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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逗娘     祟祟平安txt下载     祟祟平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2 转念之间

    再说晁千神这边。

    一听到犬吠,他就立刻站定艮位,从地面上撮了些灰土,涂在额头上遮蔽命火,口中低念:“回元变影,晚晖幽兰,覆我紫墙,藏我金城,与气混合,莫显我形,急急如律令。”

    身形逐渐消失的同时,他又念起了锻形诀,凌空跃上几步,停留在狗的上方。

    狗还是闻到了他的味道,顺着室外楼梯而上,朝着不远处的空中吠叫。

    紧接着赶来的人用手电四下晃了晃,没发现有人,又朝任道是方向追了去,依旧没见人影,只好走回来扯住那两条忠实的看门狗,往值班室走着,口中骂道:

    “狗东西,大晚上瞎叫,怕不是见了鬼了。”

    晁千神就站在半空中,直到那人牵着狗远去,狗叫声也渐渐在呵斥下虚弱,最后消失,他才走回到电机箱旁边。

    他已经完全不怕再有人来。

    这就是“狼来了”的原理,被犬吠“欺骗”过一次的看门人不会再相信今夜有“狼”。

    晁千神拉下电机箱里的把手,脚下的地面微微一颤,地面平铺着的一大块广场砖向内沉下,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下了大概三四米深,楼梯便即消失,墙上有个开关,应该是电灯,晁千神没敢打开,只用手机手电筒照着四下查看。

    观察了一圈,他发现这里像仓库一样摆着排排架子,储存着大量的法器、灵符以及书籍,有些架子上还摆着保质期很长的食品和水,似乎是一个避难所。

    也不知和平的二十一世纪里,修建避难所的人是想躲避什么。若不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便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学校里没有研究所也在晁千神预想之内,他没有太过失望,只是想到在这所嫌疑大到几乎是确认的学校中,他们没拿到实体证据,明天只能继续他和奚满月都默认的“诈骗”状态,多少有些心累。

    回到学员宿舍的走廊里,任道是立刻开门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似乎一直在等他:“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晁千神摇了摇头:“就藏了个仓库,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

    任道是失望地“哦”了一声,却见刚打开门的晁千神脸色一变,怒气像有实体一样从他的脚下燃烧到头顶。

    任道是两步蹿到了晁千神身边,只见房间里两张queensize大床中的一张上,除了本来就应该在那里的白明,居然还躺着晁千琳。

    自家的娇花躺在别的男人身边也就算了,居然还枕在他小臂上和他头抵头。

    在晁千神爆发的前夕,任道是伸手把他拉回走廊里,拍着他的胸口:“消消气,消消气,你喊出来就把千琳吓醒了。”

    任道是已经足够了解这个妹控的逻辑重点,只要是对晁千琳有害的,这家伙绝对不会做。

    果然,听了这句话,晁千神已经到喉咙里的“白明”二字被咽了回去。

    “你觉得她过来是找白明的吗?”

    任道是的反问简直精妙绝伦,晁千神这种自傲的孔雀当然不会有那种想法。一想到是妹妹一个人在房间里耐不住寂寞来找自己的,他的气又消了一半。

    “她等你等累了,你还要把她吵醒啊?”

    这第三句话一出口,晁千神立刻想到宝贝妹妹百无聊赖地熬夜等待自己出现,却直到睡着都没有等来,万般柔情涌上心头,脸色彻底恢复正常。

    任道是觉得晁千琳简直就是柄利剑,只要掌握了这柄剑的用法,把这个每天拆自己台一万次的死人脸玩弄于鼓掌简直轻而易举。

    其实任道是那三句话基本没什么与事实相符的成分。

    他们俩走后不久,晁千琳就来到晁千神的房间,原因是她出门没带手机充电器。

    见到房间里只有白明,晁千琳便自己找充电器,可是大半天也没有找到。

    众人都是下午出门,本来也没想过会在外面过夜,除了老妈子一样的任道是,谁都没带这种东西。

    无奈之下,她只好伙同白明一起下楼去找宿管借一个。想也知道,就算宿管只有一个充电器也肯定会忍痛给她,有了白明还能顺便隔绝宿管的各式尬聊。

    回到房间之后,晁千琳觉得自己一个人玩手机着实无聊,加上之前桃源号上手机报废后,晁千神重新买手机时给白明也带了一台,她就带着白明一起靠在床头玩起了逃杀手游。

    玩久了,困了,两个孩子气的家伙就都在床上睡着了。

    晁千神尽可能轻地抱起晁千琳,带她回到她的房间,可把她放回床上的时候,到底还是把她惊醒了。

    “你回来啦……”晁千琳迷迷糊糊地说着。

    “嗯。”晁千神应了一声,刚准备转身,就见晁千琳下意识地从床的正中间一个翻身,滚到了床的一侧。

    晁千神的心脏瞬间停跳一拍,看着又一次沉沉睡过去的晁千琳,看着她身边留出的半边空床,他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习惯,真的很可怕。

    他坐在床边扶额,心情着实复杂,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屈从于内心。

    他把晁千琳还穿着没脱的外套和长裤脱下来,自己也恢复到日常习惯的穿内裤裸睡状态,把两人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柜上,躺到晁千琳身边,搂着她,看着她毛茸茸的鬓发。

    其实他俩本来就应该这样,是彼此最安心、最自然的存在,什么时候开始要互相防备呢?

    她防备他突然的疯狂,他则防备她突然的诱惑。

    晁千神心中悬挂已久的尖刀好像瞬间放下了,就仿佛是佛家所讲的顿悟。

    【爱得再热切,也必得自然而然……是吗?】

    他突然想起了这句被提起过一万次的话,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其中含义有所认同。

    晁千琳的呼吸轻缓又柔软,呼气和吐气的声音像安眠的夜曲,她过高的体温再没燃起晁千神灼热的**,只传来心安,让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夜如极光般缓慢褪去,新的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到来。

    晁千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晁千神近距离放大了的睡脸。

    仿佛感觉到她已经醒来,晁千神的睫毛颤动了两秒,就也睁开了眼睛。

    “早啊。”他极其自然地说道,伸出手在晁千琳的眼角抹了两下,勾起个温柔的笑容,“今天要多喝水。”

    说完,他捧着她的脸,探了探身,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晁千琳也不知道这套程式化到小时候每天都要发生,前些天为了和他交换手机还又重复过一次的动作,怎么偏偏在今天让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这种气氛往往微妙到只有一线之隔,晁千神破除心魔后的淡然就这样影响了晁千琳,让她一时心跳到失衡。

    她把头缩回被子里,低低地说了句:“早。”

123 欲岂能生

    天知道这样自然而然的温柔每天都包围着晁千琳,她怎么会突然对此丧失了免疫力。

    晁千神看着她露在被外的发顶,强忍住要出声的笑,把胳膊从她头下抽出来,坐起身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肩膀,不禁想到:

    【这才算是好的开始。】

    晁千神在洗手间里吹他的背头,晁千琳则呆坐在窗沿上发愣。

    听着那边并不熟悉的电吹风轰鸣,她却意外找到了一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安心感。

    晁千神和她共居小庙的时候从来也不会这样在意外表,可是这种气氛就和小时候等他给自己打洗脸水时一样自然。

    “我好啦,先去找任道是了。”晁千神走到她身边,把她脸侧的头发撩到耳后,交代了一句,就离开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响过,晁千琳立刻从规规矩矩的坐姿切换到极易走光的抱膝姿态,把头埋在膝盖间,问着自己无厘头的问题:

    【我昨天晚上睡着了,所以他就把我送回来,顺便和我一起睡,很奇怪吗,很奇怪吗,很奇怪吗?】

    【我们俩都成年了,确实有些奇怪……可是从小我俩就在一张床上睡到大,前些天还一起睡过,兄妹偶尔没分床也不算奇怪啊。】

    【不奇怪你脸红什么,不奇怪你脸红什么,不奇怪你脸红什么?】

    晁千琳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的问题怎么都像是回音似的重复个没完,现在她只为自己刚刚居然会害羞的行为而感到害羞,然后陷入了死循环。

    尽管白家大火之前发生过那样的事,可晁千琳其实只有兄妹关系被破坏的满心忌惮,却从没有从男女之间的角度去想这件事。

    除了气恼、责怪和悲伤,面对晁千神的时候她从没有亲密行为未果后的尴尬和害羞,所以此时此刻为这一件小事,内心居然有了少女味儿的动摇,她感到无比羞愧。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晁千琳赶紧拿起来看,分散对自己奇怪心路历程的注意力。

    微信上显示新消息来自不知道什么时候建起来的“除祟f5”群组,这个命名方式很明显是任道是所为。

    奚满月发来一条消息:“你们那边什么进展?”

    晁千神回:“电话细聊。”

    晁千琳这才想起,自家大哥昨天不在房间里,凭她对那二人的猜想,八成是和任道是出去干嘛了。

    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自己在这里腻腻歪歪实在是不像话,晁千琳又自我谴责了一下,赶紧披上外套,去穿裤子。

    正用脚去寻找裤脚,她忽又想到对方昨晚把自己的裤子脱了下来她果然是只穿着内裤睡觉的居然又脸红了。

    等她洗漱完毕,来到晁千神的房间,只听到对方对着电话讲道:“把李立青身上取出的装置带过来吧。”

    任道是也在旁听,所以手机是免提状态,电话那边满月的声音传来:“我已经申请了,下午应该能到你们那边。”

    “夜长梦多,尽量快些。”

    “我知道了。”奚满月说完这句便挂断了电话。

    晁千琳忙问:“已经找到植入法器了吗?”

    晁千神点点头,似乎还在思考什么。

    晁千琳没打断他,便走到任道是身边,刚要开口问他,任道是居然就没心没肺地低声对她说:

    “你大哥昨晚差点儿要把白明拆了,幸好我拦住了他,你也不谢谢我。”

    谁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晁千琳突然脸现绯红,眼神不自觉地上瞟,闪躲开了任道是惊异的目光。

    “不是,你们俩到底……”任道是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嘴,立刻冒出这么一句没边没际的话。

    晁千神用手机抡圆了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能不能想点儿正事儿。”

    晁千琳要恨死这个插科打诨的任道是了,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再问一次正事,陈曦就出现在门口,敲了敲没关的门,说道:“几位早啊,咱们先去吃个早餐,就到学院去吧。”

    “好,走吧。”晁千神已经完全代替了不着调的任道是成为了队伍的主宰,一声令下,全员各自拿起自己的东西,跟着陈曦出发。

    就这样又错过了了解案件的时机,晁千琳忍不住偷偷在陈曦和晁千神背后掐了任道是一把,任道是自知理亏也不敢大叫出来,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

    吃完早饭来到了正一道研究学院,晁千琳不免一番感慨。

    她还从来没有接受过正常的教育,连学校原来长成这样都是第一次知道。

    晁千神爱怜地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对她说:“下次我带你去岚大看看吧。”

    晁千琳飞快地点头,几乎没注意到对方的暧昧行为。

    那片巨大的凹地操场中,此时站满了穿着青灰色道袍的学员,从老及少,从女及男,个个面色虔诚,捧着手中的经书诵读: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每个人的声音都不算大,汇聚在一起却带着震撼人心的清净力量,这让晁千琳想起了小时候坐在石头上听晁千神诵读经典的情景。

    她不禁也跟着开口念诵了几句:“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陈曦也不打扰众人站在广场旁边,跟着这气韵悠然的诵读声讨片刻清闲。

    不久,早课结束,一部分学员留在广场上重新排队,开始跟着前面的道长演练拳法,一部分学员回到教学楼,开始今天的课程和修行。

    陈曦这才开口说道:“这个时间校长正在给教员开会,我先带大家参观一下学院,也就等个半小时,散会之后我们再去和校长聊吧。”

    晁千神点点头。

    陈曦先是带众人参观了教学楼中环形结构的讲经堂,以及报告用的阶梯教室、用于参观的法物展示堂、教学用的法物应用教室和为寓教于乐设置的小型电影院、微机教室。

    晁千神和任道是都有些后悔昨晚没有在教学楼内找找线索,法物教室陈列的各式法器和符纸五花八门,远超他们对平凡大众学道的想象。

    晁千神随口问道:“不知道这里的学员法术应用水平怎么样?”

    陈曦很是得意地答道:“我院是以培养应用型人才为目标的,教学内容除了道学研究,修行与法术应用也有单独的考评系统。”

    任道是接话道:“这要怎么考评,像一样分各种等级吗?”

124 灵力测验

    陈曦道:“这样吧,各位请跟我到考评中心来。”

    几人跟着陈曦,来到了二楼楼梯拐角处的一个大房间。

    陈曦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请进。”

    见到进来的人是陈曦,瘦削到在道袍中摇晃的老道士很是热情地迎上来握手:“无上太乙天尊,原来是陈秘书长,这几位是?”

    “这几位是正一盟威道的道长,我想带他们看一看学院的考评系统。”

    “无上太乙天尊,”老道士朝他们几人客气地躬身行礼,以掩饰自己瞥向晁千琳的眼神,“各位道友这边请。”

    老道士引着众人来到了一台仪器旁,陈曦向他说道:“清逸道长,可以直接给诸位体验一下法力考评。”

    清逸道人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方块,对晁千琳说:“这位女道友,请拿着这个方体,催动你体内的法力,把它注满。”

    他有意与晁千琳互动,神色也符合他年龄段的慈祥,声音里的讨好语调却有些明显。

    晁千琳脸带难色,摇了摇头:“还是让其他人来尝试吧。”

    “这没有危险,我们的考评仪器已经测试过千余位学员了。”清逸道人继续推荐着手里小小的立方体,不由分说地把它放到了晁千琳的手中

    晁千琳依旧摇着头:“这……恐怕不太方便。”

    见到她为难的样子,晁千神抢过她手中那个三厘米见方的小东西,交到任道是手上,神色很是不悦:“他刚刚讲的你听懂了吗?”

    任道是鄙视地看他一眼,对他护着晁千琳后居然不自己上表示愤慨。

    不过不试白不试,他对这仪器还真有些好奇,便闭上眼睛口中默念净心神咒,把小方体握在手心释放自己的法力。

    不知道那个方体是什么材质的,任道是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法力完整地被方体吸收并包裹住,丝毫没有外泄。

    感觉到方体似乎再也无法承载更多法力,任道是停下来,把方体交给清逸道人。

    清逸道人接过去,打开面前机器顶端的一个小小开口,把方体严丝合缝地放了进去。

    他又关上小舱门,在仪器的显示屏上操作一番,仪器嗡嗡作响,半晌,屏幕上显示出一串数字。

    他看着数字惊叹道:“哇,这位道友的灵力值居然达到了132.3。”

    任道是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好了。

    这网游一样的名词“灵力值”是什么意思?这个数值又代表着什么呢?

    清逸道人都不用他问起,就熟门熟路地解释道:“我说的‘灵力值’是指灵力外放后每立方厘米的灵子数量。众所周知修为和法力越高,汇聚于丹田的密度就越大,于是我们经过试验,找到了这个可量化又相对可行的测试方法。”

    任道是满脸不可思议:“所以我外放出的灵力中每立方厘米只有132.3个灵子?你是在惊讶这太少了吗?”

    清逸道人笑道:“无上太乙天尊,这只是为了方便考评而简化的说法,完整的数值是132.3乘以10的二十一次方。”

    任道是想了想,觉得1323后加上二十个零确实是个惊人的数字。

    他脸上微有得色,继续问:“那这个数值到底是高是低要怎么评判呢?”

    清逸道人道:“我们采用这种方法测试了大量修士,经过统计,刚刚结丹的修士灵力值大概在83左右,已达到元婴期的修士灵力值大概在142左右。”

    听到“元婴”两个字,任道是不满地撇撇嘴:“但是道家的修炼可不仅仅在法力数值的高低,对道所悟的不同才是影响修者境界的关键。而且就算法力充足,无法驾驭法术和灵符,不也没什么用吗?”

    清逸道人点了点头:“是啊,所以这也只是个考评的参考而已。不过对于学院来说,一个可见的数据对鼓舞学员更加有利。

    “这个项目是我院的修行考评,和其他所有普通人会接触到的学校课目一样,可以算是‘笔试’成绩吧。法术课目的考试方式我们还是比较传统的,主要还是通过驾驭灵符的数量和程度来由考官主观判定。”

    他说的倒也在理,学员们来此学习总要有点肉眼可见的成绩,他们又不像是为了降妖伏魔而真刀真枪验证本事的四大家族,比武场上见真章对于学员来说太不现实。

    晁千神突然开口:“这种特殊材质的方体和仪器都是你们学院自主研发的吗?”

    清逸道人看了一眼陈曦,见他微微点头,便回答道:“这些都是基金会投资的研究项目,不过不全是在学院的教员研发的。”

    晁千神指着那台仪器,转头对陈曦说道:“这种机器可以量产吗?”

    这句话表明了他对仪器的认可以及合作的态度,陈曦的喜色溢于言表,却支吾半天,才对晁千神说:“研究项目都是各自进行的,基金会只负责资金支持,所以具体情况恐怕得和研究所的成员来商议。”

    晁千神点了点头,这也属于意料中事:“我们这次来谈的合作就包含了新技术的开发和人员培养,我们的技术样品现在在同道手中,下午他们也会过来,方不方便安排院长和研究所的成员和我们会面?”

    陈曦连连点头:“可以,大家如果对考评的器材有兴趣,不如先在这边跟清逸道长参观,我去找院长安排下午的会面。”

    晁千神答应下来,和那位清逸道人到一边,对这台机器应用中的问题进行探讨。

    晁千琳有些奇怪,他怎么这样肯定和院长交涉就能得到这次事件的线索,连这种糟糕的谎话都随口而出。

    不过看任道是也没什么表示,配合地在一旁唱和,想是早晨那通她没听到的电话里已经把这里的形式交代的一清二楚。

    她自然不愿意怪罪自己那少女的羞涩,直接把现状赖给乱打岔的任道是,走到他身边又掐了他一把。

    任道是完全不懂这位小姑奶奶发的什么疯,又惊又痛地看着晁千琳。

    这时,白明却突然说话了:“姑奶奶,那是什么?”

    这两天他虽然连白日里都跟着众人,却因为络绎不绝的事态,没怎么受到晁千琳的注意,一直沉默着。乍一听到他的声音,众人立刻都朝他看去。

    只有晁千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了窗边的一角。

125 云逸道人

    这个房间似乎为了考评的精确性,对灵子的密封隔绝程度很强,房间内的众人几乎不受外界的灵力波动影响。

    在看向窗外之前,连对灵力感应那般敏锐的晁千琳都没有发现,一个黑影正在窗外向屋内窥视。

    晁千琳一个箭步冲过去,路过晁千神时把他也拽到身边,拉开窗扇,两人一齐探头向外看去。

    只见那道黑影像股烟雾般随风离去,晁千神锻形诀早已念完,翻身出窗,虚空追去。

    窗子一打开,任道是便感到一股妖气,却懒得去跟晁千神凑热闹,对一旁的清逸道长摆摆手示意他放心。

    清逸道长则对晁千神使用的法术有了些许疑惑。

    道家御剑飞行的法门倒是有的,御风而行却是只在《逍遥游》一类的传说中听闻,想是地仙都难以掌握的法术。

    他疑惑那人之前是深藏不露,还是这些正一盟威道的传人真的掌握了什么新的法术和技术,不由得对下午的合作交涉有了更大的期待。

    像清逸道人这样并非出自名门,只是跟随师傅修行的道士对灵辖毫无所知也不奇怪。

    连出自四大家族的任道是在认识晁家兄妹前,也对他们具体使用的法术一无所知,只不过是猜测出对方身份。

    怪只怪灵辖这种世代留名,却离世隐居的家族能出现在世人眼前实在是少见的很。

    没多久,晁千神就从正门回到了房内,见他手上什么都没有,大家不免奇怪。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已经打发了。”晁千神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凑到任道是身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任道是挑了下眉毛,轻轻点头。

    这事情就这么诡异地翻过页去,再没什么人多嘴问起来。

    只有晁千琳心态微妙:【我天天叫这家伙大嫂,他还真的和大哥说起悄悄话来了,到底发什么都不告诉我的吗?】

    虽然带着众人参观的从陈曦变成了清逸道人,大家还是按部就班地在学院中游览。

    奚满月至少下午才到,急也急不得。

    晁千神不免又在参观讲经堂时试探着问:“我感觉到你们这里有些学员修为不浅,莫非来到学院后进境提高得很快?”

    清逸道人也没否认:“学院的环境清净,又有诸多道友共同修行,诸多良师教导道法,自然比独自修行要方便许多。”

    “不知贵院教员境界如何,不如介绍一二?”晁千神顺着清逸道人,也开始不好好讲普通话。

    清逸道人道:“上午都是教法课程,许多班级还要共同打坐修炼,恐怕不太方便,不过午饭时,就能见到大家了。”

    不多时,教学楼就被彻底看了个遍,清逸道人又带着众人在行政楼内转了一圈。

    来到三楼时,正好见到一个校工在给房门换锁,不用说,正是昨晚被晁千神暴力开锁的那三间办公室。

    “这是?”晁千神明知故问道。

    任道是在一边挑着眉毛欣赏这个死人脸波澜不惊的演技。

    校工从工作中抬起头看了眼来人,然后冲着晁千琳笑得一脸痴呆,清逸道咳了一声,他才魂魄归体,连忙说道:

    “早晨主任来坐班时发现门锁用钥匙打不开了,我来上了油也不好用,只好撬开之后换个锁。”

    看来另外那两间挂着客座道长某某标牌的办公室平时根本没人来,难怪昨夜晁千神一无所获。

    众人是按“z”字形路线参观,从三楼下去时才又经过昨天晁、任二人探查过的那三间办公室。

    经过放有盲文文件的那间道学研究办公室时,任道是问道:“这间办公室是做什么的?”

    清逸道人答:“正如其名,是进行负责道学研究的云逸道长的办公室。”

    “反正现在也没事,我正好对一本典籍有些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教一下。”

    “可以啊。”清逸道人一边回答一边敲响那间办公室的房门。

    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打开了房门,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神情很是淡漠地回到自己的旋转电脑椅上坐下。

    “这几位是正一盟威道来校参观的代表,这位任道友说他有关于经典的问题想向道长讨教。”

    清逸道人介绍的很客气,那位云逸道人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口中念叨:“昨天夜里,我这办公室里进了贼,我正在清点经文。”

    任道是和晁千神均是一惊,四下打量这间办公室。

    各式典籍一摞摞摆满了办公桌,书架上几乎都空了,根本看不出昨夜这间办公室原本的样子,他俩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

    “这样啊,”清逸道人答得很是敷衍,“不知丢了什么没有啊?”

    云逸道人脸色一沉:“什么都没丢。”

    清逸道人一笑:“那你怎么知道进了贼?”

    “气场不对。”

    修者到达一定境界,便可以感知周遭气场,这是种很微妙的潜意识内的印象,就像是佛家所说的“阿赖耶识”,也就是人的第六感。

    听到他这个回答,清逸道人又是一笑:“那可能是贵客到来,影响了云逸道长的感觉。”

    云逸道人脱口而出:“我还分不清贵客和贼吗?”

    这句话不甚好听,好像把眼前几人都贬损了一番,他也立刻觉得不妥,忙又补救:“无上太乙天尊,贫道性子急,希望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众人都看出来这位云逸道人和清逸道人有些不合,都默默无语。

    任道是问道:“不知云逸道友对《文始真经》符篇中‘精神,水火也。五行互生灭之,其来无首,其往无尾,则吾之精一滴无存亡尔,吾之神一无起灭尔’句怎么看?”

    任道是那个“修炼小天才”也不算是吹的,就像他自己的自我审问一样,他这个人根本没什么喜欢和讨厌的东西,所以他认为应该以责任为由认真去做的事,他都做的不错。

    读过上百本道家典籍,任道是随口提出一句便和这次的事件有所照应。

    谁知云逸道人似乎根本没心情和他盘道,随口应付了一句:

    “《文始真经》乃道学经典,符篇所述的精神、魂魄论述严密,已是我辈洞察世事的范本。”

126 心心法法

    任道是讨了个没趣,却见一旁的清逸道人表情有些精彩,便问道:“不知清逸道长有何高见?”

    清逸道人没想到他会问到自己,讪讪回答:“云逸道人说的很是。”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任道是清了下嗓子:“看来云逸道长现在心情不好,不如我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清逸道长,你刚刚提到学员进境飞快,道学上小成,法术却多大成,不知道能不能带我们看看法术修炼的班级?”

    他这句“大成”、“小成”的挑拨刺痛了云逸道人敏感的内心,云逸道人当即开口道:

    “法原无法因心有,心本无心为法空。

    心现法王心现相,法归心王法归空。

    要明定法非圆法,须悟凡心即圣心。

    心法法心心法法,法心解脱是知音。

    “任道友须知,若非道学有悟,道法何来大成?”

    “正是,正是。”任道是应和两声,见云逸道人来了兴致,便问道,“都道五行相生相克,依道长之所见,相生既因所需相互吸引,相克又为何聚在一处,而非规避锋芒?”

    云逸道人唱到:“无上太乙救苦天尊。‘设网待人,人不知其网从何设;推人下井,人不知井是谁开。’如此之人,世间极多。世间万物既受先天所困,又被本心所扰,哪如你我留于纸面,说这些道理?”

    任道是口中应着,又去看清逸道人的神色,果然依旧微妙得很,他便问清逸道人:“清逸道友下午和我们一同交流合作事宜吗?”

    清逸道人点了点头:“贫道自然要参加。几位既然要探讨道学,不如多和云逸道长聊聊,贫道就先回考评中心了,下午再见吧。”

    大家都看出这家伙一定对这次的事情有了解,不然也不会对这些话有反应,决不能让他现在就回去给那位院长打预防针。

    晁千琳见那二人脸色,立即会意,开口道:“清逸道长,不如多坐一会儿,探讨道法自然是人多一些,各抒己见才更有趣。”

    清逸道人看着晁千琳故意把期待都放大并表现出来的俏脸,只觉得对方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睛好像在放着光,容色之盛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她金口一开,清逸道人怎么还舍得离开,只好跟这班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耗尽了整个上午。

    这无聊的盘道除了一直在费脑筋的任道是还算得上乐在其中,晁家兄妹实在是百无聊赖,为了稳住如坐针毡的清逸道人,还非要装出兴趣盎然的样子。

    晁千琳不免有些羡慕一旁像棵植物一样坐着的白明,至少他是在自由自在地做着自己。

    上午课程结束的铃声终于在学院中敲响,晁千琳忍不住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见陈曦走了进来。

    “几位,和院长一起吃个午饭吧?”

    路上,因为陈曦和清逸道人都在,依旧不方便说话,晁千琳忍不住把自己的疑问用微信发给了晁千神:

    “满月到底找到证物了没?”

    “找到了。”

    “如果满月那边已经把证物解析清楚了,我们还费这劲干嘛,直接逮捕他们啊。”

    晁千神看着手机上透出屏幕的愤慨,也知道她还被蒙在鼓里,满是什么都不知的费解和疲于应对那些虚无之事的不耐烦。

    他凑到晁千琳身边,掐了一把她的脸,笑嘻嘻地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

    晁千琳气恼地抖开他的手,“嘁”了一声。

    任道是回头看了眼两人的互动,静默不语。

    饭局就是个普通的饭局,顶多是吃饭的人各怀心思,双方都说了一箩筐的场面话,却没谈到任何实质性内容。

    时间就这样被拖到了下午一点半,奚满月终于发来消息称她已经到了叶城,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到学校了。

    饭局这时也接近尾声,任道是站起身来,敬了杯茶水:“下午还有要事,任某这里以茶代酒,希望咱们坦诚交流,即使不能合作,也共同为振兴中国道教尽绵薄之力。”

    姜道一也拿起手边的杯子:“能有与正一盟威道合作的机会,我等必当尽力而为。”

    昨日就听闻院长姜道一是个盲人,观察着他准确拿起茶杯的样子,任道是对他是不是真的眼盲有些怀疑。

    虽然他身边的那个道士一直在饭间为他布菜,可是这老人在他自己的碗盘间的活动似乎十分自如,没有夹空过一口菜饭。

    这次探访期间,可能会得罪人的问题向来都是交给晁千琳来讲,不过面对眼不见物的盲人,任道是也不敢让以外貌安抚他人的她贸然提问。

    晁千琳却似乎也很好奇,主动开口问道:“冒昧地问一下姜院长,昨天晚上听人提起,您的视力似乎不太好,但今日一见,您席间举止很是自然,好像和常人没什么分别,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

    姜道一听到这清脆柔和的少女声音,慈祥地一笑,回答道:

    “不瞒各位,贫道目盲已有三十多年了,对声音、气味、温度的感知自然是比你们这些健全人要强上许多的。都说我们道家修道难免‘五弊三缺’,这倒是便宜了我的修行。”

    众人纷纷应和了一番,饭桌上显得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事务所几人本应带有的敌意。

    晁千琳对他很有好感。这位老道长慈眉善目,言语温和,毫不高傲,仙风道骨的气质也与学院中其他略显油腻或是假作高深的道士很不相同。

    俗话说相由心生,尤其是修道之人,随着道行加深,悟道于心,往往面目带着慈悲。她有些不相信这位老人真的和这连续发生的凶案有关联。

    晁千神问道:“不知下午安排在哪里相谈?”

    帮姜道一布菜的云方道人低声朝他说了些什么,姜道一点了点头,向晁千神说:“离学院不远的地方有我们的二号研究所,不如就到那里谈事,顺便还可以和那里的研究人员交流一下。”

    晁千神道:“方不方便直接发个定位给我,我让带着样品的同仁直接过去。”

    姜道一点头称好,让云方道人到桌边和晁千神直接交流。

    又说了一番客套话,众人纷纷离席,陈曦、晁千神的两台车都坐满了人,向着二号研究所驶去。

127 道难速成

    众人到时,奚满月也已经到了,奚南居然没有随行。

    她提着个小小的手提箱,依旧是干练的套装打扮,和迎上来的陈曦握过手后就站到晁千神身后,任道是身边,有意显出晁千神的主导地位。

    在晁千琳看来,他们两个沆瀣一气的意味明显到有些夸张。

    想到自己还没搞清楚事态,格外气恼,站在晁千神身边偏头看着今天早晨开始就不太对劲的自家大哥,若有所思。

    晁千神也把她这些小动作和微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发笑。

    他才发现原来她也跟所有人一样,被厚爱习惯之后,稍被冷落就心态不平衡。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搂了下她的肩膀,低头贴在她耳边故意咬字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

    晁千琳自然没有听清,带着疑惑瞄了他一眼。

    任道是在背后偷偷捅了下晁千神的腰眼,意思是重要场合,不要这么不检点。

    谁知道晁千神这个**似的动作被对面的人看在眼里,反倒对刚刚清逸道人模糊的提醒打消了疑虑既然对方都毫无紧张感,己方自然也没什么被威胁的可能。

    “几位,这边是我们研究所的会议室,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员都已经到场了。既然是你们双方的合作,我也就先告辞了,大家可以会议结束后再联系我。”

    陈曦的话让众人都停下脚步,看着身边那间跟学院中的讲经堂大小相类的房间。

    门内人似乎早就在等待,几乎在陈曦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门就已经打开。

    三个中年男人围聚在门口,跟学院中的教员们隆重的道士打扮不同,穿着和发型都非常朴素,就像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

    姜道一身边搀扶的云方道人向众人一一引荐:“这位是灵禅子道长,这位是玉清道长,这位是玄远道长。”

    晁千神也将己方这全然挨不上“道长”二字的诸人都介绍一番,众人纷纷施礼,都进入会议室,围着圆形的会议桌各自落座。

    环绕着会议桌层层排开的座位就仿佛随时欢迎围观一样,令人有些不适。不过正因为空旷,在这里不必费力大声说话,修为都不浅的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突然过来打扰,给姜院长和诸位添麻烦了。”

    晁千神的开场白说的很是客气,语气却透出有种不容拒绝的霸道。

    姜道一却是态度恳切:“晁道友客气了,可以具体说一下贵方具体是寻求哪方面的合作吗?”

    晁千神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实不相瞒,在下和舍妹都不是正一盟威道正统传承的弟子。

    “当今道界代表可以说非正一盟威道的正统传承,‘息事宁人’四大家族莫属,来谈合作派的却是我等外人,原因为何我想姜道长也明白。

    “自从释教传入我国,几百年来,道教仗着本土根基,加上也从中吸收了许多可用的学问,到如今也依旧算是我国大教。

    “尽管如此,时至今日,道教信徒仍然逐年减少。

    “其实,连我等道教弟子都快难分道释二家的区别,就别提普罗大众了。三坛海会大神到底是何处源头,观世音到底供在谁家庙里,这些被老百姓实用主义和拿来主义弄混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研究过这几年的‘市场’就会发现,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加上民俗学学者的增加,越来越多人通过对本源的认知,对传自国外的佛教更加推崇。

    “老传承人丁渐衰,新传承又远不如人,我们认为,只有先把道术这一关青黄不济的断流补上,保证天师道在应用领域继续曾经的辉煌,才能吸引更多新教徒,保持道教在中国的影响力。”

    奚满月现在觉得自己把这个说套话的工作交给晁千神十分明智,任道是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想刨开晁千神的脑子,看看他的脑回路到底比自己曲折多少。

    姜道一边听边点头应和,知他说完了,便问道:“不知贵方对提高当代道友法术修为有了什么方法吗?道法论曰:‘道以法为体,法乃道之用。’请问,不通道,何通法?”

    晁千神道:“话虽如此,不过,道可顿悟,法难速成。有幸,我们找到了一种缩短修炼时长的方法。”

    “缩短修炼时长?”姜道一语气如常,他身边的几个研究员却各自对视,大感兴趣的同时似乎还有些忧虑神色。

    晁千神将奚满月带来的手提箱拿上桌面打开,其中的海绵裁切得与取自李立青的芯片完全适形,看上去就很高端。

    晁千神把箱口转向桌对面的众人,说道:“这枚芯片可以植入修者身体,帮助使用者吸收周遭灵子,一分钟内聚集的灵力体量便可以覆盖着整个会议室。”

    他完全是信口胡说,大致描述了他所见的李立青的使用方法,还夸大了许多。

    不过这些事那些研究员是不知道的。

    姜道一还没说话,云方道人就问道:“方便给大家传阅一下吗?”

    晁千神一笑:“我知道你们做科研工作的人好奇心都很强,大家随便看,没有关系。”

    除了目盲的姜道一,包括云方道人和清逸道人在内的五人听闻,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似磊落地在晁千神面前拿起箱子,围在一起,对着芯片反复研究。

    除了高倍放大镜、聚光手电筒、罗盘等叫得上名字的工具,这帮人像哆啦a梦一样从身上拿出各种道具,甚至还有人用纸笔在一边演算起来,晁千神那一句“随便”换来的探究,深入到有些不客气。

    这个过程持续了至少二十分钟,云方道人回到姜道一身边,又朝他低低地说了些什么,姜道一颦起眉,一直闭着的眼皮都颤抖了几下。

    清逸道人开口道:“灵禅子道长,你下午还有课,不如先回学院去吧?”

    那位灵禅子道人连忙点头告辞,转身便走。

    众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却听清逸道人继续说道:“这件大作是出自四大家族的手笔吗?”

    晁千神皮笑肉不笑的幸灾乐祸脸难以自制,语气中也带着嘲讽:

    “莫非清逸道长还在其他地方见过这种技术吗?”

128 法器解密

    清逸道人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的话到底还是收住了。

    晁千神问道:“不知各位对我们的产品有何高见?”

    清逸道人扶了扶眼镜,开口道:“阁下刚刚的介绍似乎已经描述得比较准确了,不过具体的形式恐怕我们还需要时间来研究。”

    一直坐在晁千神一侧的奚满月这时候终于开口了:“几位,开发这件法器,我们奚家和世家都经历了诸多波折,光是二级符文的运算就有三代同仁一齐参与,不过至今仍有不甚完善的地方。”

    桌对面的五人,除了清逸道人都纷纷点头。

    奚满月继续说道:“主要的难点还是集中在转化符文的五个链接点上,涉及到五行运转的顺序到现在都不甚完善,所以现在的样品也仅是半成品。

    “不知道贵方的科研人员之前对二级符文有没有研究,愿不愿意参与到下代产品的开发中?”

    晁千琳好像有些懂了他们这般大费周折的原因。奚满月的话有骗供嫌疑,不过四大家族对这个势力和财力都不小的基金会,有着利益上的兴趣已经昭然若揭。

    这些人算盘打得真是响得很啊。

    “其实我们也一直在攻克二级符文的难关,这项研究至少持续了五六年了,依然没有什么成效。”

    说话的是刚刚被介绍过的玉清道人,他厚厚镜片后的眼睛都放出光来,仅是看长相就知道这人很是单纯,和表世界常见的书呆子一个样子。

    奚满月继续吐着她的符文科技泡泡:“关于五个链接点的排列顺序我们试过很多种方式,现在样品上选择的是柱状组合,勉强可以不被五行的自然克制相互影响。”

    玉清道人推了推眼镜,愣了一下,惊喜地叫着:“原来如此,难怪我们的……”

    姜道一故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玉清道人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些,讪讪闭嘴。

    姜道一终于失了先前的平和,语气不善地说道:“如果真的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不如我们真正合作之后在实验室再行探讨。不过,老朽有些好奇,几位到底是不是为合作而来。”

    既然奚满月已经说了半天,晁千神也就不再参与真正的四大家族代表与姜道一的对话,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奚满月把手中的资料夹拍在晁千神面前,示意还是由他来做恶人。

    晁千神向椅背上仰了仰身,为自己的打工仔身份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作自然是真的,不过为什么会找上贵会,我想姜道长应该也很明白吧?”

    姜道一摇了摇头:“贫道不甚明白,请晁道友指教。”

    晁千神展开资料,瞥了一眼上面死状恐怖的死者照片,沉吟了下:“上个星期,我们接到了报案,一具尸体在嘉园小区一栋居民楼的地下被清洁工发现,死状之凄惨叫人目不忍视。

    “因为尸体身上的撕咬痕迹全部源自人口,我们怀疑是走尸作祟。还没有定论,第二天,第二具尸体又在不远处的居民楼地下楼道被发现,死状几乎相同。令人费解的是,两名死者惨死的过程中居然没有任何邻居听到声响。

    “第三天,又一具尸体被发现在小区附近的小巷之中,第五天,又两具尸体在小区附近的便利店和写字楼内被发现,他们,全部是同样的死法。

    “当然,你可能觉得这和你们没有什么联系,不过,不知姜道长知不知道,据杀害第三名死者的凶手家人说,凶手前些日子还来到你们学院来报名修道。而杀害第五名受害者的凶手,是贵会的道士宋月生。”

    姜道一的脸色几乎没什么变化:“是又如何,他们的个人行为不能代表我们基金会或是我们学院啊。”

    晁千神点点头:“没错。不过如上所言,这五名死者身上的齿痕分别属于几个不同的凶手。只是,不论是已确认的凶手,还是诸位受害者,都或多或少的与贵会有所联系。”

    姜道一语气有些不耐烦:“会招惹上不干净东西的人,日常生活中就难免和超自然、宗教信仰有所关联,这也很正常吧。现在华北地区,我们基金会是最容易被普通人接触到的,跟我们有关系就更加正常了。”

    晁千神故作疑惑地样子:“这么说,可能这件事的背后原因,姜道长真的不知情也未参与了?好吧,我就把事情彻底挑明了。

    “除了这些受害者和加害者都与贵会有所联系以外,其实我们也还找到了他们更加实质的共性。这所有人,都有佩戴隐形眼镜的习惯。”

    他这话一出口,包含自己一方的晁千琳在内,众人都是脸带惊讶,一旁的任道是倒是有些得意。

    晁千神继续说道:“经过我们的分析,这些人都是因为某种原因才突然获得了灵力,又因为五行灵力的平衡被打破,产生异常的食欲,最后无意识下吞噬了同类。

    “他们获得灵力的源头,恐怕就是源于一件被做成隐形眼镜的法器。

    “这件法器和我们研究出来的法器非常类似,所以技术人员很快就把其中的奥秘破解了出来佩戴这种隐形眼镜的人,会通过进食,将食物直接分解成相应的灵子,储存在身体中。

    “而他们选择的食物,即他们选择吸收的某种属性的灵力,与他们自身的灵力构成有关的。

    “正常人类常见的五行构成都是以木系和土系灵子为主,其他灵子为辅。结合这个,研究事件中他们的不同反应,我们发现,这群人的行为选择是施害还是受害,其实是因为佩戴的法器本身分为两种类型。

    “一类是普通隐形眼镜形态的透明法器。使用者会吸收与他五行相生的灵子,然而由于研发的不完善,副作用便是,使用者会接近与其相生的灵力拥有者,并在潜意识情况下残食对方。

    “另一类是有颜色的美瞳形态法器。使用者会吸收五行相克种类的灵子,副作用则是,使用者会吸引与其相克的灵力拥有者来残食使用者本身。

    “这就是第三位受害者并非修者,却因为先天灵力比例纯粹而被残食的原因。

    “也是前两名受害者在受害时没有呼救,贵会的宋月生残食了素不相识的第五位受害者的原因。

    “谁会想到是受害者主动吸引了凶手呢?”

129 无知无畏

    众人都听得心惊胆战,而心惊胆战的原因却各不相同。

    其实不只是晁千琳,任道是早晨也没完整地听到奚满月的报告,此刻知道了如此繁复的真相,只觉得不寒而栗。

    居然会有人无意识地吸引别人吃掉自己。

    那会是什么诡异的场面啊?

    晁千神看着桌对面众人不善的脸色,依旧自顾自地解说着:

    “找到了法器,就很容易找到源头。所有事件都发生在固定的范围内,我们把周遭贩卖隐形眼镜的店铺就都划入了侦查范围。

    “巧的是,锦园小区后门有一家药店属于贵会的正一道研究学院名下,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检查过药店货存、账目和售出记录之后,偏偏就有十对隐形眼镜和供货对不上。

    “我想诸位在尚不明了实验品的副作用时,就这样投入市场进行人体试验是不合法的吧?

    “至少你们派出在外观察和接触受试者的风谷子道友、宋月生道友以及寺前算卦的那位道友,都没能有效的预防突发事态。

    “已经是这种结果,我们正一盟威道再不介入显然不太合理。这就是今天这次合作背后的真相了。”

    姜道一一改之前的谦和、克制和恭谨,阴测测地冷笑道:“从前贫道还不明白,为什么正一盟威道的张家血脉都已经断了,息事宁人四大家族却绵延至今,今天倒是有些懂了。你们还真是厚颜无耻得可怕!”

    晁千神的幸灾乐祸脸姜道一看不到,可他那欠扁的语调却是清清楚楚地传达了过去:

    “这些都是人民群众报案,国家机关备案的真实案情,希望姜道长不要喷血自污。”

    姜道一又是一声冷笑:“前段时间,我们研究室里丢了一组测试用的样品,我们在整间学院中详细查找,甚至报警,最后警方不予立案,不了了之。没想到,还有我们反过来被这件事威胁的一天。”

    介于姜道一的话确实令人疑惑,晁千神连对他的称呼都变了:“姜院长,我不明白您想表达什么?”

    “我还曾经警告过基金会不要过于高调,无论是官方的中国道教协会,还是有公职身份的四大家族恐怕都不会任由私人创办的基金会发展的过于庞大。

    “学院的研究所都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办的,就算低调到如此地步,到底还是会因为怀璧而被你们盯上。

    “想要吞并我们,贵方大可以直说,我研究所这一票人都是些只为科研的疯子,若是加上老朽我,便都是为了道教复兴而努力的傻子。

    “贵方如果仅为了发扬我道教,就算借用我等的成果和名头,我们都没有什么怨言。可是你们用这样恶劣的手段,还搭进数条人命,不好意思,我姜道一不敢苟同。”

    奚满月忍不住问道:“姜道长,我们确实有和你们研究所合作的意思,否则,按照我们已经掌握的证据,直接把你们逮捕岂不是比这要方便的多?”

    姜道一又是一声冷哼:“你们直接侵占我方的研究成果也就算了,还用我们的研究成果来做这种草菅人命又栽赃的勾当,真是下作到我不屑多说。”

    奚满月和晁千神对视了一眼,晁千神眼中的质问之意分外明显。

    她脸色都没变,审视着桌子那边一众人等愤怒的脸,最后把视线停止在除却怒色还微微颤抖的清逸道人身上。

    这种沉重的气氛持续了足有一分钟,那边清逸道人的颤抖却在逐渐变得明显,直到那方的人也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云方道人低身询问道:“清逸道长,你怎么了?”

    清逸道人依旧盯着奚满月,抖如筛糠的身子终于失了力气,栽向椅子的一侧,嘴角涌出血来。

    “这是怎么了?”众人见状都围了上去,晁千神这方的人也都站起身来。

    清逸道人被身边的玄远道人扶住,玉清道人则立刻伸手搭他脉搏,脸色瞬间大变,叫喊道:“你的脉象怎么乱成这样?”

    玄远道人也连忙搭上他另一只手腕,脸上惊恐立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黄符,手诀刚刚掐起,就被清逸道人颤抖地手拦住:

    “别费力了,我是自断经脉……姜院长,对不起……那些样品是我偷的,也是我放出去的……”

    “什么?”姜道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没了身边云方道人的搀扶,晃了几晃,又跌坐回椅子中。

    清逸道人大口地吐着血,瘫在玄远道人身边,两腿都已经放直难以自控,还是勉力说道:

    “我们的研究失了进展已经两年多了,再没有突破,基金会的资金就再也批不下来……可是,分明在学员身上的尝试就很有效果……

    “只因为出了那一次小问题,大家就都开始束手束脚地放弃了应用,只在符文算法上钻牛角尖,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二级符文的算法本来就是我引入的成果,卡在那里的原因我自己清楚的很,我不能让大家都走我的老路,可这样就彻底叫停一切,我不甘心啊……”

    姜道一闭着的双眼中有泪水涌出,顺着他满是褶皱的脸庞两侧曲折下滑,就如他此刻矛盾又难堪的心绪。

    “清逸,你糊涂啊……明知道那依旧有失控的可能,怎么就……”

    清逸道人带着血沫的咕噜声卡在喉咙中,令人听得无比不适,他艰难地解释道:

    “我本想着,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我派出去接触他们的道长们出手将事情解决,对我道教也是事实上的宣传……

    “没想到,比起之前学员身上发生的暴食症现象,这种失控的应用居然后果更加可怕……”

    奚满月说道:“清逸道长,事到如今,还何必解释,试验品放在外界危害会放大至此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原因。

    “那些平凡人没有修行之法,无法吸收身体中的灵力,受到暴食倾向影响自然更大。其中一名使用者于波,在灵力过于庞大之后再去修习道法,对灵力的自然承载力反而因为术法干预提前崩溃了。

    “如果你说这种后果不是你预料中事,不是你有意为之,我恐怕不信。”

    清逸道人冷哼一声:“是又如何……那些表世界的凡人,对我们埋头奋斗一生的事不闻不问,听到传道之声不屑一顾,甚至还要骂上一句老神棍……

    “既然他们不信,就教他们长点儿记性,让他们知之所畏又有何错?!”

    晁千神又忍不住嘲讽道:“真是孩子气到让人无语,你这种行为和喜欢女同学就去欺负人的小学生有什么差别?”

130 酆都锁魂

    晁千神这句不阴不阳的话气得清逸道人一口血喷出,他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晁千神:“竖子不晓大义,贫道将死,仍要劝你……”

    晁千神抢白道:“太极真人曰:‘人之行恶,莫大于嫉、杀、贪、奢、骄、淫也。若此一在心,伐尔年命矣。’振兴道教虽是大事,可说白了你也不过是为了个人的理想,你做的一切也还是一己之私。

    “你占足了嫉、杀、贪、骄,害死的那五个横死鬼还都来不及入得轮回,如果你的大义就是做业自毁,我也劝你,超度了他们之后再咽下这口气吧。”

    他不近人情的话语,惹得本还对清逸道人有些责怪的学院众人都对他怒目而视。

    清逸道人听到这话却反而笑了,虚弱无力地说道:“奚女官,我之所以求死,只为表明此事与学院无关,罪都在我一人身上,请你放过学院吧……”

    他又转头向着姜道一说道:“姜院长……你对我的知遇之恩,我永世不忘……你,可记得沈万三因何而死吗……”

    清逸道人阖眼的同时,整个研究所的空气都微微一滞,接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微妙波动让所有人视线中的万物带上了曲折。

    一股众人都说不出来由的寒意在空间中震荡开来,以清逸道人为中心扩散着。

    玉清道人忙向云方道人低声询问:“清逸的法阵?”

    云方道人微微点头,匆匆回到姜道一身边,低低地问:“院长?”

    姜道一似乎沉浸在清逸道人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中难以自拔,呆愣地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没有反应。

    他们那边乱成一团,另一边的众人也都在窃窃私语。

    晁千琳凝眉半晌,向着正自交谈的任道是和奚满月说道:“这个研究所整体处在一个巨型法阵之上,清逸把他自己的灵力和法阵联系了起来,他已经身亡,法阵启动了,再不离开恐怕不好脱身。”

    奚满月点点头:“感觉上是酆都锁魂阵的变种,不只有先天之术,还带有奇门关窍,没有宁家人,咱们恐怕都不擅破解。”

    “诸位,”姜道一在这时突然开口,心内悲痛溢于其中,语带哽咽,“清逸道友和我是卅载交情的老友,因为这件事竟命陨盛年,实在是……哎……

    “既然他已经将罪责归于己身,我也不想将事情责怪在四大家族头上。只是,推己及人,他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发扬我教是我辈一生执念,基金会则是我等多年心血,我想这件事之后,基金会必然易主。既是如此,埋没下今日实情,或许还能留下三分转机,不如几位,都和我们留在此处,不要走了。”

    说到最后一句,姜道一认真又平淡的表情中透露出决绝的意味,冷酷到不像人类。

    晁千神又忍不住开启了他的嘲讽技能:“姜道长可能不知道,我们来到这里,背后有家族撑腰,也就说明家族对其中内情都已明晰,就算我们不在,家族难道就不会有动作了吗?”

    姜道一淡淡地说道:“没错,你们有来自于学院名下药房的实验样品,可是我们报备失窃远在这些命案之前,况且,今日之后,再没第二研究所,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样品是来自学院或基金会?

    “老朽知道刑事案件定罪不仅需要事实证据,还需要认罪口供,除了在场诸位,再没有人了解事实真相,基金会的律师团可不是普通人,不知道你们四大家族怎么拿出头衔来应对表世界的质询?”

    晁千神拿出手机:“实时通讯不知道姜道长有没有听过?”

    姜道一道:“不用吓唬老朽,研究所连灵子源都被完全封闭,更别说是普通的电信号了。”

    晁千神本来也就是信口胡说,根本就没与奚南那边保持联络,听他这么说,一时间难以反驳。

    奚满月问道:“不知道姜道长是怎么替这里的所有人做出的决定,我们这些外人不足挂齿,你的部下可不止清逸道人一个,莫非都要为他一个人的私欲陪葬吗?”

    云方道人冷冷地说道:“我们二号研究所的组建者便是姜道一道长和清逸道长二人,加入二号研究所最重要的事便是誓死听从他二人指示。

    “设下酆都锁魂阵时,我们都已经用自己的血刻印了阵眼,待你们五感消退,我等地魂、命魂入阵,都将化为其中恶鬼,把阵中诸物锁入酆都。”

    听到他这恶狠狠地发言,众人都觉背后一冷,这深切入骨的怨念只用陈述就已经如此惊人,难以想象阵法彻底发动之后会是什么场景。

    酆都锁魂阵本不是稀有的阵法,是以家族中的奚、任二人可以轻易辨识。

    这阵法说来简单,是利用绘出的阵图回路和八卦符号召唤出酆都阴鬼,将阵中的人、鬼或是妖精魂魄拖入酆都地府。

    召唤出的阴鬼是什么实力,要看施法之人的能力高低。

    法力低者唤出来不及入轮回的普通鬼魂,法力高者,可能唤出枉死城的凶猛恶鬼,再高者至多也不过是叫出阴差或牛头马面等有头衔有道行的鬼怪。

    奚满月和晁千琳会担心无法脱离,是因为这阵虽然常见,却留有诸多改动余地。

    这里占地面积如此之大,不知道这些准备充分的人到底把阵法改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种情况下再加上迷惑方向和感官的奇门之术,恐怕众人都难以在短时间内逃脱。

    一旦拖得久了,在阴阳交融渐深的法阵中,三魂七魄很有可能散出一二,若真被阴魂扯入酆都哪怕一魂一魄,那可是招魂都招不回来的。

    而听云方道人的意思,这道行不浅的家伙居然自愿化鬼,誓要拉这几人做垫背的,麻烦更添几重。

    法阵本就是他们所绘,所用的八门三奇他们无一不晓,占足了地利人和,众人除却对抗他们,还要破解阵法,找到生门,可说是难上加难。

    他们说废话的期间,晁千琳早已经拿出颈间玄离,口中念诵:“娑哈一目,浑般娑哈,啼森波,呵波罗,波罗观波,音般替音波,娑哈……”

    谁知法决念毕,玄离暗沉如常,没有任何接受到她控制的反应。

131 千算不及

    晁千神以为是她的口诀有什么问题,接过玄离,自己念诵。

    晁千琳则用裤兜中的小裁纸刀划开了拇指,悯火诀念毕,拇指上凝结成的小小血刃在自己的掌心一划,一把长剑顺着血流缓缓凝固,被握在她手心里。

    这里对阵法最为了解的晁千神早就告诉任、奚二人千万不要轻易动手,他们也就擎着桃木剑和符纸观察事态。

    表面看来,阵法发动之前是最好的突破时机,可晁千神早就发现这件会议室中的端倪。

    这间会议室是正方形,周围座椅和正中间的会议桌却是正圆形,暗合天圆地方。会议桌从正中分开两色,姜道一侧实木颜色较浅,晁千神侧则较深,桌边共有十六张椅子,暗合阴阳八卦。

    分明是绝对对称的布局,可是姜道一的右手边仅有云方道人一人,左手边却是玄远、清逸、玉清三道,此刻随着法阵的启动,众人一直可以感觉到的微妙寒意,逐渐在姜道一的右手边化为了两个实体的黑影。

    参加这次会议的一直都不是十个人,而是十二个人,云方道人再右侧的那两个黑影,恐怕是一直呆在那里被他们刻意掩盖的两个阴鬼。

    按照房间朝向,联系昨晚晁千神曾经占过学院杜门所在,再推今日的三才之位,坐在正中的晁千神、他左手边的晁千琳和右手边的奚满月三人正好占了天干兑位,离开会议室的门之所在此刻正合六丙到乾,天成天权,大凶。

    显然他们一早就对事务所众人设防极深,门外只怕也有某种埋伏,贸然出门定然不妙。

    再看先天之数,两个阴鬼,加上刚刚死去的清逸道人,以及晁千琳、奚满月两个女子,整个房间里五阴七阳,巽上艮下,正是六十四卦中的渐卦。

    主方姜道一的行动都在暗处,为阴,态度占了大义为阳;客方晁千神的盘算也在暗处,属阴,态度代表了国家机关,为阳。

    渐卦成立,循序渐进地处理这件事才是此刻上策。

    双方的算盘都打得悄悄摸摸,清逸道人咽气后,加上他们的对话和静默的对峙,其间也不过两三分钟,所有人中有明显动作的只有晁千琳。

    她挥动刚准备好的一柄血刃,向虚空一划,想要打开空间。

    姜道一冷笑一声,似乎对这种打开空间的方法亲眼得见一般,淡然地说道:

    “别白费力了小姑娘,不久之前清逸和我重新补充了辅阵,法阵之中完全是脱离外界的单独空间,不然我怎么那么肯定你们是不可能实时通讯的?”

    晁千琳看着眼前血刃划出淡淡的空间波动消散殆尽,问道:“前不久,那大概就是样品失窃的时候吧?”

    姜道一神色一滞,晁千琳继续说道:“看来我们善良的离开是不行了,姜道长,你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

    话毕,她朝奚满月做了个口型,跃上那张直径足有十几米的巨大会议桌,几步便到了姜道一面前。

    晁千神静观其变的算计在瞬间被破,忙跟着她跃起,还来不及扯住她,就见姜道一不紧不慢地双手捏诀,口中嘟囔了一句什么。

    随着他的声音和动作,那张会议桌在二人脚下无限放大,原本两人之间不足一步的距离被拉扯得极远,晁千琳和姜道一间的距离也足有几十米,连围坐在会议桌周围的众人也都拉开了极大的距离。

    晁千琳暗骂一声,手中的血刃被她拉扯成九节鞭,朝着已经念毕锻形诀放出长鞭的晁千神一甩,两条鞭子的菱形鞭头缠在一起,她一用力拉,晁千神也顺势飞身过来,两人一同站定在会议桌正中。

    “你怎么这么冲动?”晁千神冲她抱怨了一句。

    晁千琳却道:“怎么不拽上老任?算了,咱们两个破阵可能更快一些。你算那些也没有用,屋子里早就不止我们十二个人,再没动作,困死在伤门更糟糕。而且……有什么没见过的东西出来了。”

    晁千神虽然没她那么敏锐的感知,却绝对相信她的判断,听到她语气中难掩的慌乱,更是顾不上埋怨了。

    他向四周看去,发现在会议桌那端捏着符纸和法器没有动作的任道是和奚满月居然都已经不见了。

    再回头向姜道一的方向看去,包括清逸道人的尸体在内,那伙人也都不知去向。

    “我什么都没感觉到……这大阵会封锁感官?”晁千神突然反应过来。

    “恐怕那个玉禅子就是去开封印阵法的,现在八成溜了。清逸这家伙,听到一半就发现不对了。”

    晁千神发现晁千琳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微弱,只能冲她点了点头,伸手去掏钥匙,却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微型罗盘被任道是顺走了。

    他低低骂了一句,对晁千琳说:“还是得先找到老任,那几个老东西想干嘛就干嘛去吧,我们能出去就可以了。”

    晁千琳耸了耸肩,目光往会议室尽头落,晁千神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明亮空阔的会议室从四面墙开始逐渐变暗,黑沉沉的空间向着他二人挤压。

    晁千琳叹了口气:“估计满月没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才没跟上。不过刚刚老任早就掏剑了,应该没什么事,倒是白明人呢?”

    晁千神随口应了一声:“没看到”。

    他倒没心情担心白明,只是拉住了晁千琳的手,感觉到她手心**的汗水,对她说:“别怕。”

    晁千琳摇了摇头:“我都快忘了这是什么感觉了。”

    “我会保护你的。”

    晁千琳朝他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奚满月懂了晁千琳让他们跟上的意思,可还未来得及动作,他们就都在彼此眼中消失不见了。

    一秒钟的时间差内,大家就硬生生地被分散开来。

    任道是握着腕上抖出的桃木剑,对现状有些无奈。

    按理来说,这桌边有十六把椅子,就算是按奇门遁甲分为八门,他和他身边的奚满月,或是右边那把空椅子都可能同处一门之下。

    法阵把八门隔离成单独的八方空间,他独自一人只能说明,奚满月和晁千神是同一方位,而晁千琳则是和她左边的白明处于同一方位,那兄妹两个偏偏凑到了一起,留在座位上的三个人必然是被统统分散开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就是说,无论别人有没有伴儿,他自己都是光杆司令一个。

    想到这里,任道是苦笑一声,骂了句脏话。

    按照法阵的运转流程,一会儿阴鬼出现,到底是何场景很难想象。

    本来就在场的那两个鬼魂能在大白天停留于阳世,必然道行不低。姜道一等五人命魂一出,肯定成为众鬼统领,状况可说是预料之内的糟糕透顶。

    任道是正自念咒,却看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从越压越近的黑暗中走了过来。

    “白明?”

132 鬼海战术

    白明完全把任道是当个透明人,走到会议桌边,抬腿就要往上迈。

    任道是赶紧拉住他的衣角,把他从会议桌上拽下来。

    明知道对方根本就看不见自己,任道是还是尝试着跟白明沟通:“你怎么破的局?阵法不是把八方分开了吗?”

    白明果然什么都没说,目光直直地越过他,好像穿过他的身体看向他的身后,一转身又抬腿往会议桌上爬。

    任道是这时也听到微弱的汩汩水声逐渐接近,往身后一看,只见到黑色的水波在不远处的黑暗之中涌动不息,逐渐蔓延过来。

    黑色的水波还不算完善的描述,那种水一样的东西似乎比水要浓稠,流动的速度虽然和水差不多,涌动留下的痕迹却像石油一般。

    “我去,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啊?这该不会是……”任道是有点不敢相信,但也不敢怠慢,跟着白明迈上会议桌,继续打量着涌过来的东西。

    和他想的一样,那些“黑色水波”就是阴鬼灵体尚未完全显形时从酆都浮上阳界的样子。

    之所以像水波一样,是因为他们数量极其密集,众鬼拥在不大的空间中,相互挤压得成这种形态。

    想到这些,任道是不禁头皮发麻。

    鬼魂天生对人的阳气有所畏惧,它们对抗的又很大可能是阳气旺盛的修道之人,姜道一等人解决这个法阵本质上弱点的方法居然是“鬼海战术”。

    虽说邪不压正,可是这么庞大的阴气汇集起来,他们还有意要将自己也变为阴体,极大地削弱了阵内阳气的总量。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通过奇门阵法来隐遁八方联系,以达到分散众人,进一步削弱阳气的目的。

    这种情况下庞大的阴气彻底占了上风。

    任道是握着桃木剑的手都有些颤抖,不止是灵觉,刚刚他一开口,就发现声音微弱,只能想到这阵法还能封印五感。

    他身旁的白明却一脸淡然,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身上有点儿门道,白家大火里他就不受冥火影响,说不定他也能无视奇门法阵……不对,如果他无视奇门法阵,应该直接去找千琳,怎么跑到我这儿来呢?】

    任道是眼见着黑色的水波越积越高,已经攀上了会议桌桌腿的一半,心道:【现在必须赶紧找到晁千神,只有他才懂解阵。不过到底怎么找啊?】

    也来不及再考虑更多,他掐个剑指,一边抚着桃木剑的剑身一边念道:“乾生身精,坤应灵,日月象,五渎形,驱雷电,运玄精,摧丑恶,亨利贞,急急如奉北极紫微大帝律令勒!”

    被数代人盘玩得紫红到发黑的桃木剑尖闪过一缕光华,随着五雷驱邪剑诀声声响起,覆盖了整个剑身。

    任道是踏着罡步,喃喃念毕,又在剑上轻吹一口气,金光化成一道繁复的符文,烙印进剑身,光华也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他暗自感叹:【来岚城一年多还是第一次用到对付鬼的法术。哎,人口密度太大,阳气太重。】

    他回眼看了下白明,那家伙正在会议桌上呆站着,看着和众多阴鬼相反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去找千琳啊?”任道是把桃木剑搭在肩上,认为听到晁千琳的名字,对方可能会有所反应。

    白明依旧不为所动。

    周遭的黑暗越逼越近,任道是感觉自己连近处的景物也开始看不清楚了,只好扯住白明,向会议桌中间走去。

    因为看不到远处景象,会议桌像是二人脚下延展开来的木地板,完全没有让人站在高处的真实感。

    刚才隔着桌子,任道是认出姜道一使用的手诀是请神通,加快阵法运转的“三宝指”,即师指、道指及经指,代表的是道家地位最高的神明。

    “天杀的,迫害同道的事也敢请神,真是不怕遭天谴啊。”

    因为没有参照物,任道是也不知道扯着白明疾跑了多远,这种远超会议桌实际大小的距离感太过虚无,他都不敢回头去看,只怕桌沿就在身后,数量惊人的阴鬼已贴站在身后。

    现在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在一个地方走不出去,失去距离和方向感,根本就是“鬼打墙”。

    正常破解鬼打墙的方法有很多种,只要能让拦路惑人的鬼害怕、厌恶或者感到无趣,放弃就好了。

    用童子尿、黑狗血这些阳气重的东西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破鬼的魔障,使和中了幻术一样被蒙蔽感官的被困人脱离其中。

    然而,现在这个法阵内阴气压倒性的胜利。任道是刚刚使用正道剑诀给自己的剑破魔加持,都没能让那些翻涌而来的鬼魂有丝毫惧怕,法阵又是同为正道修者的姜道一布下,那种破障方法显然是无效了。

    【这也不是办法啊……】

    任道是停下脚步,掏出昨天从晁千神处顺来的微型罗盘,咒骂自己怎么不把这东西给他留下,或许他现在已经能找到自己了。

    这乌漆嘛黑没有参照的空间,饶是晁千神再了不起,没有罗盘也没法掐算啊。

    顺序上最先被封闭的灵觉已经所剩无几,任道是全没感觉到怨鬼已经近在咫尺,几乎欺身而上。

    他盯着罗盘掐算的时候,白明突然抓住了他拿剑的手,扯得他整个人向后一转。桃木剑被两人共同握着,剑尖触碰的阴鬼发出一声听来微弱的惨叫,化为飞烟。

    “哈?”

    任道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期间转变。

    对于依赖五感的健全人,现在这种缓慢的五感封印实在是难以适应和察觉,看到面前模糊压近的重重身影,任道是在被白明拖着手打散一鬼后才意识到这种感觉的可怕之处。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任道是甩脱白明的手,一边挥舞长剑,一边对自己连自身的声音都开始听不清楚而感到心悸。

    骨传导给自己的声音都在消失,也就是说封印五感是从根源上失去灵觉、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这也太吓人了吧!

    如果真到了封印的尽头,等于完全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那岂不是要站着等死吗?

    彻底脱离地面、各自成型的众鬼们挤压交错在彼此的身体间,根本看不清五官和表情。

    不只是他们来时的方向,二人身周全是密密麻麻的鬼魂以同样的方式逼来,连空气都被浓郁过头的阴气填充得粘稠起来,鬼魂的每个移动都在任道是越渐微弱的视力里泛起涟漪。

    他全身都不自觉地抖着,他知道这是**对于冷感本能的反应,如果灵觉尚在,身边必然阴冷逼人。

    众鬼的行动根本看不出大幅度的动态,他们看似迟缓,实则不受物理控制,像是一面幕墙推压而来。

    麻木、无感、阴寒。

    这单纯的压迫感较之嘶吼扑抓的疯狂,更加令人生畏。

133 生门避鬼

    任道是抑制着内心的慌乱,大喝了一声震退自己本能的惧意,施展剑法干脆利落地砍削阴鬼。

    不觉间,两侧的阴鬼涌到他后方,将他和白明二人隔离开来,站在他背后的白明也被鬼魂团团围住。

    他这种缺魂少魄的人向来是鬼魂夺舍的抢手对象。

    缺魂少魄意味着魂魄不稳,占据这样的**是阴鬼回到阳界,重新体验生而为人之乐的必经之途。

    白明手足无措地躲闪,可阴鬼像水、像风,根本就没有固定的形体可言,他挥动手脚根本没有太大用处。

    任道是也发现了他那边的险象环生,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符纸,暂且收剑,口中急念:

    “玄剑出施,天丁卫随,天斗煞神,五斗助威,指天天昏,指地地裂,指山山崩,指鬼鬼灭,剑一挥下,万鬼灭绝,急急如律令!”

    念罢,任道是手捏煞诀,于丹田间点了几点,松开符纸向着桃木剑上一吹,几张黄符旋转于剑身周围,红光闪过,化作几柄短而尖的飞剑,追寻周遭数鬼而去。

    动用了数张符纸的法术很耗真元,好在这道勒剑咒效果拔群,一时间两人身边两米内的阴鬼都被驱散无形。

    “真是造孽啊……”任道是皱着眉头,“被从地狱里拉出来,在阳间被打散,投胎不得,姜道一居然要拉我们都背上这种业果!”

    不再受到鬼魂困扰的白明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任道是对他的离奇也早就习以为常,索性当他不存在。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上书四位黄巾力士名讳的黄符,竖起剑尖戳在符上,符纸便在剑尖上兀自燃烧起来。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诸神降临,各遵法旨……”

    任道是想要搬请四位黄巾力士解困,这道请神咒和宁峙加强自身能力的咒语一样,区别只在使用的符咒不同,调动的神明不同。

    然而他咒语还未念完,围绕在他二人周围不断逼近的阴鬼麻木地转向一个方向,停止了动作,然后纷纷向着那个方向压过去。

    “老任,没事吧?”

    奚满月自茫茫漆黑中快步而来,把手中燃烧着的冥钱向身背后远远一抛,又燃起了另几张冥钱,周围的阴鬼都纷纷向着燃尽的冥钱扑去,动作倒比刚刚围攻任道是和白明时要快上许多。

    任道是赶紧应了一声。

    奚满月已经来到他们身边,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手法,轻飘飘的冥钱张张抛得极远,三人身周此时几乎见不到什么阴鬼了。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看来这些鬼真的是阴间来的,还知道阴间硬通货多重要。”任道是收了剑,剑尖那道已经燃了一半的黄符奇迹般地展开成原本的样子。

    奚满月朝他呵斥一声,脖子上青筋迸现,显现出她尽力大声喊话:“别闲聊了,快走。”

    “去哪儿?”任道是问着,还是跟上急匆匆地奚满月。

    “你这里就是生门,鬼打墙破了,下会议桌,出去再说。”

    不得不说这整个阵法实在精妙得很,整个研究所建立在按八卦九宫之位排列的大阵之上,大阵之上嵌套着隐遁解离敌人的奇门阵法。

    而奇门阵法的八门之下又分别隐藏设置着八个小阵,小阵之中依旧按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各有方位。

    奚满月带着任、白二人几步就跃下了会议桌,跑出了房内兑位的真正大门。

    奚满月之所以知道任道是所在的方位是生门,也是由刚刚晁千琳跃起前告知的“伤下必损”推出来的。

    晁千琳提到的“伤”就是伤门,门如其名,处之则伤,伤门之下,渔猎讨捕最为适宜。

    伤门旁边自然是生门,依旧门如其名,找到生门便是出处。

    离开会议室的大门,任道是感觉自己的视力几乎到了极限,只能勉强看到奚满月人在面前。

    “来不及了,”奚满月的声音像是透过水波传来,“我们得破坏大阵封印五感的阵眼,再晚了,五感尽失就彻底没有生还希望了。”

    “你知道在哪儿吗?”

    “进来的时候他们有意走了最短的路线,路过的房间开门朝向都不一样,这建筑本身就设下迷局,我们看得不完整,很难推断。”

    任道是把迷你罗盘塞到奚满月手中:“有这个,你能算吗?”

    奚满月摸着光滑的罗盘表面问道:“这是什么?”

    “罗盘。”

    “我看不清楚。”

    任道是暗骂:【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下就算找到晁千神可能也没办法……诶?】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伸出手指在唇边,吹了个尽可能响亮的口哨,然后对着周围大声喊道:“刘金龙你在不在!”

    奚满月隐隐听到他在喊什么,很是疑惑:【这时候叫那个弟马的名字做什么,莫非他也来了?】

    任道是也不知道是自己看不到听不见,灵觉也不敏感才得不到回应,还是周围真的没有那小子布下的探马,扯着嗓子继续大叫:“铁刹山的大仙儿在不在,帮帮忙啊!”

    原来,上午众人在考评中心参观仪器时,晁千琳和晁千神看到的那个窗外的黑影,就是刘金龙派出的探马。

    晁千神跟出去后,探马在外人不易发觉的地方对他说明了来意。

    那个刘金龙供奉的堂口之中,真的有铁刹山修炼的胡家老仙儿。

    众所周知,狐仙是最为至情至性的妖怪,当代狐仙之所以隐居深山鲜至人世,就是因为人世间诱惑太多,现代社会人际较古代复杂百倍,重情重义又不通人事的狐仙难免深陷其中,受人利用。

    正是这样的妖怪,一旦认定了弟马,定然十分负责,对手下弟子也情真意切。而会被这样的老仙儿看上的刘金龙本人,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

    那两名探马就因为他一时好奇人间祸端便生死不知,刘金龙和老仙儿都不愿就此住手。

    老仙儿深知四大家族的手段,便让刘金龙静观其变,派出弟马跟随任道是等一探事情原委。

    探马别的本事或许不高,跑腿和隐遁却是顶尖能手,加上胡黄白柳灰五大家和四大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他们的能力盲点较为了解,在正道身边隐藏身份实在是小事一桩。

    只是没想到,白明居然一眼就看到了窗边隐藏的探马。

    探马受惊之下露出妖气,才被晁千神抓个正着。

134 掌中奇门

    任道是又喊了几声,依旧没得到什么回应。

    奚满月此时正贴近了罗盘想看清其中小字,奈何几乎如同没有的视力让人无奈。

    “壬、亥、乾……”她嘟囔着,好像也正逐渐衰弱的声音可以代替视力进行辨识。

    正这时,一道几乎和周遭空间融合为一体的黑影涌上奚满月指间,吓得她下意识抽出黄符贴过去。

    谁知这道黑影不像刚刚房间中麻木痴傻的阴鬼一样没有防备,而是轻巧地在她身边旋转避开,还顺手从她手中掠走了微型罗盘。

    奚满月咒语还没开始念诵,一道清明的灵光就在脑内闪过:【老朽把这个交给晁家小哥。】

    任道是走到她身边,拽了拽她的手臂,奚满月也已会意。

    来的正是任道是成功呼唤出的刘金龙家探马,它同为阴体,未被法阵分辨,尚可以自由出入。

    眼见着这道卷着罗盘的黑影在空中打着旋飘远了,任道是和奚满月都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对方那一句话说得轻巧至极,他俩却不敢掉以轻心。

    要知道房间中的阴鬼不知道会不会再涌出来,其他的阵中恐怕也不会少了阴鬼的存在,暗地里更是有姜道一等人的虎视眈眈。

    能平静这一两分钟给他们调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二人努力在脑中回想着来时的路线,又觉得这种搅乱人空间感的法阵,应该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返回来时的大门。

    可除却这个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奚满月拉起任道是和白明二人,向着印象中研究所入口的方向,贴着墙壁疾走而去。

    与他二人不同的是,晁千琳和晁千神在会议桌中间,遭遇到的阴鬼寥寥无几。

    一旦有阴鬼接近,两个灵辖手中灵子凝练的武器直接打在没有外壳保护的灵体之上,简直是快刀切豆腐一般。

    渐渐的,这边几乎见不到飘荡的阴鬼了。

    其实,绝大部分阴鬼都是从伤门而出的。

    众鬼欲勾魂拖入酆都的行为与伤门宜渔猎这一特性十分相称,且伤门性阴,为滋养之阴。

    法阵召出的阴鬼多数没什么道行,灵体也很薄弱,而且他们离开阳间太久,甚至已在投胎前夕喝过了孟婆汤,脑子昏昏沉沉,比缺魂少魄的阳间新鬼还要迷糊得多。

    感受到伤门的滋养之阴,阴魂趋于本能,自然会选择从那个位置来到阵中。

    而且伤门之侧是生门,门如其名,虽然不宜阴魂直接涌入,却是离开酆都后的阴魂愿意接近的地方,所以任道是处才会聚集了洪水般的阴鬼。

    也幸亏任道是和白明站在生门中,若是他们和奚满月一样遁于伤门,那点儿冥钱恐怕挡不住奚满月见到的真正鬼海。

    按八门之位的排列顺序来看,阵法发动之前,晁千琳跃出伤门前冲,正拉扯晁千神到惊门之下,惊门之侧便是死门。

    死门不光名字更加不吉利,实际上也更加凶险。虽然死门也属阴,却是绝地之阴,连阴魂也本能地不去招惹死门避之不及的晦气。

    这周遭也因为惊门本身的特性,不宜行公开讨捕之事,所以一开始就鲜少有阴鬼出现。

    然而,惊门的另一个特性是最宜掩捕盗贼、恐惑敌众,晁千神和晁千琳都推测,这间会议室恐怕就处于大阵的惊门之下。

    他二人也未惶惶,尽管没有罗盘,倒可先用手起局估算一下形式。

    奇门遁甲按照用途不同可分为数术奇门和法术奇门,也就是占卜和法术布局两种用法。

    此处布阵应用的肯定是是法术奇门,结合奇门方位和法力的能量支持,来达到“遁甲”,即隐藏阵法本身、隐藏布阵之人、削弱受控之人的目的。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数术奇门和法术奇门使用方法的根源基础都是奇门遁甲这一学科,先以数术卜之也是个思量对策的方法。

    只是没有周遭凭依,失掉这许多重要的信息,恐怕起局尚可,结合具体情况来解卦却很难准确。

    晁千琳向来对占卜之事没什么好感,除却对“命运”一词的蔑视,其实也因为她自己曾经学过。

    他俩的师傅晁昭觉得,这种不需要法力支撑的技能再适合她不过了。

    没想到晁千琳学到占卜之术后,只用心于打破已经卜出的结果。最后,这门晁昭自己也不甚精通的手艺就被他怒而弃教了。

    反倒是一直和她同时学习的晁千神,出于学而必精的强迫症性格,对占卜更加上心一些。

    但是他这个人从来是“琳云亦云”,妹妹不喜欢自己就也不喜欢,生活中向来少有应用。

    掌中起局,需要利用手指关节来标明奇门遁甲卜算所需的十二地支、十天干、八卦、八门和九宫。

    按照他们所学的时家奇门法,起局的第一步便是根据十二节气和日干支,确定问事的日子可应用的局。

    局的数量极多,好在古人把二十四节气中每个接起上、中、下元所用的局数,总结成了“阳遁歌”和“阴遁歌”,用以确定局数,方便快捷。

    幸亏晁千神昨夜在手机上查过日期,起过一局,知道现在所用的依旧是阳遁八局。

    二人将三奇六仪布在掌上局中,根据日上起时法找出时辰干支,再通过时辰干支找出旬首,确定旬首是六甲的哪一甲,如甲子、甲戌等等。

    这之后,就可以通过旬首所在的宫位,来找到值符和值使。

    六甲旬首的每一甲“值班”十个时辰。

    与旬首所在宫位对应的天盘九星之一就是值符,相当于在天上值班的星球;对应的八门之一就是值使,相当于在人间值班的官吏。

    一时间,众多数据在掌间汇聚,不够熟练或是记性稍差的人,恐怕掐算之间就要知二忘一。

    两个人同时掐算,用时极短,脸上神色均渐沉重。

    晁千神不知道二人起局相同,所问之事是否一样。

    “看来封印五感的法阵被分散开来,只能先到休门所在解开灵觉的封印,才能最大限度的保障大家的生存。”

    晁千琳听闻对方说话,跟着点了点头:“不过我们最好在这里等一会儿。”

    五感逐渐衰弱的时候,人对时间流逝的判断也变得不那么灵光。

    晁千神连忙问她:“咱们跳上桌到现在大概过了多久?”

    “三五分钟,不长。”

    “要等多久?”

    “三五分钟,不长。”

    晁千琳给了一个相同的回答,然后对着二人身后不远的死门方向扬了扬下巴:

    “把他们收拾了就刚好可以离开。”

135 炮灰云方

    “口气不小啊,小姑娘。”云方道人冷寂的声音从晁千琳所指的方向传来,他人在何处却未显现。

    “你们还真愿意给清逸陪葬?”晁千琳感受着阴冷入骨的气息,未持血刃的手在背后给晁千神比划了一个食指和中指交叉的手势。

    晁千神只能感觉到周遭微弱的寒气,视力也只够勉强看清晁千琳的手势,但他当即会意,口中低低念诵疟镜诀:

    “洁礼辟秽,阳极索阴,文英朱佩,掌中鸣鸣,辖之以灵,名讳晁千神。”

    这个驱邪辟鬼的法术可算是金系灵辖的法术当中,最适合对付鬼魂的了。

    金系灵子本就带着阳气,又有着金属不溶于物、反射光华的特性,疟镜诀所成的镜面屏障可以反弹阴气照以阳气,利用鬼魂本身的煞气来破除煞气,命名为“镜”真的再适合不过了。

    然而晁千神念完法决并没立刻动手,而是等着晁千琳直白地一刀劈过去,引出云方道人的反击。

    果然云方道人轻巧地一闪,持着法鞭向着晁千琳头上扑去。

    他的动作已经不似人类那般受到空气阻力的影响,身形仅像是阴魂一般飘荡着,是以这种前扑跃起极高。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他的另一只手甩出早已备好的黄符,一团火焰划着弧线向晁千琳身侧打去。

    晁千琳用血刃一划,打散那团火球,为了闪避云方道人本身和法鞭,向前一个滚翻。

    云方道人似乎对这种没有重量的身体还不熟悉,在空中收不住势头,前冲到了晁千神面前。

    晁千神双掌一推,一道镜面似的光幕从手掌间展开,前冲不止的云方道人半边身子一下子穿过了那道镜面屏障。

    虽然这镜屏并没像他想象中那样抵住他的身体,但他触碰到镜屏的身体部位就好像被万千电流扫过,发出噼噼啪啪声响的同时,电击灼烧般的刺痛传遍全身。

    他难以自控,在强烈的痛楚中抽搐起来。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不似普通的人类,轻盈异常,如鱼一般在空中弯折转身,口中念了个“敕”,数道黄符在他身边飞起,抵住推近过来的镜屏。

    与此同时,两道阴魂也随着黄符向晁千神扑去,正是之前就坐在会议桌边的那两个黑影。

    另一边,晁千琳脚一沾地就意识到自己翻滚过来的方向很是不妙。

    云方道人有意打破了惊门与死门之间的鬼打墙屏障,而她为了让云方道人冲到晁千神身边,没有向后闪躲,选择了向前,此时居然来到死门之下。

    云方道人也是有备而来,他的挑衅正是为了将二人吸引到他在死门设下的阵法之中。

    “啊,阵法套阵法又套阵法,你们除了阵法还会不会别的!”晁千琳看着脚下亮起的红色法阵,刚站直身子,就咒骂了一句。

    这个阵法真是小的可怜,直径只有一米多,数道黄符在阵法周围旋转飞舞,阻止着晁千琳向阵外突围的动作。

    正因为阵法范围狭窄,数量不少的黄符显得分外密集。

    晁千琳视力消退得只能看清符纸的大概形状,它们却躲闪得毫无规律,飘飞得迅捷无比,留下的残像用视力完全捕捉不到。

    更加看不清楚的是阵法的种类,她只能把剑横在肩头,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然而大半天,黄符都没有什么动静,仅仅是围绕在她周围疾飞。

    就在晁千琳站得有些僵硬,想要挪动步伐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感到僵硬的原因是什么。

    数道触手一般柔软的阴魂以石油般的形态缠住了她的小腿,正蜿蜒向她的大腿蠕动。

    “什么鬼阵法,恶心死了!”晁千琳大叫了一声,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被剥夺到不足一分的灵觉根本就没感觉到微妙的阴魂缠身,尽管看不清楚,但想象到这种限制级漫画中常见的状态,作为女孩子,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晁千琳也顾不上解阵破阵,抽剑便朝腿边的阴魂扫去。

    剑尖所指,阴魂散去,转眼之间却又聚合在一起,构成另一条“触肢”。

    晁千琳突然明白了什么,血刃向着空中疾飞的黄符劈去。

    这些灵符能封住阵中的灵气不外泄,随着阴魂源源不断地从酆都被召唤上来,阵中灵气会越来越浓,阴魂恢复得也会越来越快。

    然而黄符灵活异常,速度奇快,居然躲过了她的攻击。

    刺骨的寒意已经透过牛仔裤传到身上,她知道阵中情形一定比现下能感受到的更加糟糕。

    晁千琳把血刃横在掌间,幻化回血,双掌在身周划了一圈,以血为环,围绕住法阵边界。

    “浴火焚歌,背桐梳羽,烛龙烁烁,母啾啾,辖之以灵,名讳晁千琳!”

    她又念了一遍悯火诀,让这个法术锻出形状、引导周围灵子燃烧成焰的初始状态再次发生。

    以她自身的血液为媒介,周围的灵子像是灯油围绕着灯芯,瞬间被点燃,幽蓝的烈火烧穿了法阵上下的每一寸空间,飞转在她身周的灵符化为飞灰,缠绕在她身体上的阴魂也被灼烧殆尽。

    晁千琳收回被消耗得所剩无几的血液,原本凝于手中长足两尺的血刃已经只剩手掌长度。

    她叹了口气,抬头隐约见到晁千神不知何时从背后又升起了一扇镜屏,云方道人在两扇镜屏之间狼狈逃窜。

    那两道阴魂想来已经被晁千神打散了。

    晁千琳想都没想,在手中汇入新鲜血液,一条九节鞭从掌心甩出的同时,扯住了云方道人的脖子。

    云方道人身形一滞,晁千神双手又是一划,一扇比前两扇小上一些的镜屏从他身侧升起,三扇镜屏相合,像是金字塔的三面墙壁,将云方道人困在其中。

    云方道人在大骂些什么实在听不清晰,想来法阵中对听觉的封印几乎完全结束。

    晁千琳走到晁千神身边,任对方拉起自己的手,在手心上点点刷刷。

    晁千神在问:“等的到了吗?”

    晁千琳用手指点点他的手心,晁千神当即翻过手掌,由晁千琳在掌上点画。

    晁千琳的回答极其简单:“酉。”

    晁千神向着酉位伸出手,只觉得手心一凉,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盘不知从何落下。

    那正是昨夜,任道是从他那儿顺走的微型罗盘。

136 休门莫入

    微型罗盘本就小得可怜,现在的情况下已经不可能看清。

    晁千神在手中汇聚出一个形状尖锐的灵子多面体,像是捏纸皮核桃一样在手间将碾压二物,把罗盘上的弧形钢化玻璃挤碎开来。

    破开的罗盘当即被交到晁千琳手中。

    这种尺寸的罗盘全靠着透镜放大字体,实际上篆刻在盘上的字小到几乎可以穿插在指纹之间。

    此时,两人的灵觉、视觉和听觉几乎完全丧失,只有遍布人类全身,相对来说对人影响更大的触觉还未被封印得彻底。

    晁千琳不敢怠慢,借着还算敏锐的触觉摸索着,另一只手也不断掐算起来。

    半晌,她把罗盘收进裤兜,一手拿着重新化形的血刃,一手拉住晁千神,向着左前方大踏步地走去。

    晁千琳要带晁千神去的地方,是之前他提过隐藏着灵觉封印的大阵休门。

    按照这个房间中规中矩的正方形状,以及进入建筑物后经过路程的判断,这间只有一层的研究所应该本身也是正方形的布局,其中划分了九宫九间房间。

    位置上来看,处于西侧中央的惊门方位会议室北侧便是开门,开门东侧就是休门。

    那个位置很可能就是众人进来时经过的前台。

    可是前台再向东是生门,也就是离开研究所的大门,也即是说,休门和生门间必然设有埋伏。

    尽管如此也要先解开灵觉的封印,却不去找回更加简单直白的视觉和听觉,是因为对于修者来说,灵觉完全可以代替这两者,成为修者的眼睛和耳朵。

    视觉、听觉只是片面的认知方式,在与鬼魂对抗的时候,远不及能感受到对方位置和举动的灵觉重要。

    晁千琳没有选择回到生门,走会议室大门的方式。

    在被剥夺五感,用奇门法术封锁八门间隔的这种紧急情况,别说是去找任道是,连绕路都太浪费时间。

    当下,常人难以使用的重要一感第六感,和晁千琳最不屑的手段卜算,成了所有人活命的指望,晁千琳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晁千神,数着步数疾走。

    第七十二步时,她挥动手中血刃,尽管听不到任何声响,也看不到面前所在物事,清淡到近乎于无的尘土气和震动带来的淡淡风力却被她感知。

    她刻意拽了拽晁千神的手,示意他前方有变。

    晁千神会意,小心地迈出一步,巨大的高差还是吓了他一跳。

    两人这时已经走下了会议桌,被晁千琳劈碎的是围绕在会议桌周围层层叠叠的座椅,以及前方的墙壁。

    踩着层层残骸,两人一路向前,又走了七十二步,已经到了开门之下的房间。

    开门之下不宜治政,有私人窥伺。

    按照开门的特性,这个房间的外墙的两壁之间必有暗层。

    晁千琳猜测,这里存放的是使大阵四壁稳固的辅助法阵,也就是姜道一提到过的,封锁整个大阵防止众人与外界沟通,也可以防止他们从内部闯出的阵法。

    虽然不知道他们预防破壁的具体方法是什么,可众人都已经感受到阴鬼的数量,对阵法之强有所了解,谁都不愿意尝试。

    晁千琳顺着开门的墙壁又走了七十二步,突然伸出三个手指在晁千神掌心摇了摇。

    晁千神反复摸着她的三根手指,似乎在确认什么,晁千琳又用三指在他掌心坠了坠,再伸出小指放在他掌心,勾了勾。

    晁千神心下一凛,这才知道晁千琳刚刚起卦到底算了什么。

    他扯住正打算迈步而出的晁千琳,只觉得出门带着白明真是太不明智。

    这何止是最糟糕的情况,简直可以说是有死无生的绝世残局。

    封印着五感中最重要的灵觉的法阵就在休门之中,按照晁千琳三指的示意,姜道一等人现在都聚集在休门看守小阵。

    这些人不在阵法起效的第一时间拖住并袭击事务所众人,而是隐遁在阵法之中,直到众人五感几乎尽消依旧不主动出击,只留云方道人一人带着两鬼于会议室牵制,这显然很不合理。

    可是,有了晁千琳之前的怀疑,之后的卜算和现在的确认,事情的原委才变得明朗起来。

    清逸道人入魔了。

    修道之人所说的“入魔”是指体内真气的逆转,以及性情上的巨大转变。伴随着“入魔”的还有能力巨大提升的好处,以及永远无法飞升的诅咒。

    晁千神阅读过四大家族关于“入魔”一事的研究,才明白浅修道学、精修道法的四大家族内,鲜有入魔传闻的原因。

    入魔,究其本质与千百年来主流的修道方式有关。

    修道之人的修行在于把闲散于天地之间的灵气吸收到体内,炼化为自身的法力,来提升修为。

    按照热力学上的能量守恒定律,天地间的能量整体量不改变的同时,宇宙的熵,即能量却由有序逐渐转化为无序。

    比如构成树木的能量是有序的,它们排列成各个细胞,细胞又构成了树木的各部分。

    可是树木被砍伐、燃烧之后,产生的热能却比培育整棵大树的土壤、水源等诸多能量的消耗少许多,这其中的差值便是化为无序能量的部分。

    灵力作为能量的一部分,也是同理,甚至消耗更胜。

    在某种灵魂消散之后,它转入轮回重新构成下一个灵魂的有序灵子,远远低于原本的数量,更多灵子的都散入世界化为无序。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上古时期天地灵气充沛到妖魔鬼怪可以与人类共同生活,动物不需要功法就可以修道成祸,人类不需要功法就可以得道为仙。

    而随着时间推移,世间的有序灵子逐渐减少,世界被不需要灵气供给普通人类为主宰,妖鬼躲避山林,甚至最终分化为表、里两个世界。

    后来的修者虽然研究出了在这样的世界中吸收灵力的方式,但这种方式却无法直接区分有序和无序两种灵气。

    修者对获得的灵气没有选择地照单全收,造成的后果便是,有序灵子受内功心法的引导汇聚丹田,变成修为,而无序灵子则游离体内。

    这些无序灵子隐藏于自我可控的意识之下,受到本我潜意识的影响。

    随着修行的深入,无序灵力越聚越多,变得难以压制,形成了修者体内的第二个人格和意识,也就是“心魔”。

    当某个修者的自我意识极为薄弱的时刻,“心魔”占据了上风,获得了身体的主导权,潜意识中的念头一一迸现,真气逆流变可引导的大量无序灵力夺取了有序灵力的丹田位置,这位修者便即入魔了。

    如果说什么时候人的自我意识最薄弱,那恐怕莫过于将死之时。

    如果说什么人的潜意识最占上风,那恐怕莫过于为仇恨舍命之人。

    巧的是,清逸道人把这两点占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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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断更】刚从破庙来到城市,妹妹就卷入了正、邪、妖、魔各组织无尽的纷争,晁千神不禁疑惑:美貌到底是馈赠还是负累?窥探天机,五弊三缺,阴阳运转着看似合理的规则,这真的,公平吗?捡来的瘟神、不着调的天师、心魔少女、科学狂人……这群作祟的“妖魔鬼怪”还要让世界陷入怎样的深渊?去他娘的世界和平!晁千神费尽心力,只想打破妹妹身上作祟的“美貌”!特注:本书基本不包含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望坚持三观,正确看待。一切宗教相关内容纯属娱乐,如有冒犯,呵呵呵呵。祟祟平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祟祟平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祟祟平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