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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逗娘     祟祟平安txt下载     祟祟平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3 大雨倾盆

    其实就算世钟不说,众人也马上就会发现。

    那片雨云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从远处忽然欺压到切近,云顶开了窟窿,瓢泼似的雨猛浇下来,密集又猛烈,几乎分不清雨滴,只像一片雨幕。

    雨水砸在地面上、招牌上、树叶上,巨大的声响甚至把楼下的惨嚎都压下不少。

    【太蹊跷了。】

    岚城周边的华北地区向来干燥,即使是入夏之后,往往也只在午后或午夜才会下短时间的暴雨,更多时候都只有闷热的桑拿天。

    而且这雨实在太大了,短短几分钟地面上就出现了大片积水,还有联结起来的趋势。

    更奇怪的是这期间根本没有风。

    无论是下雨前还是现在,众人丝毫没有感受到能吹来雨云的大风,雨滴也都是垂直落下,溅到室内的极少。

    任道是问:“不是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吗,怎么这么快就下雨了?”

    “这雨明显有妖吧。”夭夭说着,伸出爪子到室外接了些雨水,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尝了尝,“奇怪,还真的只是雨而已。”

    晁千琳往窗外张望了一番:“这雨要是下久了,我们可就不好过桥了。十六叔,镇上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世钟冷着脸,把手机塞回口袋:“雨太大,无人机失联了,刚刚只看到三座桥,河对面的情况还没看到,这边的街区之中倒是没有埋伏。

    “不过从北数第一座和第三座桥上有流沙的佣兵在守桥,第二座桥上有灵力反应,恐怕也有人在。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第二座桥,这点儿灵力反应摸不清底细,不知道和佣兵比起来,对方战力如何。”

    晁千琳点点头,做了决定:“这样吧,我打开空间裂口,夭夭和十六叔跟我一组,直接去别墅,蓝晶、老任和白明在这儿留守,这样我们进程可以快些,还不至于都被困住。”

    “你会空间法术?”夭夭有点儿惊讶,沉吟了一下,“可是,带这么多人,可以吗?”

    任道是嬉笑着说:“她的最高纪录是带着我、宁峙、晁千神一起走,我看我们一起去也没什么问题。”

    晁千琳赶紧解释:“不行的,要是打开能全员通过的大开口,我的战力几乎就完全清零了,累赘除了白明又多了一个。

    “那边的情况还不能确定,带着没法行动的白明太不方便,只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又不行,分成两组的话,至少要留下两个人才好吧。”

    任道是道:“可是夭夭这么强,保护我们都绰绰有余,不需要顾忌那么多吧。

    晁千琳不置可否,有了上次津城港的经验,她一点儿都不敢指望别人来保护自己。

    而且这里只有看不透的任道是、能力有限的蓝晶、实力不明的世钟和随时都会被转移注意力的夭夭,在场的人根本没一个让她发自内心感到信任。

    谁知这时,夭夭先摇头否决了任道是的想法:“我们不能一起走,我疯起来根本顾不上别人,所以绝对不要有累赘。”

    世钟也说:“老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两个是被奚成必派来保护晁千琳安全的,晁千琳才是他们一切行动中最优先考虑的要素,让她完全丧失战力给他们的保护徒增难度得不偿失。

    任道是尴尬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事情越早结束越好,之前就是因为分开行动,我们才会被困在这边的啊……”

    他说的不无道理,让三只狐狸先去探路的后果一直梗在晁千琳心里,她突然也有些动摇。

    要是直接打上门去,对方少了一下午的准备时间,无法疏散镇上居民,流沙就不会这么嚣张,至少他们就不会由主动变成被动。

    楼下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剩窗外令人心慌的雨声吵闹不止。

    众人思考和交谈的五六分钟间,楼下的积水居然就已经接近十公分深。

    蓝晶突然冒出一句:“白天那个不会是用来祈雨的吧?”

    “什么?”

    “风筝……”

    晁千琳这才想起下午在河畔散步时看到的两只风筝。

    蓝晶怕她又觉得自己有意隐瞒情报,连忙解释:“我当时也没想到,只是觉得那么热的中午在河边放风筝很奇怪。我们流派的神术接触的自然现象很少,没有祈雨一类的法术,我只是看过电视剧里道士求雨而已……”

    他看着晁千琳一点点变得微妙的神色,声音渐渐低下去,苦笑起来。

    他若是不解释,她似乎还没有往他忧心的方向想,果然除了懒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真的不太擅长其他事情。

    晁千琳这时候已经不打算和他纠结这些,快点儿离开这里的想法变得更加坚定了:

    “如果真的是对方在祈雨,那这雨一定对他们的行动有利,再拖下去就不妙了。夭夭,你来决定吧,我们要不要分成两组?”

    夭夭道:“按你们之前的说法,我们还是分成两组会更方便吧。”

    晁千琳点点头,又一次划开已经开始长合的手腕,悯火诀刚出口,便被打断。

    不知什么时候,窗口渗入的雨水连成了小小一滩,沿着窗边的墙面缓缓滑落在地面上,移动到了夭夭身后。

    夭夭刚看到晁千琳动作,就突然觉得身边有异,生存本能让她浑身汗毛直立,瞬间化为双马尾少女,从地面上弹跳起来,抓着头顶的灯管借力向一侧的墙面荡去。

    在她跃起的同时,那摊水迹也向她扑来,从地面拉扯起的水形显露出手持利刃的女性形态。

    奇异的水形彻底脱离地面之后,透明的水色从人形头顶向下褪去,一个爆炸头的女人彻底暴露在房间里,追着夭夭飞身冲向天花板。

    可她的速度远不比夭夭,刚抓住那根灯管,夭夭就已经落地,从身后凭空抽出了那把黑伞。

    “你谁啊!”

    夭夭的动作比说话还快,这时伞尖已经聚集了一颗人头大小的火球,朝着那女人猛甩出去。

    那女人没有回答,身子一软,又化作一滩水,游向窗边。

    其他人刚来得及反应,整个建筑物就徒自晃了几晃,忽然向着东北方向倾斜塌陷下去。

304 弱水三千

    夭夭伞上的火球正砸在窗边,因为房屋倾斜,垂直落下的雨水灌进房内,统统浇在火球上。

    可那雨水沾到火球丝毫没被蒸发,而是浸入火焰之中,相互攀结成大片水迹,笼住了火球的中心,硬是把比雨滴大上十数倍的火球熄灭了。

    这景象相当怪异,刺耳的“嘶”声也与正常灭火时的声音不同,夭夭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其糟糕。

    “这是弱水?”

    《海内十洲记》有载,“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弱水原产于上古仙岛凤麟洲,是世上最弱的东西,连片羽毛也无法承载,更是无法乘舟而越。

    这种水后来经过妖类数千年的引进和开发,遍布各个仙岛周边,成为了防止人类发现和入侵的重要岛防手段。

    其实弱水的“弱”不仅来自于它超低的密度,还源于它几乎不受各种常见物理和超自然性质影响的极低活性。

    面对温度、密度、硬度等物理性质的变化以及灵气的侵入,弱水都只保持着它原有的状态,很难发生改变。

    它刚刚熄灭夭夭火球的方式,就仅仅是包裹住整团火焰,隔绝支撑火球燃烧的空气和灵气。

    因为看起来和水没有什么区别,大于空气的密度也足以被重力吸引向大地,之前窗外的大雨到底是什么,根本就没有人发现。

    谁能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居然不是普通的祈雨产物,而是把某个仙岛的弱水资源或来袭之人的弱水储备,通过风筝中的法阵接引过来的伪雨。

    三层建筑正稳定地加大倾斜的角度,整栋楼就像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众人都来不及多问,只能各自抓住房子的墙体,在越来越难以站脚的建筑物内保持平衡。

    任道是离白明最近,扯住他的手臂逐渐绷直,吃力地大叫道:“攻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没感觉,可能是正道。”

    夭夭应了一声,跳到窗边,四下望了一眼,只见周边街口地面上的弱水像被无形的手推动一样向着这栋楼一浪一浪地拍过来。

    以弱水的重量,推倒楼房绝对不可能,可在已经倾斜的楼梯上冲击,加重倾斜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刻意涌来的水流说明,对方若是不把整栋楼推倒,或把楼内的众人通通逼出来,是不会停下的。而且,水越涨越高,在这种无法提供浮力的液体中,溺毙的可能性相当高。

    夭夭无奈地说道:“水在从四周往楼下聚,再不出去就麻烦了!”

    说罢,她率先跃出窗户。

    蓝晶立刻变回人面鸟的原型,冲到任道是身边背起白明,紧跟着她跃出这栋建筑。

    晁千琳也在楼身上几个借力,安稳地落在地面上,顷刻间就被弱水劈头盖脸地淋了个透。

    这时水位已经上涨到了她的膝盖以上,她的悯火诀早就念完,九节鞭在手上握着,垂到水里的部分却传出之前那种刺耳的“嘶”声。

    晁千琳心下一惊,赶紧把九节鞭化成长剑,脱开弱水。

    连她用血为引凝聚的灵子落入弱水都会被分裂失活,这样的战场对他们实在太不利了。

    突然,一股异常的波动在她小腿间流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游动。

    晁千琳赶紧往后跃了一步,眼见着一股水流飞快地卷住夭夭的腿,往她身上攀去。

    夭夭依旧那么迅捷,黑伞往水流上一挥,把那个不自然的形状打得水花飞溅,人瞬间就跳到半空,伞也随之撑开。

    散入水中的水花再次聚合成一股浪,晁空中扬起,向夭夭身上狠拍。

    夭夭伞尖朝下,脚尖在伞内轻点,整个人就在半空二次跃起数米,轻巧地躲开了那股浪的翻卷。

    她把伞往肩上一搭,飞快地转动伞柄,数道火光从伞骨的尖端向四周飞出,纷纷落在水中或周遭,封住了那道浪花灵活闪躲的可能。

    任道是正帮助身法糟糕的世钟从楼身上往下滑,这时还没彻底到达地面,突然一个火球打在世钟身侧的墙面上,承担世钟体重的那处墙壁被火球砸出的裂痕牵动碎落,猛地塌陷进去。

    世钟全身的力气都放在屁股和手的支撑点上,身下没了东西,往后一仰,整个人就掉进了超市倾斜的二楼。

    “我去,笨死你算了!”任道是抱怨一声,也跟着跳进了那个窟窿。

    和这种不靠法器就一无是处的书呆子组队,他真是受够了!

    这栋楼已经倾斜到和地面承六十度角,东北方最低的地方沉进了地下室内,楼顶也在后方的其他楼房上撞得倒塌碎裂。

    二楼真正能站着的地方是原本位于东方和北方的墙面,由于货架的倾倒和垒叠,两人跌坐在一堆不甚完整的米面袋子上。

    货架下方真正的房间尽头已经进了水,和室外一样波动不止,逐渐上涨。

    “能起来吗?”任道是拉了世钟一把,看他龇牙咧嘴的样子,脸又忍不住拉得老长,“受伤了?”

    一阵粘腻的撕扯声后,世钟抱着脚干嚎了几声他的脚被挂货物的金属钩穿透了。

    “咦”任道是只是看着都觉得好痛,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用符灰给世钟封了伤口,把他搀起来。

    他们摔下来这一阵子,之前在正上方的跌落口就已经斜到了更远的位置,与二人的距离也增加了,相对的,房间下方的弱水也涨到了二人脚下。

    因为之前在室外身上就已经湿透了,他们根本就没发觉水已经淹到了鞋面上。

    “先出去吧,外面打得好热闹。”任道是拍拍世钟的肩膀以示安慰。

    世钟又从他藏品丰富的风衣里抽出一支令旗,捏了几个手诀,令旗便和飞天爪机一样扒在了洞口边缘,扯着二人升上空中。

    可就在伸手便可以够到墙洞的时候,世钟突然放开了抓着令旗尾线的手。

    任道是还没反应过来,世钟自己倒是先叫了起来:“怎么回事!”

    看情况不对,任道是立刻又跳下去,一把扯住世钟的风衣。

    可是风衣重,世钟更重,他只挣扎了下,就从货架上翻到了已经淹上来的弱水之中。

305 遁入世钟

    任道是赶紧去捞世钟,手上重要的风衣却又不敢随便乱放,只好套在身上。

    这衣服拎在手里好像还不觉得有多重,可是穿在身上,感觉就像徒然增重十几公斤,任道是瞬间被压得颈椎病都要犯了。

    他去捞世钟的反应因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和后遗症慢了好几拍,自然又没能抓住他。

    世钟在只到腰部的水中挣扎着无法起身,还像在和什么抗争一样剧烈地颤抖,整个人越来越向后仰,马上就要躺在水中。

    “老任,我的身体,不听话!”

    任道是还不清楚“弱水”到底有哪些特性,听他叫自己才万分不情愿地跳进水里,去拉他起身。

    可是世钟一点儿也不配合,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全部肌肉都在发力,保持着向后仰的尴尬坐姿,任道是使出浑身的劲儿都没能把他拖起来。

    “这什么情况啊!”任道是伸手捏诀召回了那只令旗,把尾绳往世钟身上一缠,借着法术的力量扯着世钟往上冲。

    这一下力道极大,世钟有一瞬间被扯离了水面,却又重重跌回水里。

    但只这一瞬间,任道是就为自己眼之所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股水流从世钟的脚底的伤口钻入,在脚背的开口钻出,像只手一样拽着他的脚腕。

    这应该是刚刚那个潜遁在水中的敌人或同伙,借着世钟的血液潜进了他的身体。

    只要想想自己体内的血管里流淌着另一个人,任道是就感到毛骨悚然。

    不过看他的样子,潜进他身体的人似乎只能隐藏在液体中,不能完全控制他的身体,不然那人直接在他身体里穿肉而出,世钟恐怕立刻就会惨死当场。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把十六叔切开把那人拿出来吧?】

    任道是立刻从怀里掏出张黄符,“啪”得贴在世钟额头上,喃喃念起了净心神咒。

    “你干什么?”世钟的视线被黄符遮住了一半,慌乱地问道。

    任道是自顾自把法咒念完,捏个手诀直接打在世钟的心口,金色的清净之力顺着世钟胸前扩散到他的全身。

    可是除了这个看起来炫酷的反应,世钟根本没有任何好转,向后仰的动作反而更明显了,似乎对方对他身体的控制又进了一步。

    【夭夭说对方可能是正道,看来还真的是,这可怎么办……】

    任道是绕到世钟身后,把他整个人托起来,让他离已经升高到胸口的水位远些。

    世钟的舌头都不大灵便了,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呼叫,任道是心烦得不行,脑子也乱做一团。

    就这么僵持了大半天,突然,他想到了晁千神那日对付小恶魔的方法,引灵术。

    道家把肉身遁入其他媒介的方法,和灵辖将物品打散成灵子再重组的方法十分类似,只不过他们在穿过砖石、液体或火焰时,打散的是自己的肉身。

    因为道家的修行在于修为和道法,不像灵辖的修行只在血脉,修炼遁形潜入的能力往往需要天师们花费十数年的时间。

    在每年多个月份的特定日子,修行此类道法的天师必须焚香沐浴进行指定的仪式,并祭拜某位尊神,一次都不能间断。

    其实这十数年时间,他们也是在通过术法修行血脉,那些固定的日子便是一辈辈总结出血脉中潜藏的上古基因最活跃的时段。只不过,他们不清楚原理,都以为是请到了上方的神通。

    正因如此,晁千神才可以把太上丹景道精隐地八法这种需要常年修炼的“法”,当做太上丹景道精隐地八术这样即刻念咒即刻应用的“术”来使用。

    灵辖自幼训练的控灵能力高过天师太多,掌握了此类法术的原理后,自然可以即诵即用。

    所以,此时遁在世钟身体里的那个敌人应该是灵体状态,用引灵术对付他,就算不能把他本体拽出来,也可以让他灵弱力竭放开世钟。

    任道是急急念咒,手诀翻覆,以手成爪,压在世钟头顶大叫道:“吸星**!”

    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动作和这个法术的效果与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极其神似,总想学同为任家人的任我行喊这么一句。

    世钟白眼翻得都快看不见黑色了:【这个二货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没心没肺啊?】

    任道是的引灵术控制得还算精准,抽出的大部分是他不熟识的外家法力。不过他没有任我行那种把他人功力吸收到自己体内的技巧,只能把那些灵力散到空中。

    “果然还是要有法阵配合才好,这样也太浪费了。”

    任道是念念叨叨间,手上流过的灵力体量就已经不小,对方却还是没有直接出来对峙。

    【看来这里控制世钟的不是对方的主体。】

    之前世钟仅仅是往水中躺卧,没有攻击他或做其他更激进的事,任道是便猜想,控制世钟的人或许也在分心同时做几件事。

    困住他们应该只是顺便,对方的主要目标还是最先被攻击的夭夭。

    “可以了吧。”世钟开口打断任道是的愣神。

    他基本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只是在弱水中有些脱力,身上的法力无法调动,很难站起身来。

    水已经涨到了世钟的下巴,任道是再不帮忙,他就真的要被淹死了。

    任道是赶紧又拉了他一把。

    世钟终于站起身来,脚却依旧被水流缠着。

    任道是腕子一晃,桃木剑现在手上,一剑刺在水下那股现出人手形态的水流上。

    水中竟然隐隐飘出血色,顷刻就被晃动的水波冲散带走了。

    一把剑,居然砍伤了水,这若不是克制还是什么?

    “这家伙怕正法?”任道是眼前一亮。

    他的剑是祖天师留下的正统法器,传承了上千年,比起从后起各派所学中陆续衍生的种种法术,这剑本身带着的天道正法显然最为纯正。

    世钟冷哼了一声:“说是正道,也不过是练些旁门左道的人类罢了。”说罢,伸手就往自己腰间摸去。

    可是他的风衣在任道是身上,这下抓了个空。

    缠着他的水流听了他轻蔑的发言,当即被激怒。

    流水顺着那只手向着胳膊和躯干逐渐化实,隐隐显出个只有上半身的人形。那条比世钟粗上三倍的膀子一晃,就把世钟整个儿拖到了水里。

第306 出水光头

    “十六叔!”

    任道是赶紧又刺出一剑,想挑开扯着世钟的结实手臂。

    那个人形果然吓得松手,后闪了一下,另一只胳膊却扯住了世钟的另一条腿,又散了人形,向着房间更深处潜去。

    任道是往里追着,忍不住抱怨起来:“腿笨嘴还贱,你可长长记性吧!”

    他从怀里抽出三张黄符,往空中一抛,大叫道:“风火雷电,急急如律令!”

    直接用这把正统的剑使出最基本的法术绝对是真正的正法,三道风刃顺着剑尖指引,切进世钟脚边的水中。

    拖着世钟的水流又一次显出人形,绕着世钟一闪身,想用这面肉盾挡住这三道风刃。

    可是风刃像长了眼睛一般,在世钟身前猛转了个弯,朝着他背后的人形砍去。

    人形见无法可躲,周身一震收回灵体,方圆数米的弱水迅速向他身上汹涌汇聚,原本半水半人的微弱上半身形状被水堆得高大起来,越来越清晰真实,最后显现出皮肤的颜色。

    一个高有两米的光头肌肉男站在水中,拖着世钟的腿,虎视眈眈地盯着任道是。

    他用手一挥,带起一股弱水,和着掌风,硬把那三道风刃捏在了掌心,不顾直流的鲜血,依旧低头瞪视着任道是。

    “呃……”

    对手的身高和身材很难不让人心里发虚,更让任道是大感不妙的还有他光滑头皮上纹绘的那尊佛像。

    任道是试探着问道:“不讨五斗米,转拜青眼门?”

    壮汉“哼”了一声,默认了任道是的猜测:“在下青丘。”

    “还报什么家门啊,先把我师叔放开吧。”

    青丘把世钟往上一提,刚好只留他的脑袋在水中,笑道:“我们旁门左道可不比正道,讲究和规矩可多了,请问各下尊姓大名啊?”

    眼看世钟吐出几个大泡泡,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任道是把手中黄符一洒,大叫道:“哎!风火雷电,急急如律令!”

    剑指与桃木剑分指两边,七张黄符也分为两路,一路火一路雷,向青丘的光头上招呼。

    室内只有那一个开口,昏暗的天光被火团和电光完全掩盖,青丘的视野瞬间便被几个高亮物体夺去,只能把手中的世钟往任道是面门上一甩,整个人又遁入水中。

    任道是扯住世钟,剑尖直接打在他的谭中穴上。世钟一口水喷出,咳了两声,就被随手扔在一边。

    弱水淹到了二人的大腿根,应该是青丘有意涨了水位,在这面积有限的建筑物中,战线绝对不能拖长。

    任道是两手在胸前绕了几个来回,把七张符纸上的法术都收了,汇在一处,又大叫一声“风火雷电,急急如律令”,一个巨大的火球依符燃起,被他砸在几乎完全倒塌的脆弱楼体上。

    斜上方的墙面又被开了扇天窗,室外空中降下的弱水劈头盖脸地落下,瞬间就把火球熄灭。

    青丘绕到了二人身前,又变成那副水捏的人形,两手往前一推,一股大浪直接打在任道是和世钟脸上。

    世钟本来就站立不稳,还好他一把抓住了之前那只令旗,才没被推到深水中。

    他急捏手诀,令旗抓向新开的墙洞,扯着他向外冲去。

    任道是倒是有办法自己走,却不愿错过这班快车,冲过再次打来的大浪,一脚踩在青丘脸上,跃起身抓住了世钟的小腿。

    谁知青丘突然现出人身,也连捏手诀,口中念道:“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妖,下斩邪氛。飞电烁烁,扬风无停。通真变化,朝谒帝君。急急如律令!”

    任道是惊得长大了嘴巴:“扯淡吧,你哪里有兜儿!”

    青丘念的是茅山宗的飞电符咒,听名字就知道要有符才能引动雷电,可这个光头大汉打着赤膊,下身也只有简约的紧身八分裤,浑身上下哪儿有藏符的地方啊?

    偏偏就是有数道黄符从青丘背后齐齐飞出,符上朱红的墨色放出刺眼的紫光,随着他咒声念罢,“噼噼啪啪”的闪电一齐蹿出,缠着令旗的尾线卷向二人。

    任道是急忙回身,要拿桃木剑斩断尾线,但出人意料的一幕随即发生:

    闪电刚一超出墙身遮挡的位置,天顶降下的弱水就不留情面地把看起来张牙舞爪的闪电浇灭了。

    “噗……哈哈哈哈哈!”

    任道是和世钟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脚下一个没注意,就在离开建筑物的同时摔出两三米。

    青丘脸色超级难看,半人半水的身子猛扑向二人,却扑了个空。

    晁千琳的长鞭扯住了那面令旗,把任道是和世钟甩到了众人身边。

    “怎么这么慢!”她喝了一声,“会不会召龙卷风?”

    任道是赶紧从水里挣扎起身,却发现室外的水居然比室内还要深,已经快淹到他和晁千琳的胸口了。

    而且,白明被晁千琳架得老高,整个人都超过水面不少,蓝晶则在一旁帮夭夭掠阵。

    任道是赶紧伸手要帮忙,就被晁千琳怒斥道:“干好你自己的事!”

    任道是吓得一缩脖子这女人,还真的像个女王似的下着命令,他也真的像个奴才似的感到恐惧。

    晁千琳心情确实相当糟糕,就因为这个战场对他们这几个都以火系法术为主的人太不友好。

    夭夭使用的那把黑伞是件法器,上面的黑色不是真正的染色,而是密密叠叠的法咒和法阵,只要她把自己的法力注入伞中,就可以直接通过伞身向外放出法术。

    她这种绘咒于物的方法不能使不同种类的法术相融,所以既然选了火法便只能使用火法,再没别种法术可用。

    而她本人作为猫妖,只有速度在天赋上见长,贪玩了几千年,她和蓝晶一样根本没好好修炼,能打的原因只在她身经百战后的超人经验罢了。

    所以,这样劣势的情况,夭夭没法速战速决,只能用她的速度挑逗似的反复攻击那个爆炸头女人青萍。

    可是她个人未落下风,却因为拖长了的战线牵累了其他人。

    刚刚没有全心全意和任道是、世钟战斗的青丘一直在室外牵制晁千琳和蓝晶,让他们无法分心帮助夭夭制造可以使用法术的战场,使用的方法自然和刚刚控制世钟的方法一模一样。

    在场的蓝晶和白明都是伤员,被青丘遁入占了身体,一个稍有还手之力,一个全无还手之力,晁千琳以一保二,当真是焦头烂额。

307 五斗青眼

    白明没有意识,青丘借他的身体向晁千琳大挥拳脚,蓝晶那边则是和世钟一样努力和体内遁入的青丘抗衡,无法动弹。

    晁千琳不敢对白明刀剑相向,可青丘的拳脚出人意料的好,力气也大得惊人,晁千琳接的甚是费力。

    弱水虽然比水轻上许多,却也比空气要重,晁千琳没有在弱水中战斗的经验,对对方拳脚的预判不甚准确,被砍了几个手刀才找到方法。

    结果只还击了两拳,白明就呕出血来。

    见敌人完全无碍,伤到的只有自己人,晁千琳赶紧收了力道,立刻又被压在下风。

    她实在不会悯火诀之外的法术,只能指望蓝晶还有帮手的余地。

    蓝晶听她招唤,连忙又吹了声口哨,用白光捆住白明的手脚。

    可是青丘全不知痛,用力挣着绑缚白明的白线,把白明的胳膊勒出道道血痕。

    情急之下,晁千琳突然想到自己也受了伤,这家伙却没有潜遁进她的血液,恐怕是惧怕悯火诀燃起的灵火。

    她又给了自己一刀,两手涌出的鲜血被她拍在白明伤口的前后,血液缠住遁形为水的青丘,硬是把他从白明身体里扯了出来。

    青丘只显形了瞬间,就从她手中挣脱,再次遁入水中。

    正巧这时,室内的世钟出言挑衅,青丘正欲躲避找到对付他的方法的晁千琳,干脆整个儿潜进了室内。

    他的任务就只有推倒建筑,保证室内和室外的众人落入弱水中,全面牵制闲杂人等。反正已经暴露在室外的晁千琳等除了有近战了得的青莲以外还有别人对付,他干脆不再管这些。

    没想到室内的任道是手中居然有祖天师正统传承的桃木剑,对他这类不修正道内功,只修衍生道法的“旁门左道”正是克制。

    他又没拦住那二人,硬是被这班人汇合了。

    青丘的恼怒不比晁千琳小,尤其是被人骂做“妖邪”,转眼又被确证了“妖邪”的时候。

    他们这伙人归属于青眼帮,任道是之前说的那句切口诗,就是指青眼帮的由来。

    但凡归属于青眼帮的帮众,从前都曾经拜入过道家的名门正派,并因为某种原因被开革出师门,无处可去。

    创立青眼帮的几人也是这种境遇。

    他们曾是不食烟火,门庭高雅的上清派教徒,因为好奇而试修房中术,被逐出了师门。

    这几人正是当时派中修为最高的几位弟子,对武力极其迷信,都觉得自己的罪过不过是用错误的方法来修炼,不该受如此对待,便贬斥师门不过是“五斗米教”,也就是正一盟威道的一介分派,如此清修不如干脆去学佛算了,于是把这句“反诗”写在山墙上才离去。

    “不讨五斗米,转拜青眼门”一句中,青眼代指的便是佛。

    后来这几人下山后无处可归,便做起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生意,被当时正道不耻。

    每次做完案,他们都要把当日提在师门的那句诗留在现场,天长日久就变成了口口相传的“青眼帮”。

    随着收容的开革弟子越来越多,青眼帮发生了数次易主和变化。

    毕竟加入过名门正派的弟子都不愿久负恶名,尤其是被师门否决过后,他们更需要被江湖认可。

    就这样,在争斗间闯出名声之后,青眼帮反而挑起活儿来,逐渐演变成了里世界知名的杀手组织。

    虽然正派总想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财路还歪的青眼帮动手,但青眼帮涉及的门派众多,发展到后来已经不止是道教各派,还有诸多武林门派,利益关系纷乱错杂,近几百年的历史进程中,江湖上波折无数,各家始终没能找到好机会一同清理门户。

    或许这是天道给青眼帮的一条生路,他们就这样一直生存到了现代。

    而且,因为抗战时期青眼帮协助正派抗击敌军的义举,这个帮派正式在广袤的国土站稳了脚跟,成了受到里世界默许存在的杀手组织。

    所以青眼帮的所有帮众都对名声有着异样的执着,被世钟这样正得不能再正的正一盟威道弟子说是“旁门左道”,青丘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他正式化形回那个光头壮汉的真身,一步步走近了聚拢在一处的几人。

    “几位道友,青眼帮青丘要向这位道友挑战,请行个方便。”青丘指着世钟,瓮声瓮气地说着。

    世钟鼻哼了一声,轻蔑地说:“你以为我很弱?刚才我没有法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欺近的青丘一拳打飞。

    晁千琳没去理睬他俩。既然对方要一对一比试,也没必要为这个棘手的家伙多分人手了。

    世钟留给她的印象很好,在她看来,虚长一辈的世钟比任道是靠谱多了。

    见白明一时不会再受纠缠,晁千琳把他卸下,扭了扭肩膀和脖子,对任道是说:“哎,再问一遍吧,你会不会召龙卷风啊?”

    她也感觉自己刚刚的态度太糟了,却又拉不下脸给任道是道歉,只好挂起个尽可能明媚的笑容。

    谁知任道是打了个大寒颤,把她这刻意的笑当成了更加高端的威胁,赶紧在怀里摸来掏去,翻找符纸。

    蓝晶一直被扯在原地的身子终于彻底被放开,赶紧趟过来,对晁千琳说:“要是有三面镜子,我就能召唤龙卷风。”

    “那得向世钟要了,不过我估计他那儿就有召龙卷风的法器。”

    晁千琳又不满地瞥了任道是一眼。

    任道是真的很想解释,自己最大的用处就是刚刚救了嘴贱人笨、没法器就是废柴的世钟一命,可她没看见啊。

    那边夭夭一直在空中跳来跃去,伞上的黑色似乎浅了些许,为了对抗弱水的侵蚀,她只能在短时间内使用大量的法术来弥补损耗,对咒文的消耗很大。

    时而在浪中显形的爆炸头女人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可她始终保持着与水融合的状态,夭夭根本没法给她致命一击,也没法彻底摆脱她的纠缠。

    任道是扬起桃木剑,打算用他的正法上前帮忙。可是他的法术不比夭夭,在念咒聚集五雷正法的过程中,下落的弱水就已经把刚刚见光的雷火浇灭了。

    “这可怎么搞……”

    任道是在齐胸的水中踩了几下,果然根本没法上浮一点儿,不由得对前景忧心忡忡。

    “所以我说,要龙卷风啊。”

    晁千琳把白明往任道是身上一交,在知道世钟不可或缺后改变了想法,朝着纠缠不休的两人挺剑而去。

308 法器高低

    有了风衣在身的世钟就好像换了个人,虽然动作依旧不怎么灵巧,但神色极为镇定。

    青丘的身法比他好上太多,世钟硬是挨了几拳,掌握了他出招的规律,才抽了个空子出招。

    他扯住自己的衣领,用力一抖,风衣之中就有数面令旗从后领飞出。这种只靠机簧牵引的法器不需要事先捏诀念咒,在这样的近战中很是方便。

    青丘本不在乎他这些花招,可下一拳还没挥下就被一面令旗缠住,手臂被向后扯得生疼。

    世钟两手捏了个七宝骞林诀,另外六面令旗都围着那面裹住青丘的令旗高速飞转起来,根本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正中那面令旗就突然炸开。

    青丘迅速把自己遁入弱水,却还是没能避开那股炸裂带来的痛楚,惨叫了一声,顺着水流向世钟扑去。

    世钟脚上的伤口犹在,之前被青丘那番折腾自然合拢不了,立时又被他占了双腿,整个人都被拖进水中。

    好在上半身还没被控制住,世钟又翻了个降鬼扇印,七面令旗立刻首尾相接,最下方的一面缠住他的胳膊,硬是把他从水中扯了出来。

    趁这片刻,世钟在腰间摸出一条法鞭,卷住令旗的旗竿,大喝了一声:“敕令!”

    七面令旗连成的长龙随着这声干脆利落的召唤,如有生命的真龙一般盘在了他的肩头,朝水中瞄了片刻,猛地扎了进去,直接钻进了遁形于内的青丘身体里。

    青丘感到心口火烧似的痛和热,迫切地需要到水面上呼吸真正的空气,赶紧探头出水。

    他一露头,就被法鞭缠住脖颈,世钟又叫了声“敕令!”

    令旗龙当即散开,围绕法鞭飞转,法鞭握把上的龙头立刻和之前那面令旗一样炸裂开来。

    贴着头部的爆炸把青丘震懵了,整个人完全显形出来。

    世钟这几手甚是花哨,实际上威力不大,却也足以令人无暇招架。

    他之前看过任道是和青丘的对战,知道克制青丘的是真正的道家正法,他这些法器都是世家近代的实用改良,要发动正法需要拖延时间,此刻青丘愣神受制,正是绝佳机会。

    世钟赶紧念起法咒:“一步天雷动,二步地水通,三步雷火发,四步霹雳通,五步五雷使者,前扫凶恶,后驱孽龙……”

    可是,五雷罡咒还来不及念完,手诀上聚起的正法罡气就被天降的弱水浇熄大半。

    世钟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他的体力可不足以支撑他和青丘缠斗,同处于无法使用法术的情况,他是绝对的弱势,靠法器只能打对方措手不及的时间差,一旦被青丘反应过来这都是些花架子,给他几拳,他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正这时,一声诡异的气流破空声骤然在脑后逼近,腾腾杀气划开神识,世钟本就冰凉的心一缩成尘,碎成齑粉。

    【有狙击手。】

    他连回头看都来不及,更别说有什么应对之策了。

    突然,身畔一个红影闪过,与这种突如其来和大起大落的程度相比,世钟被斩断的碎发在眼前飘飞的姿态仿佛被拉成了慢镜头。

    他转过头,正看到一柄燃着蓝色烈焰的血刃立在他脑后,两片整齐碎落的弹片从刀刃两侧崩落,一双暗夜里如明月般洁净污垢的双眼带着微妙的得色瞥了他一眼。

    “哇哦……”远处传来任道是的惊叹,“居然劈开了子弹,千琳,厉害了啊!”

    晁千琳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笑却掩饰不住:“真是巧了,幸好过来帮忙,一抬手正好接住,不然十六叔可要破壳了。”

    世钟的心脏直到这时才开始发疯似的狂跳。

    他自然早就意识到了这个少女逆天的容貌,可在这堪称暴力美学经典场景的时刻,生与死薄弱的一线之间,他才突然间有了少年怀春的感觉。

    晁千琳站在世钟背后,看着子弹射来的方向。

    这颗子弹着实突兀,而且,切开它的触感很不简单这是一颗刻着符文,带有法力的子弹。

    看来,不止他们这边的帮手来了,青丘也是有帮手的。

    一边的夭夭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大声喊道:“千琳,我受不了了!”

    晁千琳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朝世钟低低的说:“水龙卷,卷起雨水和积水,做得到吗?”

    “拖住青丘,我找老任。”

    青丘哪能容下这两个人窃窃私语,他也从之前的眩晕中清醒了过来,捏起个法决,喃喃念咒,徒然退后了数步。

    世钟分了面令旗护在晁千琳头顶,随即被一把推向任道是。

    晁千琳双手举起长刀,让它彻底脱离已经快到肩头的弱水,静静等待青丘作法。

    这家伙既然扬言要一对一单挑,她就让他死个明白。

    只见青丘手上金光崩现,一把长剑被他从掌心拖了出来。

    他们青眼帮修法杂糅,青丘的潜遁之法、身法、飞电符咒,和这埋器于体、埋符于背的方法都不出自一派。

    这柄线条简练柔美的藏身长剑正是青眼帮鼻祖几人流传下来的上清派法术,当真雅致至极。

    晁千琳咧嘴一笑:“我们两边都出了帮手,你这时候还要肉搏?”

    “我们青眼帮怎么行事,和我青丘有关吗?”青丘冷笑一声,向着晁千琳猛冲过来。

    一分力一分强,把体重透过技巧化在力道上才是中华武术身法的内核,晁千琳知道他的意思,却不放在心上,就站在原地打算硬接了他这一劈。

    刀和剑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刀擅劈砍,剑擅挑刺,这样拿金属制成品往燃着灵火的刀刃上硬撞,即便力道再大,又能如何。

    晁千琳双臂叫力,嘴里也喝了一声:“哈!”

    青丘的蛮劲着实不小,震得晁千琳手臂发酸,水下的脚倒踏了一步。

    他那把剑确实是柄好剑,可被他这样使用就真是浪费了灵子薄厚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切进了剑身,虽没把剑切断,也割裂了一道开口。

    可是青丘意在捉住晁千琳为质,突然松手舍剑,往晁千琳肩头和咽喉掐去。

    就在这时,天顶传出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

309 狙击与糖

    一道白光笔直地在众人头顶垂落,紧接着,地面剧烈地摇晃,丝丝凉风撩起晁千琳的长发,擦在青丘脸上,痒痒的。

    青丘下意识抬头看天,动作滞了一瞬。

    “嘿,来了。”

    晁千琳笑道,矮身一躲,从青丘身侧轻巧地游过,手中的长刀往愣神的他颈后一敲,青丘瞬间失去意识倒在水中。

    她还是没有出手杀人的决心。

    之前对流沙的佣兵,她几乎是刻意留手,自己却没有知觉。不过这道门槛只在她潜意识中,或许一个契机,这点儿坚持就会被全数抹去。

    那边的世钟和任道是正齐齐唱咒,法器依旧是之前的令旗,仅仅是又补足了七面。

    “巽风忙忙雷起兴,冯夷鼓舞怒不停。关伯撼动天地昏,飞砂走石穿山林。震响哮吼声,翻山入水怒涛惊,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

    一段起风咒被反复念动,二人的语速越来越快却始终整齐。

    因为弱水使他们这些内修道法的天师回流受阻,世钟为了稳妥,只好和任道是一同召出龙卷风。

    原本基础的法咒被世家的法器引导成了与上天接引的云顶罡风,片刃似的夜风碎片受令旗的带动,在原地画起圈来,转眼间就吸起深水,向空中流去。

    晁千琳被渐渐大起来的风带动了身体,冲向几人的动作都变得有点儿挣扎。

    蓝晶赶紧抢上几步把她搂过来。

    他还扛着白明,自己也站得不太稳,刚一拉住晁千琳,另一侧肩上就徒然中了一枪,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狙击手!”晁千琳叫了一声,当即扯住蓝晶,揽过白明。

    早在任道是和世钟没有来到室外的时候,那个埋伏在远处的狙击手就已经数次干扰战局,因为那人一直都在瞄准夭夭,晁千琳到和“白明”对阵之后才发现他的存在。

    之所以会发现,正是因为在她扛起白明的时候,一枚子弹擦着他的头顶擦过。若不是她体力有限,总在换手,白明始终在摇摇晃晃,恐怕就要被“开窍”了。

    这人在明显不敌夭夭的青萍生死关头开小差,让晁千琳意识到白明重伤之后依旧有危机存在。

    她把这份忧虑按下未表,不想引起对方过分的针对,只一直关注着这种带有灵力的子弹从何而来。

    所以,刚刚帮世钟挡下子弹,并不像她说的那般随意和凑巧。

    那人选择的时机相当巧妙,一定是处于可以俯瞰全场的位置,或是拥有体察这边情况的能力,不然也不会在两次她击退青丘,因胜利而放松警戒的时候出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边不止要桃之,还要白明?之前流沙只用了一次火箭弹,不会也是要保着白明吧?但他们招招致命,难道只是要白明的全尸?】

    晁千琳把白明护在身后,低声问蓝晶:“你没事吧?”

    蓝晶脸色都白了,只能强做镇定:“没事,还是我来架他吧。”

    “不用,他现在太危险,你看好四周。”

    三人藏到了任道是和世钟身后,有那面世钟布在晁千琳头顶的令旗掩护,一时对狙击手不再惧怕。

    可是对方怎么可能让这个搅乱优势的法术顺利进行,射出的下一发子弹瞄的正是任道是的额头。

    好在此时的水龙卷已经足以扰乱弹道轨迹,子弹擦着任道是的胳膊打了个空。

    任道是被吓了一跳,口中的咒语有些乱了,哼了几句才再次跟上世钟的语速。

    这种时候,世钟的心理素质就显得好得过分了。

    他在之前险些丧命的巨大恐惧之后产生了顿悟般的超脱,为了这些格外惹人怜爱的小辈,腰杆挺得笔直。

    夭夭那边的青萍战力本来就远远不如几千岁的大妖,这此危机关头刚好少了狙击手的掠阵,终于被夭夭揪住了头发。

    “可算是抓住你了,小老鼠!”夭夭阴冷地笑了一声。

    她已经恼得不能再恼。

    和青萍对峙已经有十几分钟,每次她有机会抓住青萍的真身,那个狙击手就会放冷枪逼她避开,青萍则借那片刻的愣怔或瞬间的躲闪溜回水中。

    动物精怪都是靠妖力和法力来支撑自身的行动,比起只靠法力的人类修者,受弱水的影响更大。

    夭夭根本都不敢多在水中停留,一旦法力循环被弱水切断,伞中的法术不能即刻发动,这个连舍弃手臂偷袭自己都做得出来的阴险女杀手就会要她为难。

    她超级不喜欢受伤,尤其是在桃之不在身边的时候。

    青萍的体力早就不济,面对夭夭分外狰狞的笑容,鼻间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恐惧淹没了依旧化为弱水的身体。

    她是个善于刺杀的刺客,和夭夭这种擅长近战的战士拼体力真的是为难她了。

    奇怪的是,远处掠阵的狙击手青莲很不对劲,对夭夭的火力始终都不够集中,使得这场硬仗越拖越长。

    她之所以有自信凭自己和青丘两人来到这伙人面前,除了提前准备好了应对妖怪和修者最有效的弱水阵,靠的就是暗处的青莲十秒换弹的绝技。

    可是今天青莲放冷枪的节点虽然没问题,效率却低得可怜,中途甚至中断了几分钟,害的她提前用掉了事先准备的“糖果”。

    他们是多年的老搭档了,这种神游物外的状况他以前从没有过。

    现在,那种修者的兴奋剂药力将过,青萍终于还是被抓到了,她咬咬牙,连用了第二次“糖果”。

    药量加成,效果会翻上数倍,这之后长时间的脱力和对修为的折损不可避免,但和命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而已。

    夭夭看不清水形态的青萍做了什么,却发现了她身上第二次徒然增长的法力。

    她真的不想再被这种杂兵绊住脚步,抓着青萍的头发把她猛地甩向已经初具规模的水龙卷方向,自己也踏着合拢的黑伞向水龙卷冲去。

    青萍在失重中途身子一颤,两手指向夭夭,空中接引弱水的两只风筝忽然出现在云底,像两架小飞机一样冲向她双手指引的方向。

    这是他们青眼帮众用一下午时间,聚集天地阳气才攒齐法力布下的引水法阵,此时居然能靠她一己之力随意调动,连青萍自己也有些惊讶。

    地面上的弱水随着她意念所至汇聚在她脚下,把她稳在空中。

    青萍打了两个响指,两只风筝引来的雨云和下方累积的弱水齐齐向她的对手夭夭卷去。

    夭夭撑开黑伞,挡住巨大的水流,可黑伞上的咒文却被冲洗得越发清淡。

    “啊!烦死了!”

    巨大的压力和烦躁挤得夭夭无法呼吸,她眼前一黑,声音顺着喉咙涌出。

    这一声震动天地,在场包括己方的所有人都在几个字符的飘摇间恍惚了一下。

310 风眼清灵

    耳蜗深处异常的白噪幻听、眼前闪过的奇异断层,记忆和现实的同步摇晃,所有人都急于抓住身边的东西稳住身形。

    青萍也是如此。

    仅仅这一瞬的分神,她就感到腹上一阵剧痛,整个人在漫天的大水中横飞了出去。

    没了她的控制,地面升起的水墙崩解碎落,两片雨云挡不住夭夭发狠的猛冲,几乎下一秒,她就追上了飞进水龙卷风眼的青萍,手上红光一闪,便把青萍整个人拍得向地面坠落。

    青萍在连续的失重间再次被近在咫尺的死亡唤醒,她顾不上剧痛,意念再起,欲唤起四周的弱水向自己身上汇聚。

    可是水龙卷已经连通了天地,周遭的弱水被强大的离心力和灵力拉扯,难以挣脱引力向她汇集。

    风眼正中的世钟和任道是闭眼不顾外事,只喃喃念咒,晁千琳和蓝晶则仰头观战,眼看着青萍虚晃了几下手脚,就又被夭夭追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从离地数米的位置又升上了高空。

    “呃……”蓝晶仿佛听到了脊骨断裂的声音,忍不住发出了痛在己身的叹息。

    青萍依旧没有放弃,求生意志占据了她整个意识,连打了两个响指,两只风筝便闯入了水龙卷尽头的天顶之上。

    龙卷中心再次出现了从上方降下的弱水,夭夭还没散尽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可弱水淋在身上的瞬间,她的身法便又变得迟滞了半分,难以赶上青萍遁入雨中,被她闪进了水龙卷。

    青萍的身躯都隐去,跟着飞速流转的水流旋转,肉眼无法捕捉,虽然头顶的两只风筝也随着散了,夭夭还是束手无策。

    一直观战的晁千琳突然踏着血阶跃上高空,朝夭夭喊了一声:“开火!”

    夭夭瞬间领悟她的意思,伞尖汇聚起一个巨大的火球,顺着晁千琳手指向的方向瞄准。

    晁千琳两手相合,又念了一遍悯火诀,九节鞭上的蓝焰骤然升得老高,她甩鞭直插环绕四下的水龙卷,用之前扯出白明体内青丘的方法一把扯住了青萍的脚。

    青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到了夭夭伞前,火光灼伤了她的双眼,这阵黑暗便是永恒。

    “真是难搞!”夭夭长叹一声,跟着被火球击飞的青萍跃出几步,一脚踢飞了她的尸体,从高空中一跃而下,顺道把晁千琳扛了下来。

    晁千琳看着水龙卷中随着水流渐渐下落,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小小尸体,干笑了两声。

    她到此时还不知道这个杀手姓是名谁,对她仅有的印象只有个爆炸头。无论是动用了多少机巧,能和夭夭战上这许久的敌人好歹还是值得尊重的,没像青丘一样自报家门真是可惜。

    “千琳,你怎么能抓住她?”夭夭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晁千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蓝晶大叫道:“龙卷不要停!”

    此时水龙卷已经降到了数米高,众人脚下再次汇起半米深的积水,为了防止忽然落下的大水冲击众人,世钟和任道是正用风托着弱水缓慢落下。

    夭夭和晁千琳都顺着蓝晶所视的方向转过头去,也感觉大事不妙。

    数枚燃烧汽油弹从之前众人被放冷枪的方向投了下来,连给世钟和任道是唱咒的时间都没留出,水面上熊熊燃烧的烈焰瞬间就包围了众人。

    蓝晶一把拉过晁千琳和夭夭,把她俩齐齐按进水里,同时吹起口哨,竖起光线环流在咒语不停的世钟和任道是之外,阻隔火焰对他们的侵蚀。

    见这情景,那两人忍着上身被烧灼,下身被水煮的难受,飞速御风,把身周降下的水火再次卷到高空。

    晁千琳和夭夭拖着蓝晶的胳膊,好不容易在被快速吸走的水中挺到了地面全部露出。

    夭夭一挣脱蓝晶的手就踹了他一脚:“笨蛋,我不怕火的啦!”

    晁千琳赶紧安抚:“他也是一番好心啦……其实我也不怕……”

    众人突然大笑起来。

    晁千琳赶紧查看被扔在一边的白明,发现他身上也没什么事,相比之下,另外三人则一身破烂,皮肤多少都有些烧伤。

    她突然想起白明作为白家大火的唯一幸存者,从李立青的冥火中逃得一命一直是个迷。

    【真是越来越乱了。】她暗叹了一声,让蓝晶背起白明,静静等待这水面上的汽油弹在龙卷中熄灭。

    夭夭突然说:“我看他们好像没有让水退下去的意思。”

    蓝晶道:“刚刚水龙卷退下之后,我们脚下的水和平均水位相同,并没有之前那么高。刚才应该是那三个人为了埋伏我们,特地把周围的水都聚在了这周围。”

    “这也行……?对了,千琳,你还没说之前是怎么抓住那个青萍的。”

    “那个女人叫青萍啊……”晁千琳笑了一下,认真地解释道,“之前我和那个能潜入血液的光头对阵的时候,发现他们潜入水中后整个身体都被打散成了与弱水相应的灵子状态,所以可以用灵子捕捉到。”

    夭夭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你们这些把自己变得乱七八糟的人都好可怕哦,把自己打散,咦……”

    她搓了搓肩膀,连连摇头。

    蓝晶突然发问:“那既然弱水能够隔绝灵气,为什么他们可以在其中潜遁呢?”

    因为这时情况稳定,有世钟一人维持水龙卷就可以,任道是也插话道:“对啊,之前那个青丘使用法术也被天上的弱水浇熄了,可他一直都能使用潜遁之法啊?”

    晁千琳惊讶地看着他:“你自己不是会用土遁术吗,为什么会问这种傻问题?”

    任道是认真地摇着手:“我们正一道的土遁术可是借了厚土娘娘的神通,和他们不一样的。”

    晁千琳不禁莞尔:“是吗?我感觉,他们把自己打散而成的灵子状态,和构成弱水的灵子形式相同,所以在弱水中行动完全正常。

    “我估计要练就这种功法就一直都离不开弱水,他们可能早就习惯了在弱水中战斗,才能切换自如。

    “但如果使用自身法力和法术,照样会被弱水克制,这一点他们就不是随时都能想起来了。”

    听到这里,任道是突然分了神,四下张望起来。

    “怎么了?”

    任道是转过脸来,严肃地看着晁千琳:“那个光头的尸体不见了。”

    晁千琳哑然失笑:“我又没杀他,他应该是跑掉了吧,再说,他就算死了,也可能被水龙卷起起落落卷飞了啊。”

    世钟突然停了咒语,捏诀缓缓放下周遭的水墙:“他肯定没死。他就是控制这周围水位的那个重要角色,现在应该和同伙汇合了。”

311 连锁反应

    任道是忙问:“你怎么知道?”

    “只有那个光头自始至终都呆在水中,有控制水深的机会和能力,他消失之后,这里的水位就恢复了正常,所以应该是这样吧。”世钟说着,看了晁千琳一眼。

    晁千琳其实不甚在意,但听起来也有道理,就点点头。

    世钟强行放下将要勾起的嘴角,维持着“十六叔”的形象。从这点来看,他的“中二病”确实不轻。

    头顶落下的弱水已经变得相当稀薄,脚下的水也降到了膝盖上下,众人各自吃了几颗世钟的丹药,在附近的商铺柜台上调息了一下,生怕再生事端,不敢多做停留。

    这种糟糕的状况下,兵分两路已经完全没了可能,满镇积水也无法开车,众人只能走着向北二桥进发。

    现在看来,那座桥应该就是由青眼帮守着。

    晁千琳依稀记得镇子为了保护那座古董石桥,制造地标式建筑,在桥上方罩了个高得异常的铁丝网架和超高的简易俯瞰铁塔。

    这附近的房屋基本都只有一二层楼,那个接近三十米高的铁架已经是狙击手能拥有的最佳位置了。

    为了保证视野,保留世钟的战力,所有的法器都被他收了起来,众人小心翼翼,各自负责一个方向,时刻提防着狙击手和敌人的突袭。

    谁知道这夜平静得吓人,连声昆虫的鸣叫和飞鸟的振翅声都没有,只有五双腿划破水面的哗哗声和雨滴落水的滴答声伴随他们前进。

    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蓝晶见晁千琳抱着胳膊在雨里打颤,自己背上却背着白明没法照顾她,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她似乎总在和任道是、世钟窃窃交谈些什么。

    连原本再不受她待见的四大家族在这时都比他更值得信任,蓝晶除了苦笑彻底没了脾气。

    他已经按照自己的逻辑做到了一切,只可惜这过程中的偶然太多了些,晁千琳事先被他拔高了期待,事后高预期带来的高失望使他刻意隐瞒的罪过被放大了数倍,弄巧成拙。

    他那个水晶般的小新娘背影依旧窈窕,却好像离他越来越远,让他忍不住紧赶几步,追到她身后,收获了一个没有情绪,仅是确认他存在的眼神。

    让人恼火。

    其实晁千琳根本没发现蓝晶一直在想些什么,或者应该说,她根本就没在意过蓝晶到底在想什么。

    这男人自顾自出现在她身边,给她添了些不大不小的麻烦,然后承诺奉献自己的全部身心来做牛做马,换取她爱他的一点点可能,和留在她身边的权利。

    她接受了这种存在实物的契约,承认了以“吻”作为交易用的货币。所以,她唯一在意的就只有他是否也承认这种货币的价值。

    之前她提议让蓝晶留守白明的时候,就已经干脆地撕毁了这没有任何见证的单薄承诺,斩断了曾经对他有过的信任和好感,以及对他存在理由的疑惑。

    一个不珍视机会、不尊重契约的追求者,对她的生活很重要吗?

    一个愿意为爱付出的生物,很稀奇吗?

    就算她不是晁千琳,没有这副容貌,任何一个不那么不幸的普通人,一辈子也总会遇见那么一个愿意为了自己的爱交出一切的人。

    当这个人不愿意再为得到你的爱努力,除了叹息还能做些什么,强求吗?

    晁千琳连叹息都懒得叹息。

    她务实地关心着世钟和任道是刚刚控制弱水龙卷时了解到的新情况,关心着世钟那件风衣里还藏着什么程度的战力,关心着夭夭之前展现出的能力到底有没有传言中那么神乎其神。

    白天他们就已经步行来过桥边,这次水前行比之前慢了一些,却也只用了二十多分钟。

    越靠近运河水位越深,之前见过的健身器材都被水埋了大半,似乎河边的地面比镇上要低矮许多。

    这附近几乎没有什么建筑物的遮挡,为了防止狙击手再放冷枪,世钟的令旗又一次笼罩了众人的头顶,不敢收起。

    但这座凶镇背后的那人准备已久,危机不仅存在于上空。

    弱水隔绝了众人对脚下的灵力感知,等任道是发现自己踩中了引爆符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感到汹涌的灵力从脚掌心传来,任道是的心就猛地一揪,他根本就来不及运用法力压制符纸灼烫的爆裂,只能大叫一声:“小心!”

    见到他往后猛扑,众人都下意识转身,巨大的冲击立刻从地面冲出,白日里见过的粉色地砖被震成碎块,随着被崩起的弱水横飞。

    蓝晶瞬间变回原形,把晁千琳藏在翅膀之下,世钟则调动令旗拦在众人和面前的爆炸点之间。

    以第一张引爆符发动的地点为圆心,爆炸在所有被地砖覆盖的地面向外扩散开去,运河的这侧堤岸被炸毁了大片,河水和弱水掺杂在一处向两岸涌来。

    仅能遮蔽爆炸冲击的令旗不足以应对这样的自然力,已在河边的众人被河水巨大的吸力扯向早就和岸上深水连成平面的河中。

    世钟赶紧召出又一面令旗,抓住数十米外的石桥,扯着众人往桥的方向移动,用平移的速度来抗衡弱水中的重力。

    原本遮蔽在头顶的令旗此刻像条布船,卷着六人移动,被坠得接近极限。

    那边静待时机的狙击手没有给世钟再使出其他法器的机会,没了距离限制,他换了挺干脆利落的mg4ke机枪,密集的子弹扫向河面上的众人。

    从近在咫尺的连环爆炸发生到现在不过十几秒,直面炸点的任道是和蓝晶都受了不轻的伤,人还在恍惚中,世钟的手诀和法咒应接不暇,根本来不及反应。

    晁千琳赶紧用一直没间断的悯火诀快速调起了一面血屏,堪堪挡住了朝众人正面射来的子弹。

    被卷在令旗底下的夭夭好不容易挣出身子,手中的伞一举到头顶就立刻撑开,脚在身边的某人身上一踏,轻巧地一跃腾空,顶着弹雨朝着已然可见的狙击手飞出一个火球。

    狙击手慌张地翻身躺卧在桥栏后躲避。

    夭夭连招呼都没打,一把扯过晁千琳,脚又在某人头顶踮了下借力,狠狠把她甩向桥的方向。

312 桥下桥上

    索性晁千琳反应够快,在空中收回血屏,抽出九节鞭,卷住桥栏。她身形还没稳住,就又被飞身过来的夭夭踩了一脚。

    夭夭借着这次的人肉踏板又是一跃,在桥上的铁架间几个闪身,顶着大火球轰击后崩裂四溅的火星,冲到了最顶端,手起伞落,一颗人头便在她面前直飞出去。

    “放冷箭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夭夭骂了一句,似乎还不解气,把桥上剩下的男人身子一脚踢到河里后又呸了他一声。

    她跃回桥上,刚要拉晁千琳上桥,就见桥两侧的河水像鲸鱼的巨口般突然升起,直接把晁千琳扯到了河中。

    “嗯?”

    夭夭一怔,身子一滑下桥,伞柄钩在桥栏上,硬是拉住了晁千琳的鞭头。

    大半个身子都被卷在水中的晁千琳立刻知道了来者何人:【青丘!】

    看来之前世钟也不是白白提醒,这个没什么大用的男人控水的手法似乎确实比青萍高上许多。

    夭夭被鞭子割出的血滴落在晁千琳头上,心里极其恼火。

    刚刚听到晁千琳没有杀掉青丘她就有些不满。

    看晁千琳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她还以为晁千琳是个和她一样干净利索的人。现在的额外麻烦是她一时优柔的不良后果,当真让夭夭出乎意料。

    晁千琳的腿被水涡卷着,使不上力气,只好把伤口已经合拢的左手往九节鞭上一荡,又捏了一条鞭子在手,甩进水中,拖住青丘的肢体,想救出自己的两腿。

    青丘早有准备,他故意在她周围绕着圈子,尽力拖延她抓住自己的时间,让那条血鞭上燃烧的灵力被弱水侵蚀分解得更多。

    被无效化的血液在水中扩散开来,缓缓沉降,晁千琳不敢放松,只能控制着自己的血液继续流出,和青丘拼着消耗。

    另一边的令旗上少了两人,速度快了许多,这时候也已经到了切近。

    世钟在这期间放出数面令旗,砖瓦般一面面地朝桥面铺展,任道是借旗面垫脚,向着桥上狂奔。

    桃木剑御使黄符,一道风刃朝晁千琳脚边的青丘切出,水面上的血立刻变为双倍。

    青丘突然受伤,心神不稳,被晁千琳抓个正着,整个人都被血鞭扯出水面。

    夭夭随即放手,和晁千琳一齐往仅在一米开外的令旗上坠,用两人体重带来的离心力把青丘抛到了另一面令旗上。

    任道是刚要出手把面前的青丘拖起来,晁千琳就一鞭到位,直接卷住了青丘的咽喉。

    青丘热腾腾的血液随着鞭子被撤开,爆了任道是满头满脸。

    “千琳!”任道是大叫一声,恶心地转身就要吐出来。

    这时,世钟和蓝晶扛着白明,也冲到了这座临时搭起的令旗桥面上。

    世钟推了一把任道是,让他少关注这些没用的事,赶紧回到桥上。

    跌坐在令旗上的晁千琳微微有些发愣。

    她刚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个人。

    脑海中没有对之前放过他的后悔,也没有对之后他可能继续兴风作浪的忌惮,连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恼火都没有,就只是觉得这人,杀了干净。

    【呵,感觉有点儿奇怪。】

    夭夭朝晁千琳叫了声:“想什么呢!”然后拉她起来,往桥面上冲。

    晁千琳缓过神来,终于发现,在青丘断气的同时,一股无比熟悉的强大压迫感徒然出现在附近,包围了周遭万物,甚至压制住了风声和雨声。

    “这是……?”晁千琳看向任道是,对方正好也在扭头看她,同样一脸不解,却用力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呢?它是怎么出来的?”

    任道是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苦笑一声:“管他的,跑就完了!”

    其实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不知道这股灵力究竟来自何物,可众人当日都在津城大阵中参与战斗,谁都能感受到这灵力带来的压力和恐惧,几乎不亚于入魔后觉醒的奚钩月。

    任道是打头翻过桥栏,蓝晶背着白明跟在他身后,夭夭拽着晁千琳飞快地追上,而世钟边迈上桥栏边捏诀收旗,落在了队伍最后。

    二十多米长的桥几步就能穿过,可偏偏在众人往河对岸冲的前一秒,一声爆吼震得桥身一晃。

    队首的任道是突然被一只宽厚的爪子一脚踩住了胸口,两排利齿直向他脖颈切去,他拼了全力挣开身子,肩头的一大块肉还是被直接叼走。

    凄厉的惨叫声后,任道是手中的桃木剑随声祭起,硬是撑住向他抓来的另一只利爪。

    夭夭反应奇快无比,两步跳过蓝晶和白明,伞尖朝着那只脚爪一刺即中,晁千琳也从后方用鞭子把任道是扯出来,扔给蓝晶。

    “来的这么快!”她抱怨一声,看着面前双眼血红,把口中血肉吐到水中的老对手。

    三米多长的茶色豹身,足有两米的五条虎尾,头顶月牙一样向后背去的独角,这不是齐升逸异空间外层那只上古凶兽狰又会是谁?

    任道是强撑着支起身子,肩膀痛过头了只剩阵阵麻木,脸上的表情完全失了控,接近尖叫地咒骂道:“妈的,妈的,妈的!”

    他右肩上的骨头都被狰撕咬断折,手臂和身体的联结只剩下皮肉,软塌塌地在身侧摇摆,基本算是废了。

    窄窄的桥完全被狰占住,根本没有冲过去的余地,晁千琳和夭夭已经在和狰缠斗,也暂时封住了狰对身后几人的威胁。

    蓝晶把任道是扶到一边,匆忙掏出颈间的水晶,悬在他伤口之上,帮他合拢伤口。

    任道是用左手收回掉落在狰脚边的桃木剑,鼻涕眼泪和汗水齐齐下落,身体剧烈的颤抖让蓝晶很难操作。

    他的神术只能在表象上联结皮肉,暂时用灵力构成的缝线牵扯住肩膀和手臂。等血肉自己生长出来之后,这种联结就会跟着身体恢复的进程消散。

    可先不提这么大块的骨肉缺失,以后还能不能长好,单是用灵力构成实体来补全这个血淋淋的开放式伤口,就因为天顶依旧不停落着的弱水雨变得困难无比。

    蓝晶不得不站起身,用翅膀帮他遮蔽头顶的雨滴,可是单手控制灵力和掌握水晶就变得很不方便。

    “你能不能自己拿着它,把它放在伤口中间?”蓝晶问任道是。

313 野兽失魂

    任道是朝他摆摆手,用左手拿着桃木剑,把挂坠的长链绕在剑尖,让水晶保持在蓝晶指定的位置上。

    灵力生出的肌肉组织构建得还是极其缓慢,蓝晶却丝毫也不敢偷工减料。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很难预料,任道是的手臂要是在之后的活动中掉下来就麻烦了。

    而且,若是他再错一步,他和晁千琳已经变得麻烦的关系,就更麻烦了。

    任道是在蓝晶的照拂下总算缓了神,他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把丹药,因为痛和惊吓而鼓噪的心跳在耳道里翻腾,一刻不停。

    但狰怎么会放过这个上次让他栽了大跟头的倒霉天师呢?

    就在夭夭和晁千琳与五条长尾缠斗,无法分神的瞬间,它头上的尖角突然汇出一个巨大的灵力光球,朝着任道是的方向狠砸而来。

    之前从河里往桥上赶的过程中,世钟就一直都没闲着,此刻法力不济,放出阻挡光球的令旗速度不够快,硬是被光球推翻错开。

    眼看着光球近在眼前,蓝晶下意识抓过任道是的桃木剑,想把固定在剑尖上的水晶送到灵力弹前,再用口哨辅助作法,抵抗它的接近。

    谁知桃木剑的剑柄离开任道是掌心的瞬间骤然缩成一道光华,变回了那个任道是一直挂在腕上的桃核手串。

    蓝晶手里拿着手串一脸呆滞,水晶直接掉落在任道是裸露的伤口上,痛得任道是又是一声惨嚎。

    惨嚎声起,桃核手串当即随着声音飞出,向那颗灵力光球撞去。

    光球在空中这片刻的停滞给了世钟时间,那面令旗绕着光球突然放大,把光球整个裹住,极力压缩,光球在其中炸裂开来,令旗被涨得几乎贴到任道是和蓝晶脸上。

    白色的烟雾从布缝消散后,这面残破的令旗“啪”得掉在地上,彻底完成了它的使命。

    蓝晶和任道是又踩着生死线走了一遭,心跳都几乎停了。

    半晌,任道是愣愣地说道:“我的剑只有我能用。”

    “哦。”蓝晶也愣愣地应和一声,把水晶从他的肉上拿起来,又惹得他大叫起来。

    世钟原本在帮晁千琳和夭夭掠阵,但他此时驾驭法器根本跟不上那边逆天的反应速度,出手很容易越帮越忙,现在更是不敢再放着任道是等人不管,干脆撤回桥头,守着蓝晶给任道是疗伤。

    他象征性地问了一句:“用不用我帮忙?”

    蓝晶摇摇头,看了一眼对抗着野兽的晁千琳,不禁长叹一声。

    两个上古妖怪的争斗中居然掺了个她,真是让他们这群大男人尴尬的不行。

    晁千琳自然一点儿也轻松。

    从入夜以来,她几乎一直都在放血,刚刚被青丘拖着那半分钟更是纯粹的消耗,整个人都已经变得惨白。

    她的身体状态就算再异常,也无法和世钟那种调息便能慢慢恢复的法力相提并论,现在要抗住狰的身法就已经相当吃力,若不是狰的法术之前瞄准的是任道是,她免不了要拖夭夭的后腿。

    可是,她从夭夭和青萍对阵时就已经在怀疑,这只猫妖的武力该不会是被外界神话了吧?

    夭夭确实很强,却强得可以想见,不像刚入魔的奚钩月那般让人看不见战胜她的可能。

    虽然弱水对她的克制相当大,但她之前几乎只和青萍交过手,怎么也不该在此时便累到变得如此平凡。

    看起来,夭夭对狰也同样吃力,一直敏捷的身法此时也变得有些迟滞,几乎和晁千琳相差无多。

    相比之下,狰的能力却比上次强上太多了。

    那个没有灵气存在的小空间对它的削弱相当大,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未化为人的狰在同等的自然条件下发挥出了它真正的实力。

    上一次,晁千琳的九节鞭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开它身上的灵力屏障,可是现在,她的鞭子和夭夭的火球几乎不能伤它分毫,对上它灵活如蛇的长尾,两个人没占到一点儿人数上的便宜。

    狰的眼睛是血红的,凶残得如同没有神识的真正野兽,动作原始又直接,利爪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趁着夭夭抗住五尾的片刻,晁千琳喝问道:“你离开那里,不去找帝江,来这里做什么?”

    狰一听到“帝江”这个名字,突然滞了半秒。

    【果然不对劲……】

    晁千琳在狰开开合合却未发出任何声音的巨口中发现了端倪它喉咙正中的悬壅垂在微微颤抖,似乎腔中有声音要发出,可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听到。

    “夭夭!”

    晁千琳急唤夭夭一声,却没得到响应,她突然发现,夭夭的嘴也正自喃喃,同样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她的动作似乎比之前更慢了一些,但这实在微妙,在战时尤其难以发现。

    晁千琳脑中轰鸣一声,她有些懂了现在的情况。

    异空间中的上古凶兽狰会出现在这里,阻拦他们的去路,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

    若说它是为了复仇,它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在这时出现,难道它知道她和任道是的行踪?

    可它如果真的知道他们的行踪,凭它大闹人界的夙愿,怎么可能会等到他们来这鬼镇才过来袭击呢?

    莫非它也和佣兵团、青眼帮一样收到了丰厚的报酬?

    这只野兽有可能被人类的金钱诱惑吗?

    就算这些都是真的,来到花花世界的狰也受到了钱权的诱惑,它也不该上来就要一口咬掉任道是的脑袋,什么耀武扬威的话都不说吧?

    而且,看狰现在的样子,它似乎是有话想说的。

    它古怪的样子,那只猫同样也有,而且,能力大增和能力减弱都在推动他们这几个人类灭亡的进程这两只野兽,八成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

    只是,狰受控已久,夭夭才刚刚中了门道。

    知道了这些,晁千琳赶紧趁夭夭还没彻底失魂,依旧帮着己方战斗时从缠斗中抽身而出,招呼世钟:“十六叔,不对劲,帮忙!”

    “怎么帮?”

    “把狰控制住!”

    “你俩都在,我的法器不方便!”

    “那就控制他们两个!”

    几乎就在晁千琳这句话出口的同时,两只风筝飘到她上方,霹雳声起,一道紫光朝她头顶直劈下来。

314 云上风筝

    晁千琳早料到控制狰的人就在周遭,向世钟的方向一个闪身,避开了炸雷劈下的中心点。

    原来那两只风筝不只是接引弱水的阵法,还是控制全局的阵眼。

    世钟似乎也明白了些,赶紧往嘴里塞了颗丹药,强行调动法力,再次抽出腰间的法鞭,凭空一抽,也是一道雷电朝着空中的风筝追去。

    两只风筝轻飘飘地在空中摇晃了一下,便躲过了那道雷。

    这风筝周围除了云朵一直没有参照物,唯一一次出现在他物之侧便是之前在水龙卷顶落下暴雨时。

    可是水龙卷的风眼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清。

    此刻,这道雷打到了云上,照亮了两只风筝,与雷电飞去的路径对比,几人才发现,它们的位置众人比想象中高出很多,它们的大小也比众人想象得大出很多。

    而且,两只风筝像要证明自己一般,从空中缓缓降下,十余米的两片月白色菱形布面压到头顶,大小着实惊人。

    世钟把法鞭往手上一缠,两手连捏了十几个法决,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最后一个手势之后,法鞭顺着剑指方向朝狰直接飞出,在空中化成一道电光,四散成网,劈头盖脸地扑了下去。

    噼噼啪啪闪烁的电网面积太大,晁千琳来不及闪开,却被网直接穿过,身上没受一点儿伤害。

    夭夭似乎还在混沌之中,没有躲闪,狰则立刻用长尾甩开夭夭,脊背一拱,头顶的尖角上就又一次汇聚出一个远大于前次的灵子光球,抵在已经贴近的网身上,用自己的灵力和世钟的网抗衡。

    按理来说,世钟是绝不可能胜得过亢奋的狰的,可是他突然像个暴露狂似的把自己的风衣整个打开,见到他这件风衣的内里,晁千琳顿时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只见他两片衣襟内各有四排内袋,极为整齐地插着令旗、令牌、天蓬尺、黄符、师刀,以及诸多晁千琳叫不出名字的世家独门法器。样样精巧的物什齐刷刷地码放着,简直能治好强迫症。

    虽然之前就知道世钟这件风衣相当有料,但晁千琳怎么也没想到加在一起总量近百。

    【这家伙简直是把仓库带在身上啊!】

    世钟口中急念:“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我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应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保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电光流动的巨网与狰的灵力球相抵,咒文悠悠唱响,因为过快的语速和其中蕴藏的力量,听着不似人间音节。

    世钟身上见了三光的法器也随着咒声蠢蠢欲动,铭刻在上的符文缓缓亮起,金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他手诀再翻,两柄天蓬尺直接飞至掌中,像标枪似的被他直接投出。

    晁千琳倚着桥栏躲开擦身而过的金光,眼见着法尺直穿网孔,插透了狰的光球,稳稳地定在了狰和夭夭外侧。

    光球一被通过,其中循环成环的灵力便被天蓬尺引流,缠丝般向尺上绕去。

    世钟手上不停,顷刻之间连着飞出九柄天蓬尺,大网像魔术师插剑而过的木箱一样,均匀地绞在了狰和夭夭身上,那颗灵力球上的灵力也全被通过的柄柄法尺带走,消散在虚空。

    虽然世钟自己身上法力不济,但这些法尺中蕴藏的力量和狰的灵力着实帮了大忙,数秒之间就让他成功完成了晁千琳控制二妖的交代。

    正这时,两只风筝也已经一上一下到了切近,更靠下的风筝紫光大胜,有意不给他们躲闪的空间,突然又是一道炸雷朝晁千琳劈下。

    晁千琳被世钟华丽丽的手法分了神,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世钟却作法未停,手中天蓬尺再次发出,直接朝晁千琳头顶打过去,把那只巨大的风筝掀了个偏,而它放出的雷电也就跟着偏离,擦着晁千琳的后背打烂了桥栏。

    世钟本人的法力已经见底,这柄天蓬尺中几乎只有开光时被存储的法力,威力微乎其微,能做到的也仅是如此。

    晁千琳闪开之后,九节鞭往上猛甩,六棱柱形的鞭头脱离了鞭身,追着天蓬尺坠落地方向冲上十几米的高空。

    可那风筝的速度比她想象的快上许多,流星似的鞭头仅仅擦过风筝的边角,因为飞得太远脱离了她的控制,只兀自又向上直飞了十数米,便化为血液落下。

    世钟忽生妙计,手中天蓬尺再出,对晁千琳叫到:“点燃它!”

    晁千琳会意,鞭子往尺尖一甩,幽蓝的灵火把天蓬尺变成了一柄火箭,顺着世钟的指引向那只风筝打去。

    那只风筝的侧翼已经被晁千琳的鞭头烧掉了数寸,动作不再灵活,躲闪飞转而来的天蓬尺极其吃力。

    突然,其上有一人站起身来,从身后抽出了一柄长剑,捏诀念咒,踩上剑身跃到空中。

    【风筝上居然有人?】晁千琳有些惊讶。

    毕竟之前这两只风筝都在百米的高空之上,那里空气稀薄,温度又低,从下午到现在已经有六七个小时,人在上面停留这么长时间恐怕身体难以承受。

    可事实就是如此。

    青眼帮的成员个体实力都没有多强,相互之间配合为上,团队精神相当坚定。

    为了接引远方的弱水,祈雨控阵之人必须一刻不停地作法维持,所以风筝上的青山从下午就一直和风筝升在空中,闭气调息维持一切,等待下方行动的信号控制降水,全然不顾他务。

    在地上的兄弟姐妹战斗时,云上的青山完全无法参与,甚至根本不知战况,连两只风筝被青萍唤到水龙卷中时,他其实都是无意识状态。

    可是在青萍、青莲、青丘统统战死之后,下方的凶兽狰即时出动,他们的计划被推动到了第二阶段。

    受到感应的青山也按照原定计划,从冥想状态中醒来。

315 尤达戎术

    自己被唤醒就说明同门已经失守,青山的心情相当沉重,而且,他必须御使着法阵,很难使出其他招法,被动已极。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另一只风筝上的同伴终于发来了信号。

    虽然两只风筝都被用于传送弱水,可实际上需要操纵弱水法阵的只有青山一人,那只高处的风筝上同样始终在冥想状态的青雨,负责的是驾驭那只凶猛的野兽,狰。

    青眼帮融会贯通的各派术法之中,包含了某代被开革出族的苗疆人带来的尤达戎术。

    “达戎”在苗语中指龙,“尤”则指制服和驾驭,这种法术用汉语翻译过来便是御龙术。

    说是“御龙”,实际上“龙”代指了一切的鸟兽虫蛇,这正是苗疆人控制野兽来帮助他们捕猎和战斗的秘法。

    通过青眼帮内多年的交流和融合,帮众发现尤达戎术独特的唱魂语兽令可以与道家的镇魂歌相互配合,使这种法术控制野兽的时间大大延长,控制的兽类的强度也大大增强。

    风筝之上的青雨掌握的就是唱魂语兽令部分,可以驱使被操控的野兽做出指定的行为,而狙击手青莲则掌握着道家的镇魂歌,负责对野兽的封锁和压制。

    在青莲死去后,狰从一直被封锁行动的状态中脱出,被唤醒的青雨立刻下达了指令,让远处待命的狰赶到桥边。

    这还是没能阻止青丘的死亡。

    青雨是青山的恋人,而青丘是青山的亲兄弟。风筝上的二人无法亲眼看到下方的景象,青丘的死青山尚不知情,青雨却通过狰的眼睛见到,实在是悲愤交加。

    她不知道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恋人,只好向他传讯,让他把风筝下降到可以袭击敌人的高度,自己则借狰拦住众人去路的时候,按照原本的计划,用语兽令对夭夭进行催眠。

    可是,青眼帮的原定计划其实是让打头阵的青丘、青萍和青莲三人在弱水区域内拖延住敌人,然后立刻唤醒上方的两人,使用全部兵力一举拿下棘手的夭夭及同伙。

    在云顶之上的青雨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早就应该通知他们的青莲到死也没有发出信号。

    而且,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按战斗持续的时间来推断,敌方似乎并没有压倒性地手刃三个同门,直接杀到这儿来。

    尤其是控制了夭夭之后,青雨对这个据传武力极高的上古野兽更是轻蔑了许多。

    当初他们收服狰时至少还有七个同门共同拖延,足足半个小时才把狰彻底用语兽令催眠,可夭夭几乎是转眼就中了法术,开始了浑浑噩噩,这个可以化人的妖怪似乎还没个凶兽的心智坚韧成熟。

    那么,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萦绕在青雨心中,让她忽视了看似山穷水尽的世钟怀抱着超越她想象的大量法器。

    袭击过发现事态有异的晁千琳后,她和青山因为轻敌,在十数秒间被世钟封锁了狰和夭夭,更夸张的是,世钟和晁千琳直接威胁到了依旧出于高空的青山。

    此时座下风筝被袭击,青山不得不弃了这阵,亲自上场。

    青雨作为恋人和后手底牌被他留在更高的空中确保安全,但见到下方这般情景,青雨也赶紧驾着风筝连发雷电,向天蓬尺狠劈。

    “御剑飞行哦……”晁千琳看到风筝上踏剑而来的青山,丝毫都不觉惊讶,反而感到有点儿讽刺。

    这反派的法器倒是比这边的自己人更加像正道,真是让人尴尬。

    世钟全神贯注地控制着那柄天蓬尺,法尺从风筝正中穿过,把巨大的布面撕开了一个破口,又钻进了风筝骨中,扯着熊熊燃烧的风筝继续追赶青山。

    大面积的蓝焰在空中翻飞甚是壮观,晃动的高亮物体晃花了青雨的眼睛,分散了她劈下的雷电。

    受影响更大的则是青山。

    他对天蓬尺的躲闪几乎全靠视觉。晁千琳的灵火在修炼道家功法的道士、天师灵觉之中就像一团烟雾,很难被捕捉到轨迹和具体形态,这时更是扯成了蔚为壮观的一片迷雾,甚至掩盖了天蓬尺的行动。

    世钟在晁千琳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此时特地利用这种机巧掩盖了一个真相他的剑指突然分开,像之前任道是控制七张符纸分飞两边一般,把空中那柄天蓬尺分为了两半。

    其实,他原本飞出的就是两柄相叠一处的天蓬尺,更是用晁千琳的灵火掩饰了与之前数柄法尺不同的体积。

    高空之中的青山和青雨本来也就只能看个大概,完全没发现其中蹊跷。

    这时两柄燃着幽蓝灵火的天蓬尺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地朝着青山的胸口和背部交叉刺来,青山躲无可躲,只能在从飞剑上一跃而下。

    可是,他依靠重力的下落更加失了闪躲的能力。

    两柄天蓬尺在空中一个交叉回转,依旧是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干脆利落地在青山身上开了两个窟窿。

    【呵呵,看来没法汇报千琳和夭夭杀人了。】同样下了杀手的世钟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

    “青山!”

    眼见青山尸身落入水中,青雨目眦欲裂,尖利的叫声和与声音匹配的心神使她自身的法力不稳到了极点。

    受她控制的狰和夭夭身上的灵力、法力也狂乱地震荡起来,把世钟布在他们身上的电网和天蓬尺震得向外冲刺而出。

    世钟再次抽出一柄天蓬尺,双手交握,借上面与其他天蓬尺联结的符文来压制受到冲击的封锁之势。

    一直是法器之战,晁千琳帮不上什么忙,在一旁休息了一阵。虽然她不能像天师们那样靠调息恢复法力,但身上的疲惫总算有了些许缓解。

    可是,身体稍一舒展,她便察觉到了四肢百骸中一齐出现的不对劲。

    虽然她自己身上一直伤口不断、血流不止,却无法让她忽视此时此刻周遭空气中骤然而起的血液味道。

    这样浓烈的血腥味儿让人产生了身处战场,遍地残骸的错觉。

    而且,这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不像是鲜血虚幻中的满地尸体似乎在短短数秒中发酵**,变质凝结,恶臭和诡异的酸味儿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推进到每个人的鼻端,令人作呕。

    更奇怪的是,这种味道让她的每个骨节都变得生锈般僵硬和迟滞。

    她向空中看去。

    不知何时,稀稀落落的弱水雨,居然已经变成血红色。

316 入血化雨

    血水一沾到笼罩着狰和夭夭的电网与法器就立刻浸了进去,“咝咝啦啦”的刺耳噪音连响,瞬间就把惧怕污秽的道家法术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世钟受到法术的反噬,握着的天蓬尺瞬间变得滚烫,一下子从他手中弹到了三米开外,他胸口一甜,呕出了一大口血来。

    电网上横着的九柄天蓬尺上金光迅速黯淡消退,噼里啪啦地掉落满地。

    法术一消,一直被正法雷电压制在下的两只妖怪通通暴露在桥面上,凶狠的鼻音让桥上众人都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只听得云顶那只风筝上又一次传来了那个尖利的女声:“哈哈哈哈,青山、青丘,我来给你们报仇了!”

    就算她不说这一句,大家也知道是她搞的鬼,可是这时眼前就有两只野兽虎视眈眈,谁有闲情去理这个疯女人?

    夭夭似乎还没有完全被语兽令催眠,只是不知道要给几人帮手,狰却还是那副念念叨叨却不发声的状态,朝着晁千琳一个躬身,猛扑而来。

    晁千琳也顾不上头顶落下的血雨了,她不敢躲开,只怕连累身后还没缓过口气的世钟,双手扯着九节鞭的两头,硬是拦下了狰扑下来的利爪。

    狰低头用角往她怀里一顶,灵力瞬间在角上汇聚。

    九节鞭对上它物理性的撞击和灵力上的冲撞,鞭节间的圆环被拉扯到了极限,竟然断裂开来,一条长鞭顿时碎成了三截。

    她不得不矮下身子避过这一下,一个巨大的灵力球就这样擦着她的头顶朝世钟直飞过去。

    好在蓝晶已经帮任道是接上了手臂,任道是也在这期间靠丹药镇痛提气调整得差不多了。

    他把桃木剑一提,几道灵符从胸口飞出,口中的“风火雷电,急急如律令”和符纸同时飙到世钟面前,数道风刃把灵力球切成几片,携着碎片向不同方向飞散开去。

    世钟赶紧退到任道是背后调息,蓝晶则跟着任道是上前,唱起了一串奇怪的咒语,声音和口哨一样汇成一个个崎岖的符文,飘到他身后,拉扯出极长的白色光线,把晁千琳拽离了狰的爪下,放到了世钟身后。

    卷曲得毫无规则却犹如实体的魔法光线拖住了狰敏捷的动作,任道是则借这段时间踏着罡步唱咒道:

    “风神顺行,元始徘徊,诸神护卫,天罪消愆,各遵法旨,不得稽延,急急如律令!”

    天上的血雨似乎比弱水更加克制雷火正法,任道是只好用风神咒唤出罡风来向狰切削。

    狰本身就对任道是敏感异常,加上背后失控的青雨,此刻暴躁无比,爪上汇聚出闪着光的灵子层,拍切着面前的魔法光线,饶是蓝晶的音调婉转如莺,也敌不过这压倒性的冲击。

    好在任道是的风神咒适时念完,唤出的罡风在他桃木剑的指引下化作一道风镰,飞行之中带出的风也跟着汇入其中,到狰面前时,这道风镰已有三米多宽,让狰躲无可躲。

    见此情形,狰的脊背高高隆起,酝酿了瞬间,一声爆吼从吼间动荡而出。

    依旧是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频率,也依旧是难以抵挡的猛烈震荡向众人席卷而来。

    晁千琳一把拉过蓝晶和世钟,把他俩和地上的白明扑在自己的血屏之后。

    任道是周身笼罩着自身法力,却还是被震得呕了口血。

    【妈的,这家伙比在异空间的时候还要猛!】

    任道是来不及感慨就被猛扑而来的狰又一次按倒在地,雪白的利齿再次向他咬了下来。

    “还来?”他大叫一声,闭上眼不忍心看那张血盆大口,身上压着的狰却忽然轻了轻,按着他的力道都轻了不少。

    “什么情况,时光倒流了吗?它怎么又在咬你?”夭夭疑惑的声音从狰的背后传来。

    原来,这巨大的吼声居然把她从语兽令的控制中惊醒了。

    夭夭扯着狰的两条尾巴,石桥被踩出了两个深深的足印,可见这二兽力道之大。

    猫科动物实在难以忍受被抓住尾巴的痛苦,但狰一时无法挣开,又是一声吼叫,把任道是震得七窍都流出血来。

    “夭姐,救命啊!”他耳边都是被震出的杂音,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能拼了命地发出尽可能大的声音。

    夭夭因为过于用力,连话都说不出来,仅仅轻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可是,她也感到自己的骨缝像被锈实了一般,连使出多大力道都不能完全控制。

    比起生死营救中无法分身的任道是和夭夭,另外的三人更早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只在血雨中淋了这么一会儿,世钟和蓝晶的皮肤上就开始出现了黑色的斑点,看起来像是被硫酸烧毁腐蚀了一样。

    蓝晶忍不住抓了抓手臂上的黑斑,皮肉居然溃烂着掉落下来,碰过那块皮肉的指尖也跟着溶解一样变得软塌塌的。

    他向来最在乎形象,见到这情形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晁千琳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发现上面虽然没有出现那样的黑色斑点,皮肤却也变得像泥水一样可以搅动。

    “十六叔,这是怎么回事?”

    世钟茫然地摇摇头。他也算世家学识广博、能力出众的一员,既有开发法器、法术的科研能力,又有操纵大量法器的实战能力,却从来没见过这种法术。

    一直借狰的眼睛观察一切的青雨适时解答了这个问题:“你们这些正道不是很厉害吗?没见过真正的邪法吧?

    “反正青山已经死了,为了给他报仇,填上我这条命算的了什么?

    “我已经入血化雨,其中剧毒噬肉销骨,再有几分钟你们就会融化成一滩滩血肉,给我的青山陪葬!”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那只风筝不知何时已经降到了离地不足十米的高度,一个披头散发的瘦高女人癫狂地大笑着,状态相当不正常。

    晁千琳觉得她的话莫名有些耳熟,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世钟提起衣领,咬出颗胶囊吞了下去。

    【特工服毒?】

    这样的联想同时出现在晁千琳和蓝晶脑中,毕竟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像谍战剧中的常见场景了。

    可二人立刻就知道了那颗胶囊的作用。

    一息之间,世钟身上就突然爆发出充足到溢出的法力,似乎比他之前状态全胜的时候还要强上数倍。

    接着,他抬起头看着风筝上的青雨,冷笑着说道:

    “知不知道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

317 控水**

    这奇怪的毒雨法术在没有钻研丹药的奚家人在场时很难分析出毒性和解毒法,弄不清来由的情况下,击毙了青雨可能会造成已经中毒的众人全军覆没。

    但有了青雨自己的解答,立即就有个念头撞入世钟的脑海,让他觉得此举必将颠覆整个战局。

    世钟悄悄瞥了一眼晁千琳。

    说到底,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且不论喜欢、爱一类被放上神坛的话题,在美丽的异性面前出风头这种事,性取向正常的男青年都很有兴趣。

    他把风衣大动作地甩开,潇洒地往晁千琳头上一搭,开阖之间,自己都被自己的气场打动,肾上腺素瞬间狂飙入脑,眼神里全是对夸奖的期待。

    可是晁千琳和蓝晶都还处在对他后背情况的震惊之中,尽管是这样紧迫的关头,脸上的笑都快忍不住了。

    她只能勉强地点点头,低声说:“谢谢。”

    好在她的容色足以掩饰一切尴尬,中了胭脂烫的世钟心里美滋滋的,正气凛然地转身摆了个poss,朝着空中的青雨大声说道:“束手等死吧妖女!”

    蓝晶压低了声音对晁千琳说:“之前你回旅馆的时候他穿风衣了吗?”

    晁千琳连连摇头:“没有,他好像从床上爬起来套上风衣就跟我们走了……”

    “所以……他是趴着睡觉的吗?”

    被这样谈论着的世钟终于在那二人期待的目光中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后背,抽出了腰带上插着的那面铛子。

    这是种道士开法场时常用的法器,比成年人的小臂略长,由一长一短两根木条钉成个直角l形,直角间夹着一个直径二十多公分的铜盘。

    铜盘约一寸深,盘壁一圈铭刻着道家咒文,盘底内外分别浮雕着神荼和郁垒二位天神。

    这么个不小的物件一直在世钟腰间插着,藏在后背,被风衣裹着时根本没人发现,就是因为世钟本身比看上去消瘦太多。

    他身上似乎除了骨头根本就没有多少肉,体重连晁千琳都不如。

    这样一个干巴巴的瘦子背上背着个小盖子,腰上还吊着个敲铛子用的鼓槌,确实是有些滑稽,加上他穿着的裤子侧边齐刷刷的两排裤兜在风衣脱下后鼓鼓囊囊、极为明显,也难怪晁千琳和蓝晶觉得好笑了。

    世钟全然不觉,自我感觉依旧良好,他把铛子高举过顶,拔出鼓槌翻着花地猛敲了三下,口中大声唱起咒来。

    青雨知道他要对付自己,可她确实已经决定豁出命去,便驾着风筝往低处又降了几米。

    她依旧那样诡异地笑着,两手摆了个极为扭曲的动作,身上有隐隐可见的红丝向着周遭的雨滴中汇去。

    青眼帮此次接下这单的小队代号便是“弱水”,队中每个人都对弱水有一定的操控能力。

    这个弱水大阵是他们这只小队,也是整个青眼帮众最高规格的行动,被反击到现在这个地步,孤身一人的青雨崩溃到疯狂也很正常。

    她的身体在动作间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好像身上的血肉都跟着法术被析出到雨水之中,众人周遭的血腥味儿和腐臭味儿又浓了不少。

    世钟全然不管那些,随着他口中蹦出的稀奇音节原来越多,他的身周聚起了一层薄薄的金雾,升腾而上。

    被金雾阻隔,降下的雨水越来越少了。

    很快,金雾连成了一片金光,悬浮在整个桥面之上五六米的高度,托住了所有降下的雨丝。

    没了血雨的侵蚀和弱水的克制,和狰对阵的夭夭也变得更加轻松,跃入跃出的动作灵便起来,速度开始向她之前的状态靠拢。

    趁着这档口,任道是赶紧大念起雷诀,用正法来削弱狂暴的狰。

    云上的青雨苦笑了一声:“非要逼我做的这么绝吗?”

    她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直接划开了自己颈侧的大动脉。

    “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世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青雨又是尖利的大笑:“放心吧,你们死的更快!”

    随着她奔腾的血流,世钟聚起的那片金雾之上的雨水翻滚沸腾,骤然降下,似乎把他的正法全部腐蚀个干净。

    这次落下的血雨比之前的状态更猛,包括众人脚下的石桥在内,沾上雨滴的东西立即就被灼出血红的痕迹,众人的衣服和皮肉当然也无法幸免。

    世钟的风衣转眼就被腐蚀出大大小小的孔洞,其中法器虽然没有损坏,但上面被他咒文调动的金光都消失一空。

    连晁千琳的皮肤都和万物一样崩坏**,蓝晶顾不上自己的身体,赶紧化为原型笼住晁千琳,却因为体表面积变大,伤得更重。

    狰同样被腐蚀了一身伤痕,夭夭和任道是的护体法力也全都不再灵验,更是慌乱起来。

    世钟突然有点儿庆幸之前没有直接用击毙青丘的方法击毙了青雨,不然他搞不清对方的法术就会直接引发这样的惨状。

    现在看来,青雨入血为雨的法术是一种巫术,和她自己说的一样,这是种以命换命的法术,施术之人献祭自己来换得法术的效果,她离死亡越近,献祭的血肉越多,法术的效果就越强。

    好在世钟也有准备,他急敲铛子,空中的咒语与之前全然不同,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

    咒声之中,他的裤兜之中连续飞出了数十张黄符,顶着降下的血雨,陆陆续续地在空中报销,好不容易才有十八张符咒成功挺到了咒语念完,足够施法。

    世钟踏着罡步,最后一句终于念完,口中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

    他手中的铛子被狠狠抛到空中,十八张灵符绕着铛子疾飞不止,与此同时,众人视线可见的整个空间之中,所有的水全部停止了运动。

    河流在坝间静止,雨水在空中停住,连这几个小时不停的雨留存在空气中的水汽都不再漂浮。

    青雨脖颈上的鲜血也停止了外流,而且,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动作的能力。

    其实,不只是青雨,在场除了世钟以外,所有人都无法控制身体,只能在原地呆立。

    这种强横的控水之法就是世钟之前想到能够颠覆整个战局的终极禁术。

    但强大的效果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世钟胸口震荡不停,一口血呕在衣襟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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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断更】刚从破庙来到城市,妹妹就卷入了正、邪、妖、魔各组织无尽的纷争,晁千神不禁疑惑:美貌到底是馈赠还是负累?窥探天机,五弊三缺,阴阳运转着看似合理的规则,这真的,公平吗?捡来的瘟神、不着调的天师、心魔少女、科学狂人……这群作祟的“妖魔鬼怪”还要让世界陷入怎样的深渊?去他娘的世界和平!晁千神费尽心力,只想打破妹妹身上作祟的“美貌”!特注:本书基本不包含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望坚持三观,正确看待。一切宗教相关内容纯属娱乐,如有冒犯,呵呵呵呵。祟祟平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祟祟平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祟祟平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