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嫌疑
“哎!知道啦!”女孩儿立马应一声,跟着又看向祁渊,急急的说:“那个,不好意思,我要去干活了。”
跟着,不等祁渊回答,她就跑到了收银台,抓起手机和记账本,拨打起电话来。
祁渊看着她,倒也没说什么。
紧跟着,明显是宠物店老板的男人也走到了收银台,抽出个湿巾擦擦手,丢掉,这才跟着上前,与祁渊握了握手,说:“警察同志,你好,我叫李然,这家店老板。你们是为昨晚那桩案子来的吧?”
“你好,我叫祁渊。”祁渊回到,跟着点点头:“听说,昨晚发案的时候你就在现场……”
“对呀,当时我在现场来着。”他回答说:“本来九点就该收工的,结果临下班,有个客人来电话说,他家猫要不行了,就赶紧让他抱过来看看。
过来了一检查,发现是尿路结石,很严重,应该有一天多了,膀胱涨的厉害,可能还引发了肾衰竭。”
祁渊有些诧异:“你们这还能给宠物看病?”
“能呐。”李然抬手指了指墙上的资格证,说:“我可是执业兽医,咱们店也完全具备宠物诊所资质的。”
回答一句,他又跟着讲述:“通尿道的时候,抽出来的尿液都是带血色的……反正通完尿管,用生理盐水清洗完膀胱,就让留这儿观察一下。
整完这些,送走客人,都已经很晚了,刚打算打烊回去,就见你们的人把坤哥的店围住了,边上还有好些人围观,我有点好奇,就也上去瞅了几眼。”
接着他又问:“警察同志,死的人是谁呐?坤哥吗?”
……
四十来分钟后,两人离开宠物店。
祁渊长呼了口气,跟着从口袋中摸出烟,散给松哥一根,自己也点上,抽了两口,才问道:“松哥,怎么样,我刚刚表现的还可以吧?”
“很不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松哥不吝夸赞,说:“虽然在很多细节方面还是有些死板,但已经比我见过的其他新人灵活了太多,挺好的。”
夸了两句后,他又说:“不过,光表现好可不够,说说吧,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宠物店老板倒是没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祁渊挠挠头,跟着脸色一肃,说:“但那个女孩儿,似乎有问题。”
“说说看。”松哥下巴一扬。
“值得怀疑的点蛮多的。”祁渊说:“首先,她一方面表明自己和段坤并不熟,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可我问段坤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立马就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并且对死者的称呼也改成了‘坤哥’。
其次,不断的强调自己对这桩案子并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偏偏话又很多,很健谈,仔细想想,实际上她是一直在想办法转移话题,想办法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再次,或者说上一条的补充吧,我问她有没有看见在附近晃悠的陌生人,她一下就注意到我问的是嫌疑人,并顺着这个话题叨叨了一大堆,最后再次强调自己发现不了嫌疑人。
最后,聊起陈慕云,也就是段坤招的兼职生的时候,她在有意无意的想办法让我们目光转移到陈慕云的身上。
以上四点,其实没一点都可以解释,如果单独拉一项出来,都可以说是我太敏感或者太多心了,可这几项同时存在,我就觉得,这女孩应该有问题。”
松哥轻轻点头,跟着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怀疑上她的呢?发现什么端倪了么?”
“也没有,只是觉得女孩儿表现有点奇怪。”祁渊说道:“只是觉得,这女孩再怎么健谈,碰到咱们这样上门查案的刑警,也不该是那样的表现吧。
而且她表现也有点矛盾,见我们表明身份后,第一时间就通知老板,好像是不想和我们过多接触,跟着发现我表现挺‘嫩’的,又主动向我打听昨晚案子的事儿。
我是这么理解的,她或许是想跟我套话,想看看咱们到底对案子掌握到了哪种程度,干脆就表现的更夸张点,利用这份尴尬,让她更放松些,看看能不能暴露出什么来。
最后察觉到了不对劲,我就干脆开口试探,问她有没有看见在附近溜达的陌生人,她的回答,一定程度上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了,就又改变策略,想办法重新掌握起主动权。”
说到这,他忍不住又挠了挠头,解释道:“那个,松哥,我知道自己这份猜测是有些敏感,有点主观了,但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猜测错了,这种试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要我猜对了,她被我试探出来,这就是个收获。”
松哥失笑:“我又没怪你什么,急着解释干嘛?”
跟着又伸手攥拳锤了他肩窝一下,说:“行啊小子,正如你所说,这是个大突破。但,你想过没有,她怎么会和死者扯上关系,卷入这桩案子中的?”
“想过。”祁渊严肃的点头。
“噢?说说看!”
“没想明白。”
“……”松哥嘴角抽了抽。
祁渊又急急的解释道:“我知道,咱们一般都是以是否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为依据,对死者交际圈内的人进行一轮初筛,以此为方向进行调查。
但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已经确定了可能具备作案嫌疑,或者说卷入了这桩案子的人,咱们再反过来慢慢查动机也是一样的嘛。
反正除开无差别杀人外,多数凶杀案的作案动机无外乎就是图财、矛盾纠纷与情感纠纷,以及复仇等几大类呗。深入调查下去,总能有收获的。”
松哥斜他一眼:“咋滴,你在挖苦我不懂变通么?”
祁渊一愣,赶紧连连摆手:“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
“啧啧啧,”松哥撇撇嘴:“得了,说正事吧。
咱们目前还缺线索,没有直接确定她犯罪嫌疑的证据,咱们不能办她,很多工作甚至都不能展开,比如监听、监视,否则就是违规办案。
所以,现在有两个方向,要么,先放下这事儿,回归案子本身,继续寻找线索和证据;要么,想办法确定她的作案动机与作案嫌疑,然后直接传唤,调查。
嗯,这条线索是你发现的,你说说看吧,打算走哪条路?”
第17章 证据
祁渊挑眉:“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两条线一起跟,齐头并进。”
“噢?”
“我觉得,这事儿占用不了我们多少精力,”祁渊说:“因为咱们大的方向根本不需要更改,还是继续走访附近商铺。
只不过侧重点得微调一下,除了问询是否听到动静,见到嫌疑人外,也顺带问问那小姑娘与受害人的事儿就好了。”
“你真这样认为么?”松哥挑眉,跟着摆摆手:“那成,就按你的思路,咱们继续。
不过,接下来以你为主,我在边上看着,你要hold不住了,我再上。”
祁渊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迟疑了,过了一小会儿才轻轻点头。
松哥则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跟着寻索别过头抽烟。
在松哥看来,理论与实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距,但在课堂与书本上学到的理论,大多有些理想化,也就与实际产生了出入。
所以,他得给祁渊多些尝试的机会,不管是对是错,多做才能提高。
当然了,刑警的第一要务并非学习,而是办案。只不过,祁渊并没有贸然更改方向,他也就乐得给祁渊一个机会。
祁渊又猛抽了两口烟,这才将烟头掐灭,跟着便打算到下一家店内继续走访。
正这时,宠物店的老板李然忽然走了出来,看见祁渊俩,摆出副夸张的表情说:“警察同志,你们还没走啊!”
一面说,他一面快速过来,又和祁渊握了握手。
祁渊一愣,他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有东西,便若有所思的瞅了李然一眼。
松开手后,他轻轻捏了捏,觉着手心里的东西应该是个小纸团。
李然打个哈哈,说:“有个客人家的猫碰到了难产,我得上门去看看,先走了,你们随意啊。”
“老板慢走。”祁渊点点头。
目送他走远后,他才抬起手,伸开五指,露出掌心的纸团,以开玩笑似的语气说道:“松哥,你说这老板搞啥嘞,电视剧看多了,用这种法子给我们传递线索?”
“难说。”松哥回一句,捏起纸团将之展开,跟着便张了张嘴。
纸团里,还包裹着个透明的小密封袋,袋子里装了些白色的粉末。
另外,纸张上还写了字赵瑞晴吸独。
祁渊瞅了眼,立马说:“赵瑞晴应该就是那女孩儿了,我记得,老板当时叫她‘小赵’来着。难不成……”
“足以拘传她的证据,就这么送上门了。”松哥表情严肃,把密封袋重新包裹了起来,塞进祁渊手里,说:“你立刻去派出所,找同事用试纸鉴定下这些粉末,我在这儿盯着那女孩!”
“明白了!”祁渊也没有多问,转身就跑。
十分钟后,他便带着两名驻所刑侦中队的刑警过来了。
“松哥,”他喘了几口粗气,便立马说:“检测结果出来了,呈阳性,这玩意是diacetyl morphine……”
“等等,啥玩意儿?”松哥一脸懵逼。
“就是heroin。”
“啥?”他还是没搞明白。但紧跟着,他便从发音明白了祁渊说的是啥,忍不住翻个白眼:“你直说这是啥不就得了,还跟我拽洋文?”
“这不是怕被河蟹么。”祁渊苦笑:“这玩意儿不能说啊。”
“那你不会说白面啊?”松哥又翻个白眼,跟着看向他身后的两名刑警,轻轻点头:“嗯,既然东西实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小祁,你去后门堵着,别让她溜了,我们从前门进,要求他做个尿检。你们俩,试纸带了吧?”
“带着呢。”跟来的民警立马点头。
“好,小祁你先过去,就位了以后对讲机说一声。”
“那个,我没对讲机……”祁渊轻声说道。
“呃……”松哥无奈,只得看向两名刑警,问道:“兄弟,对讲机能借一下么?”
那民警立马将自己的对讲机取下来,递给松哥。松哥调试了下频率,便递给祁渊,跟着又不放心的问:“那个,你会用吧?”
“会的。”他抓过对讲机,操作一会,确认无误后,便从警车后边钻了出来,往边上走去,打算绕到楼后头堵着,避免女孩逃脱。
“emmm,这尼玛才是前门吧?”两分钟后,他便绕到了楼背后,看着大了不少的门面,忍不住嘀咕两句。
他也不敢走的太近了,便取出对讲机,把情况和松哥讲了声。
松哥听后,就让他在原地盯着,发现女孩出来立刻拿下,便没声音了。
又等了大概七八分钟,他忽然看见,二楼窗户忽然露出了半截身子,跟着就见内女孩探头鬼鬼祟祟的瞅了眼。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咋滴,本能的立马缩了缩身子。女孩似乎没看到他,跟着就跳了下来。
咚的一声,女孩落地,跟着又“呀”的叫了嘴,似乎伤到了腿,但她紧跟着就捂着唇,然后立马起身,一瘸一拐的蹒跚前行。
“站住!”祁渊突然跳了出来,但跟着他就想甩自己俩耳光,暗摸摸的上去把人拿下不好么,为毛非得喊出声。
这不,女孩回头瞅了眼,立马被吓了一跳。但她毕竟腿脚不便,根本跑不快,情急之下,反倒是摔在地上了。
祁渊松口气,赶忙快步冲上前,蹲下身就想把这女孩儿拿下。
不曾想,女孩竟忽然嚎一嗓子:“救命,救命啊,强间啦!”
“你勒个宝批龙!瞎扯个鳖球!”祁渊一急,竟骂出了句从警校舍友那学来的方言,跟着大声吼道:“警察!办案!老实点!”
这句吼倒气势十足,闻声赶来的松哥听了,忍不住连连点头,跟着便抽出手铐,把女孩儿双手反剪铐上,随后一把将她拉起来。
“疼!疼疼疼!轻点!我腿被打断了。轻点!腿断了!”女孩急吼吼的说道,脸上一点不复先前接受询问时的淡定从容,耍起无赖来了。
松哥眉头一皱,跟着从口袋中摸出钥匙,递给祁渊,说:“小祁,你去把警车开来,把她带到派出所去,好好的审一审!”
“明白!”祁渊赶紧回应,接过钥匙转身就跑。
第18章 审讯
北通派出所,审讯室。
松哥优哉游哉的整理着桌面上的资料与物证,时不时的抬头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女孩。
赵瑞晴这会儿,正被祁渊和另一名民警压着肩膀,摁在审讯桌上。
闻讯赶到派出所的法医老,则取了根棉签,蘸了碘伏后,小心的在她前臂肘窝附近擦拭、消毒。
显然,他们是打算给赵瑞晴强制抽血检验了。
消毒过后,老便撕开个无菌袋,取出一枚采血针。跟着,他便抓住静脉穿刺针刺入赵瑞晴贵要静脉中,采血成功后,又将另一端的集血针刺入采血管内。
这一过程当中,赵瑞晴也在不停的挣扎,可两个大男人的力量,终归不是她能够抵抗的。
况且,老常年干这个的,大多数被强制采血的嫌疑人都不怎么配合,应对经验可是丰富的很,技术非常熟练,这点动静对他讲根本没影响,很轻易的便采集到了需要的血液。
跟着,老许又取了她几根脱落的头发,又用棉签深入她嘴里蘸了些唾沫,一并放入证物袋中,这才摘掉手套,取了口罩,笑眯眯的说:“差不多了。看这小姑娘年纪,只要这辈子吸过独,基本都能测出来。”
祁渊与另一名民警这才松开了赵瑞晴。
她坐起身,默默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突然激动起来:“你们暴力执法!投诉!我要投诉!”
“请便。”松哥无所谓的耸耸肩,同时示意祁渊到自己边上坐下,又对另一名民警点头致谢,轻声说:“辛苦了,兄弟。”
“没什么,应该的。”民警摆摆手,直接无视了赵瑞晴,说:“要暂时没什么事儿,我先出去了啊。”
“去吧。”
赵瑞晴眼睛一瞪,又大声吼道:“送我上医院,我腿疼,骨头断了!”
“内个啥,”老忽然说:“我检查过了,只是软组织挫伤而已,没什么大碍。不放心的话,支队里也有x光检测仪,等会带回去拍个片子就是。”
“行了,别给我扯东扯西。”松哥放下心来,便轻咳一声,伸手在桌面上点了点:“如果你想投诉咱们,等会我帮你。现在给我老实点,乖乖配合。”
跟着,他又捏起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密封袋,严肃的问道:“这玩意儿,哪来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认识这玩意……”
“到这时候还想抵赖?”松哥冷笑:“是了,吸独毕竟不是泛读,你又没有大量‘储备’这玩意儿,充其量也就是十到十五天的治安拘留,外加强戒而已,没必要由着小性子跟我们犟嘴。
你之所以拒不配合,甚至在我们要求尿检的时候,跑到二楼卫生间意图跳楼逃逸,是因为,你还参与到了另一件案子里,是吧?”
赵瑞晴身子抖了抖,却依旧不说话。
“何必呢?”松哥摇摇头,跟着说:“我们能肯定,你参与到了命案里,至少也是知情的。但同样,也能肯定,你不具备直接作案的条件,充其量只是个帮凶罢了。”
他偷换概念道:“为了替他隐瞒,自己坐牢,他却逍遥法外,值得么?”
赵瑞晴还是没回答,甚至把头也给低了下去。
见此,松哥向祁渊使了个颜色,同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他微微错愕,不太理解松哥的意思,但想了想,还是说:“赵女士,别负隅顽抗了,老实招供吧。”
“……”松哥扶额。
祁渊咽口唾沫,跟着瞥见审讯桌上的面儿,灵机一动:“凶手给了你不少钱吧?你参与到本案的动机,想来也是为了钱了。
记得你说过,你觉得段坤很有钱,那么,跟着凶手干一票,替他打掩护,你应该也能分到一大笔钱才对。
你的那点儿工资,没可能支撑你吸这玩意儿,你应该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吧?没钱,就会断了货,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你肯定不想继续尝试……”
“切!”赵瑞晴终于重新开口了:“小哥,别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了好吗?你以为你是谁啊,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还不是为了套我的话?
呵,你们要是真的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干嘛?直接给我定罪啊!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么?呵!”
祁渊眉头一皱。
赵瑞晴油盐不进,他还真没办法了,只得暗暗踢了松哥一脚,向他求助。
松哥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取出烟,还分了一根给她和祁渊,自己也点上一支,抽了几口,才说:“找你问话,不过是为了省点事儿,真以为没了你,咱们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么?
也不妨给你透露点话,目前咱们已经确定,凶手和段坤认识,关系匪浅,懂些电脑和手机技术,是个左撇子。
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我们掌握的这些线索,都没错。那么,你觉得咱们还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把这个凶手给抓住?
行吧,给了你立功的机会,既然你自己不抓住,那我也没辙,等着吧,看看咱们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也看看,咱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破掉这一桩命案。”
说完,他不理赵瑞晴的反应,直接拉着祁渊离开审讯室,临到门口,才对派出所民警说:“先把人送你们留置室里,麻烦你们看着点她,晚些时候,我会通知看守所的同事来拿人。”
“好的松哥。”民警赶紧点头。
赵瑞晴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气急败坏的说:“行啊,你们有种就别回来审我,有本事就零口供定我罪!老娘等着!”
松哥背对着她,轻轻一笑,又拉了祁渊一把,示意他赶紧离开。
走出审讯室后,他才轻呼口气,不等祁渊问,就解释说:“这娘们有两把刷子,在完全没有证据,仅凭猜测的话,是别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了。
倒不如,抛出点我们知道的线索,给她点压力,然后把她晾在一边,让她自己胡思乱想去,说不定,想着想着,她就自个儿崩溃了呢。”
“呃,这个道理我倒是懂,导师以前和我们说过。”祁渊挠挠头,说道:“但有一点我很好奇啊,她就一宠物店员工,是怎么和凶手扯上关系的?她能帮到凶手什么?凶手为什么要跟她合作?”
第19章 嫌疑人
“感觉没必要啊,凶手自己一个人,也能独立完成这桩案子,至少就目前掌握到的线索看,完全不需要她的帮助和配合才对。”
“对的,这是个大问题。”松哥点头说:“所以啊,这小丫头究竟在这个案子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值得深思了。”
祁渊略一琢磨,说:“既然凶手完全具备独立完成这桩案子的条件,那就不大可能是他主动寻求赵瑞晴合作的了。而且,杀人这种要命的事儿,按常理也不会随意拉人入伙。
那么,就应该是赵瑞晴发现了凶手的目的,然后,要么以此要挟他给封口费,要么就是主动寻求合作……”
“不对,这两种可能都过于理想化了。”松哥摇头说:“按常理,应该是赵瑞晴发现了凶手的行为,但紧跟着,凶手也发现了赵瑞晴的存在。
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再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平衡比如说,赵瑞晴图财,想以此威胁凶手;凶手有股狠劲,想把赵瑞晴一块干掉,却又没有太大的把握……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凶手分给赵瑞晴一大笔钱,却要求赵瑞晴也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到本案当中。两人相互握有把柄,这才是维持他俩关系的基础。”
“是了。”祁渊了然,重重点头:“就因为赵瑞晴也参与到了杀人案中,所以,她才在审讯过程中保持沉默,替凶手隐瞒。这不是出于道义,一个图财的瘾君子也没有道义可言,只是为了自我保护罢了。”
“就是这个理。”松哥耸耸肩:“所以啊,案情又回到原点了,还是要抓住真凶。
我想,凶手会很乐意供出她的犯罪行为才对。至于她,相信在得知真凶落网的那一刹那,也会彻底崩溃,求着我们说要招供了。
至于离开前的那一句,其实就是在她心里埋颗种子,‘折磨折磨’她,如果她受不住这个压力,自己不停的胡思乱想下去,说不得不用等咱们抓住幕后真凶,她就自个儿招供了。”
“原来如此,”祁渊恍然大悟,跟着忍不住吐槽:“松哥,没想到你还是只脑扶泥哇。”
“你也不差。”松哥翻个白眼,跟着瞅了眼手表,说:“都中午了,走吧,吃点东西去。”
……
午饭后,走访继续。
不过,却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附近商铺住户知道的显然不多,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消息,至于奇怪的动静,或者可疑人员等等,他们都没留意。
反倒是闻询赶来,跑进宠物店及赵瑞晴家中搜查线索的柴姐有了发现。
“我在赵瑞晴的出租屋里,发现了一笔现金,八万左右,还有一台手机,很新。”柴姐说:“手机已经关机了,上发现了不少指纹,回去才能鉴定。
有意思的是,手机里的电话卡有问题,显然不是正规渠道的电话卡,怀疑是克隆卡。我试着把卡插进自己手机里打了个电话,发现号码与段坤的手机号吻合……
换句话说,小祁,昨晚和你开黑打游戏的,搞不好就是这个妹子哟。”
“呃……”祁渊挠挠头,说:“没理由吧?她和段坤又不熟悉,就算有模仿他人说话的本领,也没理由模仿的这么像才是啊。”
“也是。”柴姐说:“没关系,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仔细检验检验也就明了了,嗯,我先回啦,你们继续忙吧,有事记得给我电话。”
“柴主任慢走。”松哥回一句。
紧跟着,他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当即说声抱歉,随后掏出手机一看,赶紧接通:“喂?怎么……啊?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时,柴姐已经离开,他便对祁渊说:“走,小祁,我们去一趟昭和小区。”
“啊?”祁渊一愣:“那……这里不查了?”
“附近商铺都已经转过一圈了,剩下几个住在附近的段坤的朋友,交给其他同事就成。”松哥说:“我们得去昭和小区求证件事儿。”
“嫌疑人找到了?”
“嗯。”松哥说:“找到完美符合你推测出的嫌疑人条件的人了。他叫戴宏。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证明他的犯罪嫌疑,另外看看他是否具备犯罪条件。”
“那感情好,”祁渊说:“没想到还挺快的。”
“算慢了,条件这么明确,还找了整整一天。”松哥摇头。
祁渊一面跟着他走,一面又问:“这个戴宏就住在昭和小区么?哎,等等……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
“嗯?”松哥顿足,问道:“你认识他?”
“等等,你让我想想,”祁渊皱起眉,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拍了拍手,说道:“想起来了!这个戴宏,是段坤异父异母的表弟啊。”
“哈?”松哥一愣:“你可把我搞迷糊了,表弟不就是异父异母的么?”
“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祁渊苦笑一声,说:“段坤和这个戴宏本身就有表兄弟关系,但后来,就咱们上高一那会,段坤他母亲在厂里出意外死了,获赔了一大笔钱,他爸就用这钱做生意,还蛮有起色的。
结果又过两年,他爸不知怎么跟他表姨好上了,被他表姨夫当场抓住,然后他表姨离婚,又跟他爸结婚……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
也因为这事,他大受打击,高考也没发挥好,不知考哪儿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松哥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后才说:“真尼玛狗血。”
“是啊,”祁渊再次苦笑:“够狗血的,否则我也记不住这人。”
“行了行了,”松哥摆摆手说:“先不管这两人关系到底多乱,咱同事找到了戴宏的电脑店,咱们先过去瞅瞅再说。
嗯,对了,你有戴宏的照片么?发给图侦同事,让他们查查这家伙最近有没有在这附近晃悠。”
“没。”他摇头说:“我连他面都没见过……呃,好像见过几回,不过那都是高中时的事儿了。”
“也不打紧,我让同事问问就是了。”松哥便道:“走,上车,先去昭和小区看看。”
第20章 不在场证明
昭和小区,233号商铺,一家私人承包的电脑销售点,主营戴尔和宏这两个牌子,当然,联想、华硕、惠普等品牌都有,乱七八糟的啥都卖。
“这小子,不会因为自个儿叫戴宏,所以主卖这俩牌子的电脑吧?”祁渊看了两眼后,就忍不住吐槽,跟着便继续四处打量起来。
门店倒是不算小,能有六十平左右,加上柜台上摆放的形形色色的电脑,没有个几百万身家怕是开不起来。
戴宏也算是蛮有钱的了。
这会儿高考刚结束不久,不少家长带着自家孩子在门店里选电脑,生意可以说相当热闹,店里虽然有四个导购,却依旧有些忙不过来。
好在祁渊和松哥也不着急,便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小祁,”松哥问道:“有没见到戴宏?”
“没有……”祁渊摇头,随后又苦笑着说道:“不过见到了我也未必认得出来。”
松哥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看似漫无目的的瞎晃悠起来。
等他俩都快把门店逛完一圈了,才有名导购抽空脱身,跑过来问道:“两位老板,想买电脑吗?打算买哪个牌子的?想要笔记本还是台机?一体机咱们也是有的……”
松哥碰了祁渊一下。
祁渊便立马掏出自己的临时证明,说:“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民警,祁渊。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导购小哥一愣,脸色僵了僵,随后,本就敷衍的笑容变得更加敷衍了,反问道:“警官,我们这可是正经经营……”
“不是经营方面的问题。”祁渊打断他,想了想后,又说:“有一桩案子跟你们老板有关,他家人遇害了,我们想找他了解点情况。请问他在吗?另外,你们老板是叫戴宏吧?”
“啊?”小哥再愣,跟着说:“嗯,老板是叫这个名字。不过他回家了,走好几天了,说家里出了事情,让我们看好店,回头给我们放假……”
“噢?”祁渊也愣了愣,跟着追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上周五,走的蛮着急的。”小哥一边回话,一边左顾右盼。
祁渊打量了他两眼,觉得他的表现不大可能是心虚,应该是不想跟自己多谈,想找借口脱身。
而且,看上去这小哥也不太像了解什么消息的样子,不由有些犯了难,不知道是该结束问询,还是继续下去,便瞅了松哥一眼。
松哥便接话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嗯,麻烦你暂时别把我们找你问话的事儿说出去好吗?”
“呃……”小哥有些迟疑,瞅了松哥两眼之后,才点头说:“可以是可以啦,但……”
“另外,”松哥打断他,一面掏出个笔记本在上边写着什么,一面说道:“如果你们老板回来了,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随后,他将纸一撕,递给他说:“这是我的号码,你随时可以和我联系。另外,麻烦你也留一下姓名和号码。”
小哥接过纸瞅了眼,直接放口袋里了,接着又好奇的问:“警官,老板他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别多想,只是有些线索需要找他验证下,只是例行调查而已。”松哥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也不管他信不信。
见他没有提供姓名和号码的想法,完全当没听到自己先前的话,也不勉强,只告诫他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便和祁渊一块离开了。
走出老远之后,祁渊才问:“松哥,你刻意交代他别把这事说出去,不怕他起疑心么?而且,看他似乎并不愿意配合的样子,连号码也没留,怕是回头就会把这事儿告诉戴宏了……”
“不打紧。”松哥摇摇头,说:“如果戴宏真在上周五就离开余桥回了老家,那他就不具备作案条件了。当务之急,还是让同事查查这个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
“不对啊,”祁渊皱眉:“如果说家里出事……虽然他和段坤关系着实复杂了点,但说白了,他家不就是段坤家?要真出事了,没理由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去,段坤毫不知情啊。”
松哥掏出烟,同时说:“未必是毫不知情,可能只是无动于衷而已。”
“不会,”祁渊立马说:“虽然好几年没见了,但我知道,他是个很重感情,也很孝顺的人,要他知道家里出事,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松哥笑笑,也不解释,把烟分给祁渊,自己也塞嘴里一根,点上,闷闷的抽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渊见了,也只好沉默下来,跟着他一块走回车里,坐在位上,一口接一口的抽闷烟。
一根烟抽完,松哥丢了烟头,掏出手机瞅了一眼,便拉好安全带,把车辆启动。
“去哪?”祁渊问道。
“去找陈慕云,就是段坤招的兼职生。”松哥打上转向灯,左右看了眼,这才把车开出去,同时说:“你有没发现,案情变复杂了。”
“嗯?”祁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松哥便解释说:“先是看似跟段坤毫无关系的赵瑞晴卷入案中,跟着,完美符合你所推测出的条件的嫌疑人戴宏,却在上星期就回了老家……”
“他这不在场证明不还没被证实么?”祁渊皱眉:“说不定,这只是他敷衍员工的说辞,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在现场附近晃悠蹲点,寻找机会呢?”
“这会儿证实了。”松哥掏出手机递给祁渊,说:“自己看看吧,技术队发来的信息。嗯,解锁密码是……”
祁渊满脸狐疑,把手机锁解开后,就看了起来。
“噢?技术队查到了他的购票和登机记录?”他寻思一会儿,又说:“那万一只是障眼法呢?他先搭飞机回了老家,又暗摸摸的从家里跑回来……”
“可能性确实有,但并不大。”松哥瞥了他一眼,说:“而且,这法子看似巧妙,实际上蠢得很。
只要咱们和当地同事取得联系,拜托他们问问戴宏的亲朋,那么,他到底是回家了,还是落地后立马赶回余桥,不就一清二楚了?如果是后者,他岂不就反倒暴露了自己?”
第21章 接触
顿了一顿,他又说:“当然了,在不少案子里,凶手也确实会干些自以为精明,实际上蠢得很的举措。
但不管戴宏的不在场证明到底能否成立,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咱们一时半会找不到他。
既然如此,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先展开其他方面的调查。而其他调查任务,咱们又转交给其他同事了,改来改去也不好,干脆去和陈慕云碰碰面得了。”
祁渊哦了一声,并默默把手机还给了松哥。
师专离的倒并不太远,半个来小时也就到了。
松哥把车停在校门口,歪头打量了几眼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哎,对,是我。麻烦帮我在段坤的手机上查查通讯录,看有没有个叫陈慕云的……哎,对对对,找到了发给我一下,谢啦。”
挂断电话,他才对祁渊解释说:“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陈慕云具备犯罪嫌疑,所以我们不能动用强制手段,得尽量温和一点。
当然了,直接去宿舍或者班上去找,倒也可以。但咱们要询问的事儿,毕竟与命案相关,要真直接去找,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恐怕也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所以,我打算先给她个电话,看能不能把她约出来,找个地方详谈,也好把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
祁渊点点头。
道理很简单,他不可能想不懂。
但他还是忍不住感慨:“松哥,没想到你还是挺会为他人着想的嘛。”
“没什么。”松哥摆摆手:“相互理解理解而已,也不会多费功夫。”
话音刚落,他手机便发出叮的一声,显然是物证科的民警找到了他要的号码,给他以短信的形式发过来了。
祁渊却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个可能,说:“那个,松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有直觉,你这电话打得不会顺利。”
“我知道。”松哥却只看了他一眼,跟着便拨通电话。
很快,那头接通了,松哥赶紧说:“你好,请问是陈慕云吗?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果然,挂了。”他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再次拨号。
这次,对方直接挂了。
直到打了第三个,祁渊心里都犯嘀咕,这号码会不会被拉黑了的时候,对方才终于接了电话。
松哥又立马急急的说:“我现在就在你校门口的警车里,有些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会儿,也可能在说些什么,反正祁渊竖起耳朵听了老半天,都听不见什么动静。
半晌后,松哥才露出一丝微笑:“也行,你找个地方吧……嗯,好,知道了,再见。”
挂断电话,他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说:“走吧,她说校门口附近有家贡茶,咱们去那等她。”
祁渊也跟着下车,同时忍不住嘀咕:“这年头,办案是越来越难了啊,还时不时的被人误以为是诈骗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松哥也忍不住苦笑一声,显然不是第一回碰到这种情况了,说:“谁叫上边一直宣传,接到自称是公安民警之类的电话,第一时间挂断,避免上当受骗呢。”
“所以还是我们自己的锅么……”祁渊吐槽道。
“也不是。”松哥耸耸肩:“主要还是犯罪分子太过猖獗了些。而且,如果真是我们,那肯定会想方设法继续取得联系的,而如果是骗子的话,被挂断后很可能就放弃了。
毕竟他们整的是广撒网政策,除非对方已经上钩,否则就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精力。相对来说,这种宣传倒也不失为将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法。”
祁渊耸耸肩,有些不以为意。
他才刚从象牙塔中出来,也没在反诈骗办待过,并不知道那帮诈骗犯的能耐,也不清楚,哪怕再低级的骗术,也总会有人上当受骗。
相反,他还觉得,自己一步贪二不蠢,根本没可能被骗,对自己有着十足的迷之自信。
松哥也不多说什么,只四处张望。
终于找到了“贡茶”这家店铺,他走进去,问祁渊想喝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他俩便看见个女孩走进奶茶铺里,左右张望。
“她可能就是陈慕云了。”松哥说着,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咱俩都穿着便衣,她估计认不出我们来……嗯,我先看看是不是她。”
话音刚落,就见那女孩从包包中掏出手机。
见此,松哥立马伸手摇了摇,女孩见了,微微一愣,便挂断电话走过来。
松哥暗暗踢了祁渊一脚,祁渊便立马站起身,掏出证件,说:“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民警,祁渊。请问你是陈慕云陈女士吗?”
“嗯,是我。”陈慕云点点头,接过松哥顺手递过来的柠檬茶,道了声谢便落座了,跟着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在北通小区友邦便利店工作,是吗?”
“嗯。怎么了?”
“段坤死了。”
“啊?”陈慕云瞳孔骤然扩大一圈,嘴也张开了,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什么?老板他……怎么可能?”
祁渊摆摆手,知道她并非不相信,只是惊讶诧异下的本能反应而已,也不多解释,只继续问道:“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和你老板关系怎么样?还有,你最近还去那儿上班吗?”
陈慕云却像没回过神来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嘬了口柠檬茶,才轻声说:“最近是考试月,我得集中精力复习,避免挂科,所以才没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低头,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双眼,祁渊也没法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顿了一顿,她才接着说:“老板对我挺好,可能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吧,我俩没什么代沟,有不少共同的话题。而且,我在那打工挺久了,也算熟悉。”
“那,方便说说吗?你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孩抬了抬头,快速的瞥了祁渊一眼,跟着抿抿嘴,似乎在纠结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轻声说:“他……他是个gay……”
第22章 意外
“哈?”祁渊愕然。
段坤是gay?
开什么玩笑?
还是说,段坤只是伪装成gay,好瓦解掉陈慕云对异性的天生戒备,从而达成某种龌龊的目的?
毕竟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先例。
“不过,段坤应该不是这种人吧?”祁渊忍不住胡思乱想:“虽然好多年没见了,但这小子应该不至于变化这么大才对。这家伙,当年硬要说的话,也算是个老实人……
不过,我记得他原本也是个钢铁直男才对,到底咋回事?”
很显然,陷入震惊的他,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见此,松哥只得轻咳一声,接过话说:“你从哪知道这事的?”
“我……”陈慕云头更低了,但脸上分明浮现出一抹红晕,说:“我有次上班去得比较早,看到他和一个男人抱在一块,还亲了嘴,然后那个男人就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尽量克制,但分明还是透露出了一点点激动。
很显然,这也是腐女一枚。
但紧跟着,想到老板的死,她原本略略激动的情绪,又迅速低沉了下去,转而继续淡淡的说:“我还见过那男人好几回。我在的时候,老板倒是没什么别的表现,但还是看得出,他俩关系很好。
而且,那男人在店里拿过好几回东西,有烟有酒,还有钱,老板从来都不说什么。我隐晦的提过两嘴,他说是借他的……
很明显是谎话啦,但他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只是确定,老板是真的很喜欢他。”
松哥嘴角抽搐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吗?”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跟着又想到了什么,迅速翻出手机,同时说:“对了,我手机里好像有几张他的照片。当时是觉得好玩才拍下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声找到了,便将手机递给了松哥。
松哥立马接过,看了起来。
可能是偷拍距离和角度的问题,照片不是特别清晰,但勉强能看,拍摄目标的五官勉强能辨认出来。
照片拍摄地,显然就是友邦便利店。
两个男人在角落里,借着货架的掩护,抱在了一块,身高倒是差不多,其中一个明显就是段坤,另一个,自然就是陈慕云嘴里的那个人了。
乍一看,这男人五官还算清秀,很瘦,倒是显得有点阴柔。
与此同时,祁渊也忍不住收敛心神,侧目瞅了两眼,然后……
再次如遭雷击。
打量了好一阵子,松哥便将手机还给了女孩,跟着说:“能把这照片发给我吗?嗯,发原图。”
“没问题。”女孩接过手机,立马说:“我加你微信吧。”
“多谢。”
两人互加微信后,女孩便发了好几张照片过来。
拍摄角度什么的都差不多,显然,这一幕她拍了一连串的照片,都没舍得删。不过,清晰度都不怎么样,先前看的那张,反倒是其中最清晰的了。
“就只有这组了。”陈慕云说道:“但我印象里应该还有一组,回头如果找到了,我再发给你吧。”
“好的,多谢。”松哥再次道谢,之后又问:“你觉得,他们两个感情怎么样?”
“很好啊……”女孩脱口而出,跟着又尴尬的笑笑,说:“其实我也没撞见过几次,不是很了解啦,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就凭他能随意从店里拿东西拿钱,老板的车也随他开,也就能看得出他俩的感情了吧?”
松哥点点头,将这条线索烙进脑子里,接着又问:“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
“好吧,那就先不说他了。”松哥见没能挖掘出更多关于这个男子的线索后,便果断换了问题:“你跟你老板感情应该也不错吧?”
“挺好的。”陈慕云点头说:“老板为人随和,又阳光大方,说实话,找不到什么缺点……
硬要说的话,就是有点直男,有点大男子主义了。嗯,我觉得他应该是个攻,而且gay和直男,跟大男子主义也不冲突……”
松哥又轻咳了两声,接着问:“你老板有没有什么仇家?”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那近期有和谁闹过矛盾吗?”
“这个也不知道。”陈慕云摇头,又解释说:“我有半个月没去上班了,这学期科目多,虽然学习任务不算重,但考试多呀,挂科了很麻烦的,就和老板请了长假,打算考完试放暑假了再继续回去上班,老板也没说什么。
至于请假之前……真没见过他和谁闹过矛盾。”
“那你呢?”松哥问道:“你和他闹过矛盾吗?”
“没有。”她皱了皱眉,语气变得有些不满:“我怎么会跟老板闹矛盾?你们怀疑我?”
“只是例行询问罢了。”松哥牌微笑展现,说:“有人告诉我们,说你曾经和段坤因收银的事儿闹过矛盾。”
“瞎说!”陈慕云有些激动了:“我只是去打下手的,虽然老板放心我,但除非他有事脱不开身不在店里,不然我根本不会碰收银机。
而且,店里有监控,收银什么的也完全是电脑计算的,钱都好好的放机器里,根本不会错,怎么可能……”
松哥摆摆手,说:“请别激动,我们仅仅只是例行调查而已,也不会因为一句毫无根据的指证就怀疑你,一切还是得以证据说话。
不过,相信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指认你,你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出于某些目的,松哥没有说出关于赵瑞晴的事儿。
陈慕云眉头拧的更紧了,寻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和几个同学关系不大好……但是,她们连我在哪里上班都不知道,没可能污蔑我吧?”
“当然不会是他们。”松哥说:“在你上班的地方附近,你得罪过什么人么?”
“没有啊,”陈慕云奇怪的摇摇头:“我过去的时候基本都待店里,要不就去赵姐的宠物店逗逗猫……”
紧跟着,她忽然顿了顿,眼睛瞪得老大:“等等,我想起来了,赵姐!”
第23章 方向
在松哥看来,赵瑞晴把陈慕云抛出来,转移警方视线,应该是下意识的举措。
但就是这个“下意识”,很多时候,都挺能说明事儿的。
多年的经验与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因此,他才想从陈慕云身上寻求答案。而看她现在的表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祁渊也早已缓过神来,大致猜到了松哥的目的,因此一言不发,同样只是定定的看着陈慕云。
但偏偏,女孩很诧异的说出“赵姐”之后,便又迟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除了老板,我在那边也就跟赵姐有点交情,和李医生都不太熟,要说‘污蔑’我的话,只有她才可能了。
可我没得罪过她啊,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但要不是她,又会是谁……”
见她这副表现,松哥微微皱眉,同时也有些失望。
看样子,从陈慕云身上,是没法挖掘出更多关于关于赵瑞晴的线索了。
紧跟着,松哥又问了几个问题,且找了个机会,把问询的任务又交还给了祁渊。
可惜,女孩再没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送走女孩后,祁渊叹了口气,一边揪着吸管,无意识的搅拌着柠檬茶里的冰块,一边遗憾的说:“可惜她半个月前就请假了,否则以她和段坤的关系,说不定能知道更多消息,给我们提供更多线索。”
“说这些没意义。”松哥轻轻摇头:“倒是那个疑似与段坤有一腿……”
祁渊干咳了两声。
他虽然和段坤关系已经相当淡薄,但随着段坤的死亡,本已渐渐遗忘的记忆又重新浮现,本已经很浅的交情,在复杂心情的影响下又有了相当程度的加深。
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话,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抱歉,”松哥立马道歉,换了个说辞:“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应该有问题,得尽快查明他的身份。”
祁渊抿抿嘴,也很快调整好心思,赞同的说:“的确。按照陈慕云提供的线索,他行事作风其实相当大胆。
他直接拿店里的货物、现金也好,在柜台、货柜间跟段坤亲热也罢,甚至还被陈慕云看到两眼,拍过一组照片,都说明了这点。
同时,段坤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也能证明,并不介意他人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的交情。
但偏偏,之前现场走访的时候,咱们压根没查到和这个男人相关的半点消息,说明他其实隐藏的相当深。这就是个矛盾了。”
松哥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沉思片刻后,说:“不对,作风大胆的,应该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段坤。至于拿货物,拿现金,也可能是段坤有意引导的结果。”
“噢?”祁渊微微皱眉。
紧跟着,还算不错的头脑,让他很快想明白了松哥的意思,点头说:“是了,他能隐藏的这么深,这么久,不为除了陈慕云之外的人发现他和段坤的关系,按理说,作风不可能太大胆,是我推测有误。”
“嗯。”松哥赞许的看了他两眼,跟着接过话说:“至于拿钱拿货开车,其实很好引导。他一开始或许还有顾虑,但只要段坤硬塞两次,他也就渐渐习惯了。
段坤这么做,则应该是想让这段关系从幕后走到台前吧?毕竟,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两人又在一起了,不管多么离经叛道,总归还是想得到大家的祝福与认可的。”
“也就是……秀恩爱么?”祁渊若有所思。
“对。”松哥点头:“秀恩爱的过程,也是获得满足感的过程,一段感情当中,总归是不可获取的。尤其现在,在这个大家都很喜欢虐狗的时代,段坤他应该也或多或少有点想法……”
顿了顿后,他才接着说:“关键是这个男人。
从他俩亲热的照片上看,他倒也不算特别被动,特别是摸向段坤那地方的手,以及其它的一些明显是在索取的动作,还有陈慕云所说的吻别……
这些都表明,他不是个在感情中特别内敛的人。但偏偏保持了十足十的神秘,这才是这人身上真正的矛盾所在……
他是顾虑世俗的眼光呢,还是另有图谋,不想引人注意?”
祁渊张了张嘴,诧异的问道:“这也能看得出来?”
松哥轻笑着解释道:“人总是会在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尤其是在戒备心不强的时候,透露出自己的本性,这很正常。
而且,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不论是问询还是审讯中,往往也都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慢慢的你就有经验了。”
“好。”他点点头,跟着又问:“那,现在该怎么查?毕竟,貌似只有陈慕云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但陈慕云也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我先问问其他同事,走访过程中有没有问道关于这个人的线索。”松哥掏出手机,同时说:“如果都没查到他的话,就只能拜托图侦的同事,通过监控视频调查调查了。”
很快,松哥问了一圈,结果都是毫无收获。
段坤的同学、好友和亲戚,都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他只得又给图侦打了个电话,随后把照片发过去给他们。
见他忙完,祁渊才接着问:“松哥,那戴宏那边呢?查到什么了吗?”
“等等,我问问。”松哥摆摆手,又打了个电话。等挂断后,他才摇头说道:“正在查,暂时还没消息。”
“这样啊,”祁渊盯着吸管,斗鸡眼浮现在脸上,瞳孔也缓缓失去焦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失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问:“松哥,你觉得这个神秘的男人,有作案嫌疑吗?或者说,你觉得他和戴宏,哪个的嫌疑大一点?”
松哥失笑:“我觉得有什么用,还是得靠证据说话。”
“那……”祁渊又跟着问:“我们能否通过赵瑞晴,试出谁是嫌疑人?”
“噢?”松哥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照片。”他说:“拿出照片,给赵瑞晴辨认,看她表情。也不需要她招供,只要她暴露出异常情绪来,就能给我们指明方向!”
第24章 指示
祁渊的意见,松哥暂未采纳,似乎还在考虑。
先前已经给赵瑞晴心里埋了颗钉子,贸然审讯,很可能会打乱原定计划与节奏,所以松哥一时间也没法下定决心。
眼瞅着天也快黑了,松哥干脆拉着祁渊回了支队,在食堂吃过饭后,就等着其他同事回返,然后开会整合线索。
会议的作用,在于把集体智慧、集体劳动成果整合在一块儿,然后大伙一同分析、讨论,理清案件脉络,最终破获真相。
绝大多数案子,基本上都是这么侦破的。
而支队里,大家默认的都是,办案子的时候,除非另有安排,否则都是晚八点准时开会。
他俩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却发现苏平也在,正抱着一叠调查报告翻着。
“苏队!”两人一怔,然后同时打了声招呼。
他抬头看了眼,嗯一声,便摆摆手让他们坐下,随后点上烟,继续翻看报告。
除了苏平外,他俩算来的最早的了。不过,这会儿已经临近八点,想来其他同事也会很快进来。
但左等右等,会议室里却始终只有他俩,哪怕时间到了,都再没人进来。
松哥有点奇怪,按理说,大家时间观念都蛮强的,不太可能迟到。总不能是他和祁渊走错会议室了吧?
就在这时,苏平忽然把报告一合,目光落在松哥身上:“听说,你们逮住了个嫌疑人?什么情况?”
“嗯。”松哥应一句,刚想起身,就看到苏平抬手虚压,便干脆坐着汇报说:“嫌疑人叫赵瑞晴……”
他把赵瑞晴的事儿,包括自己的计划都说了一遍。说完后,略略一顿,又干脆把从陈慕云那获知的,段坤那个“小情郎”的情况,还有符合祁渊给出的嫌疑人筛查条件,却偏偏具备不在场证明的戴宏都说了出来。
基本上,是把今天的工作都直接汇报了一遍。
他也搞清楚了,苏平显然已经提前听去过其他人的汇报,也就没必要过来参加会议,直接回去休息了。
果不其然,苏平直接说:“戴宏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我和当地同事问过,他爸重病垂危,他几天前就赶了回去,一直在医院照顾他父亲,不具备作案条件。”
说到这,他顿了顿,浓眉一拧,沉声问道:“你俩怎么搞的,忙活了一整天,连戴宏的嫌疑都不确定?我听说,你们还是到了下午才查到这人身上。”
他瞥了祁渊一眼,目光又落回松哥身上,说:“见习生没经验也就算了,你一个老刑警,难道不懂先查一下死者最直接的人际关系,再安排具体的工作展开走访么?
别的不说,戴宏和段坤的关系,哪怕只查户籍资料都能翻到,接着就会发现,戴宏完美满足嫌疑人条件。你倒好,舍本逐末,浪费时间。要戴宏真是犯罪人,一上午的功夫,够他跑出几百公里了!”
“是我的疏忽。”松哥听了,苦笑一声,也不辩解,直接点头承认错误。
祁渊心里也不太好受,虽然苏平并没有骂他。同时也有点不服气,他们毕竟抓住了赵瑞晴,同时发现段坤是个gay这一线索。
如果真的按苏平所说,他们自然能快速锁定戴宏,进而排除他的嫌疑,但就未必能发现赵瑞晴的问题了。
所以在祁渊想来,松哥这根本不算错,顶多是和苏平办案风格不同罢了。
与此同时,松哥又说:“怪不得戴宏着急忙慌的赶回家,而段坤却无动于衷。段坤戴宏的关系狗血且复杂,他和戴宏父亲的关系也蛮尴尬,确实不大适合回去。”
苏平嗯一声,随后目光转移到了祁渊身上,说:“揪出个赵瑞晴,算是个意外之喜,见习生,表现不错。”
祁渊一怔,没想到苏平突然夸了自己一句。
松哥也跟着看了祁渊一眼,露出笑容,仿佛完全没将苏平刚刚的批评放在身上,说:“小祁确实很有潜力,脑子也相当灵活。
嗯,对了,既然戴宏不具备作案嫌疑,那么,身份神秘,又与段坤热恋的那个男人,就值得好好调查调查了。
正好,小祁建议,拿着这个男人的照片,找赵瑞晴辨认辨认,纯当试探,瞧瞧她的反应,苏队你觉得怎样?”
“这个等会再提”苏平摇头:“先说说这个人的身份。
图侦那边已经根据你们发回去的照片,通过监控视频探查了,应该可以截取到较为清晰的照片。
技术队也在加紧调查运营商提供的通话记录,以及各大理财软件的转账汇款记录、社交软件聊天记录,相信很快也会出结果。到时候两方一印证,他的身份就明确了。”
松哥嗯一声,又问:“苏队,你觉得这个男人会不会有问题?”
“按你们的描述,是有些不对劲。”苏平说:“刻意维持神秘,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在意世俗眼光的话,就是另有图谋,心里有鬼了。
这和你们发现赵瑞晴不对劲,是一个道理。越是想隐藏与凶手的关系的,就越可能具备嫌疑,不论案前还是案后。
何况,段坤的家境相当不错,挺有钱的,为了钱财而接近他,这种可能性也存在。
有了关系,就有可能闹矛盾,有了矛盾,则有了动机。哪怕没有矛盾,财帛动人心,也足够支撑他杀人了。
但毕竟没有线索,只是猜测,他到底犯没犯事,谁也说不准,还是先确定身份,展开进一步调查再谈。”
讲到这,他顺手抓起边上的保温杯,抿了两口茶,才接着说:“还有这个陈慕云,也别完全忽视。当然,暂时也不用刻意去查,留个心,杜绝她逃逸的可能就成。
这年头,虽然奉行的是无罪推定,但这一原则强调的仅仅只是实质上的证明责任,不将嫌疑人视作犯罪人罢了,侦查过程中,但凡有嫌疑的,自然还是必须跟进,不放过一丝可能。”
他站起身,抓过桌子上的一叠报告,又说:“行了,就说到这。松,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见习生跟我来,和我详细说说赵瑞晴的事儿。”
第25章 破局点
苏平起身的时候,祁渊和松哥也赶紧站了起来。
眼瞅着他直接走出了会议室,松哥赶紧轻轻推了推还没反应过来、杵在原地的祁渊后心,示意他跟上去。
他回身,对松哥笑了笑,就立马迈大步追上苏平,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两人似乎都没说话的意思。
直到走出办公楼,来到停车坪上,他才忍不住问:“苏队,咱们去哪?”
“看守所。”
“看守所?”
苏平没再回答,只走到辆黑色的吉普指南者前,摸出钥匙开了车门,然后直接上车。
祁渊见了,也赶紧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
车子很快发动,开出车队,苏平才再次开口:“说说赵瑞晴的事吧,尽量详细点。”
“苏队,你要去审她吗?”祁渊却问了句废话。
苏平眉心一拧,但还是嗯了声,示意他快说。
见状,祁渊虽然不懂苏平到底有什么用意,怎么想的,想干什么,却也不敢问,只能乖乖的把问询时以及拘捕时,赵瑞晴的表现,还有自己对她的看法和一些猜测都问了出来。
说完后,他重新捋了捋思路,又跟着说:“松哥觉得,赵瑞晴下意识的把陈慕云给抛出来这事后边,可能隐藏着更深一层的原因,比如两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矛盾,甚至连陈慕云自己都没意识到。
当然,松哥好像也并不确定,可能只是想多了。”
“没想多。”苏平说:“但缺少线索,缺少把赵瑞晴、陈慕云和段坤串起来的线索。”
祁渊立马虚心求教,问道:“怎么说?”
“还没发现问题么?”苏平快速斜了他一眼:“你们虽然抓住了赵瑞晴,大致上,也抓住了她的作案动机谋财。但却只停留在表面,没有更进一步挖掘。
事实上,单单具备作案动机,并不能说明什么。还需要一个契机,促使她下定决心,真正付出行动。”
祁渊若有所思,但却又怎么都抓不住那丝灵感,忍不住挠了挠头。
苏平又瞥了他一眼,跟着说:“还没想清楚么?”
他脑子飞速转动,思路愈发清晰,可依旧没有抓住关键,总觉得自己似乎缺少某条关键的线索……
“是了,线索!”他眼睛睁大了几分,终于脱口而出:“我们目前已有了不少发现与猜测,但却太过琐碎,始终没有深入到案件的本质,就是因为,缺少一条线索,把这些人和事串联起来。
而这条线索,就在赵瑞晴身上……”
可说着说着,他又迷糊了,忍不住嘀咕道:“道理其实很浅显,松哥没理由想不到啊,为什么……”
“办案思路和风格不同罢了。”苏平听到了他的嘀咕,淡淡的说:“而且你依旧没抓住关键点。
线索在赵瑞晴身上,实际上就是句废话。既然她是嫌疑人,大概率参与了本案,那自然,撬开她的嘴,也就查清了真相。但怎么审、怎么撬,这才是关键。
松觉得线索不足,没信心拿下赵瑞晴,所以选择动了点小心思,先在她心里埋下根钉子,然后晾着他,继续搜集证据,等证据搜集到一定程度,思路明确,再想查明真相,自然也就简单了。
而我,想直接从赵瑞晴身上挖掘线索,先明了真相,再根据真相去搜集证据,给赵瑞晴定罪。”
祁渊张了张嘴,觉得他有话没说完。
想了一会儿,他倒也发现了问题在哪,便问:“那,怎么审?
赵瑞晴没那么容易拿下,她已经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如果不是手里掌握着关键证据,她不会松口的。还是说,我们……不,应该说,苏队你其实已经找到让她开口的契机了?”
“没错。”苏平眉心处的疙瘩终于松开了,点头说:“不过,还是没戳在点上。我们是否掌握关键证据并不重要,重点在于,能否让她觉得,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骗供?”
“不是。”苏平撇撇嘴:“我问你,你觉得,审讯到底是什么?”
祁渊不假思索的回答:“就是对嫌疑人进行讯问,让他们陈述犯罪经过,挖掘线索和证据。”
“没问你名词解释。”苏平嗤一声:“把思维从教科书里跳出来,看透审讯的本质。”
他张了张嘴,脑子再次全速运转起来。过了一小会儿,便又说:“应该是……我们和嫌疑人的一次言语对抗吧?”
“差不多。”苏平轻轻点头:“但还没到点。对抗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交流,只是形式多种多样,有时类似对抗,有时类似谈判。
但说白了,就只是交流而已,我们从嫌疑人身上获取信息,同样的,嫌疑人也会从自觉或不自觉的从我们的动作、态度、言语中获取信息。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嫌疑人总会去分析,招供与对抗,哪个对自己更有利一些。
而影响这一分析结果的尺度有很多,是理性与感性相结合的复杂运算,包括我们对线索的掌握程度,包括道德良心以及人生观、价值观对他的影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影响赵瑞晴的判断,促使她做出配合、招供的决定。我们能做的,则是让她认为,咱们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并明白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
祁渊咽口唾沫,嘀咕道:“道理我都懂,可到底要怎么做?”
苏平翻个白眼:“没还找到突破口吗?同伙啊!”
“同伙?”祁渊一愣:“难道……那个和段坤关系密切的神秘男子,是赵瑞晴的同伙?”
“不知道。”
“啊?”
“你能不能别流于表面?”苏平有些不耐了:“把思路打开,跳出来,透过现象去看本质!
我们不知道她同伙究竟是谁,但我们知道,她同伙和段坤一定关系密切,至少表面关系密切。我们还知道,陈慕云和段坤也说得上关系密切,连他的小男友都发现了……”
“我明白了!”祁渊恍然大悟:“陈慕云就是关键的破局点。”
第26章 审讯
市一看,女子看守队,审讯室。
一道铁栅栏,将审讯室隔开成两部分,祁渊坐在审讯桌边,翻看着苏平给他的报告。
这份报告,蛮多蛮长的,主要是痕检、物证和法医提供的初步报告。
其中物证鉴定报告中,关于赵瑞晴的手机、电脑的鉴定结果,引起了祁渊的注意。这几条报告表明,昨晚和他打游戏的,就是赵瑞晴。
新的疑惑浮上心头按理,赵瑞晴和段坤虽然认识,但也仅仅只是认识罢了,彼此之间并不熟悉,赵瑞晴怎么能模仿他的声音和自己开黑打游戏的?
她这么做,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另外还有一条她身上背负的债务极重,各大网贷平台与信用卡欠款加起来,达四十万之多。
与此同时,苏平则站在一旁,手里夹着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一会儿,铁栅栏另一边的门被打开,赵瑞晴被俩民警带了进去。
祁渊隐约闻到了一股活络油的味道,再仔细看,发现赵瑞晴走的有些慢,一瘸一拐的。
让她坐在审讯椅上,放下椅子上的挡板,又将她手铐解开,重新铐在桌上。
味道更浓郁了些,祁渊猜测,应该是看守所医务室的医生给她上了点药。
俩民警很快离开,把空间让给他们仨。
赵瑞晴看上去还算沉着冷静,没有明显惊慌的表现,只是眼神飘忽不定,四处乱转。
祁渊抿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场,便又瞥了苏平一眼。
但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没办法,祁渊只好低下头,重新翻看报告,佯装淡定,总不能表现的比赵瑞晴还紧张。
也不知道赵瑞晴在想什么,左右看了几眼,目光分别在祁渊和苏平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后,就微微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有铐在桌上,用力攥拳的手,表明了她内心实际上也并不平静。
终于,苏平的烟烧完了,他才将烟头掐灭,转身看向赵瑞晴。
可他也只是这么看着而已,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祁渊依旧看着报告,但注意力早就不在这上边了。他耳朵竖的老高,时不时偷偷瞥苏平一眼,并有意思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死死的掩盖着自己紧张的内心。
赵瑞晴也很能忍,不但呼吸逐渐匀称,攥着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这么僵持下去,似乎毫无意义。如果光靠沉默就能击垮赵瑞晴,那她前一次审讯的时候,早就该招供了。
可祁渊捉摸不透苏平的用意,也只好干等着。
终于,苏平又点了根烟。
赵瑞晴抬起头来,盯着那点火光。
苏平抬手,将烟从唇中摘下,紧接着,手便从铁栅栏的缝隙中穿了过去,把烟递进去,停在赵瑞晴右手边。
她微微一愣,犹豫两秒后,手腕一翻,接过了烟,跟着上半身蜷曲,匐在桌上,努力的把嘴凑近烟头,抽了两口。
见状,苏平重新点了根,又直接把烟盒与火机摆在审讯桌上,示意祁渊随意。
祁渊抿唇,没动手。
“吸多少年了?”苏平终于开口问道。
“高中就抽,到现在快十年了吧。”赵瑞晴微微挑眉,吐出口烟雾,说:“吸独的话,也有三四年了。”
“怎么染上的?”
赵瑞晴不回话,只盯着手里的烟头。
苏平见了,冷笑两声,语气笃定的说:“被你那小男友害的吧?”
她手中的烟头被夹瘪了些,指头微微颤抖。
祁渊有些诧异的瞅了苏平一眼,又瞧了瞧赵瑞晴。
看她表现,不管苏平是怎么知道,或猜到这事儿的,但终归让他说对了。祁渊若有所思,本因为紧张而有些迟滞的思维,也重归活络。
过了半晌,赵瑞晴才苦笑出声,又匐下身抽了两口烟,才说:“从他坑我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再不把他当男友了。可没办法,我弄不到面儿,只能依赖他……”
“没办法?还是没想办法?”苏平盯着她,说:“堕落之后,就自暴自弃不愿改变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赵瑞晴没吱声。
他语气又缓和了些,轻声说:“这些年,就靠着打工的这么点钱,撑着你们俩,很辛苦吧?哪怕借着网贷,拆东墙补西墙,也要撑不下去了?毕竟,光这个月,各平台欠款与信用卡加起来,你就得还六万之多。”
她呼吸急促起来,手中的烟头也夹不住了,掉在桌面上,跟着一滚,落到地下。
祁渊脑子全速运转,分析着苏平的用意,以及猜测的根据他已经确定了,苏平目前说的这些,除了欠款数额外,其他统统都是靠猜的。如果是明确的调查结果的话,他手中的报告应该会指出才对。
“欠债,是了,欠债。”祁渊暗想:“赵瑞晴不怎么打扮,身上、家里也没有任何奢侈品,手机用的也仅仅只是千元机罢了,显然不是因爱慕虚荣而做的消费,只能是为了筹集独资。
从法医血检报告看,她虽有瘾,但瘾也并不大,哪怕工资撑不住,也不至于欠下这么多钱,毕竟她借贷的平台都还算正规,不是什么套路贷。
就是算上拆东墙补西墙,而导致变相的利滚利的那部分,也不该欠下这么多才是。所以,她应该不仅仅供自己一人吸独,至少是出了两个人的独资,而且另一人,估计瘾非常大……
能让她前前后后拿出这么多钱来供独的,关系上显然相当亲密,所以苏队直接大胆的猜测是她男友么?倒也说得过去。
而需要靠女友拼命的工作、借贷来吸独的人,显然已经算是个人渣了,为了得到更多的独品,下套让女友也染上瘾从而将她牢牢的绑住,并持续不断的压榨她,在她身上吸血,也不是没可能。
进一步推测,这个男的,或许没有正当工作,游手好闲……那,她男友,会不会就是本案凶手?至于她本身,或许也被这巨额债务压的喘不过气了,这或许才是促使她参与本案的根本原因吧?”
想到这,他忽的灵机一动,彻底明白了苏平的用意。
“是了,压力。她长期承受着网贷的压力,显然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而苏队,就是想引出她这股压力,同时让她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从而崩溃她的心理防线……”
第27章 对抗
“你懂什么?装出一副啥都知道的样子,自以为很了不起是吗?”赵瑞晴声音发颤,低吼着说:
“你当我想吗?讲的容易,可你要我怎么办?跟着那渣男,我顶了天多花点钱,不跟他自己弄药,我特么就得一无所有了!”
看到她的表现,祁渊又有了点想法。
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这个形容其实不大准确。
又或者说,想要彻底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并没那么容易,至少光凭网贷压力,还不足以做到。
但长期积累的压力,却足够化作一把利剑,深深地扎进赵瑞晴心里,撕破她大部分的伪装,让她再难以维持哪怕最基本的表面淡定。
一旦嫌疑人情绪激动起来,说话就容易不过脑子,从而透露出大量信息。之后,警方就能根据她透露出的信息,做进一步的合理推测,再次持续的刺激她。
当然,嫌疑人事后也可能翻供,但无所谓,只要获得了需要的线索,查明方向,补完证据,则自然足以定罪。
对抗也好,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也罢,仅仅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甚至供词本身,意义也并不是那么大。
审讯的意义在于确定方向,挖掘线索,从而查明真相,而非直接给嫌疑人定罪。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也定不了罪。
而一旦方向确定,证据充分,再次审讯,就不愁嫌疑人不招供,或者串供了。罕见有嫌疑人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负隅顽抗的,尤其是团伙作案。
祁渊的思维速度极快,心念电转之间,就想了一大堆。
不过,再怎么快,想了那么多,显然也是耗费时间的,赵瑞晴已经嚷嚷着说了一大通,且有越说越激动的迹象。
虽然大多是些没营养的吐槽,不外乎就是自己多么无奈,那男人多么坑多么渣云云。也因此,祁渊没多少兴致去听,注意力集中在总结经验上边。
至于激动下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线索,想要抓住,需要非常丰富的经验,以祁渊现在的能耐,就算能勉强发现,但要在短时间内分析出这些话语背后的信息,并反过来挖掘更多线索,还是太难为了些。
说了许久,她才像终于把那口闷气发泄出来了一些,却依旧激动,双目通红的喘着粗气。
苏平见缝插针,冷声问道:“既然你这么厌恶他,为什么还配合他犯罪,牵扯进这桩命案里?”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赵瑞晴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没有钱,你来替我还债吗?”
祁渊抬起头,有些诧异。
赵瑞晴,这就承认了?
当然,这年头不讲不打自招,这类有诈供、骗供与诱供的嫌疑的文字陷阱也不被法律承认,大概率会被视为无效供词,赵瑞晴也随时可以否认、翻供。
但现在仅仅只是案件侦查初期,供词无效,也不碍事,还是那句话,找准方向,确定猜测即可。
“这个赵瑞晴,糊涂啊!”回过神后,祁渊又不由在心理感慨:“就为了网贷上欠的那些钱,就值得走上杀人的道路?”
当然,赵瑞晴作案,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欠下的债务,更重要的,是长期以来压的喘不过气的重负。
何况她借贷的这些平台,基本都是正规机构,真要还不上款,征信妥妥就毁了,还很可能上“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也就是俗称的老赖。
这样一来,这小姑娘不说人生毁了,起码也会大受影响,如果脸皮再薄些的话,甚至长期都没法在亲朋熟人面前抬起头来。
而且,吸独的事儿,也大概率会被曝光。哪怕运气好瞒过一时,以后的独资也是个大问题。
赵瑞晴显然是个聪明人,但越是聪明,越容易推测出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自然也就愈发惶恐。
多种原因共同作用,才最终导致赵瑞晴决心犯罪、杀人。
与此同时,苏平又立马问道:“他怎么和段坤厮混到一块的?”
“你……”赵瑞晴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惊骇:“你们怎么知道……你们……你们抓住他了?”
同时,祁渊也愕然的瞅了苏平一眼。
段坤的那个小情人,就是赵瑞晴的男友?
那家伙还是个双?
而且,苏平又是怎么猜中的?
“呵!”苏平冷笑两声:“我同事跟你说过的吧?别妄想着骗过我们,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草包!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招,还是硬抗到底?”
她闭上了嘴,目光闪烁,先前的激动、愤怒,似乎也都尽数收敛了回去。
与此同时,苏平也给祁渊使了个眼色。
他准确接受到了苏平的意思,立马说:“赵女士,既然你都承认,自己参与了犯罪,又何必为这个人渣苦苦隐瞒呢?
到了这份上,你还以为,咱们查不到他吗?再者说,他这么对你,你就真心甘情愿的帮他抗下一切罪名,然后看他逍遥法外?”
话音刚落,便见苏平皱了皱眉,随后暗暗伸出手指,比了个“1”,又比了个“0”。
“1和0?什么意思?”祁渊有些莫名其妙,但紧跟着,他便反应过来,并差点咬到舌头:“卧槽?难不成是攻和受的意思吧?苏队这是要我把嫌疑人和段坤的关系说出来?”
他有些惊疑不定,但迟疑两秒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后,便又用与刚刚近似的语气,说:“还不肯放下你那无谓的侥幸心理么?
呵,我记得中午时,我上司和你打过赌,哪怕你不招供,不配合,咱们照样能定罪。
既然这个立功配合的机会你不要,那我替我上司接过这个赌局,咱们拭目以待,看看我们能否把你刻意接近段坤,成了他情郎的男友给抓捕归案!”
话音刚落,苏平便转身欲走,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背过身的时候,对祁渊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干的不错。
与此同时,赵瑞晴的表情管理又一次崩了。
她脸上尽显惶恐与慌张,本能的想站起来,却被身前的软包挡板,以及桌上的手铐死死束缚住。
她扭着腰,摆着手,激动的说:“别走!别走!招!我招了!”
第28章 温水煮青蛙
很显然,祁渊这句意有所指,却又不清不楚的话,击碎了赵瑞晴的侥幸心理。
实际上,赵瑞晴早就有意招供了。至少在吐出这么多线索之后,她也应该清楚,自己再负隅顽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之所以依旧保持沉默,不过是做姿态而已。
又或者说,这次审讯,已经有了点“谈判”的味道。她想以自己手中掌握的线索和证据为筹码来获得利益。
这份利益,自然就是减刑、立功的机会了。
可苏平很清楚,除非是诱供,否则他能给出的职权范围内的承诺,绝对无法满足赵瑞晴的胃口。
所以就只能想法子击碎她的侥幸心,让她自以为手中的筹码早已失去了价值。
最好的方法,不外乎就是让她认为警方早已掌握一切。
这是他审讯之前,就已经制定好的审讯策略。只不过,这种伪装本身也太容易被揪穿,所以只好先给她施压,让她无法保持冷静,影响她的判断力,再通过抛出虽然关键但极其有限的线索,让她自行脑补。
在她吼出招供的时候,祁渊才瞬间想明白这一切。
但苏平却似不为所动,依旧在往前走。等她说完的时候,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审讯室的门也被拉开一半。
这下姿态做的更足了。
赵瑞晴被成功套路,跟着吼道:“他叫卞诚朱!是他把我拉进坑里,又绑着我设套杀死坤哥的!”
“变成猪?”苏平嘴角一抽,拉门的动作也顿了顿。
赵瑞晴跟着解释:“我和他小学的时候就是同学,这是他本名,但因为被人笑话的多了,初中时候软磨硬泡的让他爸妈给他改名,改成了卞诚峰,汴京的汴去掉三点水,诚实的诚,山峰的峰。”
苏平关上门,踱回栅栏边。
事已至此,再玩套路也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赵瑞晴还在撒谎,再套路她也只能得到虚假线索;而如果她说的是实话,另一名嫌疑人身份已经获知,哪怕她翻供否认,也没什么影响。
“说说看吧。”见苏平不开口,赵瑞晴又沉默下去,似乎陷于回忆总,祁渊无奈,只能开口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苏平斜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嫌疑人将招未招的时候,心理状态最是复杂,没有把握的话,审讯员最好别贸然开口,这是常识,也是经验。但显然,祁渊没注意到这点。
好在这会儿影响不大。
赵瑞晴被拉回思绪,轻叹口气,说:“刚说过了吧?我和他是小学同学,当时感情倒也不错,但初中时没在同个学校,爸妈也都搬家了,联系就少了许多。
等高中时,因为高考的缘故那时候还不能在非户籍所在省份高考我就和爸妈一块回了老家,他应该也一样的。
后来,我考上了余桥大学播音主持专业,学播音,配音。也亏得学了点东西,这些年在宠物店打工之余,兼职当了声优,接点配音的活赚些钱,否则靠那点工资早就撑不下去了。”
祁渊立刻翻开调查报告。
这份报告里,确实也囊括了赵瑞晴的求学记录,不过当时并没有注意,只是觉得,如果她是播音专业,主学播音配音的话,拥有模仿他人音色语调说话的能力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身为女生,想模仿另一个男性,还要学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声优恐怕也并不容易,需要长期的勤学苦练。
她男友恰好也是段坤“男友”的话,这个条件倒也算达成了。而且只需要通过卞诚峰的“审核”,其他人自然也听不大出来。
或许,这就是苏平猜测她男友与段坤“男友”是同一人的依据?
这也太大胆了吧?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与此同时,赵瑞晴也终于将自己的过往,以及大学期间,和卞诚峰在这座城市重逢,并被他追求的故事讲完了。
苏平又问:“你是怎么被他坑进吸独的深渊的?”
“因为我抽烟。”赵瑞晴苦笑道,说:“我高中时就抽烟了,大学里,老师也和我谈过,如果真要走配音这条路,最好把烟戒掉,也别喝酒,否则伤了嗓子,路就不好走了。
但我没听,依旧我行我素。这些年,我也后悔过,如果我不抽烟,他就该没机会把面儿掺进靠烟嘴那儿让我抽,我也就不会染上毒了。”
“香烟掺毒么……”苏平皱眉,接着又问:“怎么发现自己有瘾的?”
“就是觉得烟抽着不得劲了。”她老实交代:“那段时间总觉得心情烦闷的很,浑身不自在。但感觉也不太强烈,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奇怪的是,抽了他给我的烟之后,不但难受的感觉没了,而且全身上下都非常轻松。
那时候我就怀疑,他给我的烟里是不是有东西。但一开始他还不承认,直到后来我又问了好几次,他才跟我招了,说烟里确实掺了毒。他挑的时机好,是在我瘾上来了,最难受的时候和我说的。
可能也是有点心理作用吧,本来还只是觉得难受,忍一忍就过去了,但窗户纸一被捅开,立马就觉得抓心挠肝,只能跟他妥协。
刚开始我很排斥,瘾头一下去,就想拉他去戒毒所,然后被拦住……这样反复几次,瘾越来越大,我也就认命了,彻底堕落了。
他做的也越来越过分,这两年,甚至直接不干活了,就跟个寄生虫一样,趴在我身上,拿我的钱。”
祁渊有些感慨,卞诚峰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就这么一步步的瓦解了赵瑞晴的反抗,直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然,独品的侵害,在其中作用不小。
苏平又问:“他是怎么和段坤扯上关系的?”
“不知道。”赵瑞晴摇头,说:“只记得去年的时候,我和他吵了一架,他情急下透露出,自己重新找到了一张‘饭票’,还想把我一脚踢开。
我当时也很生气,就把他赶出门了。但后来,他又拿着面上来找我,我俩各自妥协,知道他和坤哥好上了。
不过想来,坤哥虽然有钱,但不可能无限度的给他。他瘾可比我大多了,所以只能继续赖着我。”
第29章 脉络
有些话,有的秘密,憋了太久,一旦打开缺口,就容易滔滔不绝的向倾听者讲述。
哪怕犯罪嫌疑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讲述虽长,但刨除掉那些主观的发泄,以及生活中的对撞和矛盾之外,脉络其实很简单。
赵瑞晴被卞诚峰坑害而染上独瘾,对抗一段时间后,因为不想去赌,不想失去更多,而求稳妥的选择了妥协,并承担起两人的独资。
之后,卞诚峰不知怎的,和段坤扯上了关系,但因段坤给他的“零花钱”根本不足以撑起他庞大的独品开支,便脚踏两条船,继续赖着赵瑞晴。
早已习惯妥协的她,依旧选择妥协下去。
但靠她打工与做声优的钱,根本无力堵上这么大的缺口。所以,她非但碰了网贷,而且越陷越深。
直到拆东墙补西墙都难以为继,但她快被巨大的压力彻底击垮的时候,终于选择像卞诚峰摊牌了。
但卞诚峰并没有与她断绝关系,相反,他决定杀害段坤,弄到一大笔钱。
当然,他嘴上说的很好听,说是看在赵瑞晴帮了他这么多忙的份上,拉她一把,干完这笔就一拍两散。但实际上,他仅仅只是无力独自杀害段坤罢了。
或者说,杀害段坤简单,但想从段坤身上榨取更多利益,他一人不成。
“怎么学会伪装成段坤的声音的?”苏平问。
“靠录音,跟着学。”她如是回答:“从二月中旬开始吧,具体几号记不得了,他就在身上揣了根录音笔。
我知道那牌子,很贵,采样率很高,人耳很难听出失真。他就让我跟着录音练习,先把音色调整到和段坤差不多,然后再学语气语调,并重点留意他的一些口头禅。
很难,模仿别人说话很难,尤其跨性别,声线差别太大了,我费尽心思,花了好多心思,苦练了两个月,才有了味道,然后就是不断调整,直到他也听不出明显差别位置。
当然,有些主要靠声带发音,唇形与舌齿位影响不大的字词,还是会有破绽,我把这些字眼都刻意记了下来,刻意避免。”
“倒是下了番苦工。”苏平冷笑两声,跟着问:“然后呢?你学段坤说话干什么?”
“贷款。”赵瑞晴回答:“坤哥有三张储蓄卡,卞诚峰都知道密码。嗯,也可能不止三张,他自己私吞了一些也是正常。
储蓄卡里钱不少,但他并不满足。还有坤哥那张车,他也想卖了。所以就想借段坤的身份,向各大银行、网贷平台贷款,同时向一些走的比较近的朋友借钱。
他刻意克隆了坤哥的手机卡,为的就是在得手后,贷款方打电话回来确认时,让我伪装成段坤回话,把贷款弄到手,然后取出来。
当然,这不是关键,也不是大头,应付银行的话,他接电话都一样。关键是他那些朋友。有钱人认识的大多也都有钱,加上他说坤哥在朋友中风评还不错,应该也能借到不少钱。
当然,他们也会打电话过来确认,或者我主动打电话过去借,这就是他托我学段坤声音的根本原因。”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看向祁渊,苦笑道:“只是没想到,坤哥前一天竟然还约了警官你打游戏。
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着实有些意外。不过,我对自己也有信心,再加上,觉得你和坤哥关系应该蛮好,没法推脱,就应付着和你玩了两局。
偏偏你竟然是刑警,当时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真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忍不住骂了你两句,然后慌忙下线。
我对自己有信心,可,就这么面对着警察,还真有点心虚。但也好在有这次经历,让我有了点心理准备,今早看到你们上门的时候,就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没想到,你们那么警觉,能说说,我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祁渊没有回答,只在苏平的示意下掏出手机,翻出松哥发来的,段坤和他情人亲热的照片,随后起身将手机递给她,问道:“你说的卞诚峰,是这个人吗?”
“对。”赵瑞晴看了一眼,就立马点头:“是他!”
“他现在在哪儿?”苏平问道。
“不知道。”赵瑞晴苦笑着说:“昨天下午,他给了我八万块的现金,还有一张储蓄卡,又让我给个二手车行打个电话,就开着坤哥的车走了。
他说,贷款和借款,都他来操作,如果接到电话了,我就应下。他会把部分钱打到我这张储蓄卡上的,到时候等风头过了,我自己去取就是。
我原本也有点担心,但寻思着,他还用得到我,而且咱俩相互都有把柄,先前给的八万块钱也足够表明诚意了,就没多想。
当然,我也不会无条件信他。有坤哥的朋友给我电话确认的时候,我也会随机抽选一些,直接把我手上的坤哥那张卡的卡号报给他,让他打这卡里。反正户主的名字都是坤哥,他们也不会起疑心。”
苏平眉头一拧,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个二手车行?”
“不清楚,他没说。”赵瑞晴再次摇头。
“那你把他的手机号码、qq、微信号之类的提供一下。”苏平一边说,一边对祁渊摆摆手。
祁渊会意,立马把纸笔都递了上去,放在她手边。
赵瑞晴也没多说什么,抓起笔就在桌上开始书写。当然,由于双手都被铐着,活动范围有限,写起来也很别扭,得时不时的挪一下本子位置。
“我就记得号码,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写完后,她把笔放在本子上,说道:“qq号他有两个,不多都不经常登录,号码我都不记得,但我有给他备注,把备注名给你们写上了。”
祁渊手伸的老长,把本子给拿了回来,大致瞧了两眼眼后,看向苏平。
见他点头,便立马掏出手机拍照,然后发给松哥,并简单的把卞诚峰的情况说了,让他帮忙联络相关单位的同事查查。
第30章 冒泡
“苏队,”回支队的路上,祁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确定,赵瑞晴的男友同时也是段坤情郎的?”
“嗯?我什么确定了。”苏平斜了他一眼,说:“我只是问,嫌疑人怎么和段坤厮混在一起的,是你们自己脑补为成了他情郎而已。”
“啊?”祁渊张了张嘴。
“当然,也确实有这个想法,只不过稳妥起见,没直接问。”苏平耸肩,说:“调查报告你也看过,知道赵瑞晴是播音专业的,而且,伪装成段坤与你聊天的也是她,对吧?”
“我明白了。”祁渊苦笑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她有模仿他人说话的能力,但总需要有个参照。而她和段坤又不熟,所以……”
顿了顿,他又问:“可,怎么就确定接近段坤的,是她男友呢?万一是她另和其他人……”
“我没确定。”苏平重复道:“猜对了,万事大吉。猜错了,大不了放弃这条线。就算没有她的配合,也不代表破不了案。”
祁渊目瞪口呆,吐槽道:“这么随意的么?虽然没有她的配合,按理也能破案,可肯定得多费不少功夫……”
“没错,所以不能毫无根据的瞎猜。”苏平斜了她一眼,说:“还记得,我引出她心里压力后,她情绪激动下说的那些话吗?
她欠了不少钱,一步步走向深渊,虽然当时讲述的不算太清楚,但也可以轻易推测出,每次她试图反抗,最终却都选择了妥协。
而且,她并不愿意离开卞诚峰,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卞诚峰虽然坑,但要的只是钱,而如果找别人的话,可能会失去一切。
当然,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她的表现也说明,她本质上是个很怯懦的人,不愿改变,习惯妥协。她的悲剧,也是这一次次妥协造成的。”
顿了一顿,他才轻叹口气,接着说:“她这样的性格,不太可能主动兴起杀人的想法,肯定有他人提起。先前的调查也表明,她还有同伙。
恰好,她男友也是个瘾君子,而且为了获取毒资,想办法把她也带下坑,用这种办法来把她和自己牢牢绑在一块。
可想而知,这人良心已经完全喂狗吃了,如果有需要,他或许真能产生杀人的念头。既然如此,就不妨大胆推测,她男友也参与了本案。
事实上,我想你也肯定也有这方面的猜测吧?在我看来,只要具备可能,且可能性相对较高,就足以赌一把,不必非得等到完全确定。”
祁渊默默的把这些话记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苏队,还有个问题。柴姐在现场发现了几枚带发囊的头发,因血液张力作用,发丝漂浮在血上,推测为凶手作案时落下的。
发囊经遗传学实验室鉴定,提取得dna,且嫌疑人dna与段坤吻合度挺高,说明嫌疑人和段坤可能有着较为浅薄的血缘关系。
这个证据,应该是指向戴宏的才对。当然,戴宏既然没有作案条件,嫌疑自然排除了。
可卞诚峰……他怎么着,也跟受害人扯不上血缘关系吧?”
“那份报告我也看了。”苏平解释说:“鉴定结果,仅仅只是提示存在这种可能罢了,做不得准。
何况,也不能排除凶手故布疑阵的可能。既然他是段坤情郎,想来不难发现段坤和戴宏的关系,想栽赃嫁祸给戴宏,也实属正常。”
“那……”祁渊追问:“如果真是栽赃,那他是怎么在近期获得戴宏头发的?”
“不知道。”苏平摇头:“这恐怕得等抓到人后,才能得出结论了。”
……
警车很快开回支队,苏平带着祁渊直奔技术队。
技术大队作为物证、痕检和图侦科的上级单位,自然也有自己的办公室,而且规模并不小。
“小高!”苏平走到张办公桌边,问道:“让你查的段坤的银行流水,借贷记录,查清楚了吗?”
“查到了!”被叫做小高的技术警立马递过去一份报告,说:“昨天中午到晚上,他名下共有五张信用卡被透支,额度提现到了分别绑定的五张储蓄卡中,总透支额度达四十六万。
另外,还有多笔转账记录,算上信用卡贷款在内,共计转入金额有一百三十三万之多。
昨天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五张卡都各有数笔取款记录,每张卡都分多次取了两万元,总计十万元整。
我通知图侦的同事调取了取款柜员机的取款记录,发现取款人身穿黑色短袖上衣,深蓝色牛仔裤,红黑色篮球鞋。
身高估计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匀称,可惜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对了,还有一点,他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似乎受了伤。”
“受伤?”祁渊一愣,赶紧说:“对,柴姐在便利店后门左侧窗户墙壁上发现了一组凌乱的鞋印,推测凶手翻窗的时候,两脚多次在墙上踢蹬,推测他可能手部受了伤。”
苏平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正这时,边上的技术警忽然站起身,激动的说:“苏队,有发现!就在刚刚,段坤名下,卡号为62***313的交通银行储蓄卡,在陵阳区平和街网点有笔柜员机取款记录,取了一笔,三千元……噢,又一笔!还是三千!”
“立刻通知网点附近派出所驻所刑侦中队同事前去堵截!”苏平赶紧下令,同时立刻抓起对讲机,调整下频率后,呼叫道:“刑侦支队,苏平,呼叫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收到!苏队请讲。”对讲机那头很快回复。
“现有一命案犯罪嫌疑人卞诚峰,此时此刻,于交通银行陵阳区平和街网点取现,我支队已派人堵截。
但为免嫌疑人逃脱,故请求陵阳分局配合,封锁附近交通要道,并实时提供附近交通监控探头视频,完毕!”
“收到,现将申请传达陵阳分局。”
放下对讲机后,他瞥了祁渊一眼,说:“见习生,走吧,咱们也赶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