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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赅     不合理真相txt下载     不合理真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6章 深入

    “她很健谈?”

    “是啊,很健谈,好几回来买东西的时候,都正好瞧见她跟其他客人聊东聊西,偶尔我也会听几句。”男子想了想,说:“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每次她和我说起我都蛮敷衍的,她可能也感觉到了吧,就不怎么和我聊了。

    听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我也想不大起来,也没太往心里去,只知道她早年离婚,儿子坐牢,就这样。”

    他毕竟只是一个“熟客”,了解到的信息太过有限,苏平问了几句之后,他就“词穷”了。

    苏平也没办法,只好结束这次问询,转而走到派出所民警及刑侦大队刑警所聚成的小圈子边上,问道:“死者身份查清楚了吗?”

    “大致调查了一下,还不太详细。”一名刑警站出来,说道:“死者叫许艾艾,今年五十四岁,二十年前离异,独自抚养他的孩子长大,并给她儿子改名叫许杰浩。

    三年前,许杰浩因杀人入狱,被判处死缓,因在狱中表现尚可,所以改成了终身监禁,目前被羁押在市一监。更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喊了人去问,还没有回复。另外,在附近的垃圾桶中,找到了个刀鞘。”

    顿了顿,那刑警又补充说:“我们也只赶到半个钟,很多工作还没来得及展开,了解到的信息很少。苏队,这桩案子,你们支队要接手吗?”

    “嗯,疑似与我们正在办的两桩命案有关,或为同一凶手所为,我们接手了。”苏平严肃地说道:“不论是同一凶手接连不断作案也好,他人效仿作案也罢,作案人猖獗,超乎想象,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严惩不贷!”

    刑警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两桩案子,他也听说过。毕竟寻常连环凶手,作案都会有段相对较长的冷却期,尤其案发后短时间内还是警方侦查力度极大的时候,此时再次犯案风险较大。

    而这般频繁作案的,很可能已经豁出去了,心里想的是,不被抓最好,要无可避免,那就在被抓前多杀几个目标。

    这意味着他很可能还会继续作案,甚至进一步加大作案频率,每耽误一个小时,都可能会出现一名新的受害人。

    何况单从这三桩案子看,时间间隔也毫无规律可言,凶手想多杀几个的目的昭然若揭。

    至于效仿作案,就更危险了,案件久久不破,可能会有更多人兴起效仿的心思。

    简单交接了任务之后,苏平便直接安排随同柴宁宁、凃仲鑫一块赶来的,重新调遣来的相对空闲的刑警去仔细走访四周,尽快尽早摸清楚受害人许艾艾的人际关系。

    随后,苏平领着祁渊进入现场,询问凃仲鑫受害人大概死亡时间。

    “一个钟以内。”凃仲鑫笃定的说道:“尸体温热,尸僵、尸斑也尚未形成,许多尸体现象还不可见,死亡时间绝对不长,甚至可能与报案人报案时间就差着几分钟。”

    “苏队,不对劲啊。”祁渊说道:“目前查到同时与丁正扬、赵广博同时有关系的,有且只有胡语诗一人罢了,难不成这个胡语诗和许艾艾还有关系?就算有关系,他也没法赶过来杀人后赶回冶钢厂附近接受我们问询吧?”

    “如果他是凶手,不在场证明早就做不得数了。”苏平摇头:“毕竟赵广博和丁正扬死亡的时候,他都有不在场证明。何况倘若是买凶杀人,实际上也并不需要在场。

    但你说的没错,这儿距离另外两处案发现场,离得相对较远,而且胡语诗想来也不应该与此人扯上关系才对……”

    “那‘人际关系’这条线索恐怕又断了。”祁渊轻叹口气,说:“难不成是效仿作案?”

    “不太可能。”苏平再次摇头:

    “本案细节根本没有披露出去,外界报道只说了受害人在家中死亡,顶多附加上‘凶器插在死者身上’这一条信息,没可能将凶器为未开刃匕首,且刀鞘直接丢弃在附近的垃圾桶上这两项细节也揭露出去的。

    别说媒体了,就是下边刑警大队,对本案了解也并不详细、全面。连信息知道的都不多,又怎么效仿作案?更别说各方面细节都没什么出入了。”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祁渊揉揉眉心:“一个工人,一个靠着炒股赚了不少钱想自己创业的手机销售,一个开小卖部的独居中年妇女,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总不能是无差别杀人吧?

    但也不应该啊,无差别杀人哪有他这样的……”

    “嗯。”苏平应一声,说:“没发现共同点,说明调查还不够深入,不够全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先好好分析分析吧。”苏平说:“不要单单拘泥于人际关系,包括他们的习惯、喜好、行为,尤其是干过什么共同的事儿,这点要重点分析。

    全方位的剖析下来,我想肯定还是能找到共同点。而且,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得抓紧。

    另外……恐怕得通知老荀召开案情发布会,主动与媒体沟通沟通了。”

    “支队恐怕会面临极大的社会压力吧?”祁渊有些忧心忡忡:“短短几天死了三人,疑似同一凶手所为,另两名受害者还是在我们立案之后被杀的。

    即使某种程度上说,这么短时间内要破案确实有些强人锁男,而且我们也真的已经尽力了,但因为我们没破案,导致出现新的死者也是事实,这个责任咱们无可推卸……”

    “是啊。”苏平握了握拳,轻声说:“不能再死人了,否则,别的暂且不说,我和老荀,总得有个人站出来负责。而且,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讲到这儿,他又松开拳头,轻声道:“这是一场赛跑,我们与凶手之间的赛跑,输的代价,便是下一名受害人的生命。人命关天,所以我们输不起,必须赢!”

    “从现在起,到破案止。”祁渊咬着牙说道:“除了吃饭喝水,我不休息了。”

    “这话不要对我说,对你自己讲。”苏平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干活,协助小柴勘察现场。迄今为止,这个现场,应当是最有价值的一个了。”

第117章 往事

    小卖部内相当凌乱,很显然,本案的受害人与前两案都不一样,反抗较为剧烈。

    而越凌乱,就意味着可能隐藏的线索越多,是以苏平才说这个现场的勘察价值最大。何况小卖部里头还有监控,很可能直接将作案过程都给拍了下来,有刑警直接在现场调查监控。

    不过目前还未发现实质性的证据,痕检是个技术活,着急不得。

    “结合监控和现场看,凶手作案时蒙着脸,先是径直走到里头的货架拿了东西,随后便一直在里头兜兜转转,直到其他客人都走了,他才过来付钱。

    付完钱后,凶手又与受害人一块走到深处——推测很可能是以寻找某件货物找不到为由,将受害人骗了进去,在角落中将之杀害,随后仓皇离开。”

    刑警如是汇报。

    “仓皇么……”苏平停下手中动作,走到电脑前大致看了遍监控,才点头说道:“凶手大概率与前两案作案者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而这会儿显得如此仓皇,说明,他的心很可能已经乱了。”

    “那他现在会否抱着能多杀一人是一人的目的?”祁渊有些慌:“这是否意味着,下一名受害者很快就会出现?”

    “未必,”苏平说道:“也有可能,此人是他的最后一个目标。当然,可能仅仅是必杀目标的最后一个,不意味着接下来就不会继续犯罪,早些将他缉拿归案总没有错。”

    祁渊轻轻颔首,又问:“许艾艾有个杀人入狱的儿子,她的死,会否与此事有关?受害人家属的报复?”

    “倘若仅有本案的话倒很有可能,但与丁正扬、赵广博又有什么关系?”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哦一声,不再说话,又跑回去帮柴宁宁打下手了。

    直到中午,才算将小卖部给勘察过一遍,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反倒是负责走访的侦查员,获得了不少信息。

    得益于许艾艾非常“健谈”,街坊邻居们对她的认识或许带有成见,带有极深的主观情绪,但还是让警方对她有了个相对明确的认识——一个典型的祥林嫂似的人物。

    “或者说她将自己包装的像‘祥林嫂’。”小卖部边,台阶上,苏平与祁渊以及一大票刑警蹲成一圈,苏平边扒拉着盒饭,边说:“就如‘祥林嫂’一般,她的前半生,悲剧接踵而来,从不间断。”

    众刑警纷纷点头。

    就目前调查结果看,她曾一次次的讲述自己的遭遇。

    幼年时,她父母双亡,由叔婶带大,吃着百家饭,被婶婶、堂嫂等亲戚百般嫌弃,初中毕业便独自一人去了新安打工,结果上班刚一年,和工友发生关系大了肚子,丢了工作。

    唯一幸运的是,那工友并没有抛弃她,反倒和她成了事实夫妻。可惜好景不长,孩子生下来便不健康,过不久更被发现,其罹患二十一三体综合征,即先天愚型。

    她与“丈夫”崩溃,无法接受,不久后‘丈夫’便出走了,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直到孩子四岁那年触电身亡……

    那时,她也已经二十五岁,悲痛过后,便又来到余桥,认识了前夫并与之结婚,很快又有了孩子,可惜她前夫是个赌徒加暴力狂,她多番忍耐后,终于忍无可忍与之离婚,再次独自抚养孩子。

    之后大大小小,各种不幸的遭遇接连不断,将她推往崩溃的边缘,而她孩子也干起了小偷小摸、虐待动物的勾当,直至她儿子许杰浩因虐猫被人肉,尔后,他杀害了一名人肉到他,上门想揍他的网民,进而入狱。

    再之后,她就在网上,在生活中,开始了她的控诉、宣泄,或者说诉苦,真正成了祥林嫂似的人。

    “但她比祥林嫂要幸运,”苏平又继续说:

    “虽然周围人的同情心也是有限的,反反复复听一个故事也同样会麻木,对她的遭遇也会‘再也同情不起来’,但网络世界太大,信息太多,她的控诉每过一段时间,换一个平台,都会引得一小部分关注。

    对于她的儿子,自然没人同情得起来,一个游手好闲、虐待动物的杀人犯只会引来数之不尽的谩骂,但对她的遭遇则不然,指责有,但同情更多。

    凭此,她竟然敛得不少财富,遭遇还被某些苦情文学作家在获取同意的情况下,换了个时代背景编成了本书,在某个短短的时间里火了一把,最终赚取到了两套房,还有这间小卖部。

    与祥林嫂的悲剧结尾不同,她的人生迎来了转折,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但最后,她也还是遇害了。”

    “但这些信息,似乎价值并不高。”祁渊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除了被许杰浩残杀、肢解的网民家属外,并没人有动机杀害她。而人肉者的家属也同样没有动机杀害丁正扬与赵广博。”

    苏平点点头,也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有刑警说:“或许与当初的那起‘搜索’事件有关。或许我们可以翻开案卷,好好的查查。说不定,当时丁正扬与赵广博也加入了搜索大军当中。

    毕竟三年前,赵广博已回到余桥实习,丁正扬也在这儿,倘若同样因虐待动物事件而义愤填膺,并且随着搜索深入发现‘目标’在余桥,他们很可能也会加入其中,那就与许艾艾、许杰浩产生了关联。”

    “不对啊,”祁渊说:“如果丁正扬与赵广博也参与了这件事,那与当年被许杰浩杀害的人应该处于同一战线,他的家属又怎么会杀害他俩?

    还有,人肉搜索是个不小的工程,参与人肯定极多,凶手就算要杀,锁定他俩的概率相对也很小吧?难不成,他们俩竟然还是领头人?”

    “这件事儿,或许没那么简单。”苏平却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后,便道:“目前任何一点可能都不能轻易排除。

    这样,你们继续展开调查,尽可能深入、全面的挖掘出更多信息,我通知技术队追查下这件事,看看丁正扬与赵广博是否参与了三年前的搜查大军。”

第118章 反差

    “苏队。”

    晚上六点,苏平和祁渊刚回到支队,小高就迎了上来。

    “查到了?”

    “嗯。”小高严肃的点点头:“丁正扬和赵广博两人,在三年前,确实参与进了该事件当中。另外,这起事件,受害者并不止被许杰浩杀害的那人。”

    “噢?”苏平皱眉问道:“还有别的死者?”

    “有,不过是自杀的。”小高道:“我具体的讲讲吧。

    当时网络实名制尚未完全展开,申请小号非常方便,加上虐待动物至今都未入刑,受到的实质性惩罚顶多就是封号。

    所以,许杰浩当时发布这类暴力视频的方式无外乎两种——微博和邮箱传播,另外还附带了‘珍惜资源,再不看就没有了’之类的标题。

    最后造成的效果自然是爆炸性的,网上吵的沸沸扬扬,绝大多数人都在喷他、谴责他,而少部分人则喷这大部分人说他们圣母婊,对爹妈如何对动物如何之类的言论,极少部分人甚至认为他干得好。

    而主体舆论自然是倒向谴责他的这一面的,而且随着他推出的视频增多,网友们决定人肉他,与之斗智斗勇。

    这一过程持续的并不长,许杰浩并不具备多强的反侦查能力,手法也很粗劣,首先就被人锁定他在余桥,且没多久就被人找到,有住在余桥的网民义愤填膺直接上门打算给他个教训,然后为他所杀。

    这事儿你们应该清楚,但其中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在许杰浩被确定住在余桥的时候,有一名同样住在余桥的女网友跳了出来,说自己就是视频的发布者。

    你们懂的,她被喷的很惨,有叫他自杀的,辱骂他家人的,还有人黑进了他的电脑,截取了他的摄像头拍了他的照片尔后p成果照的,甚至有给他下死亡威胁的。

    最终,她不堪其扰,从十七楼跳下,而事后调查发现,她患有较为严重的妄想症与抑郁症,脑袋里有些并未客观发生过的记忆,包括梦见过被狗追而将其反杀,且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死后,且相关信息被公开后,舆论又出现了反转,有让她安息的,缅怀的,愿天堂没有病痛的,甚至编造出许多关于她的故事以证明其实她是个相当善良的女孩儿,而实际目的却是为了炒作的。”

    祁渊诧异不已:“竟然还有这种事儿?”

    “很多。”苏平轻声说道:“网络暴力在很多时候,仅仅只是一种丑恶的宣泄情绪的手段,他们不会去做细致的求证,是以也经常‘找错目标’,坑害了不少完全无关的人,近些年,也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不少自杀案件发生。”

    祁渊握了握拳:“这帮混蛋,他们以正义为名,竟然……”

    “屁的正义,键盘侠哪来的正义?就算有,也不过是他们心中的那点狭隘的正义罢了。”苏平翻个白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外如是,符合他们三观的便是正义,不符合的便是肮脏龌龊。

    另一方面,你以为网上那些骂仗,是为了什么?谴责吗,刚开始或许是,但到后边,呸,纯粹只是为了气死对方罢了,撕逼的本质从来就不是分出对错辨明道理,而是气死对方,怼死对方,为怼而怼。

    说白了,他们不管对错,只看是否看得惯,看不惯不舒服就要骂两句,反正在网上骂架的成本特低,也正因如此,网络上某些地方才如此乌烟瘴气,污浊不堪。”

    祁渊沉默良久,才抿抿嘴,转移话题:“苏队,你早猜到可能有这种情况了?”

    “嗯,因为这种情况并不罕见。”苏平轻叹口气:“而如果是这名女孩儿的家属作案,便解释的过去了,针对丁正扬、赵广博和许艾艾,他都有作案动机。

    毕竟网络暴力逼死了这女孩;另一方面,没有许杰浩当时干的事儿,也不会有后来的网络暴力事件,且许艾艾一遍遍讲述这些故事,对这名女孩儿的家属而言,却是一次次的刺痛他们的心。

    不过,当时参与这事的网民应该不少,只考虑余桥一地估计也很多,他为何选中了丁正扬和赵广博?这方面,有线索吗?”

    “有的,”小高显然调查的相当详尽,直接说道:“有四条重要线索。

    一、她的果照,是丁正扬p的,而且附带的言辞相当恶劣,表现出对她的极端厌恶;

    二、赵广博曾经入侵了她的电脑,并利用她的笔记本摄像头获取了她的照片,随后广为传播,并进而公开了她家的地址,对她下了死亡威胁,让她小心点儿……”

    “什么?”祁渊有些惊骇:“丁正扬也就算了,赵广博?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按照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看,他是个很温和的……”

    “人在网上与现实中,很可能有着两幅姿态。”苏平打断他,轻哼一声,说:

    “有的人现实中唯唯诺诺,网上却阔步高谈意气风发;有的人现实中阴狠毒辣尖酸刻薄,网上却犹如圣母大发善心;还有的人,现实中是个好好先生,网上却满嘴喷粪,键盘无敌,在网上宣泄负面情绪,释放出心中的猛兽。

    这些都太正常了,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你永远不知道屏幕后面的是人是狗,同样,你也很难知道身边人在网络上是什么样儿。”

    讲到这儿,他顿了顿,又看向小高:“还有两条线索是什么?”

    “嗯。”小高立刻又接着说道:“

    第三条线索,那个女孩名叫华安雯,有个哥哥,名字叫华岩峰,微博名青峰安雯,是名萌宠博主,不过最近都没更新视频;

    四、青峰安雯于上周一发了条微博,询问除了网购之外,还有哪里能够购买到未开刃的收藏用的工艺匕首。”

    “噢?”苏平立刻问道:“查到他家住址了吗?”

    “还没有,正在调查。”小高摇摇头说道,目前就查到这些,先过来汇报再说。另外,他在自己的萌宠视频中露过脸,我已经截图交给……”

    就在这时,忽然有名刑警跑过来,说道:“苏队,门口来了个中年人,说他叫华建平,过来自首的,说自己杀了赵广博、丁正扬和许艾艾。”

    “嗯?”苏平扭头看向他:“华建平?中年人?”

第119章 排除

    小高想了想,说:“调查的时候好像也看到过这个名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华岩峰的父亲。”

    “父亲……”苏平若有所思,随后道:“小高,你再具体的查查华岩峰和华建平这两个人。

    小祁,你立刻打电话给老荀,把这件事儿转告他,另外叫他将情况汇报给指挥中心,经指挥中心请求机场、铁路公安派出所的同事,提高警惕、加强戒备。倘若华岩峰试图离开余桥,请他们立刻拦截。”

    说完后,他才看向那名刑警:“你去将人带到审讯……算了,带接待室去吧,各个仪器设备暂时先别开,我先跟他聊聊。”

    “好。”小高和那刑警点点头,离开了。

    祁渊则掏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随后若有所思的问道:“苏队,你怀疑华建平是来给他儿子顶罪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当然,也不排除他确实是杀人凶手的可能。”苏平说道:“倘若他并不知情,只是来顶罪……

    顶罪也是犯罪,罪责不轻,我不希望他干这种傻事,能劝服他最好,总归还没归档,放弃了这个想法的话,我可以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但要他一意孤行,好说歹说还硬得讲是自己犯的罪,而最后事实证明犯罪人是他儿子的话,那我们也没办法了。人不自救,咱们操碎了心都没用。”

    祁渊轻轻点头。

    顿了顿,苏平又说:“别着急着过去,晾他一晾,给他点心理压力,也给小高点时间去调查。

    半个钟吧,半个钟后,他究竟是杀人后来自首,还是为儿子顶罪,差不多也该有数了。走,趁这会儿功夫,先去吃个饭……

    对了,帮我微信上再跟老荀说一声,例会按时召开,老荀主持,不用等咱们俩了,天知道结束问询会是几点。”

    “好。”祁渊轻轻点头,再次摸出手机,上微信找到荀牧,把事儿跟他一说,便跟着苏平来到食堂吃饭。

    两人吃饭速度都极快,十来分钟搞定,就又摸到图侦科。

    小赵和刘勋对比过许艾艾遇害现场的监控视频以及支队门口拍到的华建平视频后,直接确定作案人不可能是华建平。

    因为华建平秃了顶,这个特征太明显,而杀害许艾艾的凶手,不会超过三十岁。

    两人又来到技术队办公室,小高十根指头正在键盘上跳舞,敲得噼里啪啦的。

    “苏队,小祁。”见到两人进来,小高立马停下动作,回过身向他俩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关于华建平,查到些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网上查不到这个人的信息,估计平时很少上网。”小高摇头说道:“创业信息也没找到,想来没建公司。至于就业信息、社保信息之类的信息,需要点手续,一时半会的下不来。”

    “成,也没什么关系。”苏平说:“目前基本可以确定华建平是来顶罪的了。你先帮忙盯着华岩峰吧,千万千万别让他跑咯,否则特别麻烦。可以的话先想办法确定他家住址,我派人去盯着。”

    “行。”小高再次点头。

    “高哥还没吃饭吧?”祁渊便问:“要不我去帮你打包一份回来,你想吃什么?”

    “好哇,就随便点点吧,两荤两素,我不挑食。哦,再帮我打份汤来。这是我的卡,给。”

    祁渊接过饭卡,点点头,转身离开。

    ……

    二十分钟后,接待室。

    祁渊落后苏平一步,走进其中。

    华建平坐在里头,神情拘束,肩膀耷拉着,背很弯,整个人都缩在一块。

    “华先生是吧?”苏平坐在他对面,轻声问道。

    “是,是我。”他嘴唇微微哆嗦,说话也有些磕绊。

    苏平左右瞧瞧,确定摄像头什么的都是关的,便说:“华先生,先给你个忠告,别干傻事,也别把我们刑警当傻子。顶罪,保不住凶手,反而会把你自己给搭进去。”

    “啊……啊?”他喉结上下滚动,抬起头瞥了苏平一眼,又迅速挪开视线,有些畏畏缩缩的应道:“我听不懂你说的……”

    “相信我,”苏平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打断他说道:“真凶跑不了了,就这一两天的功夫,我们就会将他缉拿归案。

    如果你干啥事儿,到时候也进去了,你老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又教她怎么办?

    你要还在,至少还能跟她相依为命,日子还有个盼头。而且你们年纪也不算太大,再领养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问题,照样能享受天伦之乐,只要真心对孩子好,老了孩子也会赡养你们。但若你一意孤行,这个家真就彻底毁了。”

    “我……”华建平脸色纠结起来,过了片刻,却又下定决心,还是一样的说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警察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人真的是我杀的,三个都是,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我来自首……”

    “华先生。”苏平声音抬高了几分:“现在,监控、录音设备都没开,目前的谈话,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现在放弃你心里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来得及。

    否则等我们正式展开询问,做了记录,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另外,最后给你提个醒,你跑过来自首,想来‘他’应该不知道吧?否则以‘他’蛰伏多年后亲手将当年直接或间接害死你女儿的血性,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的看你来自首,帮‘他’顶了罪?

    不会的,不可能的!你信不信,到时候我们只要召开个案情发布会,把你自首的事儿公布出去,‘他’一看到,立刻就会跑到咱们支队自首,到时候你们俩都得坐牢。

    另一方面,我们都已经锁定‘他’了,你再如此包庇,有意义吗?至于潜逃……你不清楚我们针对他的布置吧?

    倘若他被抓,或者自首,或许还能保住命,尤其后者,争取到死缓或者无期的可能性挺大的,但若潜逃,则有可能被负责缉捕的同事当场击毙。

    你好好考虑下吧,犯不着为肯定会被抓捕的‘他’犯罪,白白坐牢。身为父亲,你应该做的是劝他自首,争取从宽处理。”

第120章 投案

    苏平一面说,一面观察华建平的反应。

    最终,他一步步的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猜测中的那个“他”,便是华建平的儿子华岩峰。

    而此时,华建平又陷入深深地纠结当中。

    道理他都懂,可他总还是有着点侥幸心。

    见状,苏平声音立刻抬高了一点:“华岩峰现在在哪儿?是你打电话叫他过来自首,还是我派人去把他羁押回来?”

    “我……他……”华建平又是一哆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平复下来,长叹口气:“我打电话吧。”

    说着,他便摸出了自己手机。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儿子……你……唉,你过来自首吧,警察查到你了……我?我现在在刑警队……”

    聊了一会儿后,他语气忽的一变:“你说什么?阿峰啊,收手吧!别一错再错了,你再杀人,谁也救不了你……”

    苏平听到这儿,脸色也瞬间变了,赶忙给祁渊使眼色。

    祁渊会意,立刻走到一边,给小高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让他赶紧锁定华岩峰的位置。

    同时,华建平又说:“收手吧,你要死了,我和你妈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活?我们一把年纪了,干不动了,要是你被枪毙,我们也不活了!”

    苏平抿抿嘴,没有插话。

    但在如此密闭的空间内,加上电话那头的华岩峰情绪似乎相当激动,苏平听得还是蛮清楚的。

    华岩峰果然还想继续作案

    而且他的目标还剩四人,都是在三年前,对华安雯下过死亡威胁,或者声称自己也在余桥,要去揍她甚至找人强奸她的。

    算上已经遇害的三人,除许艾艾之外都是逼死华安雯的元凶,但华岩峰最仇视的,依旧是许艾艾、丁正扬与赵广博,其他四人虽然言语激烈,可仅仅只是键盘侠罢了,并没有实质性的去做什么事儿。

    虽然从某些角度看,键盘侠同样极其招人恨。所以华岩峰还想继续,这四人,多杀一个是一个。

    但心思总归没那么强烈了。

    是以吵了许久后,华建平便擦了擦眼角,随后将手机递给苏平,哽咽着说道:“警察同志,那臭小子想和你聊聊。”

    “嗯。”苏平点点头,接过手机,开了扩音:“你好,我是苏平。”

    “苏警官。”电话那头说道:“你别为难我爸,我这就过来自首。”

    “嗯,我在这等你。”苏平轻声说道。

    想了想,总归还是担心华岩峰会顺路去再作案,便又说:“他跑来警队,想要自首,替你顶罪,被我劝阻了,好在他醒悟的早,这一行为我没记录进案卷当中,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你别辜负他一番心意。”

    “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

    “放心吧,没有威胁你的意思。”苏平淡淡的说道:“没摄像,没录音,也没有记录,就口头聊聊,我就是反悔也没用,只要你爸别自己又改了口去承认,没人能‘冤枉’他包庇你。”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我会尽快过去……”

    “我信不过你。”苏平打断他,淡淡的说道:“待原地别动,你的位置已经被我们锁定了,我会叫附近的派出所同事去送你过来,很抱歉,我不能赌,也赌不起,不管怎么说,他们罪不至死,所以不能再死人了。

    放心,还是算你自首,但最终能否争取到从宽处理,我没法给你保证,得看你自己表现。”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才终于说:“行,我知道了。”

    随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苏平轻轻一笑,将手机还给华建平,然后看向祁渊。

    祁渊点点头:“高哥那边说了,已经锁定华岩峰……”

    “那就通知老荀,不用开会了,让兄弟们赶紧歇会儿吧,另外,叫他准备准备,等本案确认无误后,第一时间发布动态,让老百姓们安安心。”

    “好的。”

    ……

    半个钟后,有派出所民警将华岩峰押解到刑侦支队。苏平直接叫人把他送进了审讯室。

    过了两三分钟,苏平才带着祁渊走进来,坐下,递给他根烟。

    “谢谢,不抽。”他摇摇头。

    “我猜……”苏平便将烟塞进自己嘴里,点上,说:“这三年来,你一刻也没有放下过仇恨,之所以蛰伏三年,不是因为能忍,而是将许艾艾、丁正扬、赵广博和另外四个人找出来,需要时间,对吧?”

    “嗯。”华岩峰点头:“许艾艾好找,另外六个,有点难度。而且我也不敢把事情搞得太大,那样你们一下就会锁定我,我充其量就只能杀一两个。而且,可能会把人吓跑。

    其他四个人可以放过,但黑了雯雯电脑的赵广博,p了她果照的丁正扬,还有剩下许杰浩,做出那种混账事儿,间接逼死我妹妹,还不断拿这事儿炒作一遍遍刺痛我爸妈的许艾艾,必须死。

    许杰浩我也想杀,可他在监狱里头,我没办法。”

    “匕首哪里弄到的?”

    “明丰街花鸟市场买的。”华岩峰说:“我问了,里头有不少卖文玩的店铺,有不少未开刃的匕首。我买了六把,路上捡了一把。都不贵,百来块钱而已。”

    “为什么选择未开刃的匕首?”

    “因为我是个复仇者。”

    “噢?”苏平有些好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没有执法、复仇的权利。”华岩峰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未开刃的匕首,吓吓人可以,但没什么攻击性,和我多像啊。

    但,哪怕未开刃,同样可以伤人,就如同我,没有权利,但谁也抑制不了我报仇的冲动。

    那些匕首的刀鞘,就如同束缚在我身上的道德,我不想跟他们讲道德了,所以作案后,我把它们统统都丢弃在现场附近。

    我很讨厌那些自诩正义的人,以正义为名,却大肆干着暴力、黑暗的事,他们只不过需要个由头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罢了,那样的嘴脸,跟虐待动物的许杰浩又有什么区别?

    想想,就叫我恶心。而我,只是为了复仇,伤害我妹妹的人,无论如何,哪怕豁出去我这条命不要,我也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惜,人还没杀完,竟然被我爸知道了这事儿,还跑过来自首……

    他真傻,真的。”

第121章 结案

    刑警们很快在华岩峰家中发现了另外的四枚匕首。

    同时在他的手机和电脑上,也找到了包括许艾艾、丁正扬和赵广博在内的七名目标的详细资料,从编辑时间上看,七份详细档案前后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完成,与华安雯遇害的时间一致。

    由此可见,在华安雯遇害那天起,华岩峰就在谋划着复仇了,只是因为目标人数相对比较多,加上不好大张旗鼓,所以耗时相对比较长些。

    华岩峰既已招供,证据业已补充完毕,苏平便宣布结案,并让苏平通知官方平台发布破案公告。

    祁渊却始终没办法缓过劲来,这桩案子,给他的冲击相当大。

    网络暴力害死人,而且真的能害死人,这点他也清楚,甚至早有耳闻。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网络暴力,比他想象中还还要可怕,有好些疯子,打着个理所应当的旗号之后所做出的事儿,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所作所为,与他们所抨击、厌恶与鄙视的事儿,其实根本没有两样,打着反对虐待动物的旗号,却肆无忌惮的精神乃至**虐待他人。

    就如近些年,因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抵制洋货时,砸车烧店一样。

    更有甚者,前些年岭南一代爆发反日狂潮时,有极端分子强奸了名穿着类似和服的coser姑娘似的。

    他们根本不是抵制、抨击,不过是借着一个看似伟光正,或者乍一看似乎站得住脚的名号,去肆无忌惮的释放出心中的猛兽,去干些平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儿罢了。

    他们根本不是在维护心中所谓的理念,仅仅只是在扯大旗,然后干禽兽之举。

    而且似乎在有了个听着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后,他们心中的阴暗跟被极大的催发出来,让他们更肆意妄为,无所顾忌。

    ……

    “怎么,还没走出来?”

    一周后,中午,刑侦支队食堂。

    松哥端着盘子坐在祁渊边上,说:“消沉了一星期了。”

    “好多了,”祁渊说道:“只是这桩案子,给我的感触蛮大。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看似斯斯文文的人,在自觉地没有风险或者风险很小的时候,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是啊,所以我国至今不取消死刑。”松哥轻声说道:“因为若是取消了死刑,难以震慑很多潜在的罪犯。

    也正因如此,上头早早就下达了‘命案必破’的铁令,目的就在于尽可能的直接或间接提高犯罪成本,加强对潜在罪犯的震慑力度,抹除他们的侥幸心理。

    否则的话,命案与其他重大刑事案件的发案率,无疑得提高许多。”

    “所以我个人是很支持死刑的。”祁渊抓着筷子的手攥紧,在半空中挥了挥,情绪也有些激动:“人贩子、虐童、强奸,一律死刑,这类犯罪绝对要少很多!

    说什么担心一律死刑后担心犯罪分子鱼死网破,直接杀死人质或受害人,都是放屁!犯罪成本上去了,没人敢干这事儿,还有锤子的鱼死网破?鱼定然会死,但网根本不会破好吗!

    还有跟罪犯讲人权的……我就好奇了,这是什么奇葩思想?跟罪犯讲劳什子的人权?又把受害人置于何地?只有受害人本身有权利有资格原谅罪犯,否则都是慷他人之慨!

    我甚至怀疑,这些主张废除死刑,主张和罪犯讲人权的家伙,自己是不是就曾经犯过罪,只是没有曝光而已,所以想方设法的降低犯罪成本?”

    “这话就多少有失偏颇了。”松哥轻轻摇头,顿了顿,又补充说:“当然我指的是前半句。

    事实上,拐卖人口、虐童、强奸等案,最高都是死刑,而且实际上有不少此类罪犯被判处死刑,但‘一律死刑’是不可能的,太过绝对,意味着肯定得出问题。”

    祁渊叹口气,身上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有些疲惫的说道:“我懂,我当然懂,总得结合实际情况与罪责大小……

    况且,一昧的提高犯罪成本,也并不是个好办法,至少单单靠着这些,也同样无法杜绝犯罪,鱼死网破的可能性其实依旧客观存在。”

    “是啊。”松哥抿抿嘴,轻声说:“要说犯罪成本,最高的无疑就是泛读了,非法贩卖二乙酰吗啡五十克以上最高就可被判处死刑……但,由于这一交易堪称暴利,依旧有无数人铤而走险。”

    “嗯。”祁渊闷闷的应了一句,情绪有些低落。

    “行了,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振作起来吧。”松哥轻笑:“相比于很多有心无力的人而言,我们算相当幸运的了。至少,我们可以,也有许多机会,去肃清……”

    “我知道,”祁渊说:“道理我都懂,松哥,谢谢,不用给我喂鸡汤了,慢慢的,自然而然也就能走出来。”

    “嗯,自己能调整最好,实在不行,申请心理咨询吧。”松哥说:“别担心丢人啥的,刑警心理出现问题很正常,心理干预也同样很有必要。”

    “我懂,才不会跟那些人一样肤浅呢。”祁渊笑道:“就跟生理疾病一个道理,心理障碍的确非常正常,和感冒发烧一样,没什么好丢人的,逞强把小问题拖成大问题才丢人。”

    “你清楚就好。”松哥点头,三口两口将饭吃完,随后说:“元旦值班表已经出来了,等你吃饱后抽空去看看,有异议的话早些提,也好调整,再晚的话想调整也来不及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祁渊应道。

    松哥站起身,拍拍他肩膀,便端着餐盘离开,将盘子放进到回收处,便离开了食堂,继续去干活了。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支队也是越来越忙,许多琐事要做,辅警文员可以帮他们分担大部分任务,但还有许多是辅警并没有权限去做的,毕竟刑警队还是有不少敏感材料,不能轻易透露。

    是以松哥等老刑警,午休的时间都被挤占了,只希望早些将工作做完,休假的时候也更安心一些。

第122章 意外

    元旦的这个“跨年”,其实已然没了多少仪式感。

    连传统中最为重视的“春节”,年味都在逐步丧失,何况元旦呢,不过是三五亲朋好友聚在一块儿,吃个晚饭,喝点小酒,唠唠嗑,再看看各大电台或网络媒体平台的晚会,其实也就过去了。

    与寻常的节假日,没太大的不同。

    归根结底还是源于经济相对不景气导致的大家伙生活压力都极大,节假日的那几天时间,休息都不太够,又如何放肆的玩呢?

    当今社会其实一点都不缺乏娱乐手段,各种家假日活动也能搞的五花八门的,弄的丰满而充实,可太多人患得患失,渐渐便宅了起来,进而便产生了空虚感。

    实际上选择多的是,只是大家疲惫且浮躁,静不下心来了。

    追忆童年与青春,以及相伴而来的所谓情怀,也只是对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的渴望渴求而已。得不到的,失去的,总是很勾人。

    一收假,祁渊便早早调整好了状态,回到刑侦支队,继续干活。

    刑警工作也不总是充满刺激的,同样也有许多枯燥的事项,且年尾这段日子,一忙就是好多天。

    晃眼又过去了小半月,不少刑警申请了年假,与节假一块休,时间倒也挺长,便纷纷买了回家的机票、高铁票,之后随着时间一天天临近,不少人心里已经长草,想着立刻飞回家里去了。

    即使每年都在吐槽年味越来越淡,可归根结底,大多数人还是想回家过年的。

    其实所谓的年味,就在于这种大团圆之下弥散而出的淡淡亲情罢了。

    所以大多数人每年过年都“真香”,不愿回家的虽有,且有逐年增多的趋势,但依旧只占极少数。

    “小祁。”

    祁渊正干着活,松哥忽然走过来,问道:“我瞧了一下,你有着五天的年假,没申请啊?过年留余桥值班?”

    “嗯。”祁渊点点头:“跟爸妈说过,今年就不会去了,他们也同意。刚好,他们计划着来余桥玩玩,顺便看看柴姐,我不值班的时候可以陪陪他们,到处玩玩。”

    “这样啊,我还担心是你忘了,提醒下你呢。”松哥说道:“离截止日期还有一段时间,你要后悔了还能改,不然等过年排班表出来就改不了了。”

    “我知道,谢谢松哥。”祁渊面带微笑。

    “你知道就好了。”松哥嗯一声:“到时候你爸妈来了,跟我说一声,余桥和附近我熟,有时间的话,带你们玩玩。”

    “松哥你也不休息吗?”

    “我家就在余桥,没必要浪费休假名额。”松哥轻笑:“我还打算把年假留到明年国庆再用呢,到时候去**瞧瞧,去看升旗。

    念了好久了,本来想今年去的,结果今年事儿比较多,太忙,就没请假。明年再说呗,要还没机会,干脆挑个淡季,找个好玩点儿的景点玩玩。”

    “也挺好的。”祁渊说道。

    又和松哥聊了几句,松哥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忙起自己的工作了。

    刚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座上的对讲机便响了起来,要求他们全体去枪库领枪,然后到停车坪集合,准备出警。

    “又有命案了吗?”祁渊立马站起身。

    其余刑警批外套的批外套,装对讲机的装对讲机。

    听到他发问,松哥便回答说:“应该吧,不是命案也是重大突发事件,所以才让咱们领了枪直接去停车坪集合。

    嗯,你先赶紧过去,问问什么情况,我们领了枪就过来。”

    “好。”祁渊点点头,抓起对讲机往腰间一塞,便迅速跑了出去。

    很快来到停车坪,他便见苏平和荀牧各靠着辆车,面色严肃。

    瞅见他,荀牧对他招了招手,是以他过去。

    “荀队,什么情况?一大队竟然都被调动了。”祁渊跑过去,随后依旧无法抑制住好奇心,便直接问道。

    “嗯。”荀牧表情严肃:“就在刚刚,十分钟前吧,余桥安和地产集团有限公司的副总在考察楼盘的时候,被高楼坠下的钢筋贯穿躯体,当场死亡。”

    “啊?”祁渊有些诧异:“这应该是意外吧……”

    “三年时间,加上他,我省内有十七名富豪因意外而遇害,其中余桥占了一多半。”苏平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这些人,或大公司老板,或巨额保险投保人,或大家族法定第一顺位继承人,或有着某些非法的地下关系,但每一个简单的。

    当然,不是说富豪就死不得,但有一点,越有钱的越惜命,各类安全保护措施也该越完善。放眼其他省市,这类人遇害的概率可远没有那么高。

    他们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太巧合了。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巧合就意味着有问题,是以这里头,真正死于意外的或许有,但更多的恐怕是人为。

    有一人,或者一个团伙,手法专业,以制造意外为杀人手段,收割目标的性命,可谓是职业化的犯罪,咱们很可能要碰到对手了。”

    “不……不应该吧?”祁渊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制造意外来杀人?又不是拍电影,哪有那么玄幻的。”

    苏平斜了他一眼,他咽口唾沫,立刻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既然发生了这么多起所谓意外,先前怎么没有……”

    “有的,早就发现问题,并且立案调查了。”荀牧摇摇头:“可惜,凶手手法相当高明,也非常谨慎,以往几次都没发现证据。

    这次咱们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迅速进行勘察,说不定还能发现些许蛛丝马迹,发现他们的疏漏。

    况且,连续作案总归得有不少共同点,比如同时出现在每一案现场附近的人。他们犯案的次数越多,这一破绽也就越大。

    再有就是,这一系列案件早已引起省厅的高度重视,咱们将案情上报,省厅肯定会抽调各地精英组成专案组,参与进侦查工作当中。是以这一次,绝不会让他们跑了。”

第123章 大盘

    不一会儿,三四十名刑警纷纷集合完毕。

    这种大阵仗实属罕见,一般命案也不过一个调查组的刑警负责罢了,半个多月前的那桩连环杀人案,最终也不过调动两组人手直接负责,此刻直接调动了整个重案大队,可见市局及支队对本案的重视程度。

    何况接下来省厅还会派出专家组。

    不过转念一想却也可以理解,先不提受害人相对特殊的身份,若这三年来十多桩意外案件真是同一伙职业犯罪所为,便绝对是震惊全国的惊天大案了,以多高的规格去应付都不足为奇,都不算出格。

    众刑警集合完毕之后,苏平荀牧手一挥,大家便纷纷上车,十辆警车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往安和地产集团在北市区新开发的楼盘开去。

    大中午的,出城道路倒不怎么堵,半个钟左右便抵达了目的地。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分局及附近派出所的刑警都聚在附近,还有报社与电视台记者守在附近,想要获得第一手新闻。

    荀牧和苏平下车,左右看了看,立刻便有记者迎了过来。

    对此,他俩倒不是太过排斥,目前在场的记者,背后的媒体与市局或支队都有些合作,是以该报道的,他们会如实说,不该报道的则一个字都不会提,合作的还算愉快,二人也根本不会给他们甩脸色。

    不过苏平不适合应付这类场合,便看向荀牧,说句“交给你了”,便带着祁渊松哥等刑警越过警戒线,向现场民警询问道:“具体说说怎么一回事。”

    “苏队。”刑侦大队队长立刻迎上来,说道:“今天上午十点,安和地产的副总带人来工地上考察,顺便送来慰问,邀请全体工人在今晚一块参加个年夜饭性质的聚餐,并当场褒奖接触工人,下发年终奖品,奖金嘛得晚点。

    工人们当然情绪高昂,发奖发钱的事儿嘛,谁不喜欢——说回来,这家集团已经算相当良心了,不拖欠工人工资,缴纳五险一金,年终还有奖品以及奖金,这在其他施工队和地产公司里头都很少见。

    之后就是例行考察呗,到了中午,副总还打算跟他们一块儿吃盒饭呢,结果就在这时候,塔吊钢索断裂,吊着的钢筋从近百米高处掉下来,直接刺穿了这个副总的身子。

    其实不知是他,当场身亡的,还有他的秘书、他的司机、一名工头和一位工人,另外两名安全员和两名工人重伤,已经送到医院救治了。”

    “五死四伤?”苏平皱眉。

    如此惨烈,就算不考虑与先前十多起“意外”案可能存在的关联,也是罕见的重大事故了,这家地产集团绝对会被勒令整改,排除安全隐患,本身股价也可能暴跌,这片楼盘甚至有烂尾的可能,公司也得伤筋动骨乃至倒闭。

    但祁渊皱眉的原因不全是这个,而是他们汇报上来的内容。

    他便说道:“指挥中心传递给我们,以及你们上报的案情报告中,可没有说现场竟然如此惨烈。”

    “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哇,到现场才知道。”他说:“当时指挥中心也就跟我们说是安和集团副总意外遇害,让我们去现场看看。

    来的路上,我忽然想到这几年发生了好几次这样的类似他身份的遇害案,去年的时候荀队还说过,有类似的案子第一时间上报,我便赶紧跟指挥中心说了,接着又跟你们做了汇报。”

    “这样么。”苏平捏捏下巴,随后问道:“谁报的案?”

    “工地上的监理员。”大队长说道,犹豫片刻,又压低声音汇报:“据目前的调查结果看,很多工人都说他就是个马屁精,眼睛里只有领导。

    不过……我总觉得夸张了,这是命案哎,怎么可能眼里头还是只有领导。但除此之外,也不好解释他报案时为啥只说副总死了,可能是太紧张了?”

    “这倒是挺正常的。”苏平摇摇头:“发生这种事儿,现场的人估计都惊魂未定,不能客观的汇报事实也在所难免。”

    大队长皱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说了句“倒也是”,显然并不想跟苏平争论,因为没什么意义。

    “去现场瞧瞧吧。”苏平扬了扬下巴,又看向身后的凃仲鑫和柴宁宁,以及他们带着的法医跟痕检员,轻声说道。

    “这边走。”大队长立刻侧身,说道:“现场离这儿还有一小段距离。怎么说呢,这个新建的楼盘很大,据说规划占地总面积达7163亩,在目前的余桥中当属第一,算超级大盘了,跟小城市差不多。

    发生事故的位置,在楼盘偏中央的位置,距离这里大概七百多米的样子……话说回来,先带个安全帽吧,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高空坠物,戴着安全帽也安全一点。”

    “嗯。”苏平轻轻点头,就算大队长不说,他也会主动讨要,毕竟刚刚发生过意外,真的是意外也好,人为也罢,都叫人挺不踏实的。

    面对钢筋钢板之类的高空坠物,安全帽或许救不了命,但总归心里更踏实一点。

    工地准备的安全帽倒是不少,众刑警很快纷纷戴上,随后便跟着大队长走进工地当中。

    此刻路面还没铺好,都黄泥路,凹凸不平的,上边还有大量的碎石子,可能还有铁钉隐藏其中,大家伙走的都比较小心,因此七百来米,走了十来分钟却都还没走到。

    祁渊忍不住轻声嘀咕:“松哥,这么大的楼盘,投资得多少钱啊?不都说房地产开始降温了吗?这么搞能不能卖出去哦?我可听说,咱们余桥的房子比常住人口都还要多,已经有好多楼盘都空得很,入住率特别低……”

    “不知道。”松哥摇摇头:“房地产我也不太懂。但一般来说,这种超级大盘应该分两期甚至三四期慢慢建才对,一边建一边看效果,卖得好就继续建设,买不好把圈起来的楼盘再转让出去也算能止损。

    像这样一口气直接建成……太冒险了。”

第124章 现场

    一旁的老海听了,接过话轻声说:“附近有好几所中小学呢,在市内排名都不错,另外听说师大附小和师大附中也要在附近再建个校区,就依托这个小区建成,还有几个托儿所什么的,妥妥的学区房。

    一般小区或许还有比较大的风险,真未必能卖出去,加上这两年市场实在不景气,还有前些年楼市利好的时候疯狂盖楼导致的空房太多入住率太低的问题,风险确实不小,听说已经有好些房地产集团倒闭了。

    但学区房嘛,一般来讲真不愁卖,再加上规划中的商业广场步行天街,这里地段也不算特别篇,风险估计还是比较小的。

    再加上这类大盘,也是展示实力彰显品牌的好手段,一口气建成,估计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别的不说,这一年股市那么熊,但这块楼盘开建以后,他们集团的股票还一直在涨。

    当然,房地产这块我也不太懂,就是这个楼盘我也有关注,我老婆想要买一套,师大附小和附中嘛,都是很可以的,买下来以后将来孩子教育问题也就解决一大部分了。”

    祁渊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老海又耸耸肩:“反正我也不炒房,房子对于咱们几个来说就是家,就是住的地方,也没啥风险不风险的啦,涨了有赚头,跌了也不亏,至少有了个容身之处。”

    “倒也是。”松哥回应一声,有些感慨:“羡慕你啊,都打算着买第二套房了。”

    “害,只是计划而已,能不能凑够首付,房贷能不能批下来都还两说。”老海摆摆手:“先前开盘的时候倒是有卖期房,不过嘛……说实话,这么大的楼盘,咱心里也犯嘀咕啊,万一烂尾了咋办?

    现在看,幸亏当时没冲动,寻思着哪怕贵点也得买现房,这不,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个楼盘,我看危险了。”

    祁渊张了张嘴,又忍不住问道:“万一真的烂尾了,那些买了期房的业主怎么办?买房时同时买财产险有用么?”

    “没用的。”松哥摇头,给他解释道:“房屋保险所保障的房屋的建筑结构,面临的主要风险是火灾、爆炸以及在保险范围内的自然灾害等,并不包括烂尾,烂尾属于经济纠纷。

    如果是按揭的还好,还有机会跟银行协商停付本息,等房屋再次施工后再恢复……”

    “想屁吃。”方常翻了个白眼,冷声怼道:“理论上可以,但哪有那么容易,人银行可是弱势群体,半点亏都不能吃的,房子交付不了是开发商的事儿,跟他们银行有锤子关系了,同意停付本息的事儿或许有,但特少。”

    松哥看了他一眼,也淡淡的哦一声。

    祁渊忍不住挠挠头,才想起来,松哥和方常还在继续扮演着“不对付”的关系,说回来,他还真有些担心两人假戏真做,真怼出隔阂来了,但这种事儿他也插手不了,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那就一点办法都没了吗?”

    “信访呗,不过也玄乎。”老海轻声说道:“玄乎,麻烦,还不一定能拿回钱来,所以我一向不乐意买期房,毕竟有风险。

    那些全国性质的大地产公司还好说,有点品牌保障,像安和集团这种局限在余桥一地的……相对还是比较危险。”

    顿了顿,老海又问:“咋啦,小祁你想买房啊?”

    “没没没。”祁渊连连摆手:“买不起呢还,工作些年再说吧,到时候再管家里借点钱,估计还能付个首付。

    现在倒是不急,反正我就自己一个人,住哪里不是住啊,感觉不是很有刚需,以后有了女朋友到了快结婚的时候再讲呗。”

    “倒也是,我刚工作那会儿也不急,不过就算是自己一个人,有个自己的家感觉也完全不一样。”松哥微笑着说:“话说回来,小祁你咋到现在还是单身呐?没想过找个伴儿?”

    “没碰到合适的。”祁渊摇头:“碰到了估计自然也就谈了吧。哎呀无所谓啦,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带有目的性的话,总感觉反而不美……”

    “那你晚了。”老海胳膊勾在他肩膀上:“大学的时候倒还有比较纯粹的感情,毕业了出来,总归会掺杂些别的东西。

    别的不说,大学时衣食无忧,也没有社会压力,自然好说,但出来了以后嘛,不得先解决物质基础才有条件去搞精神建设呐你说是吧?嗯,话说你大学有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祁渊嘴角抽了抽:“大学除了上课看书就是打游戏……”

    “高中嗯?”

    “我是好孩子不早恋。”

    “嘁,母胎单身呐?”

    祁渊:(╯‵□′)╯︵┻━┻

    松哥也凑了过来,调侃道:“看来以后得多给你撒撒狗粮。嘿,咱们组好像就你是单身哎?”

    祁渊翻个白眼:“方哥他不也……”

    “人家上个月脱单了。”

    祁渊::┻━┻╰(‵□′)╯┻━┻

    “咳咳。”最前头的苏平干咳两声,几人迅速板起脸,不再嘀嘀咕咕。

    终于走到了案发现场,苏平抬头瞧瞧,随后伸手一指:“是那个塔吊挂钩上的钢索断裂吗?”

    “对。”大队长点点头,接着又说:“我们担心破坏线索,所以暂未对其进行检查。苏队,你说咱是让工人操控塔吊把挂钩放下来,还是干脆爬上去直接做个系统的整体检查?”

    “百多米高,爬上去太危险了。”苏平轻轻摇头:“放下挂钩的话,又有可能破坏线索……能不能让起重机降下来?”

    “这个……”大队长抬头瞧瞧,说:“塔吊的机械臂太长,恐怕……不过应该也有位置让降下来才对,等等啊,我问问工人。”

    “嗯。”苏平轻轻颔首,随后看向现场尸体,忍不住微微皱眉。

    五具尸体,一具被钢筋贯穿,三具被拦腰打断,一具脑袋被砸碎了,死状都相当惨,让人不忍直视。

    而柴宁宁则盯着钢筋及散落在附近的钢索检查起来,柳眉微蹙,似乎也觉得相当棘手。

第125章 目标

    “死因都是机械性损伤,被高坠的钢筋或贯穿,或砸断躯体而死,这点毋容置疑。”凃仲鑫站起身,抬起头拧着眉说道:“但钢筋坠落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就不好说了。

    这一方面,我也着实不擅长,这桩案子咱们法医恐怕帮不上什么忙,重点还是痕检工作这块。但就算把塔吊降下来,工作勘察起来也有危险,平时也就算了,小柴现在怀孕……”

    “我知道。”苏平轻轻点头:“太过危险的工作,不会让她参与的,到时候让她看看捆绑这些钢筋的钢索,瞧瞧有没有人为损坏的痕迹就是。”

    柴宁宁听到了这话,不由走过来。

    凃仲鑫讪笑两声:“那个,小柴……”

    “没事。”柴宁宁摆摆手,摇头说:“你们也是为了我好,我清楚,放心吧,我不会逞强的。”

    顿了顿后,她又说:“然而这桩案子,我并不认为是人为案,很可能只是意外,当然,开发商、工程队或许也需要为此负责,毕竟钢索质量不过关……

    就算是人为,目标可能也并非是这位副总,毕竟要同时满足副总走到塔吊挂起来的重物正下方,钢索正好断裂,太难了,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

    即使想要制作意外以杀人——就如前些年古天乐的那部电影《意外》那样——其实手法也是越简单越好,人为手段越少越好,否则的话,还不如简单的制造车祸。”

    苏平轻轻颔首:“我也知道,虽说巧合往往意味着有问题,但极端的巧合的话,就非人力所能为了。”

    “所以……这桩案子……”

    “你后半句话说的没错。”苏平又转过身,也抬头看向正在缓缓下降的塔吊,轻声说:“本案其实还是有人为的可能,只不过目的,未必是这位副总,甚至未必想要人性命。”

    “噢?”柴宁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想要一场意外,仅此而已?”

    “你说……”苏平未置可否,只反问道:“七千一百多亩的大盘,里头的利润得有多大?触及到了多少人的蛋糕?

    而若是安和集团垮了,这块可作为学区房,有着相当丰富的教育与商业资源,试图打造成北市区经济、教育、商业、文化综合枢纽,能创造出数之不尽的庞大价值的超级大盘,会否有机会被某些人瓜分后,收入囊中呢?”

    柴宁宁几人张大了嘴,纷纷对视,随后都保持沉默,不敢接话。

    见状,苏平又轻笑一声:“财帛动人心,商场如战场,不外如是。”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倘若真是别的财团搞的手脚,妄图狙击安和集团的这块大盘以此牟利的话……

    制造意外这种事都敢做,对付我们,自然也不无不可,车祸、触电、火灾乃至落水什么的,都有可能。”

    “我们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凃仲鑫哼一声:“当初我长女失联遇害,就已经下定决心,跟这帮不法之徒抗衡到底,豁出这条命不要,我也得……”

    “我知道。”苏平摆摆手,看向柴宁宁,轻声说:“但小柴不能再参与本案了,回去休息吧。”

    “我……”柴宁宁皱眉。

    “别说了,你可以不顾自己生死,但你不能不顾肚子里的娃。”苏平翻个白眼:“真碰到什么事儿,凭着我们的经验和身手还有逃脱的可能,你的话,娃就保不住了。别逞能。”

    “我知道了。”柴宁宁叹口气:“这件事儿,交给老魏全权负责吧,如果他同意的话。他是副主任,经验丰富。”

    “嗯。”苏平颔首,说:“回到支队,你就负责幕后调查,好好过一遍送回去的证据,这些工作就交给你了。”

    “好。”柴宁宁嘴角这才微微扬起,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之后,她想了想,又说:“苏队,你也别太过照顾我了,又不是……”

    “队里女生少。”苏平感慨道:“不照顾照顾,你不堪重负跑了咋办?”

    “这话说的,”老凃翻个白眼:“被你赶跑的女警还少么?”

    “这不就显得小柴更难得了?”苏平耸耸肩:“能力又强,又好看,这要再跑了老荀能找我拼命。”

    “得了吧。”柴宁宁轻笑:“说正事儿,叫车吧,把这些钢筋和断下来的一截钢索拉回支队,我也跟着一块儿回去,带人好好检查检查。另外,我先跟老魏说说这事儿……老魏,老魏!过来一下!”

    ……

    与此同时,松哥也带着祁渊,对目击此事的工人进行走访。但问道后边,他们俩的眉头也越拧越深。

    这位遇害副总和他的团队,走的路线并不固定,也无计划,相反具有相当的随机性,完全就是副总想到哪儿瞧瞧,大家伙儿便跟着一块去哪里看看,非常随心。

    “所以,越看越不像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谋杀,”问了五六名目击人之后,祁渊忍不住皱眉说道:“别的不提,这位副总的路线,就根本无法提前计划。

    如果靠身边人去影响他的话,风险未免太大了些,毕竟杀人的大事儿,其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别提对付的还是一名副总。

    再有,副总身边的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就不怕万一有人逃过一劫,结果发现幕后之人连自己也想杀,从而将他们给抖出来吗?

    最后,这些人也根本没有去影响副总,建议他们去哪儿看看,都是副总自己四处走走看看,根本没有被人影响过……如果说幕后之人连着都能计算到的话,未免太可怕了吧,说是未卜先知都不为过。”

    “所以你认为,这件事并非人为,而是纯粹的意外?”松哥脸色倒没有什么异样。

    “嗯。”祁渊轻轻点头,说道:“反正在我看来,根本没可能算计到这一步。”

    “那么,如果幕后之人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位副总呢?”松哥反问道:“换句话说,这位副总的死确实是意外,但钢索断裂,钢筋坠落,乃至有人死亡这事儿……你觉得呢?”

第126章 钢索

    祁渊张了张嘴:“你是说,幕后主使的目标,不是副总,而是……这个楼盘?”

    松哥轻轻一笑,点头。

    丰富的办案经验,让他与苏平有了同样的猜测——商场如战场。

    是以他看的比祁渊更深许多。

    只是与苏平一样,他并没有实质性的依据,只是一个猜测,一个想法。

    办案其实跟科研特别想,都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的过程。既不能错过任何一种可能,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人。

    是以接下来的工作,无外乎,便是证明或者证否这一可能罢了。

    说来也简单,一共就两条思路,要么,证明或证否钢索被动过手脚;要么找到有机会接触塔吊及固定钢索的人,求证,或者证否他们动手脚的嫌疑。

    这点祁渊显然也想到了。

    同样的,以他们目前出动的警力,完全足以齐头并进,一块调查。

    “好在,”祁渊说:“这么大的楼盘,安保和监控做的都是相当到位,或许很快就会发现线索。”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松哥轻轻摇头:“如果是人为,咱们要对付的无疑便是潜在的犯罪嫌疑人。而如果是意外,恐怕咱们还得应付安和集团。”

    “为什么?”祁渊眨眨眼睛,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说:“是了,倘若是意外的话,这个集团定然得面临全方位的安全检查,必须得停工。

    但对他们而言,这么大的一个楼盘,付出的代价铁定极大,倘若不能按期交房,亦或者交房后现房出售数量不尽如人意,违背了他们的资金计划……

    届时资金链现金流一断裂,对于这家集团而言,无疑便是巨大的打击,更别说股市可能也会暴跌。

    或许还有其他我不知道也想不通透的顾虑与缘由,但是吧,总而言之,他们肯定想让这个事件定性为‘人为’,‘意外’这种结果,他们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甚至于,如果我们查不到幕后主使,或者最终人为这件事就是意外,他们还可能花重金找人出来顶缸,声称对这件事儿负责。”

    “没错。”松哥说道:“而我们要做且只能做的,就是还原本案真相,意外就是意外,人为就是人为。

    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论面对的是哪方人,红了眼的情况下,对抗的那一方,都有可能对我们,乃至对我们家人不利,你怕不怕?”

    “怕啊。”祁渊轻笑着说:“可我更怕被苏队扒了皮。”

    松哥也跟着轻笑,知道他在岔开话题,便也没深究。

    毕竟没真正面对过生死危机,说什么都不顶用,反倒像是大空话。

    这些年下来,松哥也见过好些大义凛然却临阵退缩也,也见过不少平常时怯怯懦懦却在紧要关头爆发出无尽力量的。

    是以这会儿说再多,没意义。

    “走吧。”松哥说:“访问调查到此为止,咱们去跟苏队汇合,汇报下目前的收获,询问下一步工作。”

    “嗯。”祁渊点点头,跟着松哥走回到现场。

    此时柴宁宁刚好离开。

    祁渊好奇的看了一眼,却也没多问,只对苏平点点头,随后将调查结果跟他一说。

    他没什么反应,只指了指已然降下来的塔吊,说道:“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发现。用于捆绑钢筋的钢索,用了许久,生了不少毛边,随时可能断裂,并不合格。”

    祁渊啧一声:“只是用久了么?没有刻意破坏其结构甚至直接割断的痕迹么?”

    “暂时没有发现。”苏平摇头,接着嘿一声:“你小子有什么想说的?”

    “那就不好办了啊。”祁渊说:“没有办法证明这钢索究竟是有人故意换的旧的,还是因为施工方失误没换新,就算是有人换了旧的,也难以证明是故意的还是工作失误,这种主观的……”

    “谁说没办法?别忘了,行为决定动机,这种主观方面的因素,都需要客观方面的证据去证明。”苏平打断他:“别的不说,这个工地,安全方面做的还算比较到位,安全员、监理员都有配备,设备每日也都会做检查。

    如果其他钢索质量都及格,偏偏就这个钢索坏了,那么自然就证明有人置换了钢索,且其质量如此差,明显是故意的。倘若钢索大面积老旧,则有监理员和施工方承担责任。”

    “嘿嘿,不愧是苏队,看的就是透彻。”祁渊点点头:“那接下来……”

    “嘿等等,你小子,”苏平忽然瞪了他一眼:“这么显眼的道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故意藏拙让我说好拍我马屁是吧?”

    说着他哼一声:“别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拍马屁的功夫太差劲,只会让人觉得你半年下来没半点长进,不堪造就。”

    “哦。”祁渊又挠挠头。

    “苏队,”这时,老海跑了过来,对他点点头:“都检查过了,工地里所有的施工设施,都有每日例行检查,包括使用情况、老旧情况等。而且其他塔吊上的钢索,都很新,月初才换,没问题。”

    “结果不言而喻了。”苏平说道:“筛出有机会触碰塔吊钢索的人。”

    “是!”老海颔首。

    “呃……”祁渊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这就破案了?”

    “看起来,幕后主使,恐怕与先前那十几桩案子都无关了。”苏平眼睛微微眯起,轻声说:“倘若他们的手段如此简单,人为的痕迹这么明显的话,也不可能逍遥法外至今。”

    说到这儿,正好看到荀牧走过来,苏平便嘿了一声,叫他过来。

    “怎么说?有突破了?”

    “嗯。”苏平点点头,给祁渊使了个眼色。

    祁渊便将目前的进展及得到的猜测都给他说了。

    他捏捏下巴:“这么说来,我得先把情况上报上去,省厅专案组,没必要过来了。”

    苏平轻轻点头,张了张嘴,就要答应。

    这时,阿先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的说:“荀队,苏队,不对劲啊……我刚又看了下,工地用的这些钢索……许多都有问题。”

    “噢?”荀牧皱眉:“什么问题?还有,你们刚刚不是说都查过么?怎么这会又出问题了?”

    “因为……怎么说呢,简而言之吧,问题隐藏的比较深。”

第127章 盐雾试验

    顿了顿,阿先又摆摆手,解释道:“只是做了翻新处理,可实际上,内里结构早就被破坏的差不多了,韧性很差,迟早都要出问题。有经验的老师傅,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荀牧啧一声:“老师傅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安全员和监理员倒好,至今没发现端倪。”

    “是啊,这里头或许有问题。”阿先轻轻点头,接着又说:“不过……其他钢索好歹也做了翻新处理,倒不是那么容易损坏,这根钢索连翻新都没有,上边甚至锈迹斑斑,这就很奇怪了。”

    苏平若有所思,随后说:“先将有可能接触这条钢索的人筛出来。钢索比大拇指还粗一些,又这么长,本身就挺重,不容易隐藏,想要找出换掉钢索的嫌疑人应该不难。

    另外,再派两人去查查,钢索从哪儿采购来的,又是谁负责采购还有检查的,给我列个名单。”

    “好。”阿先点头,又跑去干活了。

    苏平想了想,抄起对讲机,让松哥负责的这组人留下,其余收工。

    目前看,这桩案子,是他和荀牧有些过敏感了些,本身侦查难度应该并不大,用不着那么多人手,白白耗费警力。

    随后他又看向荀牧,问道:“老荀,你刚刚跟那些记者,没说什么把?”

    “没有,就说暂不确定这桩案子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们会立即展开调查,尽快确定。”荀牧说:“倒也有记者关注过先前十多桩‘意外’案,被我搪塞敷衍过去了,调查是一回事儿,总归尽量不能引起背后主使警觉。”

    “那就好。”苏平说:“那就暂时不需要理会舆论了,交给舆情科的同事就好,先专心把案子侦破吧。”

    “嗯。”荀牧摸出烟,点上,左右瞧瞧,说:“现在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们购买到的钢索,只是单纯的伪劣产品,是以质量奇差,里头可能还隐藏有不少肮脏事儿,比如施工队负责采办的人,以及质检员安全员都在抱着侥幸心理吃回扣。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工地,恐怕本身就很可能出现施工事故,只不过凑了巧,又有不法之徒抱着别的目的,置换了其中一根钢索。

    要么,购买钢索这事儿,里头也隐藏着阴谋,有人在刻意算计这个工地。简单来说就是,有两拨人,同时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与目的,想要在这个大盘中制造施工意外。

    只不过,一方选择广撒网,手段上也相对高明且隐秘些,用的是质量极差但外行人看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产品;而另一方就简单粗暴的多,罪犯本身恐怕没什么脑子。”

    “但不管怎么说,本案基本可以定性为人为犯罪了。”苏平也点上跟烟,抽了两口,听荀牧说完,便道:“安和集团想必能松口气。”

    “哪有那么轻松。”荀牧吐个烟圈,说:“不管怎么说,其余钢索存在安全隐患,乃至其他机械设备可能也可能存在问题,但他们并未发现,说明监管这一块上就有问题,无可推卸。

    哪怕本案是人为,他们都必须得停工一段时间,整改过后再重新开盘。”

    “影响总归不会那么恶劣,股市估计也不会太过动荡了。”苏平轻声说。

    荀牧嗯一声:“这倒是没错。”

    “别杵在这儿。”苏平又斜了祁渊和松哥一眼:“抽根烟歇会儿,抽完继续走访。侧重点稍稍更改,询问他们平时在工地干活的事儿,还有每日安全检查这些。”

    “好。”松哥颔首,随后又摇摇头:“烟就不抽了,直接去干活吧。小祁我们走。”

    “嗯。”祁渊赶紧跟上。

    ……

    调查工作倒是相当顺利,傍晚,便有两份名单送到苏平手上。

    一份是采购部的名单,其中还包含了钢索及其他重要器械设备的卖家及其联系方式,还有负责每日例行检查的人员的名字都在上边。

    另一份则是这栋楼的施工工人名单,从工程师、安全员到最普通的工人都在这上边。

    “怎么这么多人?”苏平有些纳闷的问道:“第一份也就算了,第二份怎么也这么多?他们都有机会置换掉钢索?”

    “嗯。”阿先点头说道:“捆钢筋往楼上吊的时候,在工地里是个人就可能会被喊过来帮忙。”

    “这么多人,没一个发现钢索有问题?”

    “没有。”阿先摇摇头:“而且据走访,他们都说,今天早上干活的时候钢索都还很新——大佬要来视察,他们当然也相当重视,安全这块监管做的比平时还严格,根本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荀牧说道:“钢索之前还没有问题,怎么会忽然生锈断裂呢?”

    正在这时,荀牧的手机响起。

    他立刻摸出来,发现是柴宁宁打来的,便立刻接通,问道:“小柴,怎么了,你那边有发现?”

    “重要发现。”柴宁宁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我们的实验室在钢索上边发现了铜离子和钠离子的存在,经反复检验后发现,有人用氯化钠,氯化铜,乙酸制作成了混合溶液喷雾,喷洒在钢索上。”

    荀牧眨眨眼睛,没听懂,只得再次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铜盐加速醋酸盐雾试验,”柴宁宁解释道:“这是新津发展起来的一种快速盐雾腐蚀试验,而且也是目前工业上检验耐腐蚀性最快的方法之一。

    具体的作用,就是以极高的速度腐蚀工业材料——包括铁——来检验耐腐蚀性,是一种破坏实验。原理便是利用其中的铜盐置换出铜,与铁共同形成腐蚀原电池。

    而工地上用的钢索,经过检验其抗腐蚀性与韧性本来就不大过关,再加上有人喷上了这种盐雾,适当加温之后,可在短短一分钟内便将钢索腐蚀,破坏其内部结构。

    即使不加温,一两个小时之后,钢索便也会被破坏的差不多,自然无法承受钢筋的重量导致崩裂,最终钢筋自高空坠落,造成这桩五死四伤的惨案。”

第128章 线索

    “腐蚀……”苏平脑袋凑了过来,问道:“那个什么什么盐雾,配置起来难不难啊?”

    “如果要满足实验室条件自然挺难的。”柴宁宁说:“毕竟实验室嘛,要控制的变量很多,结果才有意义。不过如果仅仅只是想要快速腐尸铁索的话其实相当容易,并没有什么难度,原材料都可以轻易获得。”

    “换句话说,不好查咯?”荀牧轻轻抿唇,觉得有些棘手了。

    “确实不好查,如果那些证物都被人处理了的话,就更难办了。”柴宁宁再次说道:“希望图侦那边能有发现吧,也建议你们走访的时候问问,有没有人对钢索那些喷洒过什么东西。”

    “苏队,”这时,松哥走了过来,说道:“那个铜盐加速醋酸盐雾试验,我知道。”

    说着,他翻开笔记本,照着念出名字后,说:“下午走访的时候有名安全员有提到,说,他们在购买钢筋这一类的建材的时候,会做这个实验,看看钢筋的抗腐蚀性什么的。”

    “嗯?”电话那头的柴宁宁听到这话,有些纳闷:“他们,做这个实验?你没搞错吧?他们搞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黑他们啊,现在的这些房地产商,不偷工减料搞成豆腐渣工程就已经相当良心了,还刻意搞抗腐蚀性实验?咋可能呢?”

    “噢?”苏平立刻给松哥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条线索记下,随后又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没有施工队会刻意去做铜盐加速醋酸盐雾试验?”

    “我老公他舅舅就是搞施工队的,我对这方面也有一定的了解。”柴宁宁说道,不过语气不怎么笃定:“只是从道理上来讲,没有可能。

    作为施工队,他们的职责并非是检验材料的韧性与抗腐蚀性,仅仅只是选择合适的建材,按照设计修建仿佛即可。

    或许某些划时代的地标性建筑或者重点工程需要考虑这些,但一般而言,只需要保证不偷工减料,按质按量的完成建筑作业即可。”

    “那我们回头了解一下,确认确认。”苏平说道,随后看了老海一眼,显然是将这事儿吩咐给了他。

    见老海点点头应下,苏平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发现么?”

    “暂时没有了。”柴宁宁道:“但仅仅这条线索——钢索被人用化学试剂侵蚀过——就能证明本案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关于这点,我们早已确定。”荀牧将手机抬高了一些,说:“既然工作干完了,早点休息吧,辛苦了,安心养胎,剩下的交给我们。”

    “好哒,那我先下班了啊。”

    “嗯,赶紧回去吧,挂了。”

    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荀牧又从苏平手里抓过两份报告瞧瞧,大致翻了翻,随后将负责这栋楼的名单放在上头,说:“重点查查这份名单。

    另外,想要在钢索上喷一遍那什么盐雾,需要的量估计也不小,不太可能瞒得过所有人,好好问问。”

    见众人点头,他又说:“老海,你的任务刚刚老苏已经交代给你了,查清楚这家工地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盐雾检验建材抗腐蚀性的,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去测验抗腐蚀性。

    还有,这玩意儿,是该楼盘大面积都在用,还是仅仅只是负责这栋楼的小队使用,亦或者安和集团名下直属施工队都在用,这点挺重要,也务必要弄明白。”

    “好的。”老海点头。

    荀牧又看向王兆:“小王,不管怎么说,工地存在这盐雾目前是客观事实了,你去查查,最近有没有人调用过这玩意儿。”

    “好。”

    “小松小祁小方,你们几个,继续走访调查,两个钟后这里集合,开个小会。就这样,都去干活吧。”

    “是!”

    几人散开后,祁渊跟着松哥,一面走,一面感慨的说道:“怎么忽然感觉好久没听荀队发号施令了,这种感觉,有点怀念啊。”

    “荀队最近比较忙。”松哥轻笑道:“听说,明年有位副局要退休,还有位被调到省厅别的岗位去了,市局一下空出俩副局。

    局长让荀队争取一下,当个主要分管刑侦、经侦与拘留、看守所这一块的副局。”

    “啊?”祁渊张了张嘴,有些愣:“荀队要走了?”

    “想啥呢,当然是继续兼任咱们支队长,平常也还是坐镇支队。”松哥说道:“刑侦在公安工作当中相当重要,荀队升为了副局,咱们支队平时的话语权也更重些。

    而且这一职位基本也都是高配的,你看治安支队,交管局兼交警支队,还有特警支队的,这些重要的工作队老大都是副局,咱们老队长也是,邻市刑侦的老大也是,就荀队还不是,多尴尬啊。”

    祁渊眨眨眼,没多问。

    但松哥看出了他好奇,便又说:“道理也简单,年轻呗,太年轻了,偏偏能力又强,队长不是他就是苏队,苏队知道自个儿得罪了不少人,不干,免得影响整个队伍,就推荀队,但荀队当年到这步也该到头了,再高配,太夸张。

    现在不一样,一来坑儿正好有空缺,二来荀队从警十八年,当支队长也有好些年头了,警衔二督,也早已达成副处的警衔最低标准,还是很有希望。”

    祁渊轻轻点头。

    ……

    与此同时,荀牧又拨通了图侦科的电话,随后打开扩音,将手机递给了苏平,随后翻开笔记本。

    电话很快接通。

    “荀队。”

    “是我。”苏平开了口:“老荀在我边上。怎么样,调回去的监控视频,都过了一遍了没有?”

    “差不多了。”图侦科主任老徐立马回道:“不过工地的监控密度并不怎么大,监控质量也蛮差的,截至目前,并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啊。”

    “噢?什么都没发现?”

    “倒也不是。”老徐想了想,又改了口,说:“硬要说的话,那个名叫王强华的安全员,表现有点奇怪,总是有意无意的往施工现场那边靠,但九点钟以后又躲得远远地,表情神态动作看上去都有点儿小心翼翼的意味。”

    “噢?”

第129章 嫌疑人

    老徐很快将关于王强华的视频截取了下来,发到了荀牧的手机上。

    随后,两人便立即点开视频翻了起来,发现果然像老徐说的,这个王强华的表现相当奇怪。

    “总觉得,他是在心虚,所以老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将视频反反复复过了三遍后,苏平立刻说:“既担心自己动的手脚被人看出端倪,又担心喷吐的盐雾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而之后躲得远远的,应该是确认钢索被锈蚀的差不多了,随时可能断裂,他担心被砸到。

    当然了,也未必是他用盐雾锈蚀的钢索,但他应该脱不了干系,至少,也是与他人里应外合,在例行安全检查的时候,隐瞒了钢索的情况。”

    “嗯。”荀牧也认可苏平的判断,毕竟这再明显不过。

    但这类经验性的判断,意义不大。

    是以他又说:“仅凭这些表现,说明不了什么,还是得想办法找些客观的证据。”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凭此就定他的罪。”苏平耸耸肩,说:“不过,左右是个方向,有了方向,案子就好办了。

    我打算等会儿去跟他接触接触,瞧瞧能不能套些话出来,怎么样,要不要一块儿?”

    “好啊。另外,我也通知小松他们一身,叫他们走访问询的时候,稍稍再调整下侧重点,可以比较明确的问问王强华这个人。”荀牧点头同意,随后看了看表,说:

    “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晚饭问题吧?我买几份盒饭大家一块儿吃?”

    “通知下去各自抽空解决吧。”苏平摇摇头:“聚在一块儿吃,怪浪费时间的。本来你在我通知开会时间前说都还好,到时候还可以边吃边讨论,现在小会定两小时后,太晚了,人都得饿晕过去。”

    “行吧。”荀牧耸耸肩,没坚持,只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几条信息。

    ……

    两小时后,工地现场。

    天早已彻底黑了,但工地里的探照灯相当明亮,倒是不大影响他们晚上继续作业——虽然,也已经没有什么好查的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都只是走访调查而已。

    众刑警一一汇报调查结果,巧合的是,方向微调之后,所有人调查的方向竟然都指向了王强华这人。

    如此高的一致性,反而让苏平和荀牧起了疑心。

    会后,苏平直接宣布解散,让大家各自回去歇息,明早八点半在工地集合即可,随后便拉着荀牧走到一边,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啊,原先一点突破口都没有,但当王强华进入视线后,线索便接踵而来……”

    “所以才叫突破口嘛,找对了方向,自然就不愁线索了。”荀牧微笑着说道:“以往办案不也都是这样么,只要找到突破口,重要嫌疑人进入咱们的视线范围之内,用不了多久,立刻就能破案。”

    苏平眉头一皱,他很清楚,荀牧明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可却偏偏这么反驳他。

    正当他打算出言询问的时候,忽见荀牧对他使了个眼色,不由恍然大悟,立刻用力点了点头,说:“倒也是,估计是我多心了。

    这样吧,既然所有线索都指向他,那咱们不妨找他过来问问话,如果真的是他干的,那这桩案子,差不多也就可以结了。”

    “嗯。”荀牧掏出手机,说:“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好。”苏平颔首,也跟着摸出手机。

    荀牧并没有王强华的联系方式,掏手机自然不是给王强华打电话,只可能是喊人叫他过来。

    而与此同时,或许也会利用手机给苏平发一些消息,一些不适合这会儿说出口的话。

    对此,苏平倒是相当确定,否则荀牧大可直接向他解释,完全没必要向自己使眼色。

    果不其然,他微信上很快收到了荀牧发来的消息。

    “你有没有发现,有两个工人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咱们。”

    “噢?”苏平赶忙打字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我俩到了现场后,他们就一直在咱们周围徘徊,哪怕有同事问他们话的时候,他们都时不时的瞥向咱们这儿。

    不过他们隐藏的倒是相当深,我也是直到刚刚开会的时候才最终确定。要不是我经验还算丰富,恐怕也发现不了他们。”

    苏平问道:“要查查吗?”

    “先不打草惊蛇。”荀牧说道:“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事儿,我也蛮在意的。

    有一种可能,这个王强华,恐怕是个‘牺牲品’,被他们推在台面上,倘若咱们发现了什么端倪的话,用来顶罪的。而如果什么都没发现,那自然最好不过,不了了之了。”

    苏平抬头看了荀牧一眼,若有所思,随后轻轻颔首,收回了手机。

    荀牧见状微微一笑,随后也收起手机,说:“行了,小松还没走,我让他去帮咱俩把王强华给带过来。”

    “嗯。”苏平应道,决定先配合荀牧,至于更多的消息,可以等离开工地了再交流。

    不一会儿,松哥和祁渊便带着王强华走了过来。

    “荀队,苏队,他就是王强华。”

    “好,辛苦了。”荀牧轻轻点头:“赶紧回去歇息吧,这儿和你们住的地方也挺远的,再晚就耽误休息了,明儿还得干活呢。”

    “行,那我们先走了。”松哥微笑,随后看向祁渊:“小祁,我送你回去吧。明早七点整,你在楼下等我,我再接你过来。”

    “好。”

    目送他二人离开,荀牧才收回目光,看向王强华。

    这是个挺消瘦显老的小伙子,实际才二十七,但瞧着得有四十岁的模样,脸上已经现出了皱纹,头发也掉了许多,有点儿秃顶的迹象。

    人倒是很高,一米八五,但看着太瘦了,目测体重不超过一百三,腮帮子都是凹下去的。

    “你好,市局刑侦支队刑警。”

    “我知道,你们在这儿待了一整天了。”王强华轻轻点头,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那么,你知道我们的目的吧?”

    “知道,没猜错的话,你们查到我头上了吧?”他耸耸肩,瞧上去竟然有些不以为意。

第130章 诉求

    “不错。”见他这副模样,荀牧也不打算直接绕弯子,便点了点头,说:“目前有大量线索……”

    “嗯,”王强华打断他:“就是我干的。”

    “噢?”荀牧皱眉,似是对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双目瞳孔微微颤动,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荀牧才再次开口问道:“王先生,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吗?”

    “很清楚。”王强华表现相当淡定:“我说,这事儿是我干的。我偷了工地里的铜盐加速醋酸盐雾,喷在了这个塔吊的钢钩,还有捆绑建材的铁索上,想要制造些意外。”

    “为什么这么做?”

    “报复。”王强华轻笑:“我爸爸,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不过不是在这家集团的直属施工队里,在别的施工队干活。

    五年前,我刚毕业那会儿,他所在的施工队,在承包安和集团外包的小楼盘时,出了事儿,工伤,致残,两条腿和右手都被截肢了。

    但这事儿,被安和集团给压了下去,最终只赔了一点点的钱,连医药费都不够。呵,对外一副多么负责,多么重视安全的模样,实际上还不是那副鸟样子?仗着自己势力庞大,出了事儿,就肆意欺压我们……

    呵,呵呵,从那时候起,我就计划着,一定要给我爸讨个公道。他们不是讲究安全吗?那我就制造个安全事故,毁了他们最大的这个楼盘,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能耐给压下去。

    果不其然,你们对这事儿高度重视——虽然根本原因可能是因为死的人是他们的副总,这点我倒也没想到,完全是意外之喜,本来决定在今天动手,只是听说了今天他们副总要来,我想好好的打打他们的脸来着。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吧,我的计划很成功,这下子,他们的股票得暴跌了吧……可惜,还是被你们给查了出来,否则就不是跌股票这点小事了,这个楼盘都得彻底毁掉,集团恐怕也得倒闭。”

    “既然你也觉得可惜,为什么要承认?”荀牧抿抿嘴,轻声问:“这与你的利益不相符合吧?你想要的,应该是将本案彻底定性为意外才是,如此才能真正给安和集团重创,就像你说的那样。”

    “是啊。”王强华轻轻点头:“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已经查到了我的头上了,我再抵赖,又有什么用?你们又不是脑残来的,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反正安和集团也已经付出了代价,死了一个副总,还有另外四个人,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倒是坦荡。”苏平冷笑,从腰间摸出手铐:“那么,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强华自觉地伸出双手,乖乖的让苏平将自己铐上,然后跟着苏平和荀牧两人上了警车。

    坐在驾驶室上,苏平很快将警车发动,随后抓起车载对讲机,与负责值守现场的同事说两声,便直接鸣起警笛,往支队呼啸而去。

    ……

    回到支队,苏平让人直接将王强华带到留置室去,便不再过问,只闷闷的跟荀牧走到办公室,从他抽屉里摸出一包烟,取出根点上,随后坐在他对面,说:“基本确定了,王强华,果然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该承认的这么干脆才是,这里头或许还有隐情。”荀牧拿回自己的烟,也摸出一根,说:“这么做,太容易引起怀疑,就差直接把顶罪两个字贴在脑门上了,并不符合幕后主谋团伙的利益。

    所以……他估计有着自己的诉求,与幕后团伙利益并不完全一致,这点或许能作为突破口,帮我们顺藤摸瓜的,将整个主谋团伙给揪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苏平十指交叉。

    “你问我?”荀牧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这可不像你啊,往常你不是应该直接接过话,然后……”

    “你不要争取晋升副局么。”苏平淡淡的说:“那么,这桩案子就交给你了。”

    荀牧挠挠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痛快?”

    “想多了,我不痛快什么,就算晋升上去,你不也还是队长。”苏平嘴角微微扬起:“咋?你难不成还会觉得我嫉妒你?”

    “那不会,谁嫉妒我都有可能,你不会,否则当年也不会主动退出支队长的竞争,还出大力把我给推上来。”

    “这不就结了?”苏平微笑:“副局兼任刑侦支队长,几乎是潜规则,早有预料,当年你不过是因为资历不够才被卡着,如今年达到,也该上去了。”

    “那你……”

    “只是有点感慨罢了。”苏平轻叹口气:“当年那个刚进警队,什么都不懂的小后生,一晃眼都要当副局了。

    不知不觉,我也这么老啦,身子骨也越来越弱,恐怕撑不了多久就得申请提前退休了,毕竟老年的日子,我可不想在轮椅或者病床上过完。

    到时候,支队就真的只能靠你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我所能,帮你把隐患给抹去,顺便,再帮你培养起一帮有用的好苗子。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了。”

    “老苏……”荀牧抿抿嘴,叹了口气。

    手上的烟灰烧了一大截,落在他裤子上,他也只是低头瞧了眼,顺手将之拍掉,随后说:“你大可不必如此,毕竟……”

    “不如此,还能干嘛?”苏平再次轻笑,抬起手上的烟,说:“你看啊,就像这根烟头,再名贵的烟,抽完了,屁股一掐,还不是静静的躺在烟灰缸里么?

    只是终究有些不甘心啊,如果我是这根烟,那么最后这关头,也只能尽力燃烧,让自己的烟味儿更加醇香些,让抽烟的那人,不舍得这么快把我给掐灭了。”

    荀牧又啧一声。

    “行了,我好歹是一督,退休了待遇也不差,手里也多少有些积蓄,以后的生活,用不着你操心。”苏平摆摆手:“别越扯越远,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打开突破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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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理真相介绍:
当凶手以智慧挥刀,自以为天衣无缝时,总有一群刑警,以最专业的手段,层层剖析,揭露出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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