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相亲杂谈
女人的八卦之心在这种闲暇时刻格外躁动。
晁千琳很难忍住不去注意奚满月那边的动静,眼睛明明还盯在手机上,头和肩却不自觉地向客房方向偏。
她此时斜倚在沙发上,头发绾成个高髻,拿着手机,双脚搭在白明背后,俨然一副宅女模样。
手中的小圆扇不自觉地摇着,她的吊带下摆因为姿势翻了起来,牛仔裤腰也微微开,无论是谁走过来,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马甲线和内裤上的蕾丝花边。
晁千神正好从厨房出来,擎着茶壶经过沙发,见她这副撩人而不自知的样子,探身把她的下摆拉下来,盖住一片春色。
弯腰时,他眼睛一瞥,却看到她手机屏幕的黑白画面中,姿势暧昧的水手服女孩边上,有个被红圈圈住的“限”字。
“诶,千琳,你在看什么?”
晁千琳本来正偷偷摸摸地注意着奚满月那边的动静,连晁千神帮她拉衣摆的动作都没注意到,被他这么一问吓得浑身一凛,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坐直起来:
“大哥,你很没品诶,偷看女孩子的手机要遭天谴的!”
做贼心虚的人总是急于表现出自己所做之事和对方看到的不同。
虽然晁千神除了她走光就没看出什么别的,晁千琳却生怕对方发现她在偷听,赶紧退出了漫画界面,把漫画的标题亮给晁千神:“喏,大嫂推荐的漫画。”
晁千神眉尾一抽,语气不善地叫到:“任道是?”
“怎么了怎么了?”任道是慌慌张张地从厨房跑出来,探头看向面色阴沉的晁千神。
晁千神直起身子质问道:“冈田和人老师的大作是你推荐给我妹妹的?
任道是一惊,视线匆忙闪躲起来:“呃……这个……”
晁千神低沉着说道:“她还是个小孩子诶。”
“千琳都十九岁了诶。”
“大哥,我都十九岁了。”
那两个人的叫嚣同时传到晁千神耳中,晁千神无奈地瞪了一眼晁千琳,转向那个罪魁祸首:
“你一个大男人,把你看过的十八禁漫画推荐给一个小姑娘,很政治正确?”
任道是苦着脸,一句话吼回去:“我自己偷偷学习一下亚文化被你妹抓包,还非跟我要资源,这也怪我吗?”
“现在可不偷偷了。”奚满月正好走出客房,便掺了一嘴。
她这话说完,任道是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大叫一声:“啊!气死我了!你们这些白吃饭的,我不管了,自己做自己做!”
说着,他把围裙一解,扔到一边,抓起手机躲进了客房。
任道是会沉迷这种小漫画,不得不提的原因是,他的第二次相亲又失败了。
这次和他相亲的是宁峙的表姐,也是任道是的发小,很有感情基础。
可惜两个人实在是熟悉过头了,除了刚刚见面时彼此怀有些阔别四年的生疏和客气,五分钟后,相亲饭局就彻底变成了揭短大赛。
二十分钟后,在隔壁包厢凑热闹的晁家兄妹和奚满月接到了任道是的求救电话,才赶去从桌子底下把他救出来。
经过这事儿,他们终于明白了宁峙的暴脾气是家族遗传。
当然,任道是免不了又被任世间一顿臭骂,称他如果下次相亲再不成功,就要把传家法器桃木剑收回。
任道是挂断电话就当即网购了一堆贴纸,十分认真地选择了一张蔡依林出道二十周年演唱会的现场照片,贴在了桃木剑柄上。
晁千神等都对他这种报复性的行为感到不耻,结果他居然很认真地说:“我就是觉得jolin性感,不行吗?”
眼看着第三次相亲又写上了下礼拜的日程表,任道是没命地窝在手机前研究恋爱技巧,从言情小说到少女漫画,他的“学习资料”步步走偏,最后范围甚至延展到了亚文化圈子。
其实,除了不经人事的晁千琳好奇他到底都在看些什么以外,晁千神和奚满月早就发现他最近的兴趣愈渐偏离常人。
晁千神敲了敲客房的门:“老任,办公室里坐了两个真人女性,你就不能直接问问她们,非要去二次元找解决方案?”
屋子里乒乒乓乓地响了一阵,任道是连滚带爬挣扎出门的样子出现在大家的想象中,接着门被一把拽开:
“是诶,我怎么早没想到?”
晁千神的招牌嘲讽笑脸朝着晁千琳和奚满月各自扬了扬:“那还不赶紧给两位小姐做饭?”
“你……”任道是挑眉瞪着晁千神,一副“你真行”的表情,还是甩甩手,带上围裙进了厨房。
饭桌上,任道是讨好着问:“千琳,满月,你们俩,对我相亲,有什么建议啊?”
晁千琳叼着筷子想了半天,最后一脸认真地对他说道:“要不,你重新投胎试一试?”
“滚滚滚,我这辈子还没讨到老婆呢。”任道是嫌弃地挥着手,又转向奚满月,“满月姐姐,你都是快结婚的人了,帮帮我吧。”
奚满月淡淡一笑:“我觉得你很好啊,遇到对的人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相亲不成功,只不过说明你们不适合而已。”
任道是苦着脸:“我再不成功都要被逐出家门了,你们就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建议吗?”
晁千琳突然眼睛一亮:“你记不记得铛铛给大家做的排行?”
任道是叹着气说:“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那你说你、我哥、白明的区别是什么?”
“脸呗!你再说让我投胎我就再也不做饭了啊!”
晁千琳连连摇头:“脸而已嘛,现在审美这么多元,你这款也未必没人喜欢,问题是你根本就不打理自己,长得随便也就算了,穿得还这么随便,连发型都和你很不搭诶。”
任道是捂住自己的头:“我的发型代表我的职业修养,我才不换呢。”
“那你换换服装风格总行吧?”晁千琳吃了口鸡翅,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而且你下次还是把相亲对象叫到家里吃饭吧,你最近的厨艺真的很加分。”
“我还不是怕对方见到你们几个吗?现在又加个满月,天啊,我身边怎么都是这种脸长得很逆天的贱人……尤其是你!”任道是指着晁千琳恶狠狠地说。
“我?”晁千琳一脸惊讶加无辜,“铛铛评的第一名分明是我哥啊?”
153 再遇蓝晶
“呸!”任道是嫌弃地瞥了眼晁千神,“铛铛上回还跟我要你的微信,都没提一嘴你哥。宁峙她姐回去之后没多久,也跟我说见了你之后她快弯了,要回山里修心。”
晁千琳摊手表达自己的无辜:“大嫂,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任道是摇头。
“女人都是颜性恋,看脸的。你再不好好打理下自己,下次还是这个结果。”
奚满月在一边捂嘴发笑,越笑越大声,终于开口说:“我觉得千琳说的没错。也不是说女性只对外貌看重,不过好看的东西就是比较容易吸引人的注意。
“相亲这么讲第一印象的事你都没法引起别人的注意,别人怎么能了解到你的好呢?”
“哼!”任道是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气哼哼地说道,“你们用不用把我的外形否定的这么彻底?从头到尾就是说我丑的意思嘛,好好好,我改!”
说罢,他腕上光华一闪,桃木剑握在手中,用剑刃刮起胡子来。
说也奇怪,那可是把被盘得油亮的桃木剑,因为年头太久,连刃都磨圆了,最薄的地方也有一毫米厚,拿在他手上却吹毛断发,三两下就把胡子剃光了。
“你还让不让我们吃饭了……”晁千神嫌弃地看着落在桌面上的胡子。
晁千琳鄙视地瞧了任道是一眼,认真地说:
“你把胡子剃光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少了胡子一点性格都没有啦?哎,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你不做山贼你想做状元呐?”
任道是真的没想到她这个九零后能脱口而出《大话西游》中白晶晶的台词,居然自然而然地按照台词连着接了至尊宝的“嗯啊?”、“是吗?”、“我有想过啊……”这几句。
他二人一唱一和,好不热闹,晁千神和奚满月都忍不住笑起来。
“行了,别闹了。”晁千神收了笑,又是一副万事与己无干的死人脸,“下午一起去逛逛街,大家帮老任打扮打扮。”
他这个建议融合了不少私心:下午翘班,挤兑任道是,加上带晁千琳买夏装。
晁千神实在是看不下去晁千琳明明有一柜子他挑的裙子,还非要天天穿着牛仔裤。
不过他可不知道,晁千琳嫌弃他买的裙子不好看,不是穿裤子行动更方便的借口,而是真心话。
随着晁千琳的欢呼,任道是这个老板很是无奈地接受了这“名正言顺”的假期。
这次去的依旧是晁千琳和白明、世铛铛都逛过的那个五星商圈,看得出来这地方给晁千琳留下的印象相当不错。
五星商圈的女装虽有许多是来自独立设计师店,却还是平民品牌和轻奢品牌居多,不会让人有买不起和买了心疼的心理负担。
晁千神在苏勉事件中了解过钱惜兰工作室的高级定制礼服报价,觉得他们工作室的店面在这里算得上是赔本赚吆喝。
队伍中有两个女人,逛街就绝对不可能轻松,任道是看着眼巴巴的晁千琳和一脸姨母笑的奚满月,最后还是决定随着她们先逛a座。
这个决定让晁千神对他投去欣慰的目光,任道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只能在白明身边傻呆呆地东张西望。
其实跟晁千琳逛街是件幸福又不幸的事。
幸福点在于可以看她像个换衣娃娃一样变换造型,赏心悦目;不幸则在于,这家伙穿什么都好看,根本就是信用卡杀手。
任道是见到晁千神刷卡刷到手软的样子,有点儿庆幸自己没和其他男人一样被美色冲昏头脑。
好不容易从一楼上了二楼,迎面便是天桥旁钱惜兰工作室的店面,最巧不过的是,众人远远便看到了一个黑色套装的男人正在店里晃悠。
“这个是……吧?”晁千神看向晁千琳,见对方点了点头,便确认了那人并非钱惜兰本人,而是变化成他外形的蓝晶。
“你们俩能不能说人话?”任道是愤愤不平地寻找着存在感。
任道是没见过蓝晶,蓝晶上门找晁千琳时他正接受需要外出的委托。
而奚满月在桃源号上忙于指挥,也没近距离见过蓝晶,只知道他真身的样子。
蓝晶似乎也感到了背后微微溢出的灵力,一转身就看到了脸带戒备的晁千神身边,那个让他夜不成寐的少女。
“千,千琳,来逛街?”蓝晶从店里小跑着迎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套在这张皮里就总是带点儿羞涩,说话都不利落,明明他变回蓝晶的样子时,什么撩妹的台词都讲得极为痛快。
晁千琳顺着这个疑问想到了对方那日的告白和临别的几句话,竟也有些羞涩,回答了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是啊。”
晁千神揽住妹妹,完全无视了对方的存在,低头问晁千琳:“咱们去那边?”
任道是一眼就看出其中种种,奚满月却只看出晁千神神色有异,赶紧扯了下他的衣摆,却没拦住他脱口而出的话:“难道你是之前追千琳的那个……”
也不知道他的脑袋怎么在八卦的话题上如此灵光,晁千神横了他一眼,说道:“这位就是苏勉事件里那只竦斯。”
“啥?”任道是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把事情理顺,“哦哦哦,原来如此。”
“幸会。”蓝晶伸出手和任道是、奚满月分别握了握,也和白明打了个招呼。
白明自然没有理他,蓝晶也不见怪。
经过桃源号上的生死与共,晁千神本来对这个蓝晶的敌意消了大半,却因为最后听到他和晁千琳那一番对话,了解了这两个人纠缠不清的源头,再次对他“恋童癖”的身份忌惮起来。
他一脸嘲讽地问:“你倒是很有胆量,一次也就算了,借个身份还能用两次?”
蓝晶淡淡地笑着:“钱惜兰是我在岚城的合作对象,没有合适的地方去时,我基本都借他的身份过活。”
“这家伙神经也太粗了吧,这都发现不了?”任道是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蓝晶理所当然地答道:“他当然知道啊。不过,他以为我是飞天意面之神。”
154 拜师学艺
这个无厘头的回答惹得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奚满月先笑出声来。
“什么是飞天意面之神?”晁千琳不明白这个奇怪的名词到底代表什么,只是名称诡异就值得笑得这么开心吗?
蓝晶无奈地解释道:“是国外一个恶搞出来的教派,宗旨是反对智能设计论,也就是反对更高文明生物造物论。”
任道是插嘴道:“你说的也太复杂了,就是反神论呗。”
蓝晶点点头:“差不多吧。他家里贴着好多飞天意面神的海报,设计缺乏灵感的时候就拿着手办冲意面神拜一拜,正好那时候我无聊,就变成那个东西出现了。”
晁千琳虽然不知道飞天意面神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想到那个场面还是忍不住和奚满月、任道是一起笑了起来。
这个钱惜兰确实很粗线条,见了这么个不着调的神明也能信以为真,不得不说设计师的脑回路确实很神奇。
“所以你本来到底是长什么样啊?”任道是不禁问道。
蓝晶道:“我也不想在千琳面前做别人,你们先在这附近逛逛吧,我一会儿来找你们。”
晁千神一声冷哼,意思是“你就不用回来了”。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带晁千琳离开这个商场。
然而今天的主要目标毕竟是给任道是换造型,众人索性就这样前往了b座。
这怎么可能挡得住热情如火的蓝晶,众人还没离开通往b座的天桥,本体高得过分的蓝晶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任道是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在心里惊叹:【终于找到师傅了!】
引起他如此想法的蓝晶,和上次桃源号上朴素的装扮完全不同。
他穿着一件stone island的温变夹克外套,内搭了一件白t恤,夹克衫完全不好好穿着,搭在手臂间挨着皮肤的部分被体温蒸成了当前流行的电光紫色,和原本的淡山茱萸粉对比之下犹如缥缈的极光。
他下身是条再普通不过的破洞牛仔七分裤,腰间垂着半边背带和装饰在背带上的长链胸针。翻着赤耳丹宁的裤脚下露着脚踝,短短的条纹袜边之下是vltn的bounce运动鞋。
颈间的十字架挂坠、手腕的金属腕表和带了一套三枚的金属指环,让他显示出一股时尚incon的刻意。
这一切再加上他卷翘的茶色短发,这个高挑的男人像个偶像团体的门面担当刚下飞机,正面对排排摄影机“长枪短炮”的轰炸一样,镇定、自信又带着许炫耀地向着众人走来。
不得不说蓝晶的桃花眼真的十分撩人,混血似的面庞棱角分明,肤色也白得过分,尽管穿着甚至有些中性,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男性魅力。
这和只着正装的晁千神有着极大的风格上的不同,与不修边幅的任道是相较更是宛如云泥。
不过任道是这次没再怨恨身边再次出现了颜值令人气恼的“贱人”,而是开心地迎了上去:“大佬,收不收徒弟?”
蓝晶被他这一问弄得摸不着头脑。
晁千琳在一旁说道:“他想改变下形象,趁早脱单。”
也不知这句话笑点何在,奚满月捂着嘴笑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白明居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任道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白了那边那几人一眼,又朝着走到身边的蓝晶一脸敬仰地说道:“师傅,你看看我,有希望吗?”
蓝晶愣愣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呢?”
“我也不知道我这样风趣幽默、足智多谋、正直勇敢、善良勤奋、诚实可靠的五好青年怎么会每次相亲都失败啊。”
蓝晶对任道是端详了一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可能是,话太多了。”
一边围观的众人发出了一阵大笑,只有白明没笑。
蓝晶赶紧补充了一句:“能说会道算是特长,可是和女孩子不熟悉的时候,这么讲话说不定会被感觉很油腻。”
晁千琳在一边连连点头,任道是却顾不上和她置气,依旧贴在蓝晶身边,等他再说更多。
蓝晶倒像是印证他的说辞一般,什么都没再讲。
晁千神道:“既然你打算拜师,不如你们去逛b座,我和白明就陪着两位女士逛a座去了。”
晁千琳赶紧反对:“我好奇老任到底会被改造成什么样,咱们还是一起走吧。”
她这么一说,改造任道是的任务切实落在了蓝晶身上。
蓝晶自然不会反对,晁千神只能警戒地站在他和晁千琳之间,一起向b座进发。
这一下午,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在蓝晶给任道是挑衣服的过程中,不断赞叹他的衣品。
晁千神终于体会到了白明日常的感受
既然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不如当自己是透明的,不听。
当然,他的这种想法更多是源于妒忌,这种妒忌还在晁千琳和蓝晶的种种互动中逐渐升温。
“千琳,”已经在结账前夕,晁千神生了一肚子闷气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晚上想吃什么?”
“啊?”晁千琳不明白他这句话怎么没个前言后语,就这么突然冒出来。
晁千神这是在宣布主权,表明晚餐时间,晁千琳就会跟他回家。
奚满月的手机这时候又响了起来,晁千琳想起白日里没有成功的偷听,忍不住好奇,忽略了晁千神的问话,思绪又飘到了那边。
晁千神看她没理自己,更加气闷。
奚满月这次倒没躲起来,连连应着“好”,没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我得去学校接一下我妹妹。”奚满月交代了一句,就告别众人,离开了。
“满月有妹妹的?”晁千琳问。
任道是放下手中的牛仔裤,想了下:“啊,是叫钩月吧,她家好像只有这两个姐妹,年龄差超级大,我记得她妹妹还挺可爱的。”
“你之前跟满月都不熟,倒是记得人家妹妹长什么样,萝莉控。”
“什么啊,”任道是翻了晁千琳一眼,“她妹妹在岚城上高中,我也就见过一次而已。”
刚才听奚满月说去学校接,晁千琳还以为奚钩月还是个小孩子:“那岂不是和我年纪差不多吗?”
任道是一皱眉:“应该是十六七岁吧。诶,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都老了。”
155 钩月留宿
“难道你以为自己很年轻?”
晁千琳根本就是有意和任道是抬杠,可这家伙回回都接招。
他伸手捋了下束得整整齐齐的发型:“我的发际线比你哥还坚挺。”
“你又没我哥大。”
“你又没见过我多大。”
晁千神冷着脸挡在脸色微醺的妹妹面前,伸手刮了下任道是的后脑勺:“去洗手间比比就知道了。”
晁千琳气恼地说:“我真应该跟满月姐去接孩子,你们简直越来越过分了。”
这两个男人这时候反而都撇嘴浅笑,对这个小妹妹的宠爱都涌上了心头。
蓝晶在一旁终于得了插话的机会:“老任,结完账我带你去顶楼改下发型吧。”
任道是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是天师,这个发型我很骄傲的,不能改不能改。”
“你可以还是梳发髻,但剪个刘海就不显得这么奇怪了,相信我。”
就算是蓝晶大神这么说,任道是还是有些犹豫。
“你还想不想相亲成功了?”晁千琳忙跟着劝说。
“好吧……”任道是不情不愿的却还是答应了。
离开b座的任道是已经穿着蓝晶搭配好的新衣。
白色带老虎刺绣的横须贺夹克里,是中式立领的紫灰色纯棉唐装,下身则是刚刚到膝盖之下一寸的土黄色短裤,侧面垂着的两条编织带上,刺着行书的“贪嗔痴慢疑”五字。
配合这一身的中式元素,他脚下布洛克鞋上的雕花也不是平凡的蕾丝点状,而是一个个小小的八卦图案。
他的道士发型这时就已经不那么刺眼,等到名为“kevin”的发型总监按蓝晶的吩咐为他剪完了两撇偏厚的龙须刘海,遮盖住他不太规整的鬓角,任道是完全认同了蓝晶的决定。
吹干头发之后,蓝晶亲自上手,比较松散地把他的发髻拢起来,梳得不再那么高,也没用他那支桃木发簪。
此时的任道是看上去便完全是文艺男青年,不像个道士了。
蓝晶看着镜子里的任道是,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总感觉少了点儿什么……你以后留个胡子就更好了,打理得整齐一些,还能缩短你脸部的比例,而且头显得小也会显得个子高一些。”
“我中午刚刮掉……”任道是低低嘟囔了一句。
不过留胡子也不算什么难事,现在他的下巴就已经不怎么光滑了。
蓝晶从镜子中偷眼去看等候席上的晁千琳,问任道是:“今天不就专门为你撩妹而来吗,不如晚上一起去club玩?”
他所说的“一起”之中包含了晁千琳等人,可是任道是却以为这是来自“师傅”的真诚邀约,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下来。
“大嫂,你手机响了。”晁千琳突然拿着他的手机过来。
任道是接过手机,打来电话的是奚满月:“怎么了?”
“我想让钩月在事务所客房借住一段时间,不知道方不方便?”
“为什么要住事务所?”
“事务所离她学校比较近啊,我可以交房租,或者先借住两天,找到别的出租房再搬家。”
“啊……交房租倒不用,只是把你妹放到我家你放心吗?”
奚满月笑了起来:“你敢怎么样啊?”
任道是自嘲地一笑:“倒也是。”
“我没钥匙,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任道是抬头看了一眼蓝晶,想到晚上的约定,着实不愿放过机会,便答道:“我问问千琳他俩。喂,你们能不能回去给满月送下钥匙?”
晁千神巴不得立刻领着妹妹离蓝晶远远的,当即答应:“那我们送完钥匙就直接回家了。”说着,提了晁千琳和任道是两人的购物成果起身便走。
蓝晶在心里暗骂任道是这个猪队友,又没法说什么,只好朝晁千琳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晁千神心想:【这家伙还不知道他存的是我的手机号吧。】
任道是答应了奚满月,那边晁家兄妹带着白明打道回府。
到了事务所楼下,奚满月正倚在车旁,看到晁千神的车,忙冲着他们招招手。
“来帮把手。”奚满月打开后备箱,拿出折叠轮椅,摆在后车门旁。
晁千神会意,帮着她把占满了后座的奚钩月从车上搬下来。
尽管没有站起来,奚钩月惊人的身高也十分明显。
此时她右腿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绷带,右脸贴着块巨大的纱布,把姬发刘海撑得有些炸开。但她露出的半脸上,不经修饰的弯眉,圆圆的杏核眼,在婴儿肥未消的鹅蛋脸上位置和谐。
确实如任道是所说,她是个非常适合“可爱”一词的日系女孩。
“怎么伤的这么重?”晁千琳看着轮椅上连句谢谢都不说的奚钩月,询问奚满月。
“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奚满月淡淡地回答,有些吃力地在光滑的大理石斜坡上推着轮椅。
看着一米六不到的奚满月推着足有一米八的奚钩月,晁千神接手轮椅,得到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晁千琳感叹道:“你们家这是什么基因,你妹妹可比你高太多了。”
奚满月笑道:“我更好奇你家是什么基因,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晁千琳神色一僵,赶紧用笑带过:“是啊,确实挺奇怪的。”
虽然在一起有一个多月了,可是这种关于身世的话题平时很少会聊到,奚满月完全把他们二人当成亲兄妹关系看待,居然也对晁千神那不正常的爱情观见怪不怪。
好在楼里有电梯,再往后没什么难搞的关卡,把奚钩月放到客房床上后,奚满月又给她准备好吃喝,讲明了洗手间的位置,在床边摆好了轮椅和拐杖。
见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奚钩月语气不善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啊……”奚满月捋了捋头发掩饰自己的尴尬,温柔地笑着说,“那我走了,明天早晨来送你上学。”
奚钩月头往边上一偏,不再理她。
晁千琳、晁千神和白明都在客厅等着,姐妹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走出房门的奚满月见他们都在,神色更加尴尬。
她关上房门,低声说道:“我妹妹,和我关系不太好。”
晁千琳问:“把她自己留在这儿没问题吗?”
156 童子明志
奚满月苦笑了一下:“没办法,我留在这儿的话她会不高兴的。”
晁千琳不免感叹,奚满月的脾气还真是好,就算是小时候的她这么任性,晁千神好歹也会说些什么的。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也没法多嘴,她只能继续问道:“不然我们在这里一起吃饭?”
“我去问一下她。”
奚满月正这么说着,门里就传来奚钩月冷冰冰的声音:“我绝对不和你一起吃饭。”
奚满月无奈地摊摊手,晁千琳故意大声说道:“那满月你先走吧,我和大哥在这里吃过饭再回家。”
这次,门内没再有什么动静。
奚满月也明白晁千琳是不想让受伤的奚钩月吃冷餐,只能说:“谢谢了,那我这就走了。”
晁千琳拽着晁千神躲进厨房,借着洗菜的水流声窃窃私语:“这孩子是青春期叛逆吧?”
晁千神戳了下晁千琳的额头:“你也没比人家大多少,还有脸说别人?”
“我哪有这么叛逆?”
“你不是把我撵下山去了吗?”
“那是因为你……”旖旎的回忆涌上,晁千琳赧住说不下去了,她把洗好的白菜往菜板上一放,“快点儿做饭,我饿了。”
晁千神应了一声“知道了,陛下”,看着她灰溜溜走出厨房的背影,嘴角隐隐浮起浅笑。
一整个下午,晁千琳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分散开来,白明这时候才得了机会向她询问:“姑奶奶,什么叫‘脱单’?”
这是他听到晁千琳描述任道是拜师原因时,和奚满月一齐笑了的话。
晁千琳想了想,回答道:“脱单就是找到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两个人在一起,脱离了单独一个人的状态。”
“哦。”白明点头,笑得比惯常要温暖许多。
晁千琳也没多想,敲了敲客房的门,听到“进来吧”之后便走进去看望奚钩月。
“嗨,我是晁千琳,你是奚钩月对吧?”
“嗯。”
“刚才给你推轮椅的是我大哥晁千神,另一个是白明。”
“嗯。”
冷场了。
晁千琳基本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格外尴尬,不明白这孩子话怎么这么少。
“你现在读高几啊?”
“高三。”
“难怪受了伤还得坚持上课……诶?高考不是都结束了吗?”晁千琳突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高三的学生早就解放了。
“刚升高三。”
晁千琳没上过学,不知道为什么六月就已经算是高三,难道不应该暑假开学后才升年级吗?
她又继续问道:“你的伤看起来好重,大夫有没有说多久可以养好啊?”
“腿断了,半个月吧。”
“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骨折半个月就可以康复了吗?”
“我家有丹药。”
晁千琳在这种单方面的谈话中已经撑不下去了,刚要退出去找白明,奚钩月就主动开口:“你的脸,是真的吗?”
“啊?”
“我的意思是,是幻术,还是……应该是真的吧。”
晁千琳愣愣地点点头:“嗯,是真的。”
奚钩月一直没有焦距的眼睛突然转向了晁千琳:“我能不能,摸摸?”
晁千琳第一次被人提这种要求,弯下腰凑到了奚钩月附近,对方就伸出手,轻轻摸上她的脸颊。
她的手冰的要命,好像主人是没有生命的瓷制品,晁千琳差点就要打个冷颤。
奚钩月的手顺着晁千琳的脸颊摸到她的眉眼,又滑下来,摸过她柔软的嘴唇,过程缓慢又详细,足有一分多钟,就好像她自己是个看不到的盲人一样。
晁千琳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脸红了,这件事在之后的饭桌上,甚至回家后漫长的夜里都一直回荡在她脑海当中。
第二天他们来到事务所时,奚钩月已经被奚满月送到了学校,晁千琳居然还觉得松了口气。
直到十一点多,任道是这位事务所的真正老板才推门回来。
他还是昨天那身打扮,头发却不像蓝晶手中那般松散。
想是他自己习惯了整整齐齐的发髻,一时也学不来。
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晁千琳不禁调侃他:“大嫂,出轨了?”
“去去去。”任道是难掩笑容,叉着腰站在玄关大声说道:
“我正式宣布,我任道是二十四年的童子身终于献给了淳朴善良的人民群众,从今天开始,我要以十二万分的精神学习和发扬蓝晶同志的思想成果,向着相亲成功结婚生子的目标努力奋斗。”
晁千神倒是抓住了话头:“人民群众?你昨天晚上很精彩啊?”
任道是撇了他一眼,反讽道:“请问二十六岁的晁千神先生,你成功告别童子身了吗?”
被任道是这么一问,晁千神一时语塞,下意识地看向晁千琳,却见对方也一脸好奇,甚至还带着些许警觉地紧盯着自己,等待着答案。
对视之下,二人都涨红了脸,一个埋头报纸,一个埋头手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一时间,任道是都不知道该说他们俩点儿什么好,连笑都不敢笑出声来。
好在这时门铃响起,久违的客户终于上门。
来的是一个阿姨,体型富态,面目温和,和菜市场中随便遇到的哪个正与菜贩讨价还价的邻居没什么区别。
任道是昨晚几乎都没睡,此时过了炫耀的欢快劲儿,坐在沙发上,脑袋摇摇欲坠。
晁千琳赶紧把他赶回房间,让他去补眠,自己和晁千神来接待这位客户。
“最近,我家下水道里总有些怪声。”这位阿姨先说明了来由,才开始自我介绍。
刘阿姨自认为是个很幸福的人。
她来自小城市,儿子在岚城混的不错,儿媳生完孩子之后,她便来到岚城帮小夫妻俩带孙女儿。
平日里她几乎全天都呆在家中,照看一岁多的小孙女儿,只有晚上买菜时才会出门,顺便推着婴儿车带孙女儿溜溜弯。
就在四天前的夜里,她突然被低低的啜泣和滴滴答答黏腻的水流声吵醒。
那个声音十分微弱,听不出男女,只有睡眠不好的老年人比较敏感才会发现,儿子和儿媳根本没有听到。
接下来的几天夜里,那个声音都准时出现,而且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大更明显。
刘阿姨也在前天起夜的时候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洗手间浴室中的下水道。
而就在昨天,她的小孙女儿突然在半夜哭闹不止。
157 白日招鬼
都说小孩子眼睛干净,能看到脏东西,之前刘阿姨没想过是什么鬼怪作祟,只以为是邻居发出的噪音也是因为家里的小孙女儿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夜里,儿媳抱着孙女儿在屋子里来回来去的哄,却怎么也哄不好。
儿子正准备收拾东西带孩子去医院,刘阿姨却忽然想起这几天都在“抽泣”的下水道。
她满心狐疑地来到洗手间,一推门就吓得尖叫出声,差点儿昏厥过去。
她儿子家的洗手间为了干湿分离,在淋浴的莲蓬头周围做了可推拉的玻璃隔层。透过玻璃,刘阿姨看到下水口中正有大滩血水涌出。
她目光到时,那摊血水就已经存在,面积却不算大。可是在她的注视下,血水加快了涌出的速度,几秒间就铺满了淋浴房的地面,水位也上涨得几乎越过防水隔断。
儿子闻声赶来,也见到了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忙把母亲拦在身后。
这时血水却不再上涨,反而缓缓落下,从下水口中逐渐收回,玻璃和地板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妈,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刘阿姨拍着胸脯,气都喘不匀,“这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亲眼见到这种场景,儿子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其实头几天,刘阿姨在饭桌上还提过下水道的事儿,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农村妇女的迷信想法。
可是这时,他却只能求助于迷信:“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刘阿姨摇着头:“看来得找个先生来看看了,你快和小柏把囡囡带走,住几天宾馆吧。”
说也奇怪,小孙女儿这时候也不再哭了,儿媳小柏也抱着孩子赶过来了:“没事吧妈,刚才是怎么了?”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朝着小柏轻轻摇头,谁也不愿吓到她和孩子。
一家人连夜搬到了小区附近的快捷酒店,第二天儿媳请了假在宾馆看孩子,刘阿姨让儿子正常上班不用担心,自己就来到了小区邻居提到过的这家事务所。
这件事听起来倒是简单明了,比晁千琳和晁千神之前遇到过的案子都容易。
刘阿姨问:“大师,这怎么解决啊?”
晁千神道:“肯定得上门看看再下结论。听你描述,这种情况不像是妖怪上身,倒像是鬼魂作祟。
“一般鬼怪只会找仇家报复,利用的手法也无外乎一些影响人精神的幻术,洗手间的血水消退之后什么都没留下比较像是这种情况。
“阳间本来就不是鬼魂该呆的地方,他们的灵体都很弱,如果不是深仇大恨就做不出什么大事。”
晁千琳看这个阿姨穿着淳朴,语言粗陋但不庸俗,小心翼翼也很有礼貌,不像是坏人,便补充道:
“鬼都是魂魄不全的,智力一般不高,经常也会搞错报复对象,如果你家里人没做过什么伤财害命的事,它也有可能就是刚好死在你家附近而已。
“我们去超度一下或者撵走它都可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太担心。”
刘阿姨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大师,我们是小门小户,正经人家,绝对没做过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应该是搞错了,搞错了。”
“那就,咱们俩走一趟?”晁千神特意强调“咱们俩”,显然是不想带上白明。
经过上次那番惊险的破阵逢魔经历,晁千神对白明的霉运大有忌惮,生怕他去了之后,明明只有个普通鬼魂,却转眼就入煞。
晁千琳也觉得带上白明没什么必要,就点点头,收拾下挎包,跟着刘阿姨去她家中看情况。
刘阿姨的家位置比较偏,在五环和六环交界的岚城外围。
房子不大,只有七十多平米,一家四口居住略显局促,收拾得倒是井井有条。
一进门,晁家兄妹就感受到了洗手间里涌出的浓烈鬼气。
这气息虽然阴沉,却算不上阴冷,看来这处的鬼有冤却不厉,所以也没做出什么凶恶的事情来。
打开下水道地漏处的网格小盖子,晁千琳给了晁千神一个眼神,对方喃喃念咒,用同心诀询问:【怎么了?】
【除了鬼气怎么还有妖气?】
【我没感觉到,微弱到被盖过了吗?】
晁千琳摇摇头:【很奇怪的妖气,有些精灵的感觉。】
【精灵?】
他俩所说的精灵并不是指西方传说中的精灵,而是指年长日久,沾染人血精气的器物或树木产生自己灵魂后修炼出的精怪。
晁千神诧异的神色难以抑制:【下水道里会有什么精灵呢?】
【不知道,精灵又探不出种类,还这么微弱,说不定只是刚有意识的东西。】
晁千神冲她点点头:【我好像也能感觉到一些了……还是先把鬼搞定吧。】
他们这番对话故意避开刘阿姨,只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器物产生意识需要极大的机缘,这种情况千年难遇,所以精灵普遍是老旧古物所生,这么新的楼房中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
说不定是开发时地基挖得太深,联接到了地下墓室中的明器,跟这次的事件应该没什么关系,说出来反而徒增恐慌。
因为猜测这里是闹鬼,来之前晁千神就已经准备好了招鬼的诸多法物。
路上他就推算过白天适宜招魂的时间,这番查看之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他让刘阿姨把房中窗帘全部拉上,铺上黄布,摆好贡品,燃起香烛,引魂幡一抬便踏着罡步开始念咒。
刘阿姨有些担心在自己家招魂会不会犯忌讳,可是那两个人根本就不参考她的意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晁千神一步步进行。
灵辖本来就不常和鬼打交道,晁千神还是使用了给白明招魂的全真派的萨祖铁罐施食度亡法。
这次,他更是熟门熟路,一气呵成。
“阳魂返汝形,阴魂复吾幡,北斗天蓬敕,玄武开幽关。三魂勿散缺,七魄莫倾残,承此符功力,摄汝赴灵幡!”
法咒念完,罡步踏毕,立时便有阴风卷起,刘阿姨惊恐地偎在晁千琳身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知道鬼在何处,晁千神引路米都没撒,盯着洗手间方向,静静等待。
忽然,香炉中的三柱香像被刀斩过一般,整整齐齐地断了。
晁千琳这次没涂泡过柳枝的清明露水,只能用灵觉感受到极为微弱的灵体形状,却看不见确切的样子,连忙问晁千神:“来了?”
“来了。”
158 引幡收魂
这是大白天,又不似阴气极盛的酆都锁魂阵中,那个阴魂虽然出现,灵体却极其脆弱,只能托物明意。
连晁千神也只能看到一个又细又高足有两米多的浅红色身影,显然这家伙死得极惨才会这样浑身是血。
“我……好……冤……啊……”
嘶哑又飘忽的声音忽然在房间中响起,刘阿姨吓得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这么标准化的台词,看来是个现代人。”晁千琳忍不住吐槽道。
那个浅红的影子飘忽到法坛旁,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晁千神面前,又一次开口道:“我……好……冤……啊……”
“他”离得近了,晁千神才看清楚,这家伙头是悬在脖子上方的,四肢也都是悬离在躯干周围对应的位置,五个部分之间完全是靠滴滴答答流淌不停的血液联接着,所以整个人才会长到比例失调。
“他”是被肢解了的。
晁千神有些犯难:【看来不好超度了呢。】
如果是普通的鬼,念念往生神咒还能打发过去,这个死法的鬼可就麻烦了。
要么是得道高僧用虔诚的善心感化“他”放下执念,看破世事自觉去投胎,要么是了结他的心愿让他不留遗憾地离开。
可是死得这么惨,想也知道他的心愿是报仇啊。
听刘阿姨之前的描述,晁千神还真的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鬼。
可能是老死家中没被发现的孤寡老人,也可能是半夜猝死在电脑前的程序员,因为尸体还在楼里,自己放不下肉身,所以出来求助。
这样的惨死鬼,按理来说不可能只是在下水道哭哭啼啼,弄点儿血水出来吓唬人的啊。
被杀的执念会让鬼变得残暴,残缺的魂魄会让鬼缺少善恶观,蒙冤的委屈会让鬼怨恨活人,既然出现在刘阿姨家,至少也该害害最容易受伤的小孩子,怎么会这么温柔呢?
虽然难以相信一个人可能自己把自己搞成这样,但晁千神对“他”这超脱物外的作祟方式实在疑惑,还是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那个鬼费力地抬了抬胳膊,呆滞地看着晁千神,眉毛却因为不解颦了起来:“被……人……杀……了……”
“你知道杀你的人是谁吗?”
“好……像……知……道……”
“是这家人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为难人家呢?”
“我……够……不……到……”
“啊?”晁千神实在难以理解他这个回答。
只见那个鬼的四肢突然错位,齐肩断开的左臂高举起来顶在头顶上,断开的右臂接在脖颈之下抓着涌血的脖腔,左腿把身体撑起踩在右腿的腿根上,整个人像条长绳一样支在房间中,直顶到天花板上。
这场景实在是过于猎奇,晁千神的后背当即起了一层冷汗。
“我……要……去……顶楼……”
难怪刘阿姨之前听到的声音每夜都在变大,这家伙就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挤入下水道,往楼上爬。
这栋新楼是在学区中,楼内住了许多阳气极盛的小孩子,“他”是新死的鬼,煞气又很弱,很难接近其他地方,只能通过阴气最重的下水道向上走。
昨天夜里“他”刚好爬到了这层,才冲到了小孩子,渗出血水的幻象是因为‘他’在与小孩子阳气对抗时,没能隐藏好自己的鬼气。
被看到后,“他”想要吓退刘阿姨,可她儿子过来了,他惧怕成年男子的阳气,就又藏起来了。
以“他”灵体的这种薄弱程度,晁千神的引魂幡能叫出他来已经是托了阴时的福。
“你的尸体是在地下下水道里吗?”
“在……很……多……地……方……下……水……道……”
“杀你的人在顶楼?”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去顶楼?”
“我……不……知……道……”
晁千神真的要被这家伙搞糊涂了。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好冤啊”,可是向上爬的目的不是复仇,本“人”也非常温和,根本就没有个惨死厉鬼该有的样子。
“我带你去顶楼好不好?”晁千神扬了扬引魂幡,尽量友善地问他。
那个鬼慢悠悠地把自己摆回正常的形状,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想去顶楼吗?”
“它……叫……我……不……要……惹……事……”那家伙说着,就往洗手间钻。
【谁?那个精灵吗?倒是够善心的……】晁千神不由得腹诽。
刘阿姨在一旁听到这话,终于回过神来:“大师,求你别让他再呆在我家了。”
晁千神点点头,引魂幡又是一招,口中急念数遍:“啤班,,,来,速来,速来,降来,来。1”
追魂咒一起,那道红色阴魂便抖如筛糠,断开的五体难以自控,随着晁千神越念越快,他的肢体碎块纷纷坠落在地,跌成一堆。
晁千神把引魂幡向着“他”的方向用力一抖,那家伙的肢体碎块就化作一道红光,聚在幡上,他又一翻手腕,引魂幡竟自下而上翻卷起来,将红光团团裹住。
晁千琳虽然看不到“他”具体的样子,却能看出破碎开来的灵体形状,叹息了一声:“这样子也太可怜了吧……”
“千琳!”晁千神眼睛都瞪圆了,眼见着幡内猛地一亮,光芒随即淡去。
晁千琳也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捂了下嘴巴讪讪一笑:“大哥……”
在惨死之人面前最不能说的就是怜悯和许诺的话,他们本来就有冤屈再身,听到这样的话会更加委屈,认为说话之人愿意帮助自己,继而纠缠上对方。
晁千神无奈道:“哎,没事,本来这事情也得咱们解决,你还怕被鬼缠吗?实在嫌烦,直接打散了事。”
晁千琳冲他吐了吐舌头。她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犯这种低级错误,脸上有些挂不住。
那边的刘阿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她看不到鬼的形象,可刚刚晁千神和那东西的对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猜想现在应该没事了,忙问:“大师,已经,处理好了吗?”
晁千神道:“你家倒是干净了,我们现在要带‘他’了结心愿去了。”
刘阿姨长吁一口气,赶紧又问:“用不用做个法事,去去晦气?”
“明天吧,事务所的任道长比较擅长做法事,你要是不敢待在这儿,先去找你儿子,做完法事你们再回来住。”
“我……身上是不是不干净?别再沾给孩子们。”
晁千神也不愿讥讽慈母之心,可眼下拿着裹了鬼的引魂幡真的懒得分心给她。
晁千琳赶紧说:“你用柚子叶洗个澡,单独开个房间,先别接触他们,明天任道长一起帮你处理就行了。”
“好好好。”刘阿姨连连答应,“只要孩子们没事儿,我这老太婆晦气一晚上也不要紧。”
晁千神对晁千琳温柔的一笑,道:“走吧,去顶楼。”
注1:此处所有咒语均带有口字旁,“啤口班,,,口来口,口速口来口,口速口来,口降口来口,口来口。”
159 顶楼解困
为了节省建筑面积,岚城的新建楼房基本都是高层。
这栋楼足有十六层,刘阿姨家则在四楼。
虽然她四天前才听到下水道中的声音,可这种高层为了坚固,都是带两层地下室的,也不知道那只可怜的鬼到底往上爬了多久了。
照他那种诡异的移动方式,需要多少天才能到达顶层还真不好说。
按理来说,遇鬼的时候不应该搭乘电梯。因为灵体产生的波动会影响电子产品的正常使用,电梯又是封闭空间,万一坠毁很难生还。
不过晁千神和晁千琳怎么会惧怕这个,那个不凶的惨死鬼此刻被卷在引魂幡内,连点儿动静都没有,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二人上了顶楼。
“他”想去的应该只是顶楼的房间,不会是距离苍穹那么近,罡风又那么强的室外楼顶。
二人一鬼在顶楼整层转了一圈,终于,在经过1609号的时候,引魂幡中隐隐有红光放出。
晁千琳上前按响门铃,等了半天也无人应答。
她又拍着门呼叫:“家里有人吗?”
还是没人应答。
毕竟是民宅,两人都有点儿犹豫要不要强行进入,晁千神这才理解为什么任道是那家伙总是带着万能钥匙。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要是能避开表世界人解决,既省了口舌又免得住户惊恐。
“哎,算了,也不想再跑一趟。千琳,让开点儿。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晁千神口诀念毕,手诀一掐,面前防盗门的锁头发出“滋滋”的声响,最后“咔”得一声打开了。
“对了,老任既然有万能钥匙,为什么之前来咱们家却要强行开门呢?”他一边淡定地打开门,一边问晁千琳。
他自然而然的非法入侵让这件事显得轻松了不少,晁千琳笑道:“说不定就是发现来咱们家不方便,他才搞的万能钥匙。”
一走进房间,屋里淡淡的血腥味儿就让气氛又一次紧张了起来。
这个房间和刘阿姨家格局有些不同,客厅比较大,厨房是半开放式的,与客厅相连。
整体装修非常简单,玄关连鞋柜都没有,只有个简易的铁艺鞋架,空荡荡的客厅摆着一张深灰色的布艺沙发,沙发角上隐隐可见点点血迹。
引魂幡中,鬼魂的红光闪个不停。
“这里不会是凶杀现场吧?”晁千神没心没肺地冷笑了声。
晁千琳道:“报警吗?”
“先看看再说。”
二人小心翼翼地在客厅中查看了一番。
晁千琳说:“应该是在这里出了事后,沾了血的物品都处理掉了吧,不然这房间也太空了。”
晁千神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忽然,一侧的卧室中传来了微弱的女声:“救救我,给我水……”
二人匆忙过去,只见卧室中,床和外侧墙体的间刚刚好一人宽的缝隙中,夹着一个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女孩,气息奄奄。
她的眼神都已经涣散,看见二人甚至没有喜色,干枯的嘴唇喃喃道:“水,求求你,给我水……”
晁千琳赶紧来到厨房,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炒菜锅,便装了些水回来。
晁千神已经把那个女孩扶起来,解开了她身上捆绑的床单。
女孩捧着炒菜锅,几乎是把头埋到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
“慢点儿,别着急,”晁千琳拍着她的背,“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从炒菜锅里拔出脑袋,还没完全支起身子,衰弱地说了句“宋思怡……”,就昏厥过去。
晁千神叫了救护车,晁千琳则打电话给奚满月,询问这种情况该不该报警。
奚满月告诉他们保留现场,她直接联系特侦队来处理,一会儿他们会来交接,把引魂幡中的鬼交给特侦队,残肢也让他们来寻找就好。
晁千神也没把妹妹刚刚招惹到鬼魂的事说出来,反正被特侦队收监,“他”肯定是跑不出来的。
这时候,晁千琳在宋思怡之前被困住的床边位置,发现了好多细碎的小骨头。
晁千琳蹲下查看,只一偏头,又在床下发现了两大段白森森的骨头和一本小册子。
“大哥……这该不会是……人的腿骨吧?”
晁千神用引魂幡的长杆把那两段骨头拨了出来,幡中的鬼魂烁烁闪光,好像在证明骨头的来历。
“咦”
晁千琳一下子联想到了这里发生过的恐怖场面,忍不住恶心,拉了个长音。
凶手恐怕是在杀害了这只鬼后,把他肢解处理。
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没有杀害孙思怡,只是把她困在了房间,扔给了她一条卸下的大腿。
孙思怡被绑着还没吃没喝的,为了活命,八成是把那条死人的腿,吃了。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二人陪着孙思怡来到医院,一番检查过后,医生判断她只是缺水、营养不良加上受惊过度,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孙思怡醒来时,发现自己不在那个房间中,便惊得大声尖叫,医生不得不给她注射了镇静剂,让她再次睡了过去。
想来也是,眼看着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杀害已经足够刺激,还要靠吃人肉续命,对这么个年轻女孩子来说,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晁千神和晁千琳只知道她的名字,她身上也没有证件或手机,联系不到她的家人或朋友,帮她垫付了住院费用后,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毕竟是残忍的杀人凶手把她扔在那个房间里,万一对方是故意在折磨她,不给她吃喝,晚上回去发现她不见了,说不定会出来寻找。
白天救护车动静那么大,很可能问问邻居就会找来医院。
“哎,好人做到底吧,既然都救她了,就陪到她清醒过来,顺便还能问问那个鬼生前的事情。”
晁千琳都这么说了,晁千神也就同意下来,出门给她买吃的去了。
晁千神还没回来,奚南就先来了。
晁千琳把收了鬼魂的引魂幡交给奚南,可是引魂幡刚一离开晁千琳的手便红光大盛,庞大的怨气和煞气把卷着幡旗涨得有些变形。
奚南捏了个手诀,口中念了几句安定鬼煞的往生神咒,暂时让幡平静了下来。
晁千琳调笑地看着奚南:“真奇怪,之前遇到自己的腿骨都没有这么怨,怎么一交给你就发疯了呢?”
奚南想了想:“可能‘他’和那个姑娘关系不错吧。”
晁千琳看了眼睡着的宋思怡,觉得也有道理,那个鬼只说要去顶楼,可能就是要去救宋思怡的。
“没想到‘他’还挺重情义,你们可要好好把人家找全了啊。”
“当然啦。”
奚南也不多逗留,又问了些事件的具体情况,连个看守的警员都没留就离开了。
可能对于特侦队来说,掌握受害者本人,比掌握精神受创的目击者更加有效。
晁千琳也不对他们这种可能导致疏漏的作为多做评价,只能可怜依旧没什么帮手的奚南还真是辛苦。
160 记忆不全
看着病床上一脸病容的宋思怡,晁千琳突然想起了事务所的奚钩月。
奚钩月脸上的伤实在不像是不小心跌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对这样处于花季的女孩子们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和晁千神一起吃着晚饭,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晁千琳也没想到,他们这一守便是一整夜。
宋思怡似乎在镇静剂的安抚下难得睡了个好觉,直到第二天早晨的五点钟才醒过来。
感受到她的推搡,晁千琳和晁千神在一旁的空病床上打着哈欠直起身子,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就被她的话给惊到了: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啊?你不是宋思怡吗?”晁千琳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把宋思怡搀回病床上。
“宋思怡?我是宋思怡……”宋思怡抓着晁千琳的手瑟瑟发抖,刚一坐到病床上,就紧紧抱住了晁千琳,在她怀里大哭起来。
晁千琳抚摸着她的头发,任凭她发泄了一阵情绪。
看来这个女孩是真的吓坏了。
值班的护士也听到声音,过来瞧了一眼,被晁千神摆摆手拦了回去。
“别怕,没事了,我们已经把你救出来了。”
晁千琳温柔的声音让宋思怡逐渐安定下来,她用手胡乱抹着眼泪,用力点头,也安慰着自己。
等她彻底哭完,天光早已经大亮,晁千神买回了早饭,晁千琳硬是让宋思怡也喝了些清粥,才问她:“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宋思怡点点头:“我可能有点儿睡糊涂了,梦到好多可怕的事情……”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宋思怡摇头,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好奇。
晁千琳也没多说,继续问她:“你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栋楼里吗?”
“我……我来岚城,是为了照顾我弟弟……对了,我弟弟他病得很重,现在还在仁心医院住院,我和妈妈一起来岚城,是来带他看病的。”
宋思怡说话颠三倒四的,对晁千琳的问题没怎么回答,倒是介绍起了自己的事情来。
她刚刚大专二年级,弟弟在半年前被确诊了直肠癌。这是种年轻人中比较少见的疾病,等到发现了并非痔疮而是这种癌症时,已经接近晚期。
她家那种小地方,本来就有重男轻女的情节。这种情况下,全家当即让她退学,跟着妈妈来岚城陪弟弟治病,同时在岚城打工攒药费。
宋思怡和弟弟感情相当不错,也没有怨言,只是治病开销实在太大,家里又不富裕,折腾了半年多,实在入不敷出,全家欠了一屁股债,弟弟的病却不见起色。
正巧她打短工的火锅店有个工友阿姨,听到她的情况,向她推荐了一个既能治病,又能赚钱的好生意。
工友阿姨说,岚城有一个私营研究所,几年前研发出一种新药,据说可以直接将对应癌症的病毒细胞标记到人体的靶细胞上,提高人体对相应疾病的免疫,不需要化疗放疗等伤害人体的治疗方法,就可以根治癌症。
不过这种药物还在临床试验阶段,还因为疗效太好,被诸多药厂联合抵制,暂时不能在市面上售卖。
这家研究所为了让这种新药更好的造福人民,决定私下提供给患者试用。
不过毕竟人家研发了十几年,不能无偿供给,而且这种行为虽有国家默许,却怕同行使坏,只能通过缴纳会费的形式来分配试用药品。
宋思怡听到这里,相当动心,忙问工友阿姨怎么才能加入这个项目。
工友阿姨却说,这些只是提到产品而已,其实为了让自己更快获得收益,同时扩大药物测试的范围,这个研究所还可以带给会员极大的金钱利益。
这些她也说不具体,最好宋思怡能和她一起去听听他们的宣传讲座。
说到这里,宋思怡迷茫地摇了摇头:“我好像只能想起这些了……我脑袋昏得很,总感觉有好多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晁千神问:“那个研究所是叫玖升药物研究所吗?”
“是……是是是,就是这个名字。”
晁千琳和他对视一眼,看来这个研究所倒是值得一探。
之前找到床底下的大腿骨旁,那本小册子就是这个玖升药物研究所的宣传资料。
看来这件命案和它大有关系。
虽然案子已经交给了奚南,他们不用插手也没关系,但最近在事务所中实在是闲得太无聊了,所有人都很需要找点儿事情做一做。
毕竟,这兄妹俩都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的安危守一夜病房的滥好人。
宋思怡也说不清这个玖升药物研究所的位置,不过晁千神随便在手机上搜索,就找到了搜索引擎置顶的“玖升商务商会”主页。
可是除了上面的三条介绍,再往下的相关词条画风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会费三万七千八,玖升商务商会的背后到底是科研还是骗局?”
“玖升抗癌药真的存在吗?”
“玖升商务商会和纯资本运作最大的区别不过是个和资本一样看不见的商品!”
“玖升商务商会到底是不是传销?”
按照刚刚宋思怡所说的内容,晁千神还以为这是个和卖老年人虚假保健品类似的假药组织,没想到那位工友阿姨所说的宣传讲座才是重点。
晁千神没有当着宋思怡的面说出这些,她也不像是能很快被追问出结果的样子。
既然扯上传销,恐怕她和那位被肢解的受害者都是因为不愿参与或者想要退出,才被非法拘禁甚至杀害的。
“千琳,走吧,咱们过去听听那个宣传讲座。”
考虑到宋思怡没有手机,晁千神给看护她的护士留下了联系方式,告诉她如果宋思怡想起家人的联系方式,就赶紧联系他们。
他可不打算白白给这个陌生人垫付医药费。
按照玖升商务商会网页上的地址,两个人来到了离医院不远的一个家属区。
这个小区年头很老,所以绿化比新建小区面积大上不少,只是,这里的老式板楼很难让人联想到“商会”或者“研究所”这种名词。
地址标注的是9号楼,可二人才走到7号楼,就有三四个穿着正装,像房产推销员一样的男人捧着文件夹和宣传册凑了上来:
“打扰一下,请问两位是来了解玖升抗癌药的吗?”
161 玖升商会
晁千琳连连点头:“是啊,我们听说这里有讲座,可是看着又不太像……”
“两位怎么称呼啊?”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贴到晁千琳身边,殷勤地递上一瓶矿泉水。
“姓晁。”晁千神挡在晁千琳面前,接过那瓶水,“讲座是在这个小区里吗?”
“是是是,跟我来。”那个男人把手中的宣传册分别发给二人,引着他们来到离居民楼较远的小区老年活动站。
活动站门口还有三个带着工作证的正装男女,其中一个人热情地给晁千琳和晁千神发了挂在脖子上的听课证,带他们走进了会场。
宽敞的房间两侧围绕着各色花篮,墙面挂满了红底白字的条幅,排排座椅坐得半满。
晁千琳和晁千神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带他们进来的那个男子也坐到了旁边。
前方的舞台上,一名中年男子正自慷慨激昂,手中的麦克风都快被他的唾沫喷到短路。
“我们说选择大于努力,大家说对不对?”他把手中麦克往台下一递,台下的男男女女参差不齐地大声喊道:“对!”
那人收回话筒,语重心长地说:“大家想想,两千年的时候没有人想过现在人人都在网上买东西,买电脑,买衣服,连定外卖都在网上。
“但是谁先开了头儿呢,马云啊。马云选择在网上卖东西,当时的人还笑话他傻,可是他开拓了这条路,现在谁都抢着上他的路,但谁也赚不到开创者那么多钱了。
“现在我们这个项目,就给了你一个先于所有人的选择。你相信,它就是‘灵验’的‘灵’,你不信,它就是‘零蛋’的‘零’。
“这么一个投资小、回报大、无风险的短平快的行业,只要三万七千八的投资,还你超过一千万的利润,你们信不信?”
他又把话筒向台下递,这次台下的声音依旧参差不齐。
晁千琳和晁千神看着身边声音震得人耳膜疼的引路人,满脸的莫名其妙。
“这不是抗癌药物的讲座吗?”晁千神问身边那人。
“是啊,你们把开头错过了,不过陆总还会提到的。”
听他这么说,晁千神暂且忍住心中不耐,看向台上。
两个工作人员推上了一块巨大的展板,主持人在展板上边比划边说:
“大家可能都听说过我们玖升商务商会的负面新闻,好多人说我们和纯资本运作一样,还有人说我们是传销。
“我向大家再次说明,玖升抗癌药是通过了国家医药部门认证的专利药物,是玖升药物研究所历时十三年,老少三代科学家协力研究,真真正正利国利民的好药。
“大家都知道,我们国家改革开放之后,发展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但是宏观调控依旧是最重要的。连美国爆发经济危机的时候,罗斯福总统都学习我们的宏观调控度过难关。
“当前,为了防止新药全部投入市场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防止影响股市,影响经济平稳运行,国家不让这种抗癌新药直接投放到市场,通过商会这种形式控制新药的流量。
“而玖升药物研究所也需要资金的支持来维持运行,维持到新药全部投放的时机,我们这才有机会通过入股商会的形式来支持运营,取得收益。
“你们知不知道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叫做非法集会,如果真的非法,为什么没有人管,我们可是在首都诶!就是因为,这根本就是国家允许的行为!
“国家需要我们百姓出一份力,支持新药,支持市场经济,支持富国富民!
“想一想,我们自主研发的药物取代市面上所有的抗癌药物,推向国外,占领全球市场,而我们这些在这个时候就选择了投资的‘马云’们,在两三年内就能获得”
他沿着展板上的树状图,假模假式地计算一番:“一千零四十万的收益!”
“只需要小小的投资,只需要获得三个亲朋好友的支持,再由他们寻求三个朋友的帮助,我们不断扩大资金,帮助玖升抗癌药投入市场,不光可以免费试用抗癌药,还能在不久的将来获得如此巨大的机会,你们愿不愿意试一试!”
“愿意!”
晁千神简直目瞪口呆,他虽然听说过传销,知道所谓传销的形式,却完全没想到他们如此胆大包天。
打着国家的旗号,编造国家的政策,虚构不实的产品,还吹出比例失调的牛皮,前言后语几乎全无逻辑可言,居然能煽动气氛到这种程度。
不得不夸奖台上那位主持人是个不错的演说者,语调和肢体语言运用的恰到好处,说到最后,不只是掺杂在观众席的引导人在叫好,许多和他俩一样来听课的人也跟着叫好。
台上那人继续说道:“我知道很多人觉得自己富不如一起富,想要带上亲人朋友一起投入商会。但是,玖升商会为了构建富强社会的理想,希望大家把富起来的面扩大到全社会。
“你提携的亲友再去提携他的亲友,扩大富起来的真正人数,你带动的面越大,玖升商会便以你的集资和贡献额来分配更高的利润……”
主持人喋喋不休地继续介绍着参与规则和利润的具体算法,晁千琳不禁说道:“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晁千神看着她,认真地问:“你说真的?”
晁千琳一笑,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狡黠地看着他:“这里妖气好重啊。”
晁千神听她这么一说,才突然发现会场中隐隐流动着自然灵气之外的灵气,这种如烟似雾的灵气全面覆盖了这个区域,身在其中很难察觉。
这种灵气没有善恶的倾向,不带有凶煞之气,也没有安抚之力,表现形式如此的法术也就只有幻术了。
看来那个主持人在这样鼓动人心的幻术加持下如鱼得水,煽动性成倍提升了。
“不简单啊。”晁千神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
晁千琳忽然倚了过来,越过他对那位引路人说:“听起来,我们如果投资了,需要很久才能真正获得收益?”
那人答道:“也不是,因为商会的运营,我们是持续有收入进账的,只是越到后期,得到的收益越多。而且贡献越多、等级越高的会员,拿到的收益越多。”
“这样啊……这里有没有已经入会,拿到了收益的前辈啊?”
“我就是啊。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陈实。”
162 强行入股
晁千琳和他握了握手:“陈先生,入股的话,我们就是最初的一人,不属于别人的亲友,对吗?”
“遇见了就是缘分,我可以做你们的推荐人。”
晁千神见陈实抓着自家妹妹的手不放,忙把晁千琳往身边揽了一下,问:“网站上的地址写的是9号楼,莫非那边还有什么设施吗?”
陈实道:“其实我们有很多入会的成员为了相互交流商会的详情,都在9号楼里一起租房住,还有一些从外地来看项目的朋友,也都暂时住在那边。”
“方便带我们去看一下吗?”
陈实带着二人离开会场,边走边介绍商会的情况:“我们商会是按照世界上公认的一个合理分配制度,五级三阶制来管理的。
“这其实是限定了投资上限,每个人根据提携的投资人数量向上进阶,到顶层的a级就已经是顶峰了。
“到了b级的投资人,我们就称他们为老总,他们提携的投资人至少有三十九人,每月的收入在十万到百万之间,很厉害吧。”
晁千琳频频点头,还露出了些许向往神色。
晁千神可不相信她会天真到相信这种鬼话,可她偏偏又在那么表现,为了套情报,他也就没说什么。
一走进9号楼,楼门口坐在桌后的两个年轻小伙儿就瞄上了晁千琳,四颗眼珠子如果没有眼皮拦着,估计要贴到晁千琳的脸上。
陈实轻咳了几声,那两个人赶紧把桌面上的资料册子往晁千琳手里塞,居然都没注意到晁千神还在后面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
楼道两侧张贴着大大小小的海报,都和玖升药物研究所或商务商会有关,虽然贴得极满,翻来覆去却都是那几张。
几乎每层楼的房间门都是打开的,有的房间里传出说话声音,有的房间门口就站着屋主,热情地和路过的三人打着招呼,询问陈实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陈实连连摇头,却还是拦不住他们招揽顾客一般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
走到三层时,晁千琳抽抽鼻子。
这里的妖气不需要灵觉,只是闻都闻得出来。
晁千琳问:“这层住的是什么人啊?”
“就是台上讲话的陆总啊。”
陈实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似乎对那位陆总很是崇拜。
“陆总应该是b级以上了吧,也和你们住在这样的老楼里吗?”
“为了方便和我们这些没经验的投资人好好交流嘛。其实他们老总都在岚城内环有房,从外地来的老总也住在五星酒店,平时很少在这里待。”
晁千琳眼神妩媚地闪烁了一下:“能不能带我们单独见见上面的老总啊?或者是项目的总负责人?”
陈实的心都跳漏了几拍,差点儿从楼梯踩空下去:“是这样的,如果你们想要入股,老总们肯定会来详细给你们讲项目的细节。
“只是刚好今天总负责人就在9号楼带老总们开会,所以我们进来这么久都没有老总来帮忙讲解。总负责人很少会来这边的,他老人家平时太忙了。”
“哦?你们的总负责人在楼里?”晁千琳瞪大了眼睛,惊喜得非常真实。
陈实忙不迭地点着头:“总负责人刚上任一个多月,整个项目的总资金就翻了两倍,真的是很了不起。”
“上任一个多月?那确实……”晁千琳若有所思地看了晁千神一眼。
晁千神心下一凛,朝她横了一眼,在西装口袋处用两手食指比划了一个叉,示意休想让他掏钱出来。
晁千琳却没有理他,突然对陈实说:“我要入股。”
陈实都没想到这个女孩会这么容易就看好了项目。
一般来看项目的人普遍都要在9号楼经历老总们的轮番来访,被西装革履地炫耀一番项目“前景”,反复思考之后才会决定入股。
虽然他们这里比其他此类商会进程要快,这个密集轰炸的过程往往也需要两天以上。
“正好五楼就是我们的项目接待处,直接到那里去找财务负责人就可以入股了,有pos机,也接受支付宝转账。”
晁千神拉住晁千琳的手,对方居然直接甩开了他,让他对她的作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二人到这里来是为了调查那起碎尸案,听过讲座,大概了解一下这里的组织构架也就够了,接下来应该去寻找和那具碎尸以及宋思怡相关的人员,怎么就这么随便地跟着领路的人入股了呢?
想查这里的具体明细也不需要投钱啊,只要说出自己的推荐人是宋思怡,这些财迷心窍的家伙就很有可能把他们推荐给宋思怡的上级。
找到了组织中包含宋思怡的那一条线,一切自然就好查了。
而且,不去入股,过来接触他们的老总会更多,也就更加容易发现其中的问题,试探出碎尸案的幕后情报了。
这些话晁千神尝试用同心诀传递给妹妹,可对方一点儿都不配合,非常痛快地在五楼交了七万五千六百块人民币的费用。
原来,之前讲座中所说的三万七千八百块是一股的费用,只能成为有机会试用药物的普通会员,入两股才能成为参与分成的正式会员。
走出9号楼,晁千神很不高兴地把晁千琳扯到一边:“千琳,你是不是疯了?”
“我很心疼的啊。”
“你心疼钱,我心疼你的智力好不好?”
“大哥,你放心吧,我有我的想法。”
晁千神上下打量着她:“不能告诉我吗?”
“你就等着惊喜吧。”
晁千琳嬉皮笑脸的样子并没让晁千神放下心来。
晁千琳挽起他的胳膊,撒娇道:“行了行了,咱们快回家吧。”
晁千神冷哼一声:“我看他们现在该把咱们扣下,让咱们拉人头儿了。”
“钱都交了,人家巴不得咱们赶快走,别回来呢。”
这时候,被楼道口两个年轻人拦住询问晁千琳的陈实终于摆脱了纠缠,赶紧走了过来。
“晁小姐,我们这里每天都有讲座,时间和今天一样,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半,讲座的老总天天都换,你可以带你的朋友过来听听。
“如果按你个人的投资额,回本儿都需要两三年,但是拉到其他投资,基数变大以后,每月拿到的利息就变多了。”
晁千琳点着头,突然扳着晁千神肩膀,把他整个人转了过去,自己则抵着他的后背,保证他不转回来。
晁千神在心里暗骂,却只能忍着回家发作。
晁千琳抽走陈实手中的笔,在资料册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整本交给了陈实,还向俏皮地眨了下左眼。
陈实傻站在原地,他这辈子还没遇见过这么美好的事情。
目送着那兄妹俩离开视线,他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只为了证明自己不在梦中。
163 诡计收敛
纵使晁千神万般不解,可看着晁千琳那一脸得意洋洋就是不想被猜透的表情,他完全开不了口询问。
他是不会有为晁千琳心疼钱的想法的,可把钱扔出去打水漂显然也不好,两个人还没富裕到可以把八万块钱当个玩笑。
更何况了解了事务所规则之后,晁千神知道刘阿姨这种小市民的事件向来收费很公平。
捉鬼和法事到能收到两三千就算封顶了,完全没什么油水可揩,加上很可能拿不出钱还的宋思怡,他们到目前完全在倒贴。
晁千琳入股玖升商务商会这事儿,回到事务所后,两人也就没有提起。
任道是似乎刚醒,显然昨晚又出去鬼混了,他长发飘飘地在客厅晃悠,跟被肢解的鬼怪惊悚度难分上下。
“大嫂,刘阿姨的案子交给我吧。”
晁千琳忽然开口,还没彻底清醒的任道是想也不想地回答:“可以啊,本来不就是交给你俩的吗?”
“我是说交给我。我。我。我自己。”晁千琳指着自己认真重复了几遍。
“好啊。”
“为什么?”
任道是和晁千神同时发声。
“大哥,你信不过我吗?”
晁千神死鱼眼一翻:“你少给我打鬼主意,才几个案子,你就被抓走两回了,能不能有点儿自知之明?”
说着,他伸出手去扯晁千琳的脸蛋。
晁千琳口齿不清地回答:“我基道啦,有危险的系候一定会带上你的,但系抓凶手的事情都已经被奚南包下来了啊。”
“那你还想干什么,鬼已经收了,凶手归案之后这件事就彻底结束了。”
晁千琳揉着酸痛的脸颊,瘪着嘴说:“我要捣毁传销组织,让老百姓拿回自己被骗的财产,不行吗?”
晁千神哑然失笑,难以置信地看着妹妹:“你是谁,说,把我妹妹藏哪儿去了?”
奚满月搭话道:“这么想也不是坏事啊,传销本来就很该死,可是现行的国家法律很难根除。他们组织严密,反侦察能力又强,虽然不知道千琳想怎么样,让她试试也没关系。”
“但是那个组织妖物横行,人家宣讲会用的是幻术调动气氛,上总的头目似乎也是妖怪。”晁千神说着,又转向了晁千琳,“而且攻破传销,最重要的就是拿到他们的组织名单,还要全员抓捕,你以为很容易吗?”
“你以为只有你会找外援吗?”晁千琳理所当然地回答,用笑脸掩饰心底的不甘。
晁千神一怔,突然有些懂了她的想法,一时神色都变了,晁千琳居然也读懂他一般认真地朝他点了点头。
他再次哑然失笑,无奈地问:“这对你有什么实际好处吗?”
“嗯……我想至少可以回本儿吧!”
晁千琳没说的是心里那句:【还能让你多相信我一点。】
他俩的对话又是这样云里雾里的结束,任道是见怪不怪,对晁千神说:“你闲下来了的话,去看看另一个案子吧。”
“我?”
“满月最近早中晚都要接送钩月,只能坐班。而且那边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自己就行了。”
“是什么事?”
任道是搔搔脑袋:“就是我昨天去的那家酒吧,老板说洗手间里有怪声,经常吓到情侣。这事儿得有一个礼拜了,找人去看一直没什么发现,正好他听说我是干这行的,就找我帮帮忙。”
晁千神死鱼眼一翻:“人家找你帮忙,你就自己去啊。”
任道是尴尬地四下张望:“我去酒吧是找乐子的,又不是去工作的。”
晁千神不可思议地瞧着任道是,印象中这家伙虽然很不着调,可对待工作向来勤勉又认真,怎么突然间就变了性格。
上次的走尸事件中,他喝到烂醉还去追赶凶手,现在居然学会偷懒和推脱了。
看来天天带他鬼混的蓝晶不是什么善主儿。
“好吧,我明天去看看,那我们先下班了。”晁千神拽起沙发上腻着的白明。
因为他们两个昨晚都没回来,事务所的客房又被奚钩月占了,白明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之后,又在沙发上横了一天。
任道是没有斥责两个人早退的行为,也不知道是睡糊涂了,还是觉得自己没脸说别人。
他把脑袋扎进手机,躺到了刚刚白明的位置上。
“最近真是太松散了。”晁千琳忍不住感叹,“我居然有种这里比庙里还无聊的感觉。”
“你不是要自己去惹事儿了吗?”晁千神放下刚买来的蔬菜,站在厨房门口,突然回头,“我先警告你,我可惹不起他,你最好收着点儿。”
谁知晁千琳捧着脸,双眼刻意快速地眨动着:“他敢把我怎么样啊?暴殄天物圣所哀,是吧,大哥?”
晁千神彻底吃瘪:“你啊……”
虽然不知道自己和晁千琳具体的出生日期和年龄,但他现在觉得这丫头八成是天蝎座的,只要被她惦记上,绝对跑不了。
吃完晚饭,三个人又聚在巨大的电视机前打游戏,眼看着要到睡觉时间,晁千琳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
“提前来了……”
晁千神心领神会,赶紧暂停游戏,让她去洗手间处理个人问题。
没多久,洗手间传来晁千琳的呼叫:“大哥,能不能帮我买卫生巾?”
“家里不是准备了好多?”
“你肯定是在我还没过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吧,到这个月都过期了。”
晁千神内心矛盾了一下,到底还是“一切都应该给她最好的”战胜了“那种东西过期了也没关系吧”。
他匆匆套上外套:“你先应付一下,我这就出去买。”
“那你快点儿哦。对了,我还想吃涮串儿。”
晁千神一边提着鞋,一边问:“都快睡觉了,还是生理期,你不怕长痘吗?”
“怕,但是馋嘛!大哥,你最好了啦!”
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惹得晁千神发笑。
就因为他把她照顾的太好了,其实晁千琳难得会撒娇要求什么。
晁千神对突如其来的嗲气毫无抵抗力,瞬间缴械投降:“好好好,只是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卖。”
“你肯定会买到的!”
晁千神腹诽一句:【你要吃我可能买不到吗?】
听到关门声,晁千琳鬼鬼祟祟地从洗手间走出来,趴在窗框上看着晁千神走出好远,赶紧回到楼上的卧室,反锁了门,走到阳台上,清清嗓子:
“喂,都跟了我们一天了,还不出来吗?”
“别把我说的像变态一样,我可是交了房租,搬到这里的。”
“那你白天又为什么在玖升商会出现?”
“我想投资,所以去听讲座啊。”
晁千琳懒得再跟他打哑谜,半个身子都探出阳台,朝着楼下问:
“蓝晶,你现在不是应该领着任道是在酒吧鬼混吗?”
165 暧昧难当
晁千琳觉得,晁千神从破阵那天的早晨开始,真的变得有些不同了。
听到她的“对不起”之后,他只是叹口气,什么都没追问,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手在她上臂安抚似的摩挲。
“大哥……”
“只要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做,知道吗?”
他的声音如此平淡,好像说出来的事再平常不过。
晁千琳“嗯”了一声,突然就掉下眼泪,抱着晁千神的颈子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答应蓝晶成为仆从的愿望并没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美貌这种完全属于自身的资源,和她的个人存在几乎是划等号的。
以美貌为代价获取价值,可以说是变相的“卖身”,而她本人,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有权利对这种行为做出道德谴责的人。
她很确定晁千神根本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可这反而让她背叛了自己,甚至背叛了他的感觉更加强烈。
等她压着声音哭了许久,晁千神才开口:“好啦,没事啦……”
“你不问吗?”
晁千神轻轻摇头:“你不想说才会骗我,我还问什么呢。”
看着她满溢泪水的朦胧的眼睛,晁千神的喉结不自觉地移动了下她的柔软和明媚在脑海里循环往复,眼神赶紧向一旁闪躲。
“大哥……”
听到她叫自己,晁千神忙又转回来,在她眼中读出了求救的急切。
他只懂一种处理方法,却因为这种处理方法失误了两次。
可刨除她诱人的部分,对她满溢的爱也让他不忍辜负这样的机会。
【你不是自认为破了心魔吗,怕什么?】
想到这儿,晁千神低下头轻轻贴住她的嘴唇。
他行为上的安抚像一种对精神的梳理,晁千琳陷在这种气氛中,情不自禁地迎合着他把头向一侧倾斜,放松下来的嘴唇张开了些许。
得到了她的配合,晁千神温柔至极地衔吮着她的唇瓣,没有一点儿冒犯,轻柔而又缓慢。动作间唇齿开合,舌尖不经意相触,却又浅尝辄止,各自收敛。
晁千琳清楚地感受到他全身都僵直着,好像他的手脚稍微移动,他绷紧的神经就要断掉。
【我这是在做什么?】
比起刚刚那些微的自责,晁千琳被自己的情不自禁吓得全身颤抖。
晁千琳忽然推开他,在他淡然的神色中更显慌张,急匆匆地跑上楼去。
晁千神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抹浅笑挂在嘴角,难以褪去。
他的爱终于得到了切实又正确的反馈,哪怕是趋于惯性。
他利落地收拾着茶几上的残骸,一抬头,却看到客房半掩着的房门里,白明就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不似平日里空落落不含一切的虚无,而是切实地落在晁千神身上。
一种莫名的寒意在晁千神心底升起,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白明?”
白明的回应清清楚楚地传进他的耳朵:“什么事?”
晁千神几乎是心虚地回答道:“没事,早点儿休息。”
“晚安。”说完,白明关上了房门。
他们两个居然在对话!
晁千神连手都颤抖起来。
明明白明平时也是这样和晁千琳对话的,而他也曾经和自己讲过话,可是这夜里的气氛就是让他止不住地恐慌了起来。
他到底是以什么为基准来选择对话的对象?
为什么晁千琳和白阳都可以和他交谈,自己也逐渐能跟他交流,任道是却从来都是彻底地被他无视?
给白明招魂之前,任道是也提到过,白明的眼睛中根本就没有他存在,不只是像晁千神那样只有衣服和虚化成团的形状,任道是在他眼中是彻彻底底虚空的。
酆都锁魂阵中,白明的表现也十分奇特,加上他不明的身世,这家伙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原本暧昧的气氛被白明的出现破坏得一干二净,晁千神却没心情怪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晁千琳那边就完全不同了。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除了以亲吻为筹码收编蓝晶带来的道德谴责,和晁千神违背伦理的吻更是对她彻夜难熬的拷问。
【就是习惯哭的时候被他亲一下而已!】
这个结论如此敷衍,却耗费了她整个夜晚,天色大亮的时候,晁千琳从床上蹦起来,欺骗自己这还是元气满满的新一天。
过了一整夜,对白明的思考已经被晁千神放下,他看得出晁千琳的尴尬,尽管自己心里美得要开出花来,还是忍着笑,把她没时间吃的早餐打包好带到车上。
因为要做的事不适合带着白明,晁千琳为他翻出了一大堆游戏光盘,又把笔记本电脑丢给他,让他在家玩几天。
但是刚一坐到副驾驶,晁千琳就后悔没有带白明一起上班,至少塞在路上的半个多小时不用和晁千神大眼瞪小眼地尴尬。
最后还是晁千神先开口:“案子交给你了,今天怎么安排?”
“嗯……我今天准备和白阳约会。”
晁千神先为白阳默哀了三秒:“下手轻点儿,我真的惹不起他。”
晁千琳突然想起,这一切的源头就在于她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晁千神站在同一高度,不再被他当成需要藏在羽翼中的小孩子。
这个理由在这种时刻显得格外暧昧,她瞬间就恼羞成怒起来:“你惹不起而已,我惹得起的。”
晁千神哪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炸毛,只好投降:“好好好,你惹得起,你惹得起……”
“哼!”
她那个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晁千神忍不住伸出手戳了下她的脸颊,她却突然转头狠狠咬住他的手指头。
“疼疼疼,千琳,我错啦……”
能让晁千神服软的也就只有她了,晁千琳气哼哼地抱胸看着窗外的车流,脑子里的小算盘打个不停。
这几天任道是比员工到的还晚,他们要跑外勤其实也不需要到事务所打卡露面,可是习惯使然,和奚满月打过招呼之后,晁千琳拨通了白阳的电话。
好笑的是,奚满月这个现在最闲的女人也耐不住八卦之心,伸着耳朵去听晁千琳那边的动静。
“诶,你妹妹要去跟债主约会了。”奚满月极小声地对晁千神说。
“我知道。”晁千神抖抖手中的报纸,脸上居然漾起收不住的笑容。
这一个月来,奚满月也了解到这个妹控到底都干出过什么疯狂的事情,见他这个反应着实奇怪,便问他:“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没有。”虽是这么回答,晁千神的笑容居然更明显了。
晁千琳的声音忽然插进了他俩的交谈:“我去约会啦,晚上可能不回来!”
“那我就去接你。”
“滚粗!”晁千琳说着,“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奚满月探寻地打量着依旧挂着微笑的晁千神:
【这是吵架了吗?为什么她生气了,他却很高兴呢……她为什么要生气呢……】
166 拉人入伙
白阳哼着“topthe world”,整个人都快飘飞到天空之中。
晁千琳扯了下他的衣袖,提醒他收一收自己瑟到极致的表情,她实在不希望对方在这个乱哄哄的街区引起什么骚乱。
“千琳,那边有家店,双皮奶巨好吃,去尝尝啊?”
晁千琳探头看了下那条胡同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那边人太多了,我过去不太方便吧……”
“你放心,这个区,还没人敢惹小爷儿我呢!”白阳一拍胸脯,比混子还混子地打着包票。
晁千琳知道他就是故意要带着自己在人多的地方炫耀,却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好吧,你别后悔就好。”
果然,在南锣鼓巷这种旅游景点中,故宫门口的“惨剧”又一次发生了。
这次没了武警叔叔的帮助,两个人经历了惨烈无比地奋斗才终于逃离人群。
“难怪你要说‘后悔’这么严肃的词儿,太吓人了吧,我头回体验到丧尸围城的感觉。”
晁千琳跟他一起支着膝盖喘了半天,才回应道:“上次我们遇到的大阵里真的被群鬼围城,也够吓人的。”
“是吗?”
也不知道晁千琳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白阳前仰后合地笑了半天,甚至带动了一旁的晁千琳。
等两人都平静下来,晁千琳说:“咱们还是找家店吃点儿什么吧。”
“好啊,晚上带你回四合院儿,我小弟中华做菜真真儿是一流。”
晁千琳点头应和。
白阳领她来到一家小店,点了许多地道的岚城小吃。
看着满桌子的点心和冲鼻子的炸灌肠、卤煮、芥末墩儿,晁千琳有意套问白阳:“我听大哥说你很有钱的……”
“这不是带你吃特产吗?听说你才来岚城两个月,看刚才那架势,哪儿都去不了吧?岚城别的没啥,就是人多,就算是普通人去哪儿,也都是看后脑勺。诶,你尝尝这个。”
白阳把一大块豌豆黄儿放到晁千琳面前,一脸诚挚地推荐。
这家伙居然没有上自己的道开始炫富,晁千琳继续激他:“我还以为白老板这种程度的人都会带女孩子去吃大餐。”
白阳突然僵住,认真地问道:“你不喜欢这个吗,那咱现在就换馆子?”
“也不是啦,”晁千琳叹了口气,“就是最近一直在吃土,想揩你点儿油水。”
“晁千神能让你吃土?你要是吃土,他就去喝西北风了!”白阳说着,笑得快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晁千琳冷静地看着他在那里耍宝。
如果这家伙不提晁千神,她说不定还会因为和他相处的不错,放他一马,可这一句却真的惹到了她这个小心眼儿的女人她难道非要依附于晁千神活着吗?
“喂,你真的有一千岁了吗?”
白阳摆摆手:“怎么可能,我才二十岁。”
“能不能别开玩笑,身份证拿来。”
“给。”
晁千琳把玩着他的身份证,对比着上面眉清目秀的少年和面前这个梳着脏辫打着鼻环的青年,若有所思地说:“你这身份证和真的一样诶!”
“就是真的好不好!”
白阳伸手要把身份证抢回来,晁千琳却躲开了他的抢夺:“哈,你办假证,快去给我拿听可乐,不然我就举报你。”
“诶”白阳拉了个长音,忽然又觉得她这不过是小女孩的撒娇而已,“好吧,小姑奶奶。”
他刚一离开,晁千琳就拿出手机拍下他的身份证正反面,然后收好手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白阳把打开的可乐递给她,晁千琳才把身份证还回去,认真地问:“说真的,你到底有多大了啊,我很好奇诶。”
白阳被她那种闪着光的眼神刺痛,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叹息一声:“你用的悯火诀,是我老妈发明的。”
“嗯?”晁千琳愣了几秒,仔细回忆习得悯火诀的典籍。
印象中,火系灵辖的典籍只标注着上古的火系灵辖世家东方家的名号,根本就没有记载法诀的由来和年代,之前她只以为这是代代相传的法术。
“我老妈的体质不适合火系灵辖的修行,所以发明了这个自伤的法术,除了她,我只遇到过你在用悯火诀了。”
晁千琳认真地点点头:“这样啊……那你见到我,有没有一种叫妈的冲动?”
“你……”白阳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按灵辖的辈分,你都得叫我一声老祖爷爷,没大没小!”
“你也是灵辖?”
“不然我怎么会认识晁昭,还要照顾你们两个成天闯祸的小混蛋!”
白阳用稚嫩的脸孔说出这样教训小辈的话来实在违和,晁千琳忍不住掩着嘴笑起来:
“既然你那么老了,为什么不隐居修道,还要混迹在表世界呢?而且,灵辖血脉虽然寿数比常人长两到三倍,也不会真的有一千岁吧,莫非你是已经得道的散仙?”
“灵辖嘛,有什么好修炼的……活得太久了之后,总觉得除了赚钱以外,最有意思的就是看那些为了钱挤破脑袋的人了,所以我得留在表世界,打发漫长岁月啊。”
白阳虽然没解释,却也没否认那个一千岁的寿数,晁千琳大感意外,接着他的话问:“你那么喜欢钱,觉得钱有什么好的?”
“钱没什么好,不过我只擅长赚钱,做擅长的事就很有趣啊。”
“倒买倒卖赚的都是小钱,你为什么不去做企业呢?”
白阳无奈地一笑:“生意做大,不就暴露了我老不死的身份了?一直能赚钱,一直够我花,不就行了?”
晁千琳点点头表示同意,慢悠悠地说道:“这几天有个朋友找我投项目,但是一个人只能入一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投一下?”
白阳想都没想地说:“投资理财这种事我没兴趣的。”
晁千琳故意万分惋惜:“还以为可以有理由常来找你玩呢,难得有个我大哥惹不起的朋友……”
她雾中远山般委婉柔顺的眉毛微颦着,三月桃花般明艳柔媚的嘴唇轻抿着,无鱼深潭般清澈泛波的眼眸低垂着。
虽然低着头,失望的眼神却透过她垂下的额发投在白阳眼中,渗进他的心底。
白阳搭上自己的腕脉,感受着近百年难得出现的悸动。
他实在活得太久了,看透世事的麻木带来了什么都无法填补的空虚。
这种雄性生物本能的、生理性的快乐几乎要被他遗忘,仅是瞬间的心跳过速就珍贵到无法用金钱衡量。
这也是他只远远见过晁千琳一次,就执着于和她约会的原因。
他想再多体验一下那种令人怀念的,切实活着的感觉。
“我投,多少钱?”
“七万五千六。”
“银行卡号?”
“微信发给你。”
直到转账成功,白阳才反应过来,对方那个颇具杀伤力的神情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项目,自己都还没问。
167 如是兄妹
“晁千琳,我认真地问你,是不是坑我?”
“白阳,我认真地回答你,是。”
白阳扶额苦笑:“承认的这么痛快吗?”
晁千琳抿了口可乐:“明天,跟我去听个讲座,怎么样?”
“那今天呢?”
“约会啊。”
晁千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支着脑袋甜笑,手指玩弄着可乐中的吸管。
细嫩的指尖也撩拨着白阳的心脏,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活着真好……哎,坑就坑吧,小爷儿我大几千万的资产,还怕你个小妮子祸害?”
“那就好,还怕你不够给我祸害呢。”
白阳叹了口气:“你最好祸害我的**,别祸害我的金钱。”
晁千琳噗嗤一笑,白阳看在眼里,只觉自己完全拿她没辙,又觉得烽火戏诸侯不过如是。
美人一笑,明知道江山社稷只在朝夕,还不是要双手奉上。
背负大义尚且如此,没什么人生理想混日子的时光,为的不就是这些生物本能的快乐吗?
尽管晁千琳只是本色出演了约会对象这个角色,白阳依旧觉得这是他近百年来最快乐的一天。
晁千琳这一天也过得非常快乐。
难为白阳这个千年老妖精居然真的和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样有朝气,加上他那堆插科打诨的小弟在美人面前极尽殷勤,无论是两人相处时,还是回到四合院的说说笑笑中,这班只会扯皮却又很有分寸的家伙经常把她逗得前仰后合。
晁千琳没上过学,还是头一次和这么多同龄人一起嬉闹,自然开心得很。
吃完晚饭,白阳开车送晁千琳回家,路上突然发问:“都九点多了,你大哥都没打电话找你?”
“发微信了,不过我懒得回。”
白阳看她垂着眼,又故意把头别开的样子,笑着问:“你们俩吵架了?”
“没啦,我和他根本吵不起来。”
“哦……那没必要总是冷着他嘛,人家好歹是兄长大人,还是要敬重一点嘛。”
听到他这话,晁千琳心里莫名一揪:“你怎么突然说教起来,像个老头子一样?”
“我本来就是老头子啊……说起来,兄妹本来也不算真正的平辈……”
“你这个论调是一千年前的?”
“国情如此,你难道想和父母做朋友?”
“我没有父母,只有师傅。”
“千琳……”白阳突然变得很严肃,只这两个字中的语气变化就让晁千琳不禁紧张起来,“听我一句,晁千神是你哥哥,不是平辈,也不是朋友,你们俩之间,没有独立的个体,只有兄妹关系,你明白吗?”
晁千琳认真地看着白阳,眉头颦起,体味着他所说的话,脑子里竟然全是昨夜那个温柔的吻。
沉默半晌,她突然问:“这是,我师傅让你告诉我的,对吗?”
白阳笑而不语。
明明之前都还是快乐的一天,这番对话却在这天结束时令她感到无限的沉重。
她的语气不觉间强硬起来:“我们本来就是兄妹,不需要别人强调。”
其实,白阳说的根本就没什么不对。
她对晁千神一直没什么对兄长的尊重,完全是利用着他的温柔撒泼耍赖。可是被别人置喙自己的亲密关系,让她很不舒服。
想到这种不舒服的源头,或许根本就是她自己心中隐约确立的非兄妹关系,晁千琳突然心慌起来。
她现在只想立刻逃离这辆车,回到晁千神身边,就像所有遭遇危险的时候他一定能让她安下心来。
车子终于停在了自家楼下,晁千琳抬眼去看,家中竟然没有灯光。
“家里没人吗?”白阳也跟着下车,倚在车边。
她抬头张望后失落的神色太过明显,连嘴硬的余地都没有:“是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白阳调笑道:“诶嘿,我一直觉得晁千神像个老古董,穿着税务局套装,嘴损的像高中班主任,还一脸别人欠他钱的样子,哎……终于干出一件斯文败类该干的事了。”
晁千琳累积的不满几乎爆发:“喂,你说什么呢?”
白阳只是耸耸肩:“这么晚了不回家,肯定在外面鬼混啊!不过,你都出来约会了,还不许人家有夜生活吗?”
“我……”晁千琳居然语塞,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手机上最后一条他发来的微信是在六点多,内容是“任道是和蓝晶也来酒吧了,我喝酒了,让白阳送你回来吧。”
晁千琳自认为根本就没有干预过晁千神的生活,可是当对方不再围着她团团转,她就立刻慌了,这种心态实在很不健康。
“我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家。”晁千琳在包里翻出钥匙,闷闷地嘟囔着。
“不让我上楼坐坐吗,正好你家里没人。”
“想得美!”晁千琳用钥匙敲了下白阳的脑袋,“明天联系。”
白阳依旧痞气,不死心地又问一句:“那亲我一下行不行?”
“我怕被你这个老头子传染了老年斑。”
“别那么残忍嘛,来嘛,亲我一下!”
他故意撒娇耍赖的样子居然又逗得晁千琳一笑,糟糕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今天我很开心。”
看她正色这么说,白阳也收了不正经的样子,淡淡笑着说:“我也是。”
回到家中,白明果然连灯都没开,只顾着打游戏,盯着屏幕向晁千琳打着招呼:“姑奶奶,你回来啦!”
“你吃饭了吗?”
白明摇头,依旧没停下游戏。
“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剩菜,给你热一下。”
“嗯……我帮你吧。”
再平常不过的家长里短让晁千琳平静下来,和白明在厨房忙忙碌碌,又坐在餐桌边看着他狼吞虎咽,她嘴角漾起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时候,面对白明,她心中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明,你说,我大哥他是不是……”
她一开口,白明就离开饭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硬生生把她的话堵回了喉咙里。
“算了,你吃饭吧……”
“晁千神爱你。”
晁千琳居然毫不惊讶,不论是对这句话的内容还是对这个说话的人。
“是吗?”晁千琳淡淡地敷衍了一句。
这种事谁会不知道呢,就算他本人从来都没说出来过,她又不是傻子。
往事种种,怎么可能都只出于他的**。
“姑奶奶,你呢?”
“我?”
“你爱他吗?”
晁千琳想也不想地回答:“白明,我们两个是兄妹,你明白吗?”
白明笑了,笑得有些嘲讽。
晁千琳第一次如此迷惑于白明的表情,整个人都有些呆滞,连响起的手机都被她忽略。
打来电话的人却很坚持,在呼叫未果后又第二次打来。
晁千琳接起这个未知来电,对方口气不甚和善:
“请问是晁千神的家属吗,我是岚城八区公安分局的警察袁哲,他参与打架斗殴,被我们拘留了,对方说不追究责任,你来领一下人吧,地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