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真给面子
“襄屏,你准备一下,明天由我陪你去日本参加比赛。”
“好的,张老师。”
李襄屏口中的“张老师”,是棋院竞赛部的张文东九段。张九段身高超过1米8,体重超过100公斤,总之从外形上看,长得五大三粗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职业棋手的样子。
不过模样虽然不像,其实人张九段也算是国内棋坛的一号人物啊,他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那应该算是在早年中日围棋擂台赛那会------在10多年前,凡是能在这个比赛中露面的中国棋手,那绝逼都是当时国内棋坛响当当的角色。
而张九段不仅参加了好几届,貌似成绩还挺不错,至少综合成绩是胜多负少保本以上,这在当年也算是牛逼了。
张九段不仅牛逼,李襄屏还认为此人很有内秀,更加有自知之明。他应该很早就懂得“围棋其实是天才之间游戏”这个道理,因此在意识到自己天赋并非顶尖的情况下,他在自己职业生涯最巅峰期急流勇退,转而进入人民大学去学习。
他学的是历史还是哲学李襄屏倒是记不清了,只不过在学成之后,他就重新回到中国棋院进入管理层,目前也算是棋院管理层的中层了。其他不用多说,至少人张九段对自己个人的人生规划,李襄屏认为是做的相当不错。
第二天,等李襄屏和张九段在机场汇合后,却意外发现同行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围棋天地”的张大记者等在那里。
因为张大记者算是自己父亲的朋友,所以李襄屏很客气的和他打招呼:
“张老师,你也去日本呀?”
张大记者呵呵一笑:“是呀,托你襄屏的福,我也捞到一次去日本出差的机会。”
李襄屏听了稍微有点意外,要知道现在才02年,整个国家的经济虽然在蒸蒸日上吧,但整体上还真不算富裕。
举个简单例子,在真实历史中,我们国家的gdp,要到明年时候才达到日本的三分之一,而日本一个东京湾城市圈,其实就占了日本gdp的三分之一。
换句话说,咱们整个国家的gdp,要到明年才刚刚赶上东京一个城市。
这在后世看来当然是难以想象的,谁能想象短短10多年间,别说是一个东京湾了,哪怕是整个日本,他们整个国家的gdp体量也才只有咱们国家三分之一多一点。
所以李襄屏一直觉得,在有的时候,现实还真的就是比文学作品更夸张。
就拿咱们国家几十年的发展来说,假如有一位网络写手穿越回上世纪八十年代,假如那个时候也有的话,这位网络写手也不用展开什么想象力,就把国内发展的真实情况如实写出来。
李襄屏可以保证,那么这部小说肯定会被那个年代的很多人狂喷,认为这也太小白太yy了吧。一如在现在这个时候,假如李襄屏跟别人说,只要区区10多年时间,围棋ai就会面世,并且那个时候的围棋ai会吊打人类。那么李襄屏可以保证,其他人是什么反应不好说,但自家老头子的第一反应呢,他肯定是第一时间把自己送到医院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李襄屏才对张大记者的随行稍微有点意外了,杂志社那种单位大家都知道,虽然饿是饿不死,但绝对不是什么财大气粗有钱的单位,并且现在才半决赛,这个时候就派个记者去现场观战,那这已经算是对李襄屏非常看重了。
“你是谁?你可是堂堂“绝艺”呀,现在更是肩负着中国围棋的最大希望,那么此围棋天地把他们的首席记者派出来很正常嘛。”
张文东九段在旁边这样点评道;“从今年已经展开的世界大赛情况来看,马老师已经老了,集中精力突破一个比赛也许还有可能,但指望他全面开花,这显然已经不现实,而除了马老师以外,常浩给人的感觉总像是差一口气,古大力和孔二杰他们又还没有真正成熟,所以襄屏......”
说到这张九段顿了顿:“虽然你年纪还小,按理说不该让你来挑这份重担,但现在的真实情况,那还真是你在挑起中国围棋的大梁,那么围棋天地这次让张大记者随行,这当然一点也不奇怪。”
“哈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李襄屏打个哈哈:
“我说张老师,您这样说可不对,尤其是这个时候说更不对,你这分明就是增加我的思想负担嘛。”
“是,如果是别的棋手的话,那我保证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这话,”张文东九段笑着说道:
“但是你李襄屏是谁呀?我是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的心脏要比一般人大一倍,比赛越大你越来劲,对手越强你越发挥,怎么样襄屏,这次再次面对韩国小李,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有?”
李襄屏听了呵呵一乐,他心说我这可不是心脏比别人大一倍,真实的情况,应该算是我这有两个心脏呢。不过对于张文东后面的问题,李襄屏却没有办法回答了。
因为自从老施跟他说,他这次准备了一点“新功夫”之后,李襄屏自己也很期待,并且为了保持那么一点点新鲜感,这次连他自己都没有询问。
“呵呵保密。”
到了最后,李襄屏只能来上这么一句,而张文东看他笑盈盈的样子:
“呵呵,看来襄屏已经胸有成竹了嘛,那就好那就好,那咱们到时比赛中见。”
一路无话,一行人很快抵达本次比赛的比赛地点。
“富士通杯”的半决赛通常放在日本本国除东京以外的城市举行,要么是大阪,要么是名古屋,这也是这个比赛的惯例了,而这次的比赛就是在大阪举行。
由于到了半决赛之后,所有日本棋手都已经出局了,这让东道主稍微有点尴尬的同时,接待方面自然也是一切从简,比如这次,最起码少了以往的那种仪式感。
而李襄屏对此当然无所谓,反正在他看来,只要赛前说好的比赛奖金不会少就行,更何况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那还是老施的“新功夫”呢,因此在这些方面他根本就不在意。
闲话少说,比赛日子很快到来,等到他和李世石走进对局室,通过猜先,李襄屏猜到了黑棋,这就让李襄屏更期待了。
虽然说在黑帖6目半的规则下,执黑执白其实都差不多,不算某一方特别有利,不过老施不是说他有“新功夫”吗?而下围棋的时候,先手一方更容易贯彻自己的意图,这倒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所以李襄屏认为,既然猜到了先手,那就应该更容易看到老施的“新功夫”。
那么李襄屏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按下李襄屏在对局室看到的不提,先说说隔壁观战室的情况。
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现场观战室那是相当冷清啊,想想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先不说半决赛已经没有日本棋手的身影了,只要想想这是大阪,属于日本的关西地区,是日本“关西棋院”的总部所在地。
而在围棋界,日本棋院和日本关西棋院的矛盾可以说是众人皆知,那么在这个地方举行比赛,观战室的冷清实属正常,比如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除了比赛主办方必要的工作人员,中韩领队以及中韩的随行记者,几乎就看不到其他日本棋手的身影。
然而在日本时间上午10点一刻左右,也就是在比赛刚刚开始15分钟左右,情况却出现了一点改变,有一位日本围棋界的老前辈来到现场。
而此人一到,无论是日本围棋界人士,还是中韩围棋界人士,都纷纷走上前毕恭毕敬的打招呼:
“坂田先生,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没错了,来着正是日本棋坛一代大豪坂田荣男,曾经威名赫赫的“剃刀坂田”。
坂田荣男在围棋界到底什么地位?记得在早年的时候,那时候韩国老曹已经功成名就,成为韩国的“围棋皇帝”,就在那时曾有记者问他:你认为古往今来谁的围棋天赋最高,对此老曹倒是没有犹豫,他毫不犹豫说是吴清源先生,并且说他只看吴先生的棋谱,就能感知吴先生就是第一。
等到记者问老曹谁是第二的时候,这回老曹倒是沉吟良久,他最后说道:
那应该还是坂田先生,鬼气森森的坂田先生......
虽然这只是老曹的一家之言,然而从这也能够看出,坂田荣男在日本棋坛乃至世界棋坛的地位。
坂田先生现在早已经年过古稀了,不过看上去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他一边回应众人的招呼,一边乐呵呵的解释道:
“呵呵,我正好在大阪度假,这不听说中国出了位不世出的围棋天才,而他正好在这下比赛吗,所以我特意过来看看。”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剃刀坂田”竟然是专门来看李襄屏的棋?
也正好就在这个时候,第一张棋谱传到观战室,有很多人看过之后都笑了。其中有一位日本工作人员更是跟坂田先生说道:
“看来冥冥之中有天意啊,这位中国天才少年真给面子,他竟然用上您最喜欢的开局......”
第一五一章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比赛刚刚开始不久,等大家看过施大棋圣的开局之后,不仅研究室里开始议论纷纷,坐在对局室内的李襄屏同样也乐了。
“三三开局”!老施选择了两个“三三”开局。
请注意,这可和之前的“星位点三三”不同,由于这盘棋是老施执黑,他是开局就直接布下了两个“三三”。
“老施之前吹嘘了那么长时间,难道这就是他准备的什么新功夫.......”
说句实在话,当李襄屏看到这个开局之后,他在稍微觉得有点意外的同时,心里也微微有点失望。
李襄屏的微微失望当然很正常,因为这样的开局并不符合他的期望值呀。在围棋中,“三三开局”虽然没有“星位开局”和“小目开局”那么常见,但毕竟也算围棋三大正统开局之一------
比如后世的围棋ai,在李襄屏所见过所有围棋ai的开局中,那只有“星位开局”,“小目开局”和“三三开局”这三种,而在人类棋手对弈还能见到的“目外开局”,“高目开局”或者是更少见的“天元开局”,这在围棋ai的棋谱中是见不到的,即便是让子棋中也完全见不到。
考虑到围棋ai并没有“趣向”这种概念,那么就可以这样认为,至少在围棋ai看来,只有前面三种开局才算是围棋的正统下法,其他开局只能称之为人类的“趣向”。
现在老施选择了一个还算正统的下法,这当然让原本充满期待的李襄屏稍稍有点失望。
李襄屏的失望可以理解,他的稍觉意外当然同样也很正常,说实在的,他在赛前想过很多老施可能的“新功夫”,然而却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
要知道老施可是中古棋棋圣,而中古棋是根本没有“三三开局”的,对子棋下“座子”,让子棋起手“目外”,这几乎是中古棋的标配。
施大棋圣现在虽然跟随自己穿越到现代了,然而在他以往的对局中,如果不算那种“星位点三三”下法的话,李襄屏还从没见他采用这样的开局。这就是李襄屏觉得意外的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除了老施自己以前没下过,其实在如今这年代,也就是韩国围棋崛起这些年间,“三三开局”也已经非常罕见,尤其是在重要国际比赛中,这种下法几乎已经到了销声匿迹的程度。
说到这要插一句题外话了,“三三开局”虽然在如今这年代已经罕见,然而在过去的岁月,这种下法可是一度非常流行,李襄屏甚至认为,只要好好梳理一下这个“三三开局”的变迁,就能从另一个角度看清人类围棋发展的脉络。
由于中古棋是没有“三三开局”的,所以这里就按下不提,单从日本发展起“小目围棋”开始说起。
在日古棋时代,准确的说,是在吴清源先生和木谷实先生开创“新布局时代”之前,日本人同样是不下“三三开局”的,这步棋甚至被他们列为禁手,被称作是什么“鬼门关”。
又要插一句题外话了,说实在的,李襄屏一直搞不明白日本人的这个脑回路,一种普普通通的开局下法而已,这怎么就成什么“鬼门关”了?
是这种下法不够礼貌?体现了对长辈的不敬?这种说法好像有点不太成立,毕竟开局“三三”不是起手“天元”,假如是起手“天元”的话,那可能还更好理解一点,这种下法倒是还有一点挑衅的意味,可以看成一种不礼貌。
然而起手“三三”的话,李襄屏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妥。
除了这种说法之外,另一种说法是“三三开局”的后续变化异常复杂,年轻棋手不好掌握,因此当年轻棋手刚开始学棋的时候,先生就会把这步棋列为“禁手”,不推荐年青人采用。
说实在的,李襄屏认为这种说法同样不能成立,稍微懂点棋的都知道,其实相比于其他开局,“三三开局”的变化算是最少的了。就拿人类创造的那么多围棋定式来说,“三三定式”别说是和“星定式”和“小目定式”比了,哪怕是和作为“趣向”的“目外定式”以及“高目定式”相比,“三三定式”都是远远不如。
既然这样,“三三开局”怎么就成为禁手和“鬼门关”了呢?而且这一禁就是几百年,直到吴清源先生和秀哉的“世纪对局”之后,这个禁忌才算是正式打破。
必须实话实说,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李襄屏是永远都搞不清这里面的逻辑,既然在逻辑上理解不通,那他当然只能归结于日本人奇特的脑回路。
而拥有如此奇葩脑回路的人能下好围棋吗?李襄屏对此表示怀疑。
回到“三三开局”的流行变迁,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有趣,日本人把“三三”当禁手禁了几百年,可是等到吴清源先生把它“解封”以后,这个开局又突然变得非常流行。
从坂田荣男到石田芳夫,再从石田芳夫到年轻时候的赵治勋,这几位棋手都非常喜欢采用“三三开局”-----这也就是今天当大家看到实战出现‘三三开局’后,大家会开玩笑说李襄屏这是在向坂田先生致意的原因了。
又因为这几位棋手,他们分别算是日本围棋界二十世纪六十,七十,以及八十年代前期的领军人物和代表人物,那么在那几十年间,“三三开局”就成为当时世界棋坛最流行的主流变化之一。
而这种流行趋势却是被韩国棋手给阻断,由于韩国棋手的代表人物,从老曹到大李,然后又从大李到小李,他们几位基本都不怎么下“三三开局”,又因为他们的水平很高,在真实历史中,他们算是代表了从八十年后期开始的世界棋坛最高水平,既然他们不下,那么这个开局自然就很快式微。
在真实历史中,那是要等到围棋ai横空出世以后,由于围棋ai还是偶然会下“三三开局”的,再加上那步开局“星位点三三”,这才导致“三三开局”再次多了起来。
这就是整个“三三开局”的发展史和变迁史。
那么这样的发展和变迁说明了什么呢?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反正李襄屏个人是认为,围棋这种东西,那是真没有什么“进化”的,也不存在什么“技术积累”,有的只是“势利”而已。
决定一种下法流不流行,绝不是因为大家对这种下法的认识提高了,理解更深刻了----唯一的原因,只是当时水平最高的那位是这样下,他喜欢这样下,所以大家就跟风,并潜意识的把他的下法当成判断优劣的标准,仅此而已。
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当李襄屏刚看到老施布下两个“三三”,他就在那里浮想联翩啊,并且一想还想了这么多。
这种情况当然也算正常,因为前面已经说了,相比于其他开局,“三三开局”算是所有开局中最简单的一种,而之所以说它简单,这是因为相比于其他开局,这种开局比较纯粹,它容易形成一种比较单纯固定的格局-----既然开局就两个“三三”了嘛,那么毫无疑问,“黑棋取地,白棋取势”的格局基本就会成为这盘比赛的主基调了,即使两位对局者想做出修改和调整都不太可能。
老施既然开局抢了两个“三三”,那么在之后的进程,他就不太可能会去围大模样了,他连想都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同样的道理,李世石既然见到对手连续两个三三开局,他这个时候也不太可能会去拼抢实地了---要知道他这盘棋可是执白,如果跟在对手后面亦步亦涉的话,这在围棋中当然不会是什么高明的策略,很容易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李襄屏一看到老施两个“三三”出手,他就知道这盘比赛的大格局已经形成,他也有空在开局时候就在那浮想联翩。
那么老施今天为什么突然想采用这样的开局呢?说实话在最开始的时候,李襄屏并没有去深想,不过随着棋盘上的棋子增多,尤其看到在随后的进程中,老施拼抢实地的态度异常坚决,甚至在两个局部,他为了拼抢实地,还不惜让自己出现两块孤棋。
渐渐的,李襄屏认为自己看懂自己外挂的意图了,而在猜到老施大致的意思后,李襄屏心里又乐了:
“嘿嘿,传说中的“先捞后洗”呀,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没想到浓眉大眼的施大棋圣,居然也会采用这种土得掉渣的下法,不过话说回来,用这种方法来对付小李的“僵尸流”,貌似应该也是可行呀,按照今天这局势发展下去的话,小李应该是没有机会施展“僵尸流”了,与此相反,倒是黑棋在后面会面临治孤的问题,老施倒是有可能下出“僵尸流”,那么今天这盘比赛,算不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是的,当时间来到中午封盘时候,李襄屏虽然并不认为黑棋的形势已经占优,但他认为老施的策略还是比较成功。
施大棋圣的意图很明显:他今天就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么今天这盘棋会下成什么样呢、棋局还在一步一步继续。
第一五二章 高明策略逼出败招
到中午封盘时候,老施和李世石的比赛总共下了50手棋左右,这时全局的大格局也已经形成,是那种典型的黑棋取地,白棋取外势格局。
而在中午休息期间,李襄屏虽然并没有和自己的外挂进行过多交流,但他自认为已经读懂老施的总体构思了,并认为他今天采取的策略相当不错。
是的,李襄屏确实是觉得老施今天的策略很对头,尤其是对付现如今的李世石,那么这种策略可能就更加行之有效。
虽然这种策略其实非常寻常,寻常到都已经烂大街的地步,尤其是到了后世以后,在10位年轻棋手中,倒是有8位最喜欢也最熟悉这种叫做“先捞后洗”的套路,然而李襄屏还是认为,要对付这年头的李世石,那可能还是这种最寻常的套路最为合适。
李襄屏为什么会这样想呢,这就要从李世石的棋风特点说起了,尤其是这年头他的棋风特点。
为什么一直要强调“这年头”?因为现在的李世石也才刚满20呀,他虽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声名鹊起,并且在真实历史中,他就是在今年夺得这项“富士通杯”冠军,从而正式成为世界棋坛超一流棋手。
然而必须指出的是,现在的李世石其实还远远称不上成熟,他技艺远没有大成,行棋的合理性更是远不如后世的他。
简单点说,现在的李世石,其实还仅仅是个特点鲜明,优点和缺陷同样明显的这样一位棋手。
他的优点自不用说了,感觉敏锐,思路独特,发力点诡异,这一直就是小李的标签,这些优点也一直伴随着他的整个职业生涯。
至于小李的缺点呢?李襄屏在这也不想学老聂他们,说李世石行棋合理性的问题,毕竟这样的问题太过抽象了,你说人家下棋不合理,那关键你也要在实战中能拿住人家呀,假如拿不住人家的话,这样的指责就很容易变成嘴炮。
现在的李襄屏当然还没有人家老聂那样的江湖地位,因此嘴炮这样的事当然就还不适合他,他只想说小李一个具体弱点,而这个具体的弱点就是:
李世石其实并不擅长攻击!
说到这可能会有很多资深棋迷感到奇怪了,或者会有不同意见,在大家的印象中,假如是说韩国大李,那么说他不擅长攻击这没毛病,这也是大家一贯以来的印象,然而说到韩国小李的话,大家不是一贯说他的棋路“侵略如火”,是那种标准的“攻击型棋风”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擅长攻击。
是的,李襄屏也承认大家对小李的评价没毛病,他的棋路的确“侵略如火”,的确是“攻击型棋风”的一种类型。
然而大家要知道,所谓“攻击型棋风”,和围棋中具体的“攻击”技术是不能划等号的。
小李的“僵尸流”因为侵略性十足,看上去很有攻击型,这才被大家看做是“攻击型棋风”的一种,然而从围棋技术角度出发,李襄屏认为所谓的“僵尸流”,其实也算是“先捞后洗”的一种啊。
只是和普通的“先捞后洗”相比,“僵尸流”显得更加极端更加另类而已。这两种下法,同样是前期快速抢占实地,然后等到后半盘时候,靠一个“洗”字来一决胜负。
而“僵尸流”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在前期捞取实空的时候,比普通的“先捞后洗”捞得还要狠,以至于等到后半盘,李世石经常需要依靠“耍大龙”的方式来一决胜负,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经常能够得手,这才成就了“僵尸流”的赫赫威名。
不仅如此,纵观李世石的整个职业生涯,他几乎所有的代表作,几乎差不多都是这同一种方式的,因此李襄屏一直认为,李世石‘耍大龙’的才能,他的防守和治孤本领,这才是他的拿手好戏呀。
而至于他的攻击本领,那别说是和刘倡赫这种纯粹直线攻击型的相比,也别和李世石自己好基友古大力的攻击才华相比,就算是和老曹相比-----
严格来说,身轻如燕的“曹燕子”其实是属于那种灵巧性,但人家老曹号称“柔风快枪”,外号里怎么也有一把“快枪”不是,因此说实在的,单论纯粹的攻击力,小李其实还比不上老曹,尤其是现在还年仅20的李世石,他更是从没展现过这方面的本领。
而这一切,李襄屏相信自己外挂是看在眼里的,毕竟上盘棋涉险过关后,施大棋圣不仅收起了对天下英雄的轻视之心,对今天这盘棋也做了更加细致的准备,他观看了李世石最近大量的棋谱。
而只要通过观看大量棋谱,尤其是观看李世石20岁以前的大量棋谱,那么他的这个弱点,李襄屏相信这一切就很难逃脱施大棋圣的法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老施今天采取的策略也就顺理成章了----
老施今天开局两个“三三”的下法,不仅在很大程度上防止李世石下出“僵尸流”的可能,其实也把局面导入对手不擅长的领域。
而作为比赛策略来说,假如能将棋局导入对手并不擅长的领域,那先不说最后的结果如何吧,这种思路当然是非常对头。
而这一切,就是李襄屏在中午封盘期间所想到的,也正是因为他想明白这点,因此现在尽管才50手棋不到,并且因为老施今天采取的办法,未免也太过极端一点,而围棋就是这样,讲究的是一个“招法自然”,而太过极端的下法,通常是很难获得优势。
比如今天这盘棋到目前为止,李襄屏其实并不认为黑棋已经获得优势,但考虑到这是一种比赛策略,并且是看上去很有可能成功的策略,因此在这个时候,李襄屏依然对这盘棋充满信心。
“嘿嘿定庵兄,平时还真看不出来呀,原来你也有蔫坏的时候,今天竟然用这样损的招来对付一位后辈棋手,那行下午好好下吧,今天可千万不能失手,不然的话可是有损你施大棋圣的威名。”
“嘿嘿。”
老施没有过多言语,他只用一声“嘿嘿”作答,而在这一声“嘿嘿”里面,其实一切尽在不言中。
日本时间下午1点,比赛接着进行,而棋局下午的进程,一切都没有出乎李襄屏的预料,面对老施这种针对性极强的策略,李世石似乎显得非常为难,这从比赛用时就能够看得出来,到下午3点钟的时候,总共4个小时比赛时间,李世石的比赛用时比老施多了将近一倍。
而李世石那是什么人?中国棋坛最著名的快刀是神猪罗曦河,就在李世石刚冒头的时候,罗曦河就亲自说过:最近韩国棋坛冒出个小孩,他的下棋速度竟然比我还快......
在今天的比赛中,李世石的比赛用时竟然比老施这种人还多出一倍,那其他不用多说了,至少到下午3点为止,可见李世石内心有多纠结,他肯定对对手今天的策略极不适应。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顺风满帆,只不过下午3点钟的时候,全局刚好是100手左右,那么在这个时候,全局的形势如何呢?
在对局室内,李襄屏作为一名旁观者,他客观的判断过形势后,认为现在的形势还难分优劣,虽然到目外为止,黑棋的确定实地已经大幅度领先,可以说已经彻底打破了双方实地上的平衡。然而作为代价,黑棋也出现了两块弱棋。
虽然这两块弱棋看上去都比较有弹性,不像是会死的样子,但毕竟都还没有两个明确眼位不是?并且还不是一块,而是两块棋都还没有两个明确眼位,因此这样的局面,只能说是为时尚早,胜负还起决于双方后面的攻防。
而在研究室内,绝大多数棋手和李襄屏的判断是一致的,这其中尤其是中韩人士,这其中大多数的意见都认为,这时候就谈胜负还言时尚早。
比较有趣的,反倒是观战的日本棋手,在这时候都认为李襄屏下得挺好,今天下的很有想法,下得很有意思------
出现这种情况当然也很正常,要知道在今天的观战室内,可是坐着一位日本围棋界曾经的大神呢,而李襄屏今天的下法,可是和当年的坂田先生何其相似呀,其实也就是这个原因,日本棋手才会如此表示。
只不过当别人询问坂田先生自己意见的时候,老先生却不肯给出明确回复,除了表示“这位中国天才的确下得挺有意思”之外,不肯再说出其他意见。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午3点半左右,就在这个时候,全局刚好进行到120手,也就在这个时候,最新棋谱刚刚传到观战室。
这张棋谱的最后一手棋,正好是李世石的第120手。
而看到这手棋后,原本笑眯眯的坂田先生突然眼睛一咪,他的眼神似乎也变得如年轻时候那么锐利:
“哦下这?这可不是什么好棋呀,面对那个中国少年的话,这步棋很有可能变成败着都说不定......”
棋盘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棋局还在一步一步继续。
第一五三章 中盘快胜
“哦,先生您觉得这步棋有什么问题吗?”
下午3点钟多一点,当最新棋谱传到观战室,一直在默默观战的坂田荣男先生突然发声,指出李世石刚落下的一手棋可能是败招。
等到他这话一出口,研究室众人纷纷围了上来,这其中也包括张文东和张大记者等中韩围棋界人士。没有办法,谁让在今天的观战室内,坂田先生就是最大的腕呢,更何况坂田那是什么人?
“剃刀坂田”;“治孤的坂田”;“攻杀的坂田”;“他的刀锋之快,就算你的头已经被他斩落马下,你的身体可能都还好不知不觉向前走几步”......
这一系列的外号和形容,其实就充分说明他的棋风特点呀,这是一位真正的中盘战战术大师,而今天这盘比赛,目前正是处于一盘棋的中盘战阶段,既然这样,大家自然都想听听这位中盘战战术大师的意见。
“先生,我觉得韩国李选手这步棋没什么问题呀......”
率先发声的是日本棋手结城聪九段,结城聪隶属于日本的关西棋院,而这场比赛就是在大阪举行,因此他来到现场观战室并不奇怪。真要说起来的话,坂田荣男和关西棋院的渊源也很深,说是有很深的仇恨都不为过-----
当年日本关西棋院刚刚草创的时候,恰逢坂田荣男首次登上“本因坊战”的挑战舞台,而他挑战的对象,正是关西棋院的灵魂人物,吴清源先生的师兄桥本龙太郎九段。
说实在的,以当年的情况来看,假如那次坂田荣男能够挑战成功,帮助日本棋院夺回“本因坊”这个头衔的话,那么关西棋院很可能就胎死腹中,从此世上没有这么一个机构。
只可惜在那个系列赛中,坂田荣男先生成为背景人物,他在3比1领先的大好局面下,连输3盘挑战失败。他的这场失败,不仅成就了日本围棋界著名的“升仙峡大逆转”,让日本关西棋院得以顺利诞生,更是让坂田自己整整雌伏了10年,直到10年之后才重新获得“本因坊”挑战权,并一举挑战成功,终结了当年高川格先生的本因坊9连霸。
当然喽,所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在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日本围棋界当年的那点恩怨早就已经风消云散,作为关西棋院的后辈棋手结城聪,他像坂田荣男请教当然已经是没有任何障碍。
听了结城聪九段的话后,坂田先生笑着反问:
“哦?结城君觉得这步棋没问题吗?”
“是的先生,”在这个时候,结城聪九段当然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他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先生,我觉得这步棋......这不是很正常的一手吗?这步棋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趁黑棋还有两块棋没有彻底安定的时候,在这个局部趁机捞一把,竭力维持全局的实地平衡,不瞒先生说,我个人还认为,认为......”
“认为什么?”
“认为这步棋的时机恰到好处呢,毕竟白棋在这个时候下这手棋,由于黑棋自身薄弱,那么在这个局部就不敢用强,这样一来,白棋的这手棋,就有很明显的先手意味。”
其他人听了结城聪的话后,从张文东这样的职业九段,到张大记者这样的业余6段,无不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的确,李世石刚才下的这手棋,看上去确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一手棋了,这是那种典型的“先手便宜”类型招法。就算这手棋比较普通,不能归类于“好手”或者“妙手”之类的吧,但是要说这样的棋是“败招”......
于是在这一刻,众人纷纷把目光对准了坂田荣男先手,想听听老先生怎么说。
“逸机啊!这步棋没有抓住棋盘上的主要矛盾,虽然貌似先手便宜,其实却有脱离主战场的嫌疑。”
老先生也是有趣,他先给小李的这步棋给出这样的评价后,才接着对众人说道:
“这盘棋下到现在,如果我说目前棋盘上最大的焦点,其实就是黑棋这两块弱棋,尤其是这一块......”说到这的时候,老先生用手往棋盘上一指,他指的是两个块弱棋中更加薄弱的那块:
“这一代的攻防战才是全局的焦点,假如黑棋能把两块弱棋都处理好,那么这场比赛就是黑棋赢,反之就是白棋获胜,我这样说大家都同意吗?”
对于老先生的这话,大家当然都没有不同意见,于是都默默点头,尽管在这时还有很多人都搞不清,全局的焦点是焦点,这和人家李世石那步棋有什么关系呢?要知道人家那步棋,可是有很强的先手意味。
换句话说,人家可以在那个局部先便宜完后抢个先手,然后再考虑如何攻击黑棋不迟,像这样的棋怎么就“败着”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坂田先生揭开答案了,不过这回,他是单对着结城聪九段说道:
“我记得结城君刚才说,白棋下了这手棋后,黑棋应该不敢用强,你确定黑棋不敢用强吗?”
“哦?先生的意思是......”
到这个时候,坂田先生也没有过多废话了,他直接捻起一枚黑棋拍到棋盘上:
“大家看,假如黑棋下一步是下这呢?那么白棋的刚才那手棋,是不是有逸机的嫌疑啊。”
众人都不说话了,顺着老先生手指的方向往棋盘上看去,好好品味着坂田先生刚才摆上的那手棋。
这一品味还真被大家品味出妙味了,读懂这手棋的意思后,结城聪面露钦佩之色,他由衷的对坂田荣男说道;
“先生就是先生啊,不亏是“攻杀的坂田”,的确,有了先生的这步高招后,那么白棋刚才那手很可能就要落空了,逸机还是小事,没准还真有可能成为本局的败招。”
“呵呵呵......”
听了结城聪的恭维,这一刻的坂田先生满脸红光,他笑得极为开心。
的确,现在的坂田先生早已经年过古稀了,这个时候的他,让他自己上场去和年轻棋手拼杀已经不太现实,毕竟下一盘棋需要那么长时间,他已经没有精力确保自己一整盘棋都不犯错,然而老先生的棋感还在,他对围棋的认知和理解还在,那么在观战室这种地方,他偶然教育教育年轻棋手其实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那么坂田先生指出的到底是什么手段呢、
这是抓住全局主要矛盾的一手棋,这是感觉独特,嗅觉灵敏,瞬间捕捉到战机的一手棋,同时更可以说,这其实也是将计就计的一手棋。
你小李刚才不是想在这个局部先手便宜吗?想在攻击我弱棋之前涨点目数吗?那好,我就让你便宜,让你涨点目数,我不仅让你涨目数,还让你涨得比你自己预想的还要多。
然而在这个过程,你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也不是别的,就是目数是让你涨了,但是先手却要归我,而我要这个先手也不干别的,就是瞄准一个“切断”,等我下了这个“切断”之后,那你白棋也要出现一块弱棋。
请注意,原本棋盘上之后黑棋两块弱棋,白棋全局厚实无比,但如果白棋也出现一块弱棋的话,虽然不能说攻守逆转吧,但无论怎么说,等到黑棋需要处理自己两块弱棋的时候,那绝对要比之前来得简单,也要来得轻松。
而这个,其实才是今天这盘棋的主要矛盾。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坂田先生才会认为李世石之前那步棋“逸机”,有脱离主战场的嫌疑。
等弄懂这步棋的含义后,连业6水平的张大记者都感慨道:
“啧啧的确是的确是,坂田先生的感觉真是一流啊,这手棋真是妙味十足,虽然从表面上看,黑棋放弃这么多目数有点肉疼,但架不住黑棋之前的本钱雄厚呀,放弃一部分实利后,冷静判断其实还是黑棋的实空领先,但白棋如果也出现一块弱棋就不一样,这个很要命,只要白棋自己有弱棋,他后面根本就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了,现在就是,襄屏到底能不能下出这步好棋呢......”
听了张大记者的话后,于是大家都不说话了,静待下一张棋谱传来。
的确是这样,这步可能一局定胜负的好棋是人家坂田先生发现的,实战能不能下出还是个未知数呢。甚至在这个时候,研究室有很多棋手认为李襄屏很可能下不出这个手段。毕竟职业棋手都知道,坐在对局室里比赛,那和在研究室摆棋完全是两回事。
研究室摆棋又不要负责任,因此在研究室中,经常能摆出一些新奇和有趣的变化。然而在对局室比赛就不一样,尤其是像今天这个手段,要下出这手棋,首先需要放弃更多的实地,那么说实在的,现如今大多数职业棋手都很难下这个决心,甚至根本想都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那么施大棋圣能够下出来吗?
3点半左右,最新棋谱再次传到研究室,等看过棋谱之后,坂田荣男先生再次满脸红光,他在这个时候起身,说了一句围棋界人士最喜欢说的装逼的话:
“呵呵,如果没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各位告辞。”
坂田先生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说这盘棋已经没有悬念了,所以后面的棋看不看都无所谓。而这样的装逼行为,围棋界人士那当然都懂,所以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说道:
“先生慢走。”
而就在坂田先生走后不久,也就是下午4点刚过一点点,这盘棋也走到了尾声,眼见盘面差距过大,李世石黯然投子认负。
这样一来,李襄屏就再次在老施帮助下,打入世界大赛决赛。
第一五四章 四处出击 全面开花
下午4点一刻不到,全场比赛终局,已经无心恋战的李世石在不到160手棋时候就投子认负,这样一来,老施算是再一次帮助李襄屏打入世界大赛决赛。
在终局那一刻,李襄屏注意到小李的面色极差,他甚至都没有提复盘的事情,叫过裁判确认比赛结果后,他就铁青着脸匆匆离开赛场。
李襄屏对此表示理解。
是的,李襄屏认为现在的自己的确已经能够理解小李的心情。
算起来的话,李襄屏进入职业围棋界已经有些日子了,虽然他自己还是个弱**,但和老施在国际赛场征战了这么长时间,眼界和见识那还是有所长进的。
他知道一盘围棋比赛的输法有很多种,但是像李世石今天这样的输棋方法----通盘都被对手压制,几乎从第一步棋开始,对手就像是完全抑制住自己特长的发挥,然后后面仅仅一个闪失,整盘棋就稀里糊涂败下阵来。
这样的输棋方式,无疑是最憋屈的输棋方式之一,尤其是对于小李这种桀骜不驯傲娇无比的“天才型”棋手来说,这样的输棋方式,想必让他更加难以接受。
再加上他赛前还说活大话呢,信誓旦旦说这场比赛他要报“春兰杯”的一箭之仇,并且还说什么“帮助韩国队阻击李襄屏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这样,他这个时候选择匆匆离开,李襄屏当然表示能够理解。
按下李世石跑到什么地方去舔伤口不提,李襄屏在自己的比赛下完之后,由于时间还早,他就跑到观战室,去关注另外一场半决赛。
另外一场半决赛是由韩国老曹对阵韩国的大刘,当李襄屏来到观战室的时候,这盘棋也才刚过150手,并且局面胶着,算是刚到胜负的关键处吧。
那么很自然的,观战室众人在对李襄屏表示祝贺的同时,当然也会询问一下他对另一盘棋半决赛的看法,并让他预测一下决赛可能遇到的对手。
李襄屏在这个时候却不敢冒然预测了。
原因很简单,他知道在真实历史中,这盘棋是大刘击败老曹,然后和李世石会师决赛。然而李襄屏刚才也看过这盘棋的进程,到现在虽然算是那种胶着局面吧,但根据李襄屏自己的判断,他还是认为老曹的形势稍好一点。既然这样,李襄屏出于自己的本心,他就不想对这盘棋进行预测。
“呵呵胜负难料,这盘棋是真正的胜负难料啊,反正以我的水平,现在完全看不出谁能最后胜出。”
“李桑真是谦虚了,那就你个人来说,你更愿意在决赛中碰到哪位棋手呢?”
“哈哈这个这个.....对不起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无论是曹老师还是刘九段,都是我非常尊重的前辈棋手,因此对我来说,决赛中无论和谁下都一样,碰到谁都无所谓吧。”
必须承认,这的确就是李襄屏的真实想法呀,他也自认为自己的言辞比较得体客气了,然而在别人看来却不同,别人在他的言语中,分明是看到一种霸气。
比如在这个时候,“围棋天地”的张大记者就笑道:
“啧啧我们襄屏就是霸气呀,不过话说回来,在当今的世界棋坛,貌似也只有襄屏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吧。”
一旁的张文东九段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张记者你还记得前不久的那张照片吗,知道国内的棋迷是怎么评论那张照片吗?”
听到张文东九段提到“那张照片”,在场的中国人都笑,包括李襄屏也笑。
“那张照片”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韩国围棋频道为了庆祝开播2周年,特意搞了一个活动,就是由老曹,大李,大刘和小李下一场联棋表演赛,由曹李师徒组合对阵大刘加小李的组合,而“那张照片”,拍摄的其实就是这4位坐在一块下棋的模样。
要说这样的照片也没什么,关键是韩国媒体给这张照片的配词:史上最强兼最豪华联棋组合。
要说这样的配词原本也不算有多大的毛病吧,毕竟在真实历史中,这四位是现阶段的韩国围棋“四大天王”,他们4位组合在一块,几乎夺得在这之前超过八成以上的职业围棋世界冠军。
因此在真实历史中,包括李襄屏在内的中国棋迷看到这张照片以后,除了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之外,根本就无话可说。
然而到了今世就不同,由于李襄屏的出现,不仅让中国棋迷没有了那么大的酸味,还为广大吃瓜群众提供恶搞的机会了:
“哈哈,这不是绝艺老大的四个手下败将聚在一起开会吗......”
“呵呵没错没错,大家看他们四位都表情严肃,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现在聚在一块,大概是在讨论着怎么对付咱们的绝艺老大吧......”
这就是为什么当张文东九段提到“那张照片”时候,在场所有国人会露出会心一笑了。
而在等待另一场比赛结果出来的同时,李襄屏也在心里感慨,现在的韩国“新四大天王”虽然如日中天,然而李襄屏却知道,如果历史轨迹不发生特别大的改变的话,那么无论是老曹或者大刘,他们的巅峰期都即将过去了,大概明年就是他们职业生涯的分水岭。
这其中老曹还好说,毕竟他已经上了岁数,等到明年“非典”一来,很多围棋赛事的赛程被迫做出调整,也就在这段期间,老曹逐渐淡出职业一线。
和老曹的自然老去相比,李襄屏认为真正可惜的那还是大刘,大刘是因为家庭生活遭到重大变故,他的妻子在明年意外去世,也就是因为这个,大刘直接由世界棋坛超一流滑落成普通棋手。他头一年还能获得世界冠军,等到妻子过世后,他在世界大赛中就是见谁输谁,甚至在中国围甲赛场上的成绩也是惨不忍睹,真正让人嘘吁不已。
就在李襄屏陷入回忆的时候,另一场半决赛结束了。是大刘,最后依然是刘倡赫抓住老曹一个失误,他获得了最后胜利。
当天晚上,李襄屏和刘倡赫的手握在一块,两人开始展望一个月之后的决赛,虽然对面前这位“棋坛一枝梅”抱有一定的同情之心吧,但李襄屏没有心软,在展望决赛时候他依然高调,重申自己夺冠的决心,因为在李襄屏看来,相比于大刘的个人遭遇,那可能还是中国围棋更需要这个冠军。
结束了这次大阪之行,李襄屏很快回到国内,因为进入7月份以后,也算是进入围棋界的比赛旺季了,在这个月,李襄屏有相当多的比赛需要参加。
李襄屏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参加欢送杨娜去美国的party,这样的party当然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一群“二代”聚会而已,不,与其说是“二代”聚会,那还不如说是他们的长辈趁这个机会扩充自己的人脉。
总之在这个party中,李襄屏几乎全程打酱油,他既没想着要去如何如何高调,也没想着要如何如何装高冷。然而让李襄屏没想到的是,恰恰是他这种“荣辱不惊”的态度,受到在场很多大款土豪的青睐了,这其中尤其是蔡珊珊她妈,在party期间一直对李襄屏嘘寒问暖,好像真把李襄屏当成他女婿似的。
等到这个party结束,李襄屏马上又开始了另外一次日本之行,而这一次是东京,是今年新设立的比赛“丰田杯”。
在真实历史中,这个“丰田杯”虽然短命吧,然而奖金却还算丰厚,因为冠军除了能获得和“富士通杯”一样的奖金,还能获得一辆最新款丰田车的奖励,这两项加起来的话,价值大概在30万美金左右-----算是仅次于“应氏杯”的职业围棋世界大赛了。
在这个比赛中,李襄屏首次被列为国家种子,因此他本次东京之行其实就只要下一盘棋。
在16进8的比赛中,李襄屏运气不错,抽到了一名日本老将淡路修三九段,这盘比赛没什么好说,老施很顺利的战胜对手,连续第4项世界大赛进入8强。
等到从日本回来,李襄屏在稍作休整后,马上又马不停蹄奔赴韩国,参加本年度的“lg杯”本赛。
在这个比赛当中,李襄屏倒是要从第一轮打起,不过这回李襄屏的运气依然不错,抽签时依然没抽到什么有多大份量的对手,老施再次顺利两连胜,连续第5个世界大赛打入八强。
“啧啧啧,李襄屏真是全面开花,全线出击啊......”
当国内媒体开始这样盛赞李襄屏的时候,李襄屏自己却开始犯愁了。
想想也很容易理解他的心情,等到结束8月初的“富士通杯”决赛,马上就到了李襄屏的“穿越纪念日”,而在“穿越纪念日”之后,马上就要启动老施新一年的15局“配额”。
想想现在需要参加的这些比赛,无论是“春兰杯”,“丰田杯”,“lc杯”,还是现在还没有开始的“三星杯”,这些比赛从半决赛开始,这尼玛都是三番棋呀,到了决赛之后,“lg杯”和“三星杯”现在还是五番棋。
那么按照老施现在这种全线出击的假设,没准都不用等到明年了,在2002年之内就会把那15局的“配额”用完。
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呢?
第一五五章 江湖救急
时间来到了7月下旬,由于很快就要再次奔赴日本参加“富士通杯”决赛了,于是在这一天,李襄屏来到中国棋院,准备办理一些相关出国手续事情。
李襄屏刚到棋院一楼,就被古大力给堵住了:
“哈,绝艺老大来了?来得正好,快过来帮忙。”
“啥......啥事?”
古大力冲李襄屏一笑:“也没其他的事,这不我今天有一盘比赛吗,一时间还找不到裁判,所以斗胆请绝艺老大赏个脸,今天就给我们当当裁判吧。”
“比赛?什么比赛?怎么你的比赛还要我来当裁判......”
李襄屏一边询问,一边和古大力朝棋院二楼走去,等到了棋院二楼最大的那间训练室,李襄屏也终于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古大力说的比赛,是今年“农心杯”三国擂台赛的国内选拔赛,由国内等级分排名前16的棋手通过双败淘汰赛制,决出4个出线名额。而这4位出线棋手再加上免选的李襄屏,将组成中国队今年参加“农心杯”的阵容。
由于这只是个内部选拔赛而已,既没有奖金,甚至都不算等级分对局,也就说这种比赛的输赢并不影响棋手的等级分。因此这样的比赛,其实也就比棋手平时的训练对局稍稍高一点而已,棋院既不会专门为此安排裁判,甚至连比赛时间安排都很灵活,可以由棋手协商着安排对局日期,反正在“农心杯”正式打响之前,大家这个比赛能下完就行。
“大力,你找到人没有.....呦呵,是襄屏呀,啧啧我说大力,你小子的胆也太肥了吧,居然敢抓绝艺老大的壮丁。”
说这话的是“济公”周鹤洋九段,今天也就是他要和古大力下一场比赛,而除了他之外,这时在这间训练室之内,还有常浩,俞彬,以及邵伟刚罗曦河等其他好几位棋手。
这些人见到李襄屏后,也纷纷围上来打招呼,并且也学周鹤洋九段的样,笑着调侃古大力的胆子真肥,居然敢抓堂堂世界冠军的壮丁。
李襄屏心里发苦,他对着周围团团作揖;
“各位老大饶了我吧,求放过,求放过,对了古哥,你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是按照农心规则下是吧、我这就给你去找计时钟......”
而李襄屏之所以心里发苦,那当然不是因为被古大力抓了壮丁啊,他只是因为之前在盘算下半年比赛的时候,还真把这项“农心杯”给忽略了,这项赛事大概在每年的10月到11月份左右开赛,假如再算上这项赛事的话,那老施的15局定额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分配。
“唉,到时候实在不行的话,干脆申请当“农心杯”的先锋算了,然后由自己上去下,反正能赢一盘是一盘,这样就不会占据老施的定额了,只不过现在的关键问题:到时管理层会不会同意让自己当先锋呢......”
于是就这样,在客串当裁判的时候,李襄屏开始单独盘算起“农心杯”的事情了,毕竟和其他国际赛事相比,“农心杯”的情况比较特殊,首先这算是一项团体赛事,其次呢,“农心杯”是每方只用时一个小时的准快棋赛,就因为这两个原因,李襄屏现在就有放弃这个比赛的打算了。
当然喽,李襄屏之所以想放弃“农心杯”,这并不是他不看重团体比赛,李襄屏更不承认自己的“集体荣誉感”不强,主要是这种擂台赛的赛制,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下几盘棋啊。
如果到时候让老施上去下的话,万一他弄出一波连胜,比如5连胜或者6连胜什么的,嗯,这样如果能帮助中国队夺冠还好,这如果依然不能助中国队夺冠的话,那李襄屏当然舍不得那些宝贵配额。
那老施有可能帮助中国队夺冠吗?这话现在当然谁都说不好,只是李襄屏个人认为,相比于其他世界大赛,这个“农心杯”应该是最没把握的,毕竟这是一项准快棋赛,先不说快棋赛本来就有更多的偶然性吧,单说老施的个人情况,这家伙可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他们那个时候下棋哪有什么计时钟啊?重要比赛时候能点上一炷香,用“一炷香”“两炷香”这种方式来计时,这就已经是他们的最高规格了。
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让李襄屏又放弃这个比赛的打算。
要不说李襄屏不承认自己“集体荣誉感”不强呢?他现在就是在纠结:自己到底会排在什么位置出场。
假如能如李襄屏自己所愿,担任本届“农心杯”的先锋那还好说,那李襄屏肯定就决定自己上了,反正能捡一盘是一盘,想必自己一个人也影响不了大局。
然而现在问题的关键:管理层会不会如自己的愿呢?李襄屏认为还真的未必。
毕竟自己是以世界冠军身份免选获得这个参赛资格的呀,而且就算不提这个老黄历了,单凭自己今年上半年的表现,在所有世界大赛中保持全胜,已经闯入一项世界大赛决赛。
这样的成绩别说是国内棋手了,哪怕放眼整个世界棋坛,也没任何一位棋手在国际赛场中的表现比自己更耀眼。这要是下月初老施能击败刘倡赫获得“富士通杯”冠军的话......
那么李襄屏认为:管理层可能就真的不会让自己任性,不说就一定让自己担任主帅吧,但一个副帅是最起码。
这就是李襄屏的纠结之处了:假如把自己排到如此重要的位置,难道还是自己亲自上去献丑?
“唉!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再看了,还是那句话,现在的关键,那是要想办法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啊,只有这个才是王道......”
然而想到这个问题,李襄屏心里再次发苦。要说自从知道自己的倒霉外挂有个倒霉的配额限制后,李襄屏就想过要提升自身的实力,他做梦都想,李襄屏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可能比任何人都渴望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的实力到底有没有提升呢?说句大实话,李襄屏自己一点底都没有。
虽然在施大棋圣四面出击威风八面的同时,李襄屏自己也没闲着,他按照老施的指点,用“做减法”的方式来进行自我训练,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而所谓“做减法”,李襄屏自己理解为其实就是训练一种剪枝能力,把自己以前养成的一些错误观点已经一些不好习惯努力剪去,以达到“提纯功力”的效果。
必须要提一句的是,用这种方法训练一段时间后,李襄屏自己认为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他认为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相比,判断官子的大小更加明快,对棋型的感觉更加灵敏,甚至对围棋的理解都更加深刻......
然并卵
只可惜围棋这种东西是很难量化的呀,它又不像跑步和跳高这些项目,能快0.1秒就是0.1秒,能抬高一厘米就是一厘米。要想检阅一个人的围棋水平有没有提高,有且只有唯一的办法,那当然就是通过实战来检阅。
以前你赢不了的人现在能赢了,这算是一种提高,以前五五开的对手现在变成你和他六四开,这当然也算是一种提高。
而现在的李襄屏,他恰恰就是没有通过这方面的检阅,所以他自己才会心里没底呀。
李襄屏自己现在参加的唯一比赛,那其实就只有围甲,可是他在围甲中的成绩怎么样呢?
3月份他一胜三负。
4月份他继续一胜三负。
到了5月份他总算有所进步,下出一个二胜二负的保本成绩。
6月份他因为“中考”,放弃当月所有围甲比赛。
进入7月份,也就是现在这个月,这个月因为国际赛事繁忙,他到目前只下了一盘棋,而这盘棋他却是又输了,他是输给了俞彬九段,这个赛季被人家双杀。
虽然说李襄屏在围甲中遇到的对手,那全部都是各个队的主将啊,而这些人基本都是现如今职业一线的一流高手,李襄屏输给谁都算正常。然而这通算起来四胜九负的战绩也实在是太惨了点,这严重的摧残了李襄屏的自信心。
仅仅自信心受到摧残也就算了,更重要是交出一份如此糟糕成绩单之后,脸皮厚如李襄屏者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啊,他觉得特对不起人。
不仅仅是对不起老蔡他们,更重要是李襄屏觉得自己对不起队员。
要说他现在几位队员的实力都不算强吧,但人家去年好歹还能保级,还能留在围甲。
可要是因为自己的加入,让人家明年到围乙去厮混......李襄屏就觉得太对不起人家了-----毕竟熟悉国内围棋圈的都知道,围甲和围乙的待遇这绝对是两码事呀,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其他人不能不在乎。要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整个队伍降级,这就和砸了人家饭碗差不多。
于是李襄屏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正好在几天之后,也就是去日本参加“富士通杯”决赛前几天,李襄屏还有一场围甲比赛要下,他所在的队伍对阵申城队,那么不出预料的话,李襄屏将遇到申城队的主将常浩。
思前想后之下,李襄屏觉得还是只能找自己外挂帮忙了。
“定庵兄跟你说个事。”
“襄屏小友啥事?”
“呵呵其实也没其他事,就是想请定庵兄江湖救急而已,对对,江湖救急,江湖救急。”
第一五六章 登堂入室之战
“江湖救急?襄屏小友的意思,是让我来下此局吗?”
“然也然也,我正是此意。”
李襄屏心说我这也是没办法呀,眼见围甲的赛程已经过半,而自己现在所在的队伍排名倒数第二,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踏到围乙去了,接下来想要留在围甲的话,目前最关键的当然就是主将位置了,这甚至可以说是保级的唯一指望-----
因为中国围甲的赛制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有所谓的“主将胜”,也就说在主将台次赢一盘,大致相当于其他普通台次赢一盘半。那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李襄屏所在的队伍想要保级,主将台次至关重要。
李襄屏计算过,在今后的比赛中,主将台次至少要保证60%以上的胜率,这样才有保级的一线希望,假如还像自己上半程那样,只有三成多不到四成的胜率,那根本就一切免谈,就算其他台次发挥再好,那估计也难逃降级之厄运。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李襄屏还想到这不马上就到自己的‘穿越纪念日’吗?而到目前为止,老施在今年上半年其实只下了10盘棋,这其中“春兰杯”2盘,“富士通杯”4盘,再加上“丰田杯”的一盘和“lg杯”的2盘。
那么就算加上接下来的“富士通杯”决赛,老施本年度的“配额”其实只用去11局,而老施自己也说过,这样的配额是不能结转的,用不完就算浪费了,既然这样,李襄屏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就想到让老施来下接下来这盘围甲比赛了。
“定庵兄,你需知让你来下此局原本并非出自我本意,然而没有办法,目前形势比人强,此局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这不仅关乎我,更关乎我队友之前途,因此只能烦劳定庵兄一次了。”
应该说李襄屏已经把道理讲的很清楚了,并且根据他对老施的了解,这家伙是个真正喜欢下棋的人啊,虽然没到嗜棋如命的程度,但只要没突破他那绣琴姑娘跟他交代的15局正式比赛定额,他基本什么棋都是来者不拒。
比如到现在,老施依然还会用“绝艺”这个账号登陆网络,即便面对一些低水平棋友下让子棋的邀请,他在大多数时候也会乐呵呵的答应----
这其实也是“绝艺”的人气一直居高不下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让李襄屏没想到的事,老施这次居然拒绝了。
“呵呵,襄屏小友,此局你为何不自己下呀?我观你最近进步神骏,几乎可以用一日千里才能形容,而你可能碰到的下一位对手,此人棋风醇正之极,在定庵看来,此人是那种最好的磨刀石,对磨砺你之棋艺极为有利,放弃和他对弈实在是太可惜呀,所以定庵以为,此局还是襄屏小友自己去下为好。”
听到这话李襄屏高兴了,他高兴当然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老施刚才第一句话。
“哦?定庵兄也觉得我棋艺有进步吗?”
“当然!”
在这个时候,老施用上了很肯定的语气,虽然李襄屏也搞不清楚他这时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不瞒襄屏小友,你如今棋艺进展之神速,实为我生平仅见也,即便是,即便是......”
“即便什么?”
“即便是我那西屏师兄,当年的进步速度也比不上你,西屏兄的棋艺在16岁时候登堂入室,成为一代国手,而在定庵看来,假如襄屏小友能够持之以恒,坚持磨砺棋艺,登堂入室时间绝对要早于我那西屏师兄。”
听到老施这话,李襄屏心里就更高兴了,施襄夏和范西屏不仅是同乡,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师傅叫俞长侯,因此老施称一声“西屏师兄”并没有错,这也是老施第二次拿范西屏和李襄屏作比较了。
要知道范西屏那是什么人?是李襄屏心目中真正的“棋中嫡仙”呀,那么老施那他和这位相比,李襄屏当然容易沾沾自喜。
然而李襄屏自己却忘了,如果单论学棋条件之优越,那么他这种情况不能说后无来者吧,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他有来自后世的大量信息,有老施带他进入国际重大比赛的赛场,去感受那种气氛,甚至在围甲赛场中,他碰到的几乎都是各个队的主将,是当今棋坛一流高手,并且还不是只碰一次,是一年有机会碰20多次。
再加上他本人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又和聂马等人交好......
完全可以这样说呀,假如谁能拥有李襄屏如此优越的条件,哪怕他就算是一头猪,不不,哪怕他的资质再平庸,想成为一名普通的职业棋手应该都没有问题。更何况李襄屏还算是有的天赋的呢,不然他当年学棋的时候,也不会受到那么多夸奖。
“可是定庵兄,你在这夸我进步神骏,可我为什么总赢不了棋呢?”
“呵呵,襄屏小友你可以自己想想,你感觉最近之输棋,和以往之输棋有什么不同吗。”
输棋和输棋有什么不同?说实话李襄屏之前当然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实如他当然只看重结果,反正在他看来,只要是输棋那都一样,输100目和输半目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自己外挂现在既然这样说,李襄屏当然也只好装模作样想一想:
“嗯,以往我对阵这些国内一流高手,除了那几盘靠偷袭赢下来的棋之外,大多败局都是毫无抵抗,几乎每盘都是稀里糊涂就败下阵来,然而最近却好像不同,除了和他们对抗依然感觉力不从心之外,但却不会像之前那么不明不白了,即便还在比赛当中,有时亦能感觉自己哪里下的不对,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失利。”
老施听了大笑:“哈哈,这不就对了么,你以前是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就输棋,而现在却能输得明明白白,这不是进步是什么?所以襄屏小友,我建议接下来这盘棋还是你自己去下呀,相信我,只要你能持之以恒,继续按正确方式磨砺棋艺,那么总会等到明明白白赢棋那一天。”
李襄屏无话可说了,像他这种纨绔虽然没多少“豪气”吧,但虚荣心总是有,老施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怎么也要装成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那行定庵兄,就这么说定了,这盘棋还是我自己来,我还就不信了,我的天赋可是能和西屏先生比肩的人,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区区“常面”吗。”
李襄屏口中的“常面”当然就是指常浩九段呀,要说常浩九段现在虽然是国内等级分第一人,但由于在国际赛场上不争气,尤其是每到关键时候总掉链子,因此在现如今,棋迷还是叫他“常面”。
在真实历史中,常浩是需要等到几年之后才完成华丽的逆袭,在“六连亚”之后终于获得3个世界冠军,可以这样说,正是因为他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屡败屡战”,所以到最后,他的外号也变了。
由棋迷口中的“常面”变成受人尊敬的“常韧圣”。
既然打定主意这盘比赛自己上,那接下来一段时间,自然要为这盘棋做点准备了。
这盘棋的比赛日期正好是7月月底,并且这次是申城队的主场,所以这盘棋要到申城市去下。而等到这盘棋结束后,李襄屏就将直接从申城飞往东京,参加本年度“富士通杯”决赛。
现在距离比赛还有一周左右时间,李襄屏也可以为这场比赛专门做点准备。
只是比较可惜的时候,等到李襄屏真正开始备战以后,他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好主意。
之所以会这样,这当然就和常浩的棋风有关。
要说人常九段虽然被棋迷恨铁不成钢的称为“常面”吧,但好歹已经在等级分第一人的位置上待了那么长时间,并且常浩还有一个记录,就是在这个时期,他将近有10年时间,几乎每年都能闯入一次世界大赛决赛----
李襄屏认为,这个记录其实是相当了不起的,由此可见他的水平之高,状态之问题,只是因为围棋作为竞技项目嘛,而竞技项目的特点就是大家只能记得冠军,在大多数时候连亚军都算失败,因此他的这个记录没多少人记得而已。
可以这样说,也正是因为他的水平很高,状态也一直很稳定,这就给李襄屏的备战造成极大困难了。因为常浩的棋风均衡,他是属于那种最典型的“日本流”功夫型棋手。
而大家都知道,李襄屏作为“下手”一方,最难冲击的其实就是这种“功夫型”棋手。
要怎么形容呢?这就好比日本围棋界当年的工藤纪夫九段,工藤九段外号“标尺”,这就是一位典型的“功夫型”。而“标尺”的意思就是说,假如你能击败工藤纪夫九段,那就证明你已经真真正正具备职业九段水平,反之则没有,工藤九段那就是衡量一个人有没有职业九段水平的一把标尺。
而李襄屏现在认为,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常浩九段同样像是一把标尺呀,假如自己能够击败他,那么自己可能很快就能“登堂入室”,假如做不到的话,那么自己的修行之路依然漫长。
自己能够“登堂入室”吗?李襄屏不知道,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不仅心里没底,甚至在备战时候根本找不到一点头绪。
就是在这种状态中,比赛日期很快到了。2002年7月末,李襄屏前往申城,参加自己的“登堂入室之战”。
第一五七章 王爷棋手
7月底,李襄屏乘火车前往申城参加下一轮的围甲比赛,路途漫漫,再加上一直没找到这么对付常浩的办法,李襄屏一路上都在那长吁短叹:
“唉,不会下呀,这棋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定庵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呵呵,这个我也不知,不过襄屏小友,我认为你也不必愁眉苦脸,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到比赛时好好下就是。”
李襄屏苦笑道:“我说定庵兄,你就别再跟我灌鸡汤了,到比赛时候我当然会好好下,只是你也知道,比赛是靠实力说话的,光有信心可解决不了问题,我这不是在向你请教吗,近些日来,你也和我一起观看过此人不少棋谱,想必以定庵兄大才,肯定早就发现此人弱点,现在就跟我说说看吧,你认为此局,我应该采取何种策略为好?”
听李襄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施沉默下来,他仿佛是在思考要如何回答李襄屏这个问题,而李襄屏这时也不吱声了,他在等待自己外挂给自己指点迷津呢。
等了大概有3分钟时间,老施开口说道:
“襄屏小友,我观你平日里,对前朝弈林逸事兴趣颇浓,尤其是对本朝定鼎之初那个时期,你对那段围棋史更是如数家珍,那我现在就想考你个问题了,你知道哪位前辈国手是大家公认天赋最高的吗?”
李襄屏忍住火气,心说自己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倒霉外挂,真看不出老施还挺能扯嗬,自己明明向他请教接下来的比赛,他竟然一扯扯到几百年前去了。
“哼哼,本朝定鼎之初?想必定庵兄口中的“本朝”就是你大清吧,定庵兄不是我说你呀,在这一点上,我看你还不如人家绣琴姑娘呢,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谁不知道黄龙士月天前辈是当时公认的天赋第一呀,你还是来说说我接下来的比赛该怎么下吧。”
被李襄屏这样一说,施大棋圣尴尬一笑:“嘿嘿,习惯而已,这只是我平日里说习惯了而已,襄屏小友想必知道,我大......不不,你口中的辫子朝最兴文字狱,因此我们那会呀,那是最容易祸从口出。”
老施这样为自己辩解一句后,然后接着说道;
“不,我没说月天前辈,月天前辈公认的天赋第一,这当然没有什么好说,我是想问襄屏小友,在月天前辈之前,你知道是何人的天赋公认第一吗?”
“哦?”
虽然在这个时候,李襄屏依然有点不劳烦,不过他还是被自己外挂带节奏了,毕竟李襄屏本身也算是个古棋爱好者,尤其是摊上老施这样一个外挂后,那对中古棋就更加感兴趣了。
老施现在说的,那应该是明末清初那个时期,而这段时期绝对算是中古棋的一个高峰时期啊,期间诞生名家高手无数,论当时的棋风之盛,其实还要超过老施本人所处的清乾隆年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襄屏对后世大家常提的“国运昌,棋运昌”这句话表示怀疑了。
很明显,在明末清初时候,恐怕是再不要脸的人也不敢说这个时期“国运昌盛”吧?可是就在那么一个时期,当时社会上的围棋氛围怎么会那么浓郁呢?
说实话在最开始的时候,李襄屏是怎么都理解不了这个问题,后来听过一位高人解惑,他才慢慢有所理解。
这位高人是这样说的:当时的满清入关,这当然算是异族入侵(说到这要吐槽一下后世的教育部门了,那帮家伙难道没学过辩证法,不知道什么是“历史唯物主义”吗?当年的“异族”完全可以是现在的“兄弟民族”嘛,站在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不仅没有问题,李襄屏甚至认为,这其实才是咱们国家现行体制最大的“政治正确”嘛,因此李襄屏是真不知道那帮家伙是怎么想,到底是真的政治幼稚还是屁股很歪,竟然把那么多民族英雄从历史教科书上剔除)
也正是因为满清入关算异族入侵,因此当他们夺得政权后,大家的选择就五花八门了,该反抗的就会去反抗,想当奴才的就会去当奴才,然而不是有那么一句俗话吗,叫做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因此对于当时的知识分子群体来说,更多人还是执行第3种选择,就是既不反抗也不想当奴才。
嗯,有点像阿三的非暴力不合作态度。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来了,这帮执行非暴力不合作政策的人去干什么呢?文人嘛,那当然讲究个君子四艺,而围棋作为四艺的一种,当时愿意花功夫去研究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这是其中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作为新统治者来说,他们其实也是欢迎大家去下棋的,毕竟他们知道自己当时的根基不稳,因此与其让大家都去造反,那还不如让大家纵情琴棋书画呢。
没错了,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两方面的原因,这才造成那个特殊时期的棋道昌盛了,一种非典型带点病态的棋道昌盛。
“月天之前天赋最高者?是过百龄吗?定庵兄,是否乃一代棋宗过百龄之天赋最高?”
“非也。”
“不是过百龄呀,难道是把他拉下王座的周懒予......不不不,周懒予的棋在当时就有很多人不服气,因此肯定不会是他,最起码他的天赋应该没有得到大家公认,那这个人是谁呢......对了,汪汉年!汪汉年也是出了名的天赋卓绝,连徐星友都对他推崇备至,老徐写的那本“兼山堂”,汪汉年才是第一主角啊,并且夸他“识见自高”定庵兄,你说的此人是否是汪汉年前辈?”
“非也。”
“汪汉年也不是呀,那会是谁呢?难道是盛大有?”
“非也。”
“汪幼清?”
“非也。”
“方振?小神童方振?”
“非也。”
“都不是呀,那会是谁呢,难道是苏具瞻?”
“非也。”
李襄屏报出一大串名字,其实等他报出苏具瞻的名字后,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毕竟这个人在当时就不算最顶尖,要说这个人天赋第一的话,那连李襄屏自己都不信。
“好了定庵兄别卖关子了,此人到底是谁?”
“呵呵,此人名唤朱玉亭,襄屏小友可曾听过此人之名?”
“啊?朱玉亭啊?定庵兄说的难道是那位“王爷棋手”,此人天赋大家公认第一?”
“没错,正是此人。”
李襄屏对这位朱玉亭前辈还是有所了解,同时称呼他“王爷棋手”也不算错----这是正宗老朱家的种啊,假如当时满清没入关的话,这个人很可能就会成为大明朝的一个藩王,并且他的封藩貌似还挺不错,是堂堂“楚王”。
除了“王爷棋手”这个身份之外,李襄屏之所以知道这位棋手,还因为这位老兄做过一件对围棋有益的事,那就是他当时组织人手编撰了一本著名围棋书籍“仙机武库”。
要说这本“仙机武库”在围棋史上还是很有地位呀,这是一本类似于“围棋百科全书”的大型书籍,算是一本当时的围棋工具书吧。
可能因为这是一步工具书,因此后世的百度陈条说这本书的作者“佚名”,这其实就是度娘不靠谱的地方了,比如说这本书籍,虽然它不像某些专著,这本书应该是一群人编撰而成,然而人朱玉亭毕竟是这本书的编撰组织者,那么挂上“作者”名头应该并不过分。
只不过除了以上信息外,李襄屏对这位“王爷棋手”其他情况并不了解,他不清楚此人的棋力如何,更不知道他还能像老施说的那样,号称当时“天赋第一”。
“定庵兄莫不是诳我?此人在现代并不知名,我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光辉战绩呀,此人怎么会是大家公认天赋第一?”
“非也非也,襄屏小友却是不知,此人天赋确实高绝,此人刚出道时,正值过百龄前辈号令棋坛,为当时弈林盟主,对了襄屏小友,不知当年扬州瘦西湖一战,你可曾耳闻?”
“哦?你是说当年扬州瘦西湖群雄混战过百龄呀,知道知道,只是现在留下的记录语焉不详,这场比试的最后结果我却不知......”
老施点点头:“你现在不知却是正常,我告诉你吧,那次会战汇聚当时棋坛20余名顶尖高手,而一番比试下了,却是这位朱玉亭前辈独占鳌头,世人都传过百龄的盟主地位是被周懒予拉落马下,其实不是的,在那次瘦西湖一战,朱玉亭就用自己独创的“玉屏风”,大破过百龄之“倚盖”,并且四战四捷,因此他的才华世人称奇,被推崇为当时天赋第一。”
“哦,玉屏风?定庵兄说的是“玉屏风四变”吗,此下法是此人所创?”
老施点头笑道:“你现在应该相信此人确实天赋高绝了吧?”
李襄屏叹一口气,他现在当然相信了,所谓“玉屏风”,其实也是中古棋的一个定式,和“五六飞攻”和“拆二飞攻”一样,在围棋ai的很多棋谱中,竟然也能看到“玉屏风”的影子,那么作为这种下法的首创者,这位朱玉亭前辈当然可以称一声天赋奇高。
“定庵兄我还有个疑问,此人既然天赋如此之高,那为何到现在并不知名呢?”
“原因有二,”
老施回答道:“第一是因为此人身份特殊,是前朝的一个藩王,关于这点我想就不用多说了吧。”
李襄屏点点头,这点确实不用过多解释,和“秦淮五绝”不出名是一个道理。
“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此人虽然天赋出众,然而此人之棋也有弱点。”
“弱点?什么弱点?”
面对李襄屏这个问题,老施却没有正面回答了,他笑着说道:
“襄屏小友,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要提这位朱玉亭前辈,因为在我看来,此人之弱点,恰好就与你即将遇到的这位对手很像啊,因此你不妨想一想,此人到底是何弱点?”
啊!?朱玉亭的弱点竟然和常浩很像、
李襄屏开始认真起来了,他开始仔细想常浩到底有什么弱点。
第一五八章 铁重关
“哈哈我知道了,这位朱玉亭前辈之所以天赋奇高却未能成为顶级棋手,关键还是因为他的身份所致,是他身上的那股贵气,阻碍了他的棋艺继续提高,是不是呀定庵兄?”
“呵呵,襄屏小友果然聪颖,真是一点就通,真实情况确实是这样。”
“呵呵呵。”
李襄屏一阵傻笑,两人表面上是在说这位朱玉亭前辈,然而在此时此刻,李襄屏想到的却是常浩九段啊。因为要说“贵气”的话,那可能在现如今的国内棋坛,再没有棋手比他更有“贵气”了。
生于70后的常浩九段年少成名,他还在6岁的时候,就因为在一盘指导棋中击败日本著名老神棍藤泽秀行而声名大噪,并且他的棋才被老神棍赞誉有加,老神棍断言此子“必成大器”。
可以说从那个时候开始起,常浩九段就聚万般宠爱于一身了,他的成长受到中国围棋界的精心呵护------
要怎么形容呢?如果说依田纪基曾经是日本围棋界的“皇太子”,若干年后,韩国棋坛也会出现一个“金太子”,那么李襄屏认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常九段其实就像咱们中国围棋界的皇太子啊,只是因为现在是新社会了,所以国内媒体才没有出现这种叫法而已。
正是国内围棋界的这种精心呵护,让常浩九段的成长道路异常顺利,他从儿童冠军,青少年冠军,全国冠军.....直到现在顺利成长为国内等级分第一人。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也正是因为这种精心呵护,这让常浩九段有点像温室里成长起来的鲜花,身上有那么一点点贵气,有那么一点娇气-----为什么棋迷在看常浩比赛时,总会感觉他差一口气呢?为什么现在的他会被棋迷戏称为“常面”呢?
这当然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他身上这股贵气所致啊。
“呵呵定庵兄,这虽然算是对手一个缺陷吧,但这个弱点毕竟太过抽象,属于棋的气质问题,那么以我现在的实力,可能还不足以抓住他这个弱点啊,你还有更具体一点的建议吗?”
听到李襄屏这话,老施稍微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抱歉襄屏小友,更具体的建议我却是没有,毕竟一盘正式比赛,实乃双方综合实力之较量,你必须承认,此人综合实力现在确实比你强,因此定庵以为,你在赛前还是不要想太多为好,只要保持好心态,确信对方并非不可战胜,这样反而更容易发挥。”
李襄屏呵呵一乐;“呵呵,说到底还是精神胜利法喽,定庵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即便此人有弱点,但以我目前的水平也抓不住,那好现在就不提接下来比赛的事了,定庵兄我且问你;在你这个大高手看来,此人最具体的缺陷是什么?”
老施不好意思再回避了,他稍微停顿一下然后说道:“也不知我的看法对也不对,在看过此人多局棋谱后,我感觉除了此人棋风不够硬朗之外,他对棋形的认识也是一般,在实战中经常下出,经常下出.......”
“经常下出一下似是而非的棋形对不对?”
“对对,用“似是而非”这个形容,那确实是比较恰当,襄屏小友果然.......”
李襄屏大笑打断老施继续说下去:“哈哈定庵兄不用说了,现在我已经知道这盘比赛该怎么下。”
李襄屏确实是知道这盘棋该怎么下了,毕竟相比于前面那个弱点,常浩的这个缺陷可就具体多了。至于说这个年代的常九段,他对棋形的理解似是而非,这样的评价可不是只有施大棋圣这样说,在真实历史中,常浩自己本人也是这样说的。
并且常浩在说这话的时候,那还不是在阿法狗横空出世以后,在真实历史中,他大概就在六七年以后,等到世界棋坛正式变成“80后”和“90后”的天下,常浩九段就在公开场合说过这话,反省自己年轻时候的不足。
而在李襄屏看来,常浩九段存在这种缺陷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要知道他可是一位“70后”,那么说句实话,咱们国家“70后”这一批棋手,他们真是受日本围棋“毒害”很深啊。
日本流一个最大问题,或者说日本流一个最大特征,就是太过追求行棋的安全性,处处强调“安全第一”,那么在这样的主导思想下,他们单方面的认为只有那种厚势的下法,结实的棋形才是“好形”。
仅仅这样也就算了,更有一些极端日本流甚至认为,只有这样的“好形”才是高效率。
不用过多解释了,这种观点无疑是非常片面和错误的,这也就是在进入新世纪以后,日本围棋迅速衰退的主因之一啊。都不用等到围棋ai出世了,就韩国小李这样的,他能对日本棋手保持90%以上的超高胜率,就足以证明日本流的主导思想错得有多离谱。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襄屏刚才才会小的如此畅快了,毕竟相比于常浩的“贵气”,他这个弱点就具体多了。李襄屏怎么说也是来自后世,算是见识过围棋ai的人了,因此他现在的水平虽然不高,“功力”可能也没有常浩那么深厚,但他对棋形的认识肯定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而这一点,也可能是他现在唯一的优胜。
想通这些后,李襄屏当然心里畅快,他现在摩拳擦掌,准备在接下来的比赛和对手好好较量一番。
经过漫长旅途,申城总算是到了。
“襄屏,这里。”
李襄屏一看,竟然是自己堂哥李维屏来接车,李襄屏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哟,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呀,竟然亲自来接车?”
严格来说,李襄屏和这位堂兄其实并不算太熟,毕竟从小不是一块长大,因此论关系的话,其实还没有赵道恺那样亲密,只是两人再怎么说也是血亲啊,因此李襄屏见到他前来,心里还是很高兴。
李维屏前来不是重点,关键是和他一块前来的几个年轻人,特别是其中一位戴副眼镜,头发微卷,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年轻人,更是让李襄屏看着有点脸熟。
李襄屏很快想起来了,这一位,那不就是国内业余棋界赫赫有名的胡一清胡天王吗。想起这位身份的同时,李襄屏还记起这位现在貌似还在申城财大念书,而自己的堂兄李维屏,也是在去年刚刚考上这所学校。
李襄屏对李维屏笑道:“你同学呀?”
“是啊,这些都我同学,是我们学校围棋社的。”
“哦,大家好大家好。”
李襄屏热情和众人打招呼,在国内众高校中,申城财大的围棋活动算是开展得相当不错的了,他们招收了大量像胡天王这样的特长生,也拿过多次大学围棋联赛冠军,实力相当不俗。
“你好你好。”
“绝艺老大好......”
众大学生也纷纷过来和李襄屏打招呼,尽管大家都很热情,然而李襄屏还是对这群人在这时候出现感到奇怪。
正当李襄屏迷惑的时候,李维屏一句话揭开谜底:
“我早就跟你们说李襄屏就是我弟,现在你们总该信了吧,襄屏,你亲自跟大家说,我真的是你哥。”
李襄屏忍俊不住,敢情这家伙搞出这么大阵势,就是因为这个呀。
“是是是,你是我哥,如假包换的亲哥,我在这特此证明。”
李襄屏倒也没有和这群大学生进行过多交流,毕竟他还惦记着明天的比赛呢,在和大家一块吃了宵夜后,李襄屏就早早前去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比赛。
第二天,李襄屏来到申城提篮桥监狱,这就是这次申城围棋队的主场,把围棋比赛放在监狱里举行,这种事也只有申城队干的出来。
比赛设在什么地方不是重点,关键还是看今天的对手是谁。要说现在的申城队也算是实力雄厚呀,他们几名队员实力平均,在现如今的围甲中,也只有他们能和古大力所在的山城队一争长短,因此今天对上一支弱队,他们会不会派常浩当主将?现在其实还是个未知数。
总算还好,申城队还算是挺给李襄屏面子,等到他走进赛场后,坐在他对面的正赛常浩九段,这也让李襄屏一番准备没有白费。
上午10点钟,比赛正式开始,通过猜先,这盘棋李襄屏猜到了黑棋。等裁判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后,李襄屏并没有马上落子,他闭目凝神足足用去了3分钟,才慎重的在棋盘上落下第一手棋。
要说李襄屏虽然在围甲中的成绩惨不忍睹吧,但即将争夺个人第2个世界冠军的他,无疑还是当今国内棋坛最受关注的那位。
今天这盘棋当然也是这样,就连那些关在监狱里的劳改犯,大多都只关注这盘比赛,而其他几个台次几乎无人问津。
而李襄屏也不负众望,他在开局不久就祭出一个罕见变化。
“啊?这个变化可是很少见啊,这是李襄屏准备的新手吗?”
要说申城不亏是咱们国家围棋重镇呀,这里还是有很多识货的,看过这盘棋的开局后,其中一位申城队的老教练就说道:
“不不不,这哪里是什么新变化呀,“铁重关”!嘿嘿,真是没想到呀,李襄屏居然祭出中古棋的“铁重关”。”
第一五九章 态度端正
围棋定式“铁重关”,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变化了,古老到什么程度?古老到只在宋代,明代流行,即便是到了老施那个时代,这个变化就已经不常见到。
说到中古棋中的一些古老定式其实挺有意思,这些古老定式通常都具备两个特征。第一个特征:很多古老定式通常都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第二个特征:大凡中古棋中有名字的定式,这些定式的变化往往都异常复杂。
名字好听自不用说了,只要看看“双飞燕”,“倒垂莲”,“金井栏”,“玉屏风”这些名字,和日本人创造的“大雪崩”,“大斜”,“村正妖刀”等等对比,这里面的文化意境高下立判。
至于现代人创造的什么“变相中国流”,“越南流”......那说句大实话,如果单比文化意境的话,这些东西根本就别往上凑,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说中古定式的名字好听,这个应该没有争议,然而说到中古定式的复杂程度,这个可能就有很多现代人不太清楚-----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日本棋院曾组织人手编撰一部大型围棋工具书,就是那套著名的“大全”系列,这其中包括“布局大全”,“定式大全”,“死活大全”和“手筋大全”四本。
李襄屏个人认为,这一套“大全”系列,那也算是日本人对围棋做出的一大贡献啊。因为大家不是常说什么“技术积累”吗?而这一套“大全”,其实就是日本人在这方面做的工作,他们尝试着对以往围棋技术的发展做一次总结。
这种尝试的工作态度值得肯定,然而总结的效果呢?说实话在李襄屏看来,日本人这项工作的效果只体现在围棋普及方面,至于说什么“推动围棋技术的进步和提高”,这方面没有任何效果。
以这4本“大全”中最有代表性的“定式大全”为例,等后世围棋ai出现后,大家用围棋ai去检阅这本“定式大全”,于是人类有点尴尬的发现,人类总结的超过80%定式,在围棋ai看来都有问题。嗯,用客气点的说法,那就叫“值得商榷”。
除了这个尴尬之外,日本人出的这本‘定式大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总结得并不全面,那么厚一本‘定式大全’,“小目定式”占据绝大多数篇幅,而按理应该和“小目定式”具备同等地位的“星定式”,不仅在这本“大全”中篇幅很小,而且列举的变化也相对简单。
可以说正是受这部“大全”的影响(由于在那之后,整个围棋界就没有做过类似工作了,无论是中国,日本,还是韩国,其实都没再做过类似的总结工作),这就给后世学棋的年青人一种假象了,大家普遍认为“小目定式”要比“星定式”更复杂,提到“大雪崩”,“大斜”,“村正妖刀”这些著名“小目定式”个个头头是道,而对于“星定式”却知之甚少。
然而“星定式”真比“小目定式”更简单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由于“小目”和“星位”的位置属性,大家常说“小目”是攻守兼备,而“星位”是难攻难守,就这么样一个位置特点,就决定了真正的大型“星位定式”要远比“小目定式”复杂得多。
大型“星位定式”到底有多复杂?“金井栏”的故事想必很多棋迷都知道,在民国初年,当时国内一流好手汪耘丰对阵日本棋手广濑平治郎六段,由于汪耘丰之前已经多次受挫,情急之下他找到一本棋书,这本书也不是别的,过百龄所著“三子谱”而已。
然而恰恰就是这本书救了老汪的命了,因为他通过这本书中学到一个定式,这个定式也不是别的,就是中古棋中非常古老非常普通的“金井栏”,这个定式古老到什么程度?古老到在咱们国家南北朝时候,这个定式其实就已经成型,大概在公元500年左右,梁武帝萧衍在<围棋赋>中就有“东厢井栏”的说法,可见该棋式流传之早。
普通到什么程度?普通到过百龄只把它收录在“三子谱”里-----而“三子谱”可能有些人还不太清楚,这其实是古代一本围棋教科书,是过百龄认为他让3子的人就应该掌握的东东。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非常古老非常普通的“金井栏”,却变成老汪手中的一把飞刀了,他依靠这把飞刀,留下一段“平生快事问秋翁,金井栏胜独眼龙”的佳话。老汪字号“秋翁”,而广濑因有只眼盲,故有独眼龙之谓,平心而论,这句诗确实显得有那么一点不够厚道,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句诗,倒是让“金井栏”这个定式声名大噪。
现在的问题来了,像“金井栏”这样的定式,它在中古棋中是什么级别?它算是最复杂的定式之一吗?
嗯,到了现代以后,倒是有很多人认为这算是中古棋最复杂的定式之一,并且把它和“倒垂莲”以及“大压梁”并列,好吃这是中古棋的三大复杂定式,比肩“大雪崩”等三大大型小目定式。
然而很遗憾的是,这可能只是现代人的看法,中古棋体系里的棋手却不是这样看,要不然的话,“金井栏”也不会只进老过的“三子谱”,别说是“对子谱”了,哪怕连“二子谱”都没资格进。
说到这可能有很多人不相信,但李襄屏个人认为,这恰恰是有很多现代人低估中古棋的地方了。
“金井栏”为什么只能进“三子谱”呢?李襄屏个人是这样理解的:大家都知道,在围棋这个领域,有一种“判断高于计算”的说法,也就说大家普遍都认为,围棋中抽象的判断要难于具体的计算。
对于这样一种观念,李襄屏相信现代人普遍都没有异议的吧?那么好了,李襄屏可以请现代的那些贬古派们好好想一想,既然现代人会持有这种观念,那么你们凭什么认为古人就不会这样想,他们只会执着于局部手筋?
所以实事求是的说,只要现代人不是太过自以为是太过自我感觉良好,不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中古棋,那就应该很容易理解像“金井栏”这样的只能进“三子谱”了。
因为这类定式虽然复杂难解,但也只是复杂在具体的手段和手筋上而已,在抽象判断上却不算很难,因此在古人看来,像“金井栏”这样的显然还够不上最高层次啊,比这复杂的定式可是还有很多。
比如老施那个年代流行的“五六飞攻”和“拆二飞攻”,这就是具体手段和抽象判断并重的高级定式。
再比如明末清初流行的“大铁网”,“小铁网”,“空花角”,“玉屏风”等等,这也是比“金井栏”更高级别的高级定式。
在比如李襄屏今天祭出来的“铁重关”,这其实同样也是超越“金井栏”的存在。
好了言归正传,李襄屏今天之所以祭出一个古老的高级定式,他的想法自然也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他今天的对局思路,那当然就和当年的老汪一样啊。
面对一位实力比自己强,功力比自己深厚的对手,那么选择一个比较复杂的,比较高级的,最重要是对手很有可能根本不熟悉的变化来开局,并期待这样的开局能起到“飞刀”的效果,这当然是非常普通的比赛策略了,算是下手用来冲击上手最常见的一种比赛策略。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李襄屏认为自己今天的比赛态度还是蛮端正的,在面对常浩的时候,自己把自己摆在“下手”位置。
然而让李襄屏没想到的是,他自己个人是认为自己位置摆得很正,可是别人却不这样看。
比如上午10点半钟不到,比赛刚开始不久,见到棋盘上出现“铁重关”之后,刚才那个认识这个变化的申城老教练就说道:
“哎呀,看来李襄屏今天对这盘比赛蛮重视嘛,我估计小常今天可能有难了。”
“嗯?您老为什么这样说。”
“嘿嘿,我平时还是对襄屏这孩子蛮关注的,大家可以想想,李襄屏虽然号称浑身暗器,他在比赛中的新手新型层出不穷,然而除了早些时候的网络对弈,以及在国际比赛中祭出新手,大家见过他在围甲赛场上这样下吗?”
老教练这话倒是提醒众人了:
“哎呀好像还真是嗬,我回忆一下,李襄屏在围甲赛场好像还真没下过什么新手。那他今天......”
有人开了这个头后,众人的脑洞就纷纷出来了:
“对了,下完这盘棋之后,李襄屏马上就要去日本和刘倡赫争夺富士通杯了,大家说,他今天这样下,是不是有赛前磨刀的意思呀?”
“呵呵,练兵的意思肯定有,但磨刀我看不像,到知道现在的信息传播速度多快呀,李襄屏今天下出新手,那可能刘倡赫晚上就知道了,这要是我准备一把飞刀的话,那怎么可能现在就祭出来。”
“说不定他现在对这把飞刀还没什么把握,所以想先试试效果哦......”
“对对对,倒也有这种可能......”
“不对不对,大家可以再仔细想想,李襄屏的飞刀,那就是真正的小李飞刀啊,他的飞刀出手,有谁见过谁躲过去吗?恐怕是没有吧,反正到目前为止是没人躲过,这是真正的例无虚发,因此要说他是没把握先在小常身上试试效果,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等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这么多之后,最后还是那位老教练总结道:
“总之今天这盘棋,我看小常还是要端正态度啊,不然他这一分半可能就要丢了。”
“对对对,端正态度,小常确实要端正态度......”
而在对局室内,常浩的态度果然很端正,等看到李襄屏的新手后,他开始表情慎重的进行长考。
于是就这样,一盘态度端正的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六零章 年度妙手
申城提篮桥监狱,李襄屏和常浩的比赛继续进行。
“嘿嘿,有意思啊,这棋下得挺有意思......”
“是啊,哪想到李襄屏今天下得这么强硬,刚下的这几步,那完全就是招招不离后脑勺嘛,看来他今天是真的拼了......”
以上这样的议论,只是发生在中午封盘之前。要说今天上午的棋局进程其实并不快,11点45分左右,棋盘上总共还不到50手棋。
面对自己不怎么熟悉的变化,常浩的落子速度不快这很正常,而李襄屏呢,今天这个变化虽然是他主动祭出来的,他在赛前也确实有所准备,然而说句大实话,他对这个“铁重关”其实也不算特别熟,他在赛前的准备还真谈不上是什么精研。
没有精研的原因有2个,一是“铁重关”这个变化并不像现代一些“一本道”的定式,比如像“大雪崩”那样的,“大雪崩”前面有n手棋都可以认为是“仅此一手”,最重要的分歧点只有那么几步,那么这样的定式准备起来简单。
而“铁重关”不是这样,它开局寥寥数手就会产生很多分支,而每个分支都是变化繁多----因此从这个角度说,与其说“铁重关”是一个定式,但它其实更像是现代的那种布局套路,就像“变相中国流”那样的。
而大家都知道,围棋中的一个大型布局套路体系,这里面的变化当然要比单纯一个定式多多了,李襄屏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精研。
第二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李襄屏虽然主动祭出这个“铁重关”,然而说句实话,对于今天的比赛,他还真没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变化上面,更没指望一把“飞刀”就把对手撂倒。
换句话说,在李襄屏内心的最深处,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战胜常浩啊,说是以此来证明自己也好,说是以此来检阅自己前段时间的训练效果也好。总之在在对待这盘比赛的态度上,李襄屏认为自己还是比较端正的,他期待和对手堂堂正正一战。
因此他今天祭出这个“铁重关”,说实话李襄屏还真没想太多,里面最多有一点“出其不意”的意思,或者说他想用一个对手可能完全陌生的变化,以此来多消耗一点对手的比赛用时。
当然喽,假如对手应对有误,这个古老的变化到最后真正变为一把“飞刀”,如果能达到这样一种效果那当然也更好,李襄屏对此也会笑纳。
也正是因为李襄屏自己也不是特别熟,那么上午的比赛进程自然就快不起来呀。等到上午2个小时比赛结束,最起码在“多消耗对手比赛用时”方面,李襄屏并没有达到自己预期,自己在上午花去55分钟,而对手常浩上午用时一个小时零5分,双方用时相差无几。
当然喽,比赛用时只是枝节问题,真正重要的那还是棋局的内容或者说棋盘上的形势。而在中午封盘时候,李襄屏对于这点他倒是自我感觉良好,他认为到目前为止一起进展顺利,虽然现在全局才40多手,这个时候就说孰优孰劣当然为时尚早,然而到目前的进程,李襄屏自认为说一声“黑棋好调”,那应该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而李襄屏之所以在中午时候自我感觉良好,那关键还是在于“铁重关”这个古老定式本身啊。
“铁重关”算是中古棋的一个高级定式了,寥寥数手棋后,它的主要分支就多达6个,而每个分支又能衍生出几十种变化。
不仅如此,这个高级定式不仅变化繁多,而且还可刚可柔。换句话说,在“铁重关”的6个大分支中,有些变化相对比较温和,下出来之后不会形成激战。而有些分支就不是那会回事了,出手之后不仅立刻形成混战,而且还是那种席卷全局的大激战。
完全可以想象啊,吧自己摆在“下手”位置的李襄屏,他既然选择了这样一个定式,那他肯定不会去下那些相当温和的变化,如果对手愿意配合的话,他肯定会挑最狠的来。
而李襄屏的自我感觉良好其实就来源于此-----在上午的比赛中,常浩九段貌似还真的非常“配合”李襄屏。李襄屏态度强硬招法激烈,而常浩同样是态度强硬招法激烈。因此到目前为止,棋盘上正好形成了“铁重关”最典型最有代表性其实也是最激烈的一个变化。
而这个变化,恰恰就是李襄屏最熟悉他赛前研究最多的一个变化。
不仅如此,这个变化不仅是李襄屏最熟悉他赛前研究最多,其实还是“铁重关”所有变化中最凶险陷阱最多的一路变化-----李襄屏甚至认为,“铁重关”这个名字,很可能就是因这路变化而来,喻于着如果对局中出现这个变化的话,那么对局者就如同迈入重重铁关,稍微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掉进陷阱。
仅仅这些还不是关键,真正关键中的关键;是根据李襄屏自己对这个定式的理解,当形成这一路变化之后,貌似所有陷阱都是常浩单方面的呀。
而李襄屏之所以这样理解,这倒不是说他依仗自己赛前有所研究,对这一路变化应该比对手更熟,更多还是因为这一路变化的本身特点-----
在全局的第19手,这手棋就是这一路变化第一个关键点,这手棋不仅立刻让棋盘上的局势趋于紧张,而且在李襄屏看来,这步强硬并且看上去有点“无理”的棋,倒更像是自己抛出去的一个诱饵。
假如对手认为这手棋无理或者过分,想到惩罚这手棋的话,那可能就是误入歧途了,根据李襄屏看过的古籍以及他自己的拆解,要说这步棋虽然像“走钢丝”吧,然而这步棋却是成立的。
这手棋不仅成立,并且还有极强的反弹力,也就说对手越想惩罚它,那么自己之后的反击力度就越大,并且在反击过程中,还有无数陷阱在等着对手.......
这盘棋到目前为止,这一路变化其实还没有全部完成,然而从常浩最近的招法来看,李襄屏感觉他应该是看那步棋不顺眼了,虽然他现在还没正式动手,最近几个回合,他貌似还在小心翼翼做攻击前的准备,然而这却正中李襄屏的下怀,他知道对手如果还是一直这个思路,那他后面肯定讨不了好。
这就是李襄屏在中午时分自我感觉良好的真正原因。
“嘿嘿,来攻吧,我现在不是怕你来攻,怕的就是你不来攻,你只有一旦动手,那就等着我的飞刀伺候吧.....唉,说起来挺没劲的,这盘要说拿下常浩的话,那貌似又是靠一把飞刀赢棋,没劲没劲,真是没劲.......”
就是带着这样奇葩的想法,,李襄屏进入下午的比赛。
而在下午比赛的刚开始阶段,常浩貌似还没走出思维误区,从他下午前面几手棋来看,他应该还是在想着如何“惩罚”黑棋的无理手。
下午1点半钟左右,自认为已经做好准备工作的常浩终于动手了。
全局第56手,常浩“刺”,局部看上去相当严厉的手段,围棋中经典的“缠绕攻击”手法,这手棋一出,棋盘上两块黑棋貌似已经无法两全。
然而恰恰是这手棋,却给了李襄屏表演手筋的机会了。
5个回合之后,全局第65手棋,李襄屏弈出一步非常炫目的手筋:凌空一夹。
这是一步非典型手筋,而之所以说“非典型”,是因为这步棋是出现在棋盘的中腹一带。要知道围棋可是号称“千古无同局”,为什么会“千古无同局”呢?那当然是因为棋盘中腹一带的变化实在是太变化多端,而中腹一带的妙手往往也具备不可复制性,因此这就叫非典型手筋。
李襄屏刚才的这步妙手,其作用有点类似于“一子解双征”,虽然这盘棋并没出现征子,但意思却是差不多,都属于那种“一石二鸟”类型的好手,这手棋一出,就同时照顾到自己两大块了,把对手第一波攻击化解与无形。
因为这手棋是出现在棋盘中腹一带,看上去非常炫目,给人以感观刺激,再加上这步棋作用明显,因此这样一手棋出现在棋盘,自然就引起众人赞叹了:
“啧啧,李襄屏毕竟是李襄屏啊,关键时候他还是有招,我想他今天这步棋,那应该有资格入选年度妙手吧。”
“有资格有资格,这手棋绝对有资格,不仅如此,我认为这手棋也体现了李襄屏的才华呀,像这种棋盘中腹的非典型妙手,换做我的话可能想一天都想不出来.....对了,我刚才看李襄屏下这手棋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难道....难道这还是他赛前就做好准备不成?”
以上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步棋当然不是李襄屏临时想出来,他只是“背谱”而已,只不过背的是中国古谱。
真心不吹不黑,如果抛开围棋中其他技术,单论这样的局部手筋,那么中古棋较之现代棋绝对不遑多让,甚至还有过之。
一个很典型的例子,上世纪日本棋坛的“妙手之王”坂田先生,曾经下出一步非常精妙的“托板凳”妙手,这步妙手受到很多围棋大家推崇,多次入选二十世纪围棋十大妙手之一,并在很多版本都是名列榜首。
然而有一句俗话说得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曾经有一位崇古派的棋友随便在中国古谱中授了授,就找到五六步类似“托板凳”那样的妙手。更加过分的是,中古棋下出这些妙手的,竟然还不是黄范施这样的“大家”,很多“名家”甚至“二手”都曾下出过这样的妙手。
因此说句实话,如果但论围棋中具体的局部手段,李襄屏认为现代人是根本没有资格鄙视古人的,不被人家鄙视还差不多。
李襄屏这步妙手一出,并不意味着这盘棋已经结束,毕竟这只是一步防守的妙手而已,算是防住了对手进攻,接下来才能展开反击。
而常浩九段在看见李襄屏秀出这样一步“年度妙手”级别的好棋之后,他陷入了长考。
第一六一章 这是李襄屏自己下出来的
下午2点多一点,全局第65手,李襄屏一步“年度妙手”让常浩陷入长考。
见到对手埋头苦思的样子,李襄屏心里得意了,心说常面啊常面,我家外挂说你对棋形的认识不够深刻,看来果然是一语中的呀,像刚才这步“非典型手筋”,你刚才肯定是没想到,或者干脆就说,你脑海中根本就没有这根弦吧?
别急,你慢慢想,我估计你可能都还不知道,我这个变化可是叫“铁重关”,铁重关铁重关,这就意味着后面的机关陷阱无数。嗯,现在不急,等下复盘的时候我来告诉你,我刚才这个只算是一道开胃菜而已,你就算破解了这个,我就不信你还能破解后面几个更加复杂,更加巧妙,当然也更加隐蔽的陷阱......
只可惜李襄屏的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下午2点半中,当常浩落下全局第72手棋的时候,这步棋让李襄屏愣住了。
“嗯!?这步棋是啥意思?“铁重关”的定式还能这样下吗?怎么我在那些古籍中从来没见过这步棋呢......”
李襄屏愣住的原因很简单:当棋局进展到这个时候,常浩九段脱谱了,他刚才下的这步棋,已经不在李襄屏赛前研究范围。
仅仅脱谱还不是问题的关键,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常浩刚才的这步棋,貌似不是那种失误性脱谱啊,假如他这步棋是那种明显的问题手,算是在这个时候“应对有误”,那还可以说李襄屏的飞刀成功。
然而李襄屏粗粗看了一下,常浩刚才的这步棋,那还真不是那种明显的漏招。不,这步棋不仅不是漏招,甚至在李襄屏看来,这步棋称得上是那种“柔软的好手”啊,是体现了常浩功力的一手棋。
要说这手棋虽然出乎李襄屏意外,然而它的意思或者说意图却不难看懂,这手棋一出现在棋盘,就像是明白无误的告诉对手:
好吧,我现在承认我之前的战略选择错误,不该采取急攻的方式,真是小瞧你这两块棋的弹性了,这样急攻多半收效不大。
既然直接进攻不行,那我现在干脆就不攻击了,我在这里简单包扎一下,然后给你开辟一个新的战场,在拉长战线的同时,顺带也在其他地方找找头绪。
这就是在常浩落下这手棋5分钟之内,李襄屏对这步棋的解读,也正是因为这种解读,所以李襄屏郁闷了。
要怎么形容呢?这就好比篮球场上两个人抢篮板,两人拼命卡位,两个大屁股顶在一块,准备抢占有利位置,然而正当李襄屏感觉自己渐渐占到上风的时候,常浩突然一个撤空......
这种被人突然撤空的滋味当然不好受,一屁股坐到地板上还是小事,甚至很可能被闪着腰的。
而李襄屏现在的心情,那就像是被常浩闪了一下腰啊。他心说我靠,大家不都说常浩是个老实孩子吗,怎么这样一个老实孩子也会玩这样的阴招?你这样一撤空不要紧,那我后面给你准备的那些飞刀呢?那些陷阱呢?那些秀出来之后肯定非常拉风非常炫目的精妙手筋呢?现在你让我秀给谁看去?
于是在那一瞬间,李襄屏感觉自己方寸渐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下的、
而他现在这种情况其实也算正常,虽然围棋看上去只是一种静态的棋类游戏吧,但是这种游戏也有“节奏”这一说法的。
而现在的李襄屏,他现在就是那种突然被人打断节奏的典型表现,考虑到他进入职业棋坛的时间并不长,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一时间调整不过了实属正常。
总算还好,李襄屏毕竟是带有外挂的人,正当他茫然无头绪,一只手下意识伸向棋盒的时候,施大棋圣发声了:
“襄屏小友镇定,此刻切忌心神不宁,对手此招虽然让战线拉长,然而毕竟只是亡羊补牢,你自己冷静判断,此局面依然是你优势也。”
“哦?!”
听到老施这话,李襄屏终于回过一点神来了,他这时也没空去想,老施今天这样做到底算不算“支招”。他几乎是下意识按照自己外挂的提示,开始重新审视全局,冷静判断目前的形势。
慢慢的,李襄屏的精神越来越集中,而等他集中精神后,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也似乎越来越清醒。
等他进入这种状态之后,他发现老施还真没说错,虽然常浩刚才那手棋算是不错的一手,是那种“柔软的好棋”,这手棋也体现了他深厚的功力,然而他之前的战略选择错误就是战略选择错误,这种错误导致的局面落后,并不会因为这区区一步棋就得到根本性扭转。
李襄屏埋着头,继续对着棋盘思考,他首先分析棋盘上的形势,由于前面双方攻杀激烈,因此到目前为止,双方的基本空都不算多,李襄屏快速清点一遍,虽然棋盘上未确定之处还有很多吧,但自己在实空方面是并不落后的。
既然实地上不吃亏,那么想精确判断目前的形势,现在主要就是看双方的厚薄。
毫无疑问,到目前为止,应该是自己的黑棋更厚些!
那黑棋为什么能更厚呢?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就是因为常浩刚才那步“柔软的好棋”。
毕竟这一手棋,那依然还是一种亡羊补牢的下法,而围棋就是这些,下棋是最忌讳前后思路矛盾的,就像一句俗话说的那样:你可以发动战争,但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却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而这个道理在围棋中其实也是一样。
比如今天这盘棋,常浩前面攻着攻着现在突然不攻了,发动攻击简单,不过想就这样收手却没那么容易,因为他前面用来攻击落到棋盘上的子,那毫无疑问还存在很多薄弱之处。
正是因为白棋的这些薄弱之处,可以认为目前是黑棋更厚。
也正是因为这些薄弱之处,可以判断目前黑棋的形势已经占优!
李襄屏的大脑继续在高速运转,现在判断清晰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自然就是所谓“把优势转化为胜势”的问题。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到了这个时候,李襄屏感觉自己今天的状态可能真的不错,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两条道路,一条平和或者说相对稳健的道理,而另一条,则是相对比较激进的道路。
现在比较稳健一点的下法:目前自己的形势不是已经占优了吗?那就不要着急,保持克制的心态耐心和对方周旋,对手想拉长战线就拉长战线,反正无论战线拉德多长,他棋形上的破绽总是还在,不可能自行弥补,更不可能自然消失,只要在之后的行棋中,自己死死盯着这些破绽,揪住他这些弱点不放,那么对手总有要还债的一天。
而激进一点的下法:那当然就是现在就想办法去冲击对手的弱点,对手想拉长战线自己就偏不让他如意。
毫无疑问,把自己摆在“下手”位置的李襄屏,那么除非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太可能会选择第一条道路的,因为这样走下去很可能形成一盘“功夫棋”,虽然可能是自己形势占优的“功夫棋”,然而作为“下手”一方,没人愿意去和“上手”比拼功力。
因此对于李襄屏来说,这第一条道路只是备用道路,只有在找不到合适冲击手段时候才会选择。事实上从一开始李襄屏就没准备这样下,当他头脑冷静下来以后,他第一时间就开始在棋盘上寻找冲击手段。
那么李襄屏找到了吗?
下午2点40左右,当李襄屏通过长考落下下一手棋,这也是全局的第66手,等观战室众人看到这手棋后再次纷纷感慨:
“强!李襄屏还是强啊!都说韩国李世石对棋形感觉之敏锐无人能出其右,但我看这一手棋,李世石就未必下得出来......”
“是啊,仅看这手棋,我认为人家李襄屏能在国际大赛中取得那么好的成绩,那真不是侥幸啊,又稳,有准,又恨!这手棋一出,白棋棋形上的破绽全暴露出来了,我看今天这盘棋,小常应该是困难了,很困难了......”
只可惜李襄屏没有听到观战室的表扬啊,不然他一定会很高兴。
因为刚才的这步棋,既不说他赛前的准备,也不是老施下出了的,而是他,他本人李襄屏在实战中临时想出了的!
而作为他这盘棋的对手常浩,等常浩看到这步棋以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的确是不易觉察,至少坐在他对面的李襄屏丝毫没有觉察。
因为这个时候的李襄屏,他已经全身心投入到棋局中。
时间来到了下午4点多钟,也许是因为常浩发挥欠佳,也许是因为李襄屏今天状态真的不错,当然也可能因为这只是一盘围甲比赛而已,导致常浩的取胜欲望没有那么强烈。
当李襄屏落下全局第135手,常浩对着棋盘思索一会,然后含笑把棋枰一推:
“这棋不行了,绝艺老大还是厉害啊......”
在常浩九段认输那一刻,李襄屏小的很开心,他是真的很开心。
第一六二章 韩流克星
结束了7月份最后一场围甲比赛,李襄屏在申城稍做休整之后,马不停蹄奔赴日本东京,参加本年度“富士通杯”决赛。
由于已经是到最后决赛阶段了,而这年头的中国围棋界,那对冠军是无比饥渴啊,因此这次出征东京的阵容也显得比较豪华。
棋院王鲁南院长特意从京城来到申城和李襄屏汇合,他将担任本次中国代表团团长,而陪同王院长前来的还有马晓飞九段以及王易五段。
要说王易五段来这并不奇怪,毕竟他现在是棋院的外事部主任,只不过等李襄屏见到马晓飞,他就稍微有点意外了,围棋界“散仙”一般存在的马晓飞,他什么时候对这种俗手感兴趣了?
不过李襄屏想想很快释然,在真实历史中,马晓飞大概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担任国家围棋队教练组的组长啊,可见他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转型的准备。
除了代表团的正式成员,这次前往东京报道比赛的媒体阵容也空前庞大,有“围棋天地”的张大记者,有这年头国内最大体育类纸质媒体“体坛周报”的谢记者。
除此之外,李襄屏竟然还看到几位国内地方性媒体记者,例如“华西日报”的贾记者以及“新京报”的郭记者等人。
在这些记者当中,最让李襄屏觉得有意思的是“新京报”的郭记者,因为郭记者不仅是个女性,现在的她还是个年轻漂亮女孩,因此在一帮大老爷们中显得格外突兀。
除了性别因素外,郭记者还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和其他围棋记者相比,郭记者其实根本就不懂棋啊。比如张大记者老谢老贾等人,这些人要么是资深棋迷,要么干脆就已经是国内知名业余好手。
而郭记者和这些人不同,她在当围棋记者之外,那是完全不会下围棋,可能也就在当然围棋记者之后,才稍稍懂得一点皮毛。
还真别说,可能也正是因为郭记者“伪棋迷”的身份,再加上她还是位女性,这反而让她的视角显得独特,在前世写出很多挺有意思的围棋报道。
出征的日子很快到了,刚过完建军节,李襄屏就在一大帮人的陪同下,浩浩汤汤杀往东京,准备和刘倡赫九段争夺今年的“富士通杯”冠军。
不过虽然陪同人数众多,李襄屏在赛前却并没受到什么打扰,毕竟围棋和其他项目不同,围棋比赛讲究的是“静气”,能当围棋记者的当然也都知道这点,因此在旅途中,李襄屏别说是接受采访了,别人和他闲聊的时候都细声细气,生怕影响到这位中国棋坛“百年一遇”的天才少年。
李襄屏自己对此也不知不觉。
因为这个时候的他,那还沉浸在击败常浩的兴奋中呢。毕竟相比于即将到来的“富士通杯”决赛,这场胜利对他个人的意义完全不同。
要说在这之前,李襄屏也不是没赢过国内一流好手,比如去年的全国个人赛赢孔二杰,赢丁伟,还有在今年的围甲赛场,他也赢下了5盘棋,是在主将位置上赢了5盘棋。
然而要怎么说呢?李襄屏以往的胜局,那基本都是一种赢棋模式,每次胜利基本都是靠逆转,靠偷袭,或者依赖对手的失误。
总而言之一句话,李襄屏以往的胜利,几乎每次都赢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
然而这次赢下常浩却是不同,真的和以前完全不同!
这一场胜利,固然有那个古老定式“铁重关”的功劳,也有老施中途提示的功劳,然而再怎么说,这也是一盘脉络无比清晰的胜利。
前面的那个“铁重关”,那是李襄屏自己赛前准备了,老施后来虽然出言提示,但他也并没有指出具体招法,后面那步打开局面的好手,那也是李襄屏自己想出来的,因此在李襄屏看来,这完全就是一盘赢得清清楚楚的完胜之局呀。
能够完胜当今国内等级分第一人,那么这样的胜利,当然有足够理由让李襄屏感到兴奋。他兴奋到什么程度?兴奋到这都已经登上飞往东京的班机了,眼见没人理睬自己,李襄屏就自己跟自己的外挂在那叨叨叨。
“呵呵定庵兄我且问你,我中盘那步打开局面的好手,你在观战时可否想到此手?”
“没有。”
“没有?呵呵定庵兄谦虚吧,想你堂堂棋圣,如此简单招法怎会没想到?”
“呵呵此手可不简单,我之前早就说过,襄屏小友实乃天赋卓绝之辈也,此手即是明证,定庵实话实说,我在观战时确实没注意到这步棋。”
“哈哈真的吗?那定庵兄我再问你,你对我之前那个“铁重关”怎么看?”
““铁重关”之下法我也不熟,襄屏小友厉害,竟能找到如此冷僻招法制胜,定庵佩服。”
“哈哈又谦虚,定庵兄又在谦虚,此招不是咱们中古棋之经典下法么?以定庵兄之高棋怎会不知。”
“此一时彼一时也,襄屏小友我告诉你,“铁重关”之下法只在前.....只在明代流行,到清代已不常见矣,甚少有人采用,故而定庵不熟。”
“哦,此法为何到了你......你大清就甚少有人采用。”
“呵呵,不知襄屏小友可曾阅过那月天前辈所著“龙士全图”?”
“这个.....月天前辈所著“弈括”我倒是看过,不过你说的那什么“龙士全图”却未曾见,估计现在已经失传了吧,对了,此书和那“铁重关”有什么关系吗?”
“月天前辈曾总结诸多名家国手经验,认为“铁重关”此法存在重大缺陷,里面有相当多招法有未尽然之处,或欠缺严谨,或不够精细。”
“......”
“月天先生及诸多前辈名家国手之看法,在那“龙士全图”中有详细描述,故而到了我.....到了清代以后,此下法已没人采用矣。”
“......”
李襄屏这时候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谁能想自己在这牛逼哄哄显摆半天,居然是个被中古棋淘汰的定式呀,可为什么自己用一个中古棋都淘汰的定式,还能击败一个常浩级别的现代高手呢?
李襄屏感到脸红,感到不好意思,以至于他现在都不好意思继续跟老施探讨技术问题了:
“呵呵定庵兄忘了问你,我那天在比赛之时,你为何会突然想到出言提示呢,对了还有,像你这样的出言提示,那这盘棋算是你下还是我下?以后若是再出现这种情况,那会不会浪费你那绣琴姑娘所说每年15局对局限制?”
老施微微一笑,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言提示,只是回答了李襄屏第2个问题:“这个我想不算我下吧?毕竟我当时只是出言提醒襄屏小友而已,并没有说任何具体招法,再说了,就算是我下的有如何?接下来此局就是本年度最后一局了,这不是还没超过一年15局限额吗。”
“我不是说现在,是问以后,定庵兄我且问你,若是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那到底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这个......”
“这个什么,难道定庵兄自己也不知?对了,不会连这样的问题,你也要问过你那绣琴姑娘吧?”
“这个这个......”
老施看上下好像被李襄屏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打退堂鼓道:
“襄屏小友勿要取笑我,好了不和你说了,定庵还要好好想想下盘棋该怎么下呢。”
“嘿嘿。”
李襄屏听了一乐:“那行你慢慢想你慢慢想。”
说实话相比于之前对常浩的胜利,李襄屏还真没接下来这盘棋太过放在心上。
当然喽,李襄屏虽然对这盘棋不怎么上心,但却不能说他不重视,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世界冠军争夺战呀,李襄屏还没神经大条到连世界冠军都不重视的程度。
他所谓的不上心,其实只是一种心态上的放松,更准确的说,是李襄屏出于对自己外挂的信任,这才能让他如此放松。
先不说这次的对手是刘倡赫九段,虽说刘九段也算是这年头的超一流吧,然而老施在之前对他保持全胜,2盘正式比赛,3盘网棋,老施无一例外全部获得胜利。如此一边倒的战绩,再加上老施对其他韩国高手同样一边倒的战绩,这都让李襄屏现在获得一个“韩流克星”的绰号,既然这样,这当然让李襄屏有资格心情放松。
要说现在唯一值得引起重视的,李襄屏认为还是刘九段的个人特点,从历史上看,此人是个“大赛型”,“刺客类”选手,越到重大比赛他越发挥,越到关键时候他越有办法,嗯,从这一点上看,他倒是和咱们国家后来的“小豹辈”棋手唐卫星唐胖很像。
考虑到这次“富士通杯”决赛是单局决胜,那么对手的这个特点,李襄屏认为倒是需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不过李襄屏还是认为问题不大,毕竟刘九段这个特点,李襄屏可是早就跟自己外挂交代过,他在老施第一次和大刘交手之前,就把大刘的这个特点告诉了老施。
而李襄屏个人认为,以施大棋圣那种“深邃严谨”的特点,那可能正好克制这种“刺客型”,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李襄屏才对接下来的比赛充满信心。
那么这盘比赛到底会下成什么样呢?
东京很快到了,在2002年8月第一个周末,李襄屏第2次登上世界大赛决赛舞台。
第一六三章 越南流
决赛“前夜祭”,当李襄屏在王鲁南以及马晓飞等人陪同下走进会场,他立马成为全场的焦点,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和记者的镜头都对准了他。
这种情况当然也很正常,想想老聂当年在擂台赛十几连胜之后,他就被人称为“旋风”,林书豪在nba连赢十几场球,他就被人称为“疯狂”,那么李襄屏呢?只要细数他自从出道以来的战绩,尤其是他在国际赛场上的战绩:
李襄屏是在2000年的“三星杯”预选赛正式出道,那么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获得一项冠军,打入另一项世界大赛决赛,除此之外,李襄屏参加的5项世界大赛无一例外全部都闯入八强。
再认真细数一下的话,就会发现他到目前为止只在世界大赛中输过2盘棋,也就是去年“三星杯”决赛输给李沧浩的2盘,那么如果把那次决赛看成是“一场”比赛,可以认为李襄屏其实是在国际赛场保持全胜。
出道2年时间,不满15周岁的年龄,他竟然在国际赛场保持全胜,如此出色的战绩,就算不说已经超过前面这二位吧,但至少是不遑多让,那么这样的李襄屏,他现在受到多一点的追捧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他国内战绩拉了后腿,他现在都可能已经被人神化了。
“襄屏你还,我们又见面了,现在可以接受一下简短采访吗?”
“梅泽阿姨您好......”
抛下李襄屏如何受到追捧暂且不提,单说决赛的另一位主角刘倡赫,韩国代表团一行是比中国代表团一行更早进入会场的,并且韩国代表团的人数还更多。之所以会这样,这是因为相比于其他世界大赛,“富士通杯”有一个特殊之处,就是在决赛的同时,还要进行一场争夺第3名的较量,这样一来,半决赛落败的老曹和小李这次也来到了东京。
见到自从李襄屏进来以后,大刘的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他,老曹笑着和他说道:
“怎么样倡赫,明天的比赛有信心吧?”
听了老曹的话,刘倡赫苦笑一声:“没信心啊,和这位比赛怎么能有信心?从来没有赢过人家不说,他的棋可是连沧浩都赞叹不已,说他的很多下法,可能都算是推开了围棋的另一扇大门,真是不可思议啊,中国怎么出了这样一位怪胎。”
听了大刘的话,老曹点头表示同意;“没错没错,这位的确是位怪物啊。”
老曹的感同身受当然很好理解,李襄屏出道至今,和他交手最多的其实就是韩国棋手,这其中尤其是韩国“新四大天王”,老曹大李大刘小李这四位,在过去两年中,这四位都曾和李襄屏交过手,并且都在他手下吃了瘪,因此说李襄屏就是踩着这四位上的位都不为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围棋这种东西是不会骗人的,无论是李襄屏当初颠覆“大雪崩内拐”,还是他后来的“开局点三三”,以及他今年下出来的“托退俗刺”,这些新奇而又充满合理性的下法,落在普通人眼中也许没有什么稀奇,然而落在老曹大刘这些行家眼中当然就不一样了。水平越高,看到这些招法受到的震撼其实就更大,说一声“推开了围棋的另一扇大门”毫不为过。
两人感慨完“李襄屏就是个怪物”后,老曹又对刘倡赫说道:
“虽然说这位是个怪物吧,不过我想以倡赫的才华,总该发现他一些弱点吧?”
听到老曹问及这个问题,刘倡赫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发现了,这些日子和沧浩等人研究,发现此人不少弱点呢,不过我现在完全无法确定,发现的这些弱点对明天比赛到底有没有帮助。”
“哦?怎么说?”
“因为他的弱点,只在他国内棋战中的棋谱才能找到。”
“啊?!还有这样的事呀?”
老曹的疑惑当然也不算奇怪,老曹现在虽然还在一线征战吧,但他毕竟已经上年纪了,那么现在的他肯定就没有年轻棋手那么用功,再加上他最近也没有和李襄屏碰面,因此他没看过李襄屏国内棋谱实属正常。
对此刘倡赫也没过多解释,他简单对老曹说道:
“是的,简单的说,此人在国内棋战和国际棋战中的表现完全判若两人,在世界大赛中他就是个怪物,而在他们国内棋战中呢,他就和一位普通年轻棋手没什么两样,最多最多就是和咱们国家那几个小牛犊是一个级别,这也是我最感到奇怪的地方了,曹国手,您认为这是什么原因吗?”
相比于刘倡赫,对李襄屏更没研究的老曹当然就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面对大刘的询问,老曹打个哈哈:
“这个这个.....哈哈,那可能还是因为他现在还年轻吧,毕竟还不到15岁呀。”
严格来说,这当然不算特别好的理由,只不过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这已经算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因此听了老曹的话后,刘倡赫感慨一句:
“是啊,正是因为他还年轻,所以我明天一定要用尽全力和他一战啊,不然等他完全成长起来,那以后可能就更没机会了。”
刘倡赫既然连这种感慨都发出了了,那老曹当然不好再说什么,他这时拍拍刘倡赫的肩膀以示鼓励:
“倡赫加油,我相信你。”
老曹的这句“我相信你”当然并非完全客气话,作为当今棋坛李沧浩之下最顶尖高手之二,大刘和老曹可能算是最势均力敌的了,在真实历史中,他们俩一共在世界大赛决赛遭遇4次,战绩也是2比2平分秋色。这些再加上他们在国内棋战中的交手,那老曹当然对刘倡赫的特点非常熟悉。
他知道别人说“尽全力一战”那也许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刘倡赫就不一样,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那在很多时候还真就能超水平发挥。
不过老曹不知道的是,不仅他了解刘倡赫的这个特点,作为穿越者的李襄屏同样知道这点,这次来东京比赛,他和自己外挂提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情呢。
第二天上午日本时间9点55分,李襄屏踩着点走进对局室,在等待比赛开始的同时,李襄屏还在跟老施交代这件事情:
“定庵兄,此番比赛其他就不用说了,此人你也和他交过手,水平如何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唯一需要防范是此人乃当今棋坛第一“刺客”啊,这点却是需要特别小心。”
“襄屏小友放心,定庵省得。”
“哦那就好那就好。”
李襄屏无话可说了,其实他就算想说也没机会说,因为在这个时候,刘倡赫九段已经进来,随着裁判一声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通过猜先,这盘棋是刘倡赫猜到了黑棋,前面几步棋他落子飞快,看上去早有准备,不过在开局前5手的时候,李襄屏对他的开局并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刘倡赫九段选择的是“星,小目”开局,老施应以“二连星”,当黑棋第5手选择“挂角”之后,这样的开局算是这年头最流行的套路之一了,下一手无论是形成“变相中国流”还是守一个“无忧角”,都是这个年代最常见的下法。
然而刘九段的第7手开始变招了,这一手出现在棋盘上,大大出乎李襄屏预料。
必须特别提一句的是,刘倡赫的这步棋李襄屏并非没见过,与此相反,他对这步棋非常熟悉,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李襄屏认为自己对这步棋的熟悉程度,可能都还有超过刘倡赫本人。
“越南流”!
刘倡赫九段竟然下出了“越南流”开局?
在这要科普一下了,围棋中所谓的“越南流”,其实就是“变相中国流”的一个变种,把“变相中国流”拆边的那个子收窄一路,就是这个开局的基本型,那么为了把这个开局和正宗“变相中国流”区分开来,于是有棋迷戏称这种开局为“越南流”。
有资深的棋迷当然知道李襄屏为什么会惊讶了,因为“越南流”的开局,在这年代是还没出现的。
在真实历史中,这种开局大概要等到好几年以后,由“牛哥”邱俊同学首创,然后才逐渐在世界棋坛流行起来,并且等“越南流”流行开来以后,正宗的“变相中国流”反对是销声匿迹,在世界大赛中已经没有人这样下。
还需要特别提一句的是,“越南流”的开局流行时间也不算长,这却是因为围棋ai,由于在围棋ai的开局中,这种下法非常少见,那么人类有样学样,导致在围棋ai时代,这种下法也渐渐式微。
李襄屏开始隐隐有点担心了。
而他的担心不难理解,要知道相比于其他技术,老施的布局本来就算他的弱项,而从比赛准备的角度来说,李襄屏会和老施准备一些现在的流行开局,也会和老施准备一些围棋ai的开局。
唯独像“越南流”这种,这恰好是他们的空白期。
考虑到这种开局后面隐藏的种种套路,李襄屏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啊,他很想接下来的比赛让自己来下。
第一六四章 金太子必败变例
一见到棋盘上出现“越南流”,李襄屏立马产生想把施大棋圣替换下来的冲动。
不为别的,作为一名穿越者,李襄屏对这个布局套路实在是太熟悉了,他清楚“越南流”和“变相中国流”之间的区别,大致知道这个布局套路都在什么地方蕴藏了飞刀。
别看这两个布局看上去非常相似,其中只有一枚棋子相差一路,然而围棋就是这样,这一路之差,意味着这两个布局的侧重点已经不同,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是这意思了。
“变相中国流”的第7手更靠近自己“挂角”的那枚棋子,因此这个布局的侧重点,其实是在这个区域,后续大多数复杂变化,都和这两个子的联系有关。
而“越南流”的第7手,则相当更靠近自己角上的那个“小目”,那么这个布局的侧重点,其实就已经转到这个角部来了。
这其中的差别,李襄屏当然是心知肚明。毕竟在整个二十一世纪,“中国流”,“变相中国流”和“越南流”,可能算是围棋ai出世以前,在人类围棋范畴最常见,最流行,职业棋手下过最多的几个布局套路了。
这几个布局套路流行到什么程度?流行到就连李襄屏这样的,他在前世都对其中变化无比熟悉。
李襄屏甚至确信:即便刘倡赫今天首次祭出这个变化,那么他在这之前,肯定是对此有所研究的,没准这就是他为本局专门准备的秘密武器都不一定,然而他到目前为止的研究,那应该还是比不上自己多出十多年的见识。
正是因为有这种自信,因此当李襄屏一见到棋盘上出现“越南流”以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自己上去下。
只不过等李襄屏权衡利弊后,他还是放弃的这个想法。
要知道围棋毕竟是一个个人项目,正如前世李世石说的那样:围棋,始终是一个人的事。李襄屏对这话是非常认同。
他认为一场真正高水平的围棋比赛,什么“支招”,什么“合作”,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决定一盘比赛的输赢,那主要还是看两位当事人的发挥。
比如今天这种情况,假如自己现在去把老施替换下来,那这盘棋可能会下成怎样呢?
嗯,自己的确是对这个“越南流”比较熟悉,李襄屏相信如果自己现在上去的话,那几乎不太可能会中飞刀。
然而也仅限于此。
考虑到对手现在是主动祭出这个变化,是一个在真实历史中,要好几年之后才出现的变化,那么要说刘倡赫九段对此没有深入研究,打死李襄屏都不相信。换句话说,李襄屏想在这个变化中让对手中飞刀,这应该也是个小概率事件。
那么等双方操练完这个变化之后呢?那时是自己继续下还是换老施来下?
自己继续下把握不大,因为对手一旦没有中刀,那么完全可以预见,等这个“越南流”的变化操练完,棋盘上就很可能还是一种均势,而一旦只是均势,那就意味着李襄屏要以他目前的功力,来对抗当今世界棋坛排名前3的超一流。
要知道这可不是围甲,是真正的世界冠军争夺战,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在如此重要的对局当中,李襄屏当然不愿冒这个险。
而除了李襄屏自己继续,下成均势后再换老施上去下其实也不妥,毕竟李襄屏又没做到和他的外挂真正“心意相通”,那么其他不用多说了,仅仅“思维连贯性”这一条,老施那时肯定就已经大打折扣。
让缺乏思维连贯性的老施在中盘接手去对抗当今棋坛“天下第一攻击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当然不是个好主意,这不仅不是个好主意,这简直是馊得不能再馊的馊主意。
也正是进行了这样一番利弊权衡,所以李襄屏才忍住自己的冲动了。
只不过冲动虽然忍住,当李襄屏看着棋盘上面那个隐藏飞刀无数的“越南流”,心里的担忧总是难免:
“老施啊老施,你今天可算是遇到考验了,在这个节骨眼,你可千万别给我出什么纰漏才好......”
李襄屏这样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当然喽,李襄屏这时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毕竟他不接手,就是怕干扰到老施的思维连贯性啊,那么在这个时候,两人还没开始正式操练呢,李襄屏当然就更没理由干扰自己外挂的思维。
和李襄屏预想的一样,老施在见到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开局后,他显得非常谨慎,行棋速度比以往慢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襄屏的错觉,反正在他听了,哪怕老施指示自己落子的声音,好像都变得和以往不一样,少了一份淡定和从容,多了一份谨慎和小心。
这盘决赛就是在这样一种氛围中开始了。总算还好,老施虽然每手棋都像是苦吟,在开局阶段,他花去的时间要比对手多上很多。不过毕竟是号称“大海巨浸”的施大棋圣呀,他在和对手操练这个“越南流”的时候并没有中刀。
老施不仅没有中刀,他在接下来的十几个回合,还称得上是步步精准,到中午11点20左右,全局40多手棋,棋盘上出现一个完全‘两分’的“越南流”变例之一。
到这个时候,李襄屏完全放了心来,并且对自己的外挂暗暗佩服。心说老施果然是老施啊,从这个变例就能看出他的老辣之处。
今天出现在棋盘上的变例虽然手数不少,然而李襄屏却知道,这算是一个比较简明的“越南流”变例了,而这也正是李襄屏佩服老施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在以往从没见过的情况下尽量挑简明的下,这在围棋比赛中当然是一种非常正确的思路,并且在没见过的情况下还能步步无误,那肯定也需要相当深厚的功力。
即功力深厚又思路正确,那么这样的老施当然值得佩服。不仅如此,等到了中午11点40左右,当双方在这一带的冲拆终于告一段落,等看清棋盘上出现的变化之后,李襄屏乐了。
李襄屏的高兴不是因为老施已经获得优势,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棋盘上的形势依然两分,并且是那种真正的“两分”,连围棋ai都认可的两分。
李襄屏高兴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变化他在前世见过啊,他不仅见过这个变化,而且围绕着这个变化还有一则趣闻,在前世的时候,今天出现的这个变化被职业围棋界戏称为“金太子必败变例”。
“金太子”就是后来的韩国年轻棋手金志锡,要说小金被人称为“金太子”那可不是随便乱叫的,他之所以这样被人称呼,那是因为在真实历史中,他差到成为老曹的徒弟-----
大家都知道,在真实历史中老曹只有大李这一个“内弟子”,由于大李的青出于蓝而,更重要是因为他们师徒俩棋风迥异,这让老曹一直很迷惑,他一直想培养一个和自己风格相似的年轻棋手,看看他能不能打败大李。
换句话说,老曹对于自己输给大李,他一直不认为是自己这种棋路和风格不行,而是自己年龄大了,所以他一直有这个想法。
当时老曹看中的,就是当年还10岁不到的小金,而那个时候的小金,也是韩国围棋界公认风格和气质最像老曹的。
只可惜小金最后还是没能成为老曹的内弟子。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老曹曹夫人强烈反对。
想想曹夫人的心情也可以理解,要知道大李当年学棋的时候,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老曹家里,大李14岁夺得国内第一个头衔,16岁他的国内头衔数量就超过老曹。
因此在那个时候,在老曹家里经常出现这一幕:早上由曹夫人开车,送老曹和大李去韩国棋院下比赛,然后等到下午,在大李击败老曹后,她又要把他们两位接回来......
可能就是这种事情让曹夫人留下阴影吧,所以她强烈反对老曹再收内弟子。
只不过小金虽然没成为老曹的正式徒弟吧,不过因为老曹是韩国的“围棋皇帝”,小金这个“太子”名号倒是留了下来。
言归正传,今天出现在棋盘上这个“越南流”变例,却正是因为韩国围棋的这位“金太子”而出名。
事情是这样的,在真实历史中,小金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下这个“越南流”变例,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明明是一个标准“两分”定式,小金却是下一次输一次,并且还不是单方面执白或者执黑输,他是执白也输执黑也输,总之只要棋盘上出现这个变化,那最后输棋的就一定是他。
久而久之,这个变化就得到一个“金太子必败变例”的奇怪称号了。
那么小金的这种情况是一种巧合吗?在现在的李襄屏看来这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变例有一个特点,而这个特点可能也正反映了小金的一个弱点。
并且李襄屏认为,这个反映小金弱点的特点,很可能会成为本局制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