去,继续低头做记录。

    贺见此时也暂时停下了讲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并未发现祁渊的动作。

    这种时候,只要不开口,她都难以注意到对面人的行为。

    又许久,苏平再次出声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些。”贺见摇头说道。

    “和纪黄安,一共发生过多少次关系?”

    “都记不清了,”贺见摇头,说道:“反正不多,但也不少,十来二十次左右。”

    “都是在宾馆么?”

    “偶尔也会在家里,甚至让纪黄安上门,把汪华灌醉,然后我们再做。”贺见说道:“那是到了后边,都有点儿走火入魔了,就想追求刺激,大概就跟那些玩野战玩车振的人一个心理吧。

    怎么说呢,我害怕被汪华发现这事儿,但又想去找这个刺激,甚至还想象过发现了会怎么样,要不要干脆借着这由头离婚,或者……”

    说到这儿,她又停了,苏平不得不再次追问。

    她别过头去。

    半晌,她才终于转回头,直视苏平,麻木的说道:

    “或者,他接受不了这种打击,一怒之下,和纪黄安爆发激烈冲突甚至到了伤害罪的程度,那他就有理变成了无理,可能我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摆脱他。

    甚至……要他干了傻事轻生,我可能还有机会借口从不知晓他欠款的事,这一切都是他瞒着我干的,用途也是他自己的个人消费,再请个好点的律师来打官司。

    不论哪种可能,我或许都能从债务当中挣脱出来,不用再为这些事苦恼,有了重新享受现有生活的条件——至于单位,这事到时候恐怕没法瞒,但那又怎么样呢?

    顶多就是我不知检点,生活作风存在问题,但那又怎么样呢?顶多影响到以后的晋升罢了? 不至于被开除。

    我拿着这笔收入? 还有房有车,早午饭单位包了,摆脱债务危机? 少了个花钱大手大脚的男人掣肘着,顶多就还剩孩子要养? 我相信我一定能过的很潇洒自由,甚至每年还能存下三五万块钱来。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晋升不晋升的很关键吗?反正我自己也清楚,我这年纪在街道办能有啥晋升可言哦? 单位一把手也才正科?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是吧?”

    听她讲述? 显然? 她已经完全破罐子破摔了,什么都敢讲? 都敢说。

    更可怕的是,她先前也什么都敢想,完全失去了敬畏心。

    几句话的功夫里头,她就说了三次“那又能怎么样”,这种心态很大程度上让她有恃无恐,早晚得坏事。

    而祁渊也清楚,队伍里头报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许多人去报名、考试,甚至花大价钱去报班,图的就是这个铁饭碗。

    不过身为队伍里的一员,祁渊同时还明白,这个饭碗之所以这么铁,必然是经过考量的,甚至可以说是利大于弊的。

    毕竟若是将人事任免权下放,部门领导拥有开除人员的权力,那难免有大量的部门成为个别人的一言堂,这个危害可比留些尸位素餐的人在中基层大得多了。

    公务员的工作性质,注定了这个团体只能为国家“打工”,而不能成为依附于少数人的存在。

    更何况,图稳定而非想干事的人虽然多,但其中多数心里仍旧有着一丝丝的企盼,有着些许往上走的想法和抱负,有着基本的荣耻心以及相对正确的三观,还是能保证干好手上的事儿。

    油混子存在,但比例并不高,何况这样的人虽然很难被开除,却也并非完全无法对付。

    来自单位内部的排挤,以及丢到旮旯角落做冷板凳甚至扔到边缘单位去混吃等死,对不少人而言仍旧有着相当的威慑力,能保证他们至少干些该干的分内的事情。

    至于真正毫不在乎这些的真正意义上的滚刀肉,虽然也有,但就更少了。

    毕竟不讲其他,只看基本工资的话,是真低,低到日常开支都难保证。

    所以……甚至就包括眼前的贺见,虽然她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破罐破摔的心理准备,但只要事情尚未败露,她的前途尚未被宣告死刑,她依旧会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苏平摇摇头,他对如贺见这般的想法深恶痛绝,但荀牧不在这段时间他当真成长了不少,没有怼她,只是说道:“再之后呢?汪华发现你的事了么?”

    “没有发现,否则以他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贺见摇头,接着又自嘲的笑道:“但现在……有什么区别?他人没了,债务也摆脱不掉了,公公也不可能再出钱了,我的前途,也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不想着升职,以后只干好自己分内的事,打卡上下班,只要谁也不能说我不称职,我的待遇也不会降。”

    “纪黄安知道保险的事吗?”

    “那肯定不知道,我没和他说。”贺见摇头:“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就算我曾经幻想过这份保险金,也从来没打算和他分账。”

    “听你的意思,你还真动过不该动的歪心思?”

    “什么叫不该懂的歪心思?”贺见反问:“杀人吗?这我完全没想过,我还没那么坏。但要说他遇害了或者出事故,这种罪恶的念头我曾有,而且不止一次。”

    苏平沉默两秒,接着问:“你确定没接到过绑匪的电话?”

    “确定没有,”贺见说道:“如果接到了,我也不知道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或许是窃喜吧,然后又会因为这份窃喜和内疚,可能也会有些惶恐失落,为他担心,毕竟这么多年夫妻,早已习惯了彼此……

    我无法想象那样的心态,但我知道一定会很复杂,而且……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报警。

    报警之后,如果你们能成功把他救出来,那也算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如果他被人撕票了,我也能拿到赔偿金。”

    “合着好事都让你占了。”祁渊心中吐槽。

    他对贺见的观感本就极坏极坏,这下更是鄙夷到没边。

    苏平眼睛微眯,又打量了贺见两眼。

    他倾向于认为贺见并未撒谎,毕竟她基本什么都说了。

    但仍有极小概率,她就是利用这种方法,通过自曝与自我谴责的方式,把自己说的十分不堪,让警方产生“她连这些秘密都说了不会再有所隐瞒”的错觉,从而掩盖真正的罪行。

    毕竟就如她所说,承认这些只不过会毁了前程,保险赔偿也还能拿到手。但要真的被查出犯罪,她可得丢掉工作,还要坐牢,保险金更是休想。

    这就叫以退为进了。

    但……

    如果她真的参与了犯罪,沈桥康等人不可能不供出她来。而单纯的吊起尸体这种事儿对她而言也毫无意义,犯不着这么干。

    除非她对汪华怨恨无比。

    但……

    不管先前那番话是真是假,苏平都能判断出来,贺见对汪华虽有怨,有责怪,但提高不到恨的程度。

    何况她对保险赔偿金的事儿心知肚明,也绝对犯不着为了泄愤而冒着丢掉工作,丢掉高额赔偿的风险去干这种犯法的事儿。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问话问到这份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平其实也很无奈。

    刚开始授意祁渊给她施压,只是想尽量通过外界压力的方式让她回忆起一些夫妻生活中的细节罢了——毕竟他们早就发现,贺见这段时间当真对汪华毫不关心,甚至在家里也是视而不见。

    所以苏平和祁渊商量后决定,通过施压的方式激发出贺见的记忆,并从中寻找些蛛丝马迹,确定究竟是谁与汪华竟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发现他死了后还不放过尸体,要将他用塔吊给吊起来。

    当然,人的记忆本就不靠谱,这般通过压力硬挤出来的回忆更做不得数,脑补的成分恐怕很多,充其量只能作为一个方向罢了。

    而苏平要的就是方向,否则根本无法继续调查下去。

    结果问着问着方向就tm歪了。

    于是苏平只好开口引导:“那么,在你印象里,有谁和汪华矛盾极深甚至说得上有死仇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贺见摇头说道:“要知道的话昨天我就告诉你们了,昨天下班后回家我还好好想了想,也完全没有收获。

    自从知道他欠债,我俩关系开始破裂之后,我对他的关注就越来越少了,但在此之前,据我所知是没有,他虽然性子偏执又要强,但人真的不坏。我到现在也没想通,他怎么能往死里得罪人的?”

    祁渊撇撇嘴。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啊,汪华究竟惹到谁了?这么苦大仇深的,还顶着风险冒充监理员把他尸体给吊起来。

    但仔细想想,作案人的泄愤方式也蛮奇葩,脑回路怕是也异于常人,大概率也是个奇葩。

    偏执狂碰到奇葩,擦出了仇恨的火花?汪海不经意间的举动刺痛了他,又因为性子死活不肯道歉认错,反倒对人吐槽说他小肚鸡肠,从而埋下了仇恨的引子?

    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祁渊正想到这儿呢,苏平便开口问道:“那,汪华的交际圈当中,有没有谁是比较……嗯,比较异于常人的?”

    得,两人都想一块儿去了。

    贺见面露思索之色,随后轻轻摇头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我对他的人际圈子了解的不多,认识的人也有限,除了纪黄安基本就没了。”

    苏平眉心紧锁。

    问了这么久,却仅仅只听到些“八卦”,实质性的进展一点没有,让他难免也有些烦闷。

    又问了些许情况,见贺见着实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他便摆摆手说道:“行了,那就先这样吧,小祁,记录给她签个字。”

    “好。”祁渊颔首,随后立刻在本子上补了几笔,递给贺见。

    贺见看一眼,用力抿着嘴签完了字,随后问道:“那……警察同志,我可以回去了吗?”

    “回哪儿?”苏平翻个白眼:“先留在支队吧,晚些时候可能还要你配合调查,你打个电话跟你单位说一声。”

    “啊?”贺见张了张嘴。

    “我也不限制你自由,你要走要留自己决定。”苏平说道:“我建议你自己留下,否则下次再找你得话,可能就会带上传唤通知书了。”

    贺见咬着下唇,挣扎一阵子,才说:“那我留下吧。”

    苏平嗯一声,与祁渊离开了问询室。

    走出几步之后,祁渊忍不住侧目瞥了苏平一眼,问:“苏队,这么让她留在支队……不太好吧?她毕竟也不是嫌疑人,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我又没硬留。”苏平翻个白眼:“只是建议而已,听不听她自己决定就是了呗。

    再说,你觉得她现在有脸回单位?哪怕她单位的人并不清楚她的事,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她怕也芒刺在背吧?还不如让她待这,我也不限制她,只要别再出什么岔子就好。”

    “成吧。”祁渊应付一句,又嘟哝道:“这都什么事啊,这桩案子未免也太波折了点吧?一下这一下那的,牵扯怎么就这么多?”

    “牵扯比这更多的案子多了去了。”苏平轻哼一声,说道:“越是一团乱麻,咱们就越得抽丝剥茧,把条理给顺清楚咯,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直到把一个个谜团彻底揭开,一项项证据就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捕归案。”

    “我知道,我也不是发牢骚了,就是有点感慨。”祁渊摇摇头说道:“没事儿,我能调整好心态。”

    苏平闷闷的嗯一声。

    祁渊又忍不住侧目看向一旁,看向接待室的方向,摇头说:“也不知道那里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相信她们吧。”

    “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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