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9章 富山井也
本来林江北是约好了晚上九点钟到霞飞路陈醉开设的女子书店与张仁佐、高功煌碰面。但是现在既然美军内部日本鼹鼠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交给张师学去跟普莱斯上校那边进行沟通,林江北腾出了手来,自然要改变一下计划。尤其是因为小川香梨的存在,让富山井也对林江北的威胁几乎是迫在眉睫。
因此,林江北决定,要马上去找一下闸北潜伏组组长高功煌,去向他了解一下闸北潜伏组的相关人员对东宝兴路101弄那边的监视情况,看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高功煌布置下的眼线有没有发现富山井也出没的痕迹。
于是林江北就离开了广福米行,蹬着他之前存放在米行大门口自行车,按照跟高功煌定好的紧急联络方式,赶到《上海晨报》的报社,去见高功煌。
高功煌见林江北过来,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把林江北迎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作为上海晨报的首席摄影记者,高功煌是有专用的办公室的。
不过以当时办报的条件,高功煌即使拥有自己的办公室,隔音效果也是有限。所以他把林江北迎接进办公室之后,立刻打开收音机,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才低声问林江北道:“林长官,你怎么赶过来了?是跟踪横山秋马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吗?”
“横山秋马这边没有什么紧急情况,跟踪横他的事情很顺利。”林江北说道,“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日本鼹鼠的嫌疑目标。”
他低声把今天发生的情况简单向高功煌介绍了一下。高功煌作为这次任务的执行人之一,是有权力了解这些情况的。
高功煌听了之后大为感叹,他根本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如此容易地就把嫌疑目标给找出来了。怨不得处座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原来这个浙江警校的后起之秀,果然是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啊!
不过高功煌也知道,林江北专程跑到报社来找他,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如果仅仅是这件事情的话,林江北完全可以放到晚上他们在霞飞路陈醉的女子书店见面时再讲。
想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然后问道:“林长官,那你现在赶过来,莫非是想要了解,我们虹口潜伏组线人对东宝兴路101弄的监视情况?”
“对,正是这个意思!”林江北点了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
“昨天晚上派出去的监视人员可能是时间太晚了,没有发现富山井也的踪迹。”高功煌说道,“今天早上换过去执行任务的监视人员还没有回来,所以具体情况我目前还没有掌握。”
说到这里,高功煌伸手看了看手表,对林江北说道:“不过算算时间,上午这一班监视人员也差不多该回来了。要不,林长官你跟我到我们潜伏组的驻地去看看?”
因为担心监视人员长时间在一个地方逗留,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高功煌特意把派到东宝兴路去监视101弄的十二名人员分成了四班,每班三个人轮换,每人只监视两个小时。
“这个不会违反咱们上海大区的相关规定吧?”林江北问道。
“不违反,不违反!”高功煌笑着摆了摆手,“处座亲自下达了命令,让虹口潜伏组和我们闸北潜伏组听从你的指挥,所以你到我们闸北潜伏组驻地去检查工作,也是应有之义,哪里会违反什么规定呢?”
“不违反就好!”林江北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其实如果不是他这边急于知道富山井也的消息,是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跟着高功煌到闸北潜伏组的驻地去的。
高功煌关好收音机,这才领着林江北离开报社,前往闸北潜伏组的驻地走去。
闸北潜伏组的驻地距离上海晨报的报社并不远,林江北骑着自行车载着高功煌赶过去,也就是十多分钟的路程。
林江北和高功煌刚赶到闸北潜伏小组的驻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高功煌派过去东宝兴路101弄执行上午监视任务小组成员之一。
“钱有利,你回来的正好!”高功煌见他回来,立刻就问道,“你们今天上午在东宝兴路101弄那边监视,可曾有什么发现?”
钱有利看了一眼高功煌身边的林江北,没有说话。
“没事,这是自己人,你有什么情况,尽管汇报就是!”高功煌指着林江北说道。
钱有利这才去掉心中的顾虑,向高功煌汇报道:“组长,上午十点二十分钟左右,我们在101弄的弄口发现了一号目标从弄里走了出来。”
所谓一号目标,就是富山井也。高功煌向监视人员布置任务时,把富山井也列为一号目标,而小川香梨则是二号目标。
高功煌听说钱有利发现了富山井也,不由得精神一振,目光紧紧盯着钱有利,等待着他的下文。
“一号目标走出弄口之后,在路边的商店买了一包香烟,然后又拦着一辆黄包车,上车之后往西边去了。因为距离较远,我也没有听清楚他对黄包车交代究竟是到什么地方去。于是我就让老张把他那辆黄包车拉出来,坐上去走后面一路跟踪,一直到一号目标的黄包车驶入了北四川路虹口地区的范围,我才不得不命令老张把黄包车停了下来。”
“随后我和老张就再次返回东宝兴路101弄附近,继续保持对101弄的监视,但是一直到刚才曹路强带人过去换我们的班,也没有见到一号目标返回来101弄。至于说二号目标,自从我们早上接手任务开始起,就一直没有在101弄出现过。”
高功煌点了点头,二号目标小川香梨的情况,他之前已经听林江北讲过,知道她去了南京中路那个白俄罗斯裁缝师的裁缝行,钱有利自然是不可能在东宝兴路101弄见到他。
于是他就扭头看着林江北,看看林江北还有没有什么情况要向钱有利询问。见林江北冲自己微微摇头,就知道林江北没有什么要问钱有利的,于是他就冲着钱有利挥了挥手,让钱有利退了下去。
等钱有利离开之后,高功煌才小声向林江北解释道:“林长官,昨天向监视人员布置任务时,为了防止他们在跟踪富山井也和小川香梨的时候被日本人发现,我就给他们下了严格的命令,那就是跟踪目标无论是在闸北地区、公共租界苏州河南岸、法租界或者南市地区,都可以继续保持跟踪。但是一旦跟踪目标进入了虹口地区,就要立刻停止跟踪,返回东宝兴路101弄附近保持对101弄的监视。”
这个情况其实高功煌昨天也向林江北说过了,但是今天他还是要再重复一遍,以免林江北责怪他手下的监视人员办事不力。
其实林江北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去责怪高功煌啊?他心思全都放在富山井也的身上。
听钱有利汇报说富山井也去了北四川路,林江北眉头就皱了起来。倘若富山井也是经过北四川路到狄思威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那还好。
万一富山井也是去北四川路戴震五的源通德记公司去找小川香梨,那就有点麻烦了。
天知道小川香梨从老酒鬼的裁缝行回来之后,会不会向富山井也提起今天在老酒鬼的裁缝行里发生的那一幕冲突。
尤其是考虑到自己目前在上海从事的还是金汁行这个行当,林江北并不排除以富山井也的老奸巨猾,有可能会从外貌、年龄和行业这些因素上联想起当初出现在富山商行的刘大黑。
当然,昨天小川香梨到东宝兴路101弄与富山井也见面的时候,也有可能向富山井也提到林江北。但是林江北从今天他自己在老酒鬼裁缝行与小川香梨碰面时候小川香梨的反应上来看,小川香梨应该是还没有向富山井也提过他,毕竟他只是戴震五请过去打弹子球的老师,跟日本特务组织之间没有什么瓜葛,否则小川香梨一开始见到他也不会是那样平静的反应。
只是今天的情况却又不一样,尤其是在他与老酒鬼之间发生这么大冲突的情况下,难保小川香梨见到富山井也,不向富山井也提起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林江北不敢怠慢,立刻问高功煌道:“你现在能够马上联系上张仁佐吗?”
“应该能!”高功煌回答道:“张组长这个时候一般都在《温州日报》上海办事处,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
这里作为闸北潜伏组的驻地,安装的电话自然是专线电话,林江北不担心泄密的问题。但是张仁佐所在的《温州日报》上海办事处,林江北还是有点不放心。
于是他就出声问高功煌道:“张组长那边的电话,是专线电话吗?”
“对,是专线电话!”高功煌点头说道,“《温州日报》上海办事处这部电话就装在张组长的办公室内,张组长可以直接接到电话。”
第0290章 故技重施
林江北这才放下心来,示意高功煌打电话给张仁佐。
很快,高功煌就打通了张仁佐的电话,然后把电话话筒交给了林江北。
“林长官,您找我啊!”张仁佐在电话里问道。
“对!”林江北说道,“我想了解一下,富山井也今天有没有到源通德记公司去过?”
“我没有接到淑娴的电话,富山井也应该是没有过去过。”张仁佐回答道。昨天他给张淑娴布置任务的时候,就仔细交代过,只要看到富山井也一到源通德记公司,就立即向他汇报。既然张淑娴没有向他汇报,那么富山井也应该是没有去过。
停顿了一下,张仁佐继续回答道:“不过昨天晚上我把富山井也的画像交给她的时候,她告诉我,前天富山井也曾经到过源通德记公司来找过总经理助理何露芸。”
富山井也还真的去过源通德记公司找过小川香梨啊?
林江北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富山井也没有旋凿他他昨天到源通德记公司去找戴震五的时候去找小川香梨,否则昨天他的身份就会被富山井也给揭穿。
“张组长,根据高组长这边跟踪的结果,富山井也是去了北四川路方向,所以他还是很有可能到源通德记公司去了。”林江北说道,“你现在最好是给张淑娴打一个电话,亲自确认一下。然后五分钟后,我再打电话给你,向你确认询问结果。”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给淑娴打电话!”张仁佐连声说道。
于是林江北就挂断了电话。
之所以没有让张仁佐那边联系过张淑娴之后回电话到这边来,是因为林江北知道张仁佐应该不知道闸北潜伏组驻地的电话。按照保密性的原则,张仁佐能够知道的,也就是高功煌所在的上海晨报社的办公室电话。
同样,高功煌虽然知道张仁佐《温州日报》上海办事处办公室的电话,但是他同样也不可能知道高功煌手下的虹口潜伏组驻地的电话。
林江北掐着手表等待了有六七分钟,然后又让高功煌拨通了《温州日报》上海办事处的电话。
“林长官,我打电话问过淑娴了,她说她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呆在源通德记公司的前台,并没有见到富山井也过去过。”张仁佐在电话里回答道,“同时她还向我汇报说,今天早上,何露芸到公司里照个面,就离开了公司,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所以,富山井也会不会是到什么地方去找何露芸了?”
关于老酒鬼的事情,林江北没在电话里跟张仁佐交代,张仁佐自然是不会知道,小川香梨上午的时候是在公共租界英美管辖区的南京中路老酒鬼的白俄国际裁缝商行。
富山井也却是往北四川路方向去了,正好跟老酒鬼的白俄国际裁缝商行的方向截然相反,所以老酒鬼既然没有去源通德记公司,那么应该就不是去跟小川香梨见面。
按照林江北的判断,富山井也很可能是跟昨天一样,沿着北四川路,到狄思威路上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x机关去了。
“张组长,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判断,富山井也很有可能是去了狄思威路上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林江北说道,“你那边还是要密切关注张淑娴那边的消息,一旦获知富山井也去了源通德记公司的消息,就立刻向启动紧急联络方式向我汇报!”
挂断了电话,林江北又对高功煌叮嘱,让他那边密切关注东宝兴路101弄监视人员的反馈情况,一旦发现小川香梨到101弄去,也要立刻启动紧急联络方式,向他汇报这个情况。
交代完高功煌,林江北也不在这里多做停留,立刻蹬着自行车,赶回了辣斐德路的住处。
刘宣上午完成了林江北交办的任务之后,早就返回了辣斐德路的住处,此时见林江北回来,就立刻迎了上来,关心地追问林江北跟踪横山秋马的情况。
“详细情况我等一下再跟说讲。”林江北冲着刘宣摆了摆手,“我现在要先打一个电话回杭城去。”
听林江北这样说,刘宣自然也不会再多问,知趣儿地躲回到楼上他的房间里去。
林江北来到二楼的书房,抓电话,拨通了周凤山办公室的专线电话。周凤山那边一接通电话,林江北直接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道:“周校长,我现在遇到一个紧急的情况,还需要你帮忙处理。”
“什么紧急情况?”周凤山问道。
“富山井也这个时候也在上海,而且之前富山商行派到洛城的赤尾和磨间谍小组的那个潜逃的女信鸽小川香梨也同样在上海,化名为何露芸,在源通德记公司里担任戴胜昌的总经理助理!”林江北就把情况详细向周凤山汇报了一遍。
“因为戴胜昌和小川香梨的缘故,我现在随时有可能会跟富山井也照上面。”林江北最后说道,“所以想请周校长您那边再重新搞一次调虎离山的计策,把富山井也从上海调回去。”
“江北,富山井也既然在上海,你应该早一点向我汇报,让我早一点采取措施把他调回杭城,为什么拖到现在?你知不知道这样你在上海那边要多冒多大风险啊?”周凤山一听就急了眼,厉声呵斥林江北道。
“周校长,我当然知道。只是之前在杭城的时候,已经用过一次调虎离山的办法了,我担心这次如果重新再用这样的办法,怕富山井也不会上当,所以就没有往这方面考虑。”林江北解释道,“再说之前我觉得吧,情况虽然危险,但是也没有危险到迫在眉睫的程度,也不想让你总是去向力行社的领导们使用人情……”
“江北,你究竟有没有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师长?跟我还耍这些花花肠子啊!”周凤山喝骂道:“人情能不能用,该不该用,我自然会去考虑和衡量,你那边瞎操心个屁啊!”
“周校长……”林江北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了,你什么废话都不要讲了!不就是把富山井也从上海调回来吗?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安排!”周凤山大声说道。
第0291章 秘牌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富山井也被我从上海调回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辣斐坊的寓所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要办什么事情,让刘宣多跑跑腿!”周凤山对林江北交代道。
“呆在寓所里不许出去啊?”林江北蹙了蹙眉,“周校长,那岂不是富山井也一日不离开上海,我一日就不得动弹吗?”
“要不了多久时间的!”周凤山摆手说道,“最快今天,最晚明天,我一定会把富山井也从上海调回杭城来的!”
听周凤山说的如此信心满满,林江北顿时不由得好奇起来,“周校长,您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把富山井也调回来呢?怎么敢如此有把握,富山井也一定会上当呢?”
“当然是老办法,把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首脑金十给请出来咯!”周凤山笑了两声,回答道。
“还是动用金十啊?”林江北惊讶地说道。他本来认为,周凤山会动用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其他领导成员来吸引富山井也,却没有想到周凤山竟然还打算用金十来做诱饵。
“对,还是动用金十。”周凤山说道,“不管富山井也的任何和职责如何变动,但是他最重要的任务肯定是不会变,那就是抓捕以金十为首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成员们,这也是富山商行这个特务机关成立的最主要的目的。”
“所以我们这要把金十这张牌打出来,不怕富山井也不上当。”
“周校长,上次为了吸引富山井也,您甚至连金十的护照都扔出去了。”林江北说道,“富山井也那边如临大敌的忙活了那么长时间,最后一无所获。这次您又能用什么办法,把富山井也吸引回去呢?难道说你打算动用金十本人吗?”
“哈哈,还真让你说对了,我真的就打算动用金十本人!”周凤山在电话那端哈哈大笑,“否则,我怎么可能有把握保证,富山井也最快今天,最晚明天就必须从上海返回咱们杭城呢?”
林江北听着就有点目瞪口呆了。
不管现在金十再落魄,也是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首脑。周凤山的职务不过是力行社浙江省负责人和浙江省会警察局的局长,纵然说是金十是隐藏在浙江省境内,受到周凤山的庇护,但是周凤山也不可能随意就使唤的动金十吧?
更何况如果让金十亲自去做诱饵,万一有一个什么闪失,导致金十这个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首脑被富山井也抓了去,周凤山又如何对常校长交代呢?
这可跟拿着金十的护照去做诱饵是完全两个概念啊!
虽然说能不能把富山井也调离上海直接关乎到林江北自身的人身安危,但是林江北还是决定要劝一劝周凤山。这并不是说林江北非常在意金十这个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首脑的生死存亡,而是林江北不愿意周凤山收到牵连。毕竟浙江警校被迁并到南京,已经让周凤山损失掉了一大半的影响力,现在再因为金十的原因,让周凤山受到常校长的申饬,甚至可能会锒铛入狱,这个结果林江北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去接受。
“周校长,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点?”林江北连声劝道,“你那边能不能想一想其他办法,哪怕是换用大韩民国临时政府里其他成员来做诱饵引诱富山井也,也让金十亲自出马后果好很多啊!”
“呵呵,这个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周凤山笑呵呵地冲着林江北卖了一个关子,然后又叮嘱道:“总之,你那边一定要在寓所里安分守己,等到富山井也离开了上海,才允许外出!”
挂断了林江北的电话,周凤山摸着下巴笑了几声,然后冲外面大声喊道:“路平,你进来一下!”
坐在外间的叶路平闻声连忙站起身来,推门进了周凤山的局长办公室,“长官,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后勤处的小仓库,把看门的冯疤子给我叫过来。”周凤山对叶路平交代道。
“是!我马上去!”叶路平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叶路平的对面,一定能够看出叶路平眼里的讶异。
冯疤子后勤处小仓库的看门人,因为左边脸上有一块几乎遮住了大半边脸的疤痕,因此就被人喊做冯疤子,至于说他的本名是什么,却很少有人知道。
叶路平之所以会讶异,是因为他作为周凤山的贴身警卫兼司机,在周凤山进入省会警察局担任局长之前,就已经跟随在周凤山身边了,几乎可以说是寸步不离。但是却从来没有发现过周凤山跟后勤处小仓库的看门人冯疤子之间有过什么交流。甚至叶路平不曾记得周凤山跟这个冯疤子交谈过一句话。
可是叶路平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周凤山忽然间让他去后勤处小仓库把冯疤子叫过来。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周凤山跟冯疤子之间肯定有着叶路平不曾发现的深入联系,所以才会有今天周凤山让叶路平去把冯疤子叫到局长办公室这一幕。
同时这也说明冯疤子绝非是一般人,否则以他叶路平跟周凤山之间推心置腹的关心,周凤山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瞒着他呢?按照正常道理来讲,周凤山应该早就让他叶路平知道冯疤子与周凤山之间的关系啊!
且不说叶路平这边是如何胡思路想。再回过头说周凤山这边,等叶路平离开办公室之后,立刻拿起电话,拨通到浙警同学会,找到了杜成虎。
“成虎,张敬本现在在浙警同学会里吗?”周凤山在电话里问道。
“局座,他应该在呢,我刚才还看到了他呢!”杜成虎回答道。
“那好,你立刻带着他赶回省会警察局,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急事要找你们俩商量!”周凤山说道。
“好咧好咧,我马上就带着他赶过去!”
杜成虎那边放下电话之后,不敢怠慢,立刻跑到情报组办公室,找到张敬本,然后喊上司机,送他们到省会警察局。
周凤山给杜成虎那边打过电话没有几分钟,叶路平就领着冯疤子回到了周凤山的办公室。
周凤山挥手让叶路平出去,然后请冯疤子坐到沙发上,亲自给冯疤子倒了一杯水,开口说道:“老冯啊,请喝茶。”
冯疤子用手揉了揉脸上那块触目惊心的伤疤,然后才端起了茶杯,用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茶水的香气,闭着眼享受了大概有一分多钟,这才又睁开眼睛,冲着周凤山感叹道:“凤山啊,我可是有两三年,没有河道这样的好茶了。”
“老冯,我知道这两年多时间来,委屈了你。”周凤山把身子往冯疤子的方向靠了靠,颇为歉疚地说道,“可是没有办法。富山商行那帮日本特务盯得那么紧,咱们做事不得不小心啊!”
“呵呵,”冯疤子轻轻笑了两声,小口抿了一口热茶,然后拿眼睛瞟了周凤山一眼,说道:“凤山,我有什么委屈的?我当初答应了你,心里就有这个觉悟呢!”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微一顿,“你今天既然把我喊上来,那一定是大韩民国临时政府那边情况已经十分危急,被日本特工堵着了行踪?”
冯疤子本名冯有道,曾经是厦门集美师范学校的老师。
当初周凤山从南京东南大学毕业之后,曾经到厦门集美师范学校任教,跟冯有道相交莫逆,成为志同道合的好友。
后来冯有道以集美师范学校为基地,在厦门发动学生运动,最后被福建当局抓进了监狱。而周凤山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学生运动,但是因为对学生运动持鼓励态度,也被集美师范学校辞退。
之后周凤山就离开了福建省,来到浙江省省立第一中学任教,并因此结识了富宗南,然后被富宗南介绍给了段逸农,并被段逸农视为心腹,并推荐周凤山加入了力行社。随后段逸农就把周凤山调到了浙江警校担任政治指导员,没有过多久,就被段逸农推到浙江警校校长兼浙江省会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上。
出任了浙江省会警察局局长之后,周凤山就动用了关系,去福建监狱把冯有道给救了出来。
本来周凤山是想把冯有道介绍进浙江警校内担任教官。可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前任浙江省会警察局局长贺云把保护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成员的任务也正式移交给了周凤山。周凤山跟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成员接触了之后,这才赫然发现,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首脑金十竟然跟冯有道长相异常相像。
由于保护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成员的任务是常校长通过力行社布置下来的,尤其是临时政府成员的首脑金十,更是常校长点名要求不得出半点闪失,周凤山自然是格外重视,当他发现金十跟冯有道外表酷似的时候,就产生了一个大胆想法,让冯有道来充当金十的替身,一旦金十那边被日本人盯上之后有暴露的危险,就把冯有道跑出来,吸引日本特工的火力。
本来周凤山还担心冯有道不愿意干这种事情,毕竟比起到浙江警校去担任教官来说,担任金十的替身不仅风险巨大,而且条件也非常艰苦,还必须长期隐姓埋名,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
却没有想到冯有道听说自己是充当在上海虹口公园制造爆炸案炸死炸伤好几个日本高官的韩国义士首领的替身之后,毫不犹豫地就一口应承了下来,说韩国义士既然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业,他即使为这些韩国义士去死也在所不惜。
于是乎冯有道就在自己脸上伪造出来一个大伤疤,变成了冯疤子,一边到省会警察局后勤处的仓库担任守门人,一边等待着周凤山的召唤,一旦是金十那边有暴露的风险,冯有道就立刻把脸上的伪装去掉,以金十的面目出现,去引开日本特务的视线。
所以今天冯有道听叶路平说周凤山喊他到办公室去,心里自然就有了韩国临时政府的成员被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务堵住了行踪的想法。否则,周凤山也不可能主动去把他喊过来。
听到冯有道的问话,周凤山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老冯,你猜测的不错。大韩民国临时政府那边是出了点麻烦,被日本特务找到了踪迹,如果不采取断然措施,很可能会被富山商行的特务一窝端。”
周凤山知道,倘若他告诉冯有道,是因为自己学生林江北在上海那边情况危急,才动用了冯有道来把富山井也从上海引回来,冯有道肯定一口拒绝。
对冯有道来说,他隐姓埋名两年多,每天扮成疤面人到省会警察局的小仓库去开门,为的就是必要是站出来,替韩国义士引开日本特工的目标,必要时甚至可以为韩国义士牺牲。如果说让他知道周凤山这个是动用他,只是为了解除浙警后起之秀林江北的危险,即使冯有道跟周凤山关系再好,也会一口浓痰当场喷到周凤山脸上。
因此,周凤山就故意撒了一个谎,来欺骗冯有道。
反正冯有道这个金十的替身计划,只有周凤山本人知道,无论是力行社高层还是常校长本人,并不知道周凤山暗地里替金十准备了一个替身。
所以周凤山这个时候即使围了林江北动用冯有道,也不会担心会被常校长来追责。
当然,这件事情当中唯一需要周凤山来考虑的就是,怎么样来避免冯有道发生生命危险。对周凤山来说,只要不发生冯有道被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工当场开枪击毙的情况,其他方面都不是问题。
毕竟冯有道的真实身份就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不管日本方面怎么样去调查,都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唯一的遗憾就是,冯有道这张秘牌只能使用一次,周凤山这次使用了之后,一旦后面金十那边真的发生了什么情况,冯有道这张牌可就失效了。
第0292章 清泰第二旅馆
果然,冯有道一听韩国义士们有可能被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务一窝端,顿时就坐不住了。
“凤山,那我现在就去掉脸上的伪装,去帮着韩国义士们引走日本特务?”冯有道急声说道。
“老冯,稍安勿躁!”周凤山对冯有道做了一个手势,“即使要出去帮忙引开日本特务,也不差这一点时间。我们还是要好好合计一番,找出一个稳妥的,既不会让日本特务怀疑,同时也不会对你的安全造成太大危险的方案出来!”
“我个人的安危你不用考虑!”冯有道摆了摆手,“只要能引开日本特务,再大的风险我都不怕!”
“好吧!”周凤山用力拍了拍冯有道的肩膀,“既然这样,你就先回到住所,把脸上的伪装给卸掉。后续的事情我这边安排好之后,会安排叶路平过去接你!到时候你按照叶路平的交代去办就好了!”
冯有道脸上的伤疤是用明胶粉伪装上去的,想要完全去掉差不多要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于是他也就不再耽误,冲着周凤山点了点头,就起身出门而去。
冯有道离开大约十多分钟之后,杜成虎就带着张敬本赶了过来。
不过杜成虎并没有带着张敬本直接进入杜周凤山的办公室,而是让张敬本先留在外间跟叶路平说话,他自己先进到周凤山办公室里。
“局座,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如此着急把我喊了过来?”杜成虎把房门反手关好,快步来到周凤山的身前,低声问道。
杜成虎是周凤山一把提拔上来的,虽然做事有些腹黑,但是毕竟是周凤山的心腹,对周凤山一直是忠心耿耿,所以周凤山并不打算瞒着他。
“成虎,”周凤山说道,“江北在上海处境有些不妙,随时有可能跟富山井也照上面。他刚才打电话向我求援,让我想办法把富山井也从上海给调回来。”
富山井也在上海的消息杜成虎之前也简单听周凤山提起过,但是当时杜成虎也没有多想,并没有想到富山井也在上海会威胁到林江北的安全。
毕竟上海地盘那么大,有数百万人口,富山井也跟林江北碰上面的概率给中彩票差不多。
却没有想到,富山井也那边竟然真的有可能会威胁到林江北的安全。以杜成虎对林江北的了解,倘若不是真到了情况十分紧急的情况,林江北绝对不会打电话回来向周凤山求救的。
杜成虎这边也不问上海方面的具体情况,而是直接开口向周凤山说道:“局座,那您打算用什么办法,把富山井也从上海调回来?”
“上次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几个韩国学员到杭城来的时候,不是被我们分几处安排在几个旅馆居住吗?”周凤山说道,“张敬本不是汇报说,后来那几个韩国学员撤回了南京,但是那几个旅馆外面依旧有富山商行的眼线在盯着吗?”
“对,”杜成虎点头笑着说道,“那几个旅馆外面,确实还有富山商行的眼线在外面盯着。局座您上次的调虎离山的疑兵之计真的很有效果,富山井也到现在也没有醒悟过来,二号鼹鼠被杀和金十护照的出现以及南京的那几个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韩国学员到杭城来之间的关联关系。”
周凤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以富山井也的老奸巨猾,肯定早已经怀疑到了两者之间的关联。只是他作为日本外务省派驻到咱们浙江来追捕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成员的特务机关首脑,必然承受着来自外务省特务系统的巨大压力。”
“他把手下的特务摆出去对当初几个入住过南京朝鲜干部学校韩国学生的旅馆进行监视,恐怕更多的层面上是为了应付来自外务省上层的压力。用这个举动告诉外务省特务系统的首脑,富山商行这边并不是毫无成果,而是已经抓到了以金十为首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成员们现身杭城的踪迹,所以正对这些可疑地点保持着密切监视,坐等金十等这些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成员们自投罗网!”
“原来是这样啊?”杜成虎不由得感叹了起来,“局座,如果不是您这么深入的为我剖析,我还真的以为富山井也做出这样的安排,是依旧掉在咱们上次那个调虎离山的计策里面没有醒悟过来呢!却没有想到,富山井也这样安排,只是为了应付他的外务省特务系统的顶头上司。”
“呵呵,”周凤山轻笑了两声,说道:“当然,你分析的也有一点道理。富山井也之所以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安排,内心中肯定还残留一些期待,万一金十护照的出现以及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学生到杭城来是真地要搞一番大事呢?只是后来发现了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务跟踪他们的痕迹,在最后关头放弃了行动计划呢?”
杜成虎知道周凤山这是给他台阶下。如果说是搞情报工作,杜成虎感觉自己应该跟老上司周凤山的差距不大,但是如果要说搞政治斗争或者说办公室斗争,杜成虎觉得自己还是要多跟老上司学习学习。
看来即使对日本特务,也不能纯粹从情报角度去分析他们的行动目的,有的时候还是要从办公室政治的角度去考虑一下。
心里想着,杜成虎就问道:“局座,即使富山井也心里残存着一些这样的期待,但是倘若您想故技重施,再度把南京的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韩国学生调过来,恐怕富山井也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上当,轻易从上海赶回来。”
“这次我当然不会再动用南京那些韩国的学生了。”周凤山说道,“我会把金十亲自搬出来。”
“金十?”杜成虎大吃一惊,“局座,为了把富山井也调回来,您竟然打算让金十出马啊?这个风险太大了吧?”
“呵呵,当然不是真的金十。”周凤山笑着说道,“就跟咱们省会警察局的前任局长贺云被调到南京充当常校长的替身一样,我暗地里也替金十准备了一个替身。这一次呢,我就打算让金十的替身出马,富山井也即使再老奸巨猾,也会重蹈覆辙,再次上我们一当!”
“局座高明,我竟然不知道,您不声不响地为金十准备好了替身。”杜成虎再度吃了一惊,不过他在吃惊地同时,不忘记不轻不重地拍了周凤山一记马屁。
“所以我把你和张敬本叫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富山商行那些日本特务对几个旅馆的监视情况。看看让金十的替身在那一个旅馆出现比较好。”周凤山说道。
“对对对,这个要好好合计合计,看看究竟选择哪一个旅馆,才能够让金十出现的合情合理,同时又不至于让金十的替身陷入危险的境地。”杜成虎一下子领略到周凤山的用意,起身把等候在外间的张敬本喊了进来。
“张敬本,”杜成虎开口对张敬本说道,“富山商行对上次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那几个韩国学员入住的几个旅馆的最新监视情况,你掌握不掌握?”
“局座、站长,属下每天都派出情报组的人员盯着富山商行的那几个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全在属下的掌握之中。”张敬本回答道。
“你派出去的人员,每天都会向你汇报富山商行监视人员的情况吗?”周凤山跟杜成虎碰了一个眼神,然后才开口问道。
“对,他们每天都会向属下汇报富山商行那几个眼线的情况。”张敬本回答道。
“那么在富山商行监视这几个旅馆的线人当中,那一组线人最为松懈?”周凤山又问道。
“那应该还是清泰第二旅馆外面的那一组日本监视人员。”张敬本回答道:“因为清泰第二旅馆入住的大人物比较多,咱们省会警察局第二分局湖滨派出所的巡警比较重视清泰第二旅馆的治安巡逻。富山商行派出去的监视人员为了避免遭到湖滨派出所巡警的驱赶,一般都会在巡警过来巡逻时主动躲开。”
周凤山点了点头。去年一月份开始,他主动在省会警察局第二分局试行警管巡逻区制度,大大改善了西湖湖滨地区的治安环境。
之后警管巡逻区虽然省会警察局其他分局推行了开来,但是对这个巡逻去制度执行的最到位的还是第二分局。周凤山却是没有想到,当时是为整治西湖地区治安环境的警管巡逻区制度,竟然也对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务监视清泰第二旅馆的行动造成了有效的干扰。
“湖滨派出所的的巡警一天之内要到清泰第二旅馆大门口巡逻六次,每次逗留大约十五分钟。”张敬本继续回答道:“所以计算起来,清泰第二旅馆一天之内至少有一个半钟头以上的时间是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务监视不到的。”
周凤山心里盘算了一下,扭头对杜成虎交代道:“成虎,你马上通知第二分局局长饶晓东,让他立刻加大对清泰第二旅馆的巡逻密度,一天巡逻次数增加到十二次,每次逗留时间不得低于二十分钟!”
第0293章 两手准备
“局座,”杜成虎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让饶晓东这样如做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反而让富山井也生疑?”
周凤山笑了起来,说道:“成虎,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对于富山井也这个老狐狸,就必须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他分辨不清楚才行!”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杜成虎歪着下巴沉吟了几秒钟,却依旧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
周凤山挥手说道,“成虎,想不通就先不想,先给饶晓东打电话,让湖滨派出所那边先行动起来!”
“是!”杜成虎应了一声,抓起电话,给饶晓东拨了过去,然后把周凤山的命令交代了下去。
饶晓东听说是周凤山的命令,自然是不敢怠慢。考虑到湖滨派出所的巡警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加大对清泰第二旅馆的巡逻力度力有未逮,他立刻把分局里的机动巡逻队支援了过去,配合着湖滨派出所原来的巡警一起加强对清泰第二旅馆的巡逻工作。
“局座,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杜成虎把命令传达给饶晓东之后,把电话放下,回到沙发前,问周凤山道。
周凤山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对杜成虎说道:“你等一下就跟张组长到清泰第二旅馆的外围等着。一个小时之后,我会让叶路平把金十的替身给你们送过去。到时候让张组长派人趁着富山商行监视人员躲避湖滨派出所巡警巡逻的空隙,把金十的替身送进清泰第二旅馆去。”
“等金十的替身在清泰第二旅馆办理好入住手续之后,”周凤山继续说道,“张组长你这边再调动几个青皮混混过去,让他们故意跟富山商行在清泰第二旅馆之外的监视人员发生冲突,然后让湖滨派出所的巡警把双方都带回派出所进行处理。”
“这个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张敬本点头说道:“富山商行派过去的监视人员除非是两名自己日本人的身份,否则必须跟巡警回派出所去接受处理。可是如果他们亮明了日本人的身份,就等于暴露了对清泰第二旅馆的监视行动。”
“对头!”周凤山点了点头,“至少在没有向他们的上司请示之前,他们是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的,所以他们只能是跟着巡警回派出所进行处理。张组长,你到时候记住叮嘱湖滨派出所的巡警,让他们态度强硬一些,除非是富山商行的监视人员主动暴露他们日本人的身份,否则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派出所去。”
“局座,”张敬本低头又想了一想,然后说道:“那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富山商行的监视人员承认了他们日本人的身份,我们又该怎么办?”
“那就更简单了啊!”杜成虎在一旁笑了起来,“就让巡警把他们送到省会警察局来,让局勤务处来处理他们与青皮混混们的纠纷啊!”
张敬本是在杭城站专职搞情报工作的,没有在省会警察局兼职,所以对省会警察局的情况并不是非常熟悉。但是杜成虎作为省会警察局督察处督察长,却是非常熟谙省会警察局各处室的权责划分。处理涉外纠纷是省会警察局勤务警察处的职责之后,到时候即使日本驻杭城领事馆领事出面,也挑不出毛病来!
“也就是说,只要发生了纠纷,无论他们承认不承认日本人的身份,富山商行在清泰第二旅馆外面的监视人员都会被带走。”张敬本说道,“可是既然这样,我们还有必要加大在清泰第二旅馆外面的巡逻密度吗?我直接找青皮过去,跟富山商行的监视人员发生冲突不就好了?”
“第一,那样显得不合理。岂不是明显告诉富山商行的监视人员,他们的行动就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呢?而派人加大了巡逻密度之后,在采取这样的行动,就可以解释为因为巡逻密度的增加,发现了这些富山商行监视人员的踪迹。”
距离冯有道那边卸掉脸上的伪装还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周凤山也就乐得利用这段空挡,把自己的意图向杜成虎和张敬本解释清楚。
“第二呢,我们加大清泰第二旅馆周边的巡逻密度,也是故意留给富山商行监视人员一些时间,让他们有机会把这个异常情况向富山商行进行汇报。”
“局座,属下明白了!”张敬本点了点头,“那把富山商行的监视人员抓走了之后呢,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立刻让金十的替身办理退房手续,离开清泰第二旅馆,把他转移到我们柴木巷拘留所,给保护起来。”周凤山回答道:“然后我们就静等着富山井也上钩就是了!”
“局座,按照咱们这个计划,富山商行派在清泰第二旅馆外面的监视人员都没有机会跟金十的替身碰面,然后我们就直接把金十的替身转移进了柴木巷拘留所,富山井也又怎么知道金十在清泰第二旅馆出现了呢?”杜成虎在一旁插言道。
“成虎,”周凤山呵呵笑了起来,对杜成虎说道:“这就是我之前对你讲的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见杜成虎还有点想不明白,周凤山就进一步解释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呢?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富山井也这个老狐狸太过于老奸巨猾上面。”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张敬本,然后才又对杜成虎说道:“成虎,你不会以为,张组长手下的人员所发现的清泰第二旅馆外面的两个眼线,就是富山井也派到清泰第二旅馆的全部眼线了吧?”
杜成虎心中一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迟疑地说道:“局座,您的意思是,除了张敬本所发现的那两个眼线,富山井也在清泰第二旅馆还派了其他监视眼线过去?”
“那是肯定的!”周凤山点头说道,“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不仅仅是清泰第二旅馆,剩余的另外两处旅馆,除了张组长手下发现的眼线之外,富山井也也都另外派了眼线过去。”
杜成虎不由得跟张敬本碰了一个眼神,张敬本脸色有些难看,显然他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疏忽之处。
“道理呢,其实并不复杂。”周凤山说道,“既然富山井也坚持认为,包括清泰第二旅馆在内的那三所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韩国学生所入住过的旅馆跟金十等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成员有联系,并且派出了人员对这三所旅馆进行监视,那么以他对金十在内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在内的领导成员的重视程度,又怎么只可能派出一组监视人员呢?”
“尤其是清泰第二旅馆外面的那两个监视人员,经常受到湖滨派出所巡逻人员的干扰,对清泰第二旅馆的监视并不能实现无间断的覆盖,一天之内至少会出现两个钟头左右的间歇期,这样明显的疏漏情况,以富山井也的心思缜密程度,又如何会考虑不到呢?”
“所以呢,很显然,包括清泰第二旅馆在内,富山井也在外面布置的那些监视人员主要作用还是查遗补漏。在在这三所旅馆内部,富山井也必然也安排了秘密眼线,以旅客的身份居住在旅馆内,这样才能够保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无死角的对这三所旅馆进行监视,同时又不受咱们警察局的巡警巡逻的影响。”
“局座!”杜成虎这才恍然大悟,“如果不是您给我剖析,我真的想不到有这一层呢!不错,以富山井也的老奸巨猾的做派,又怎么肯每一处旅馆只派一组监视人员进行监视呢?肯定是局座您分析的这样,至少派出来两组监视人员一明一暗相互配合进行监视。并且外面那些明面上的监视人员还可以起到麻痹监视目标的警惕性的作用,让监视目标以为已经偷偷逃脱了监视人员的监视,却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正好落在旅馆之内另外一组监视人员的视线之内!”
“对,就是这个道理!”周凤山笑了起来,扭头看着张敬本,说道:“这下你们应该明白,金十的行踪出现在杭城的消息是怎么传到富山井也耳朵里了吧?”
杜成虎和张敬本俱都点头,杜成虎说道:“居住在清泰第二旅馆内的富山商行的眼线在发现了金十到旅馆来入住,随后又发现了旅馆外面的布置的监视人员被巡警带走。然后又看到刚刚办理好入住的金十在清泰第二旅馆外面的监视人员被带走之后立刻就办理了退房手续,急匆匆地离开了清泰第二旅馆。”
“这所有消息被结合在一起汇报给富山井也,即使富山井也再狡猾,恐怕也会相信金十真的出现在了杭城,他肯定会以最快地速度赶回杭城,主持对金十的追捕行动。”
“局座,高明啊,真的高明!”杜成虎说到这里,冲着周凤山伸出了大拇指,“都说富山井也老奸巨猾,但是真要耍起心眼儿来,我看富山井也也不见得能够逼得上局座您啊!”
“这个话可真不能这样说!”周凤山摇了摇头,“我们是有心算无心,而且又建立在前期富山井也被严重误导的基础上。倘若双方条件都一样,掌握的信息都对等,我们恐怕就比不上富山井也了。”
“好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成虎,你带着张组长先赶到清泰第二旅馆外面进行布置吧。到时候我就让叶路平把金十的替身送到清泰第二旅馆东边五百米的环湖路口,你跟张组长在那里接应就是!”
“是!”杜成虎应了一声,领着张敬本起身去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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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林江北这边,挂断了周凤山的电话之后,回到了楼上的房间。他刚进门,刘宣就从对面的房间走了过来。
“林站长,今天情况怎么样,可以跟我详细说说了吧?”刘宣摸了一根香烟,递给林江北,一边为林江北点火,一边说道。
“呵呵,”林江北点着了香烟,吸了两口,这才轻笑了两声,对刘宣说道:“横山秋马那边的情况倒是进展的非常顺利。基本上已经抓住了那个日本鼹鼠的尾巴!”
说着林江北就把详细情况对刘宣介绍了一遍。
“问题麻烦就麻烦在小川香梨身上!”介绍完横山秋马这边想的相关情况之后,林江北把话题转回到自己身上,“她跟富山井也联系非常密切。而富山井也之前在杭城富山商行的时候,跟我近距离接触过,还对我进行过搜查。虽然说我当时进行了伪装,跟现在是形象差别挺大,但是我并不敢保证以富山井也的精明,再度与我近距离接触时,辨认不出我就是当初那个到富山商行去收泔水的刘大黑。”
听林江北这么一说,刘宣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林站长,那怎么办呢?上海这边可以日本的地盘,如果被富山井也发现了真相,恐怕您要凶多吉少。要不您现在就撤回杭城,剩下的任务,交由我来完成?”
“还没有到必须离开上海返回杭城的地步。”林江北摇头说道,“在一个说来,不管是日本海军武官室附属第一室的x机关,还是荒木大井公寓里的日本大功率无线电干扰台,甚至是荒木大井本身的情况,我们都取得了巨大进展,这时候我如果离开上海返回杭城,那就太可惜了!”
“可是于这些相比,林站长您的人身安危更加重要啊!”刘宣毫不犹豫地反驳道。他好容易才在情报处内找到林江北这个愿意主动拉他一把的后台靠山,甚至比林江北自己还注意林江北的生命安危。
“呵呵,”林江北吐了一口香烟,再次笑了起来,“这个我已经给周校长谈过了,让他在杭城那边采取一些行动,帮我调虎离山,把富山井也给调回去。”
“不过呢,我们也不能光指望周校长那边,也要做好万一周校长那边调虎离山不顺利,我跟富山井也撞上面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望着刘宣,“所以呢,老刘,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些事情!”
第0294章 新型定时炸弹
“要做什么事情,林站长您尽管吩咐!”刘宣说道。
林江北伸手拿起笔,在纸张上写了一串密语,交给刘宣,说道:“你立刻到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陈醉陈组长,把这张纸条出示给他,让他给你弄五十克梯恩梯炸药带回来。”
“梯恩梯炸药?”刘宣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林站长,您是打算制造炸弹吗?五十克太少了吧?为什么不让那个陈组长帮咱们多弄一点呢?”
梯恩梯炸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当中大展神威之后,就迅速被中国的武器制造专家引入了中国。在一九二几年的时候,上海兵工厂、金陵兵工厂、汉阳兵工厂和巩县兵工厂等四大兵工厂都形成了相当规模的梯恩梯炸药生产能力。
虽然说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上海事变发生之后,上海兵工厂被迫停产,然后把兵工厂的机器设备分别潜入其余三家兵工厂,但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作为维持上海地区治安的准军事部门,肯定是保存有相当的梯恩梯炸药的库存。故此刘宣才建议林江北让陈醉帮他们多搞一点梯恩梯炸药出来。
“又不是去炸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只是制造一个小型炸弹,五十克梯恩梯足够用了!”林江北摆手说道。
他这话可不是夸大其词,要知道在上一世的时候,解放军装备的67式木柄手榴,里面的主装药才不过三十八克梯恩梯而已,可是有效杀伤半径就高达七米,破片距离爆炸中心八十米以外仍然保持一定的杀伤威力。
刘宣一心想搞个大行动,听林江北这样说,只好遗憾地摊了摊手。
林江北又对他交代道:“除了梯恩梯炸药之外,你回来的时候,在顺便买两斤面粉回来。”他上次在厨房的时候,就留意到了厨房内只有大米没有面粉,否则的话,他就不必让刘宣多一番折腾了。
“两斤面粉?”刘宣那边却错误理解了林江北的意思,连忙追问道:“林站长,您是打算自己做饭吃吗?要不要我再去割两斤猪肉回来,晚上咱们做炸酱面吃!”
“炸酱你个头!”林江北一脚踢到刘宣的屁股上,“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干啥你干啥就是!”
说着又把自行车的钥匙扔给刘宣,“骑我租来的洋车去吧,来回还方便一点!”
“好咧!”刘宣应了一声,拿着自行车钥匙,转身就下楼去了。
刘宣离开之后,林江北也并没有在房间里停留多久,也跟着迈步离开了住所。
为了完成他的计划,单靠梯恩梯炸药和面粉肯定是不行的,林江北还得要亲自外出采购一些材料物资。而这些材料物资过于混杂,林江北不放心交给刘宣采购,只有自己亲自出门了。
至于说周凤山叮嘱他在富山井也离开上海之前不要出门的话,林江北却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上海这么大,只要他避免往富山井也经常出现几个地点去,碰到富山井也的概率并不比中彩票大奖的概率高。
当然,如果真的出现了中彩票大奖的奇迹,林江北也准备有紧急脱险的预案,只是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影响到他后续在上海的几项行动了。
出了住所,林江北在路边拦了一辆黄包车,赶往霞飞路。
在当时的上海,法租界的霞飞路是仅次于公共租界的南京路一带第二繁华的街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林江北估计自己所要购买的剩余材料物资,都会在这条路上找到。
到了霞飞路之后,林江北下了黄包车,先找到一家中药铺,买了栀子花、五倍子、驴皮胶等几样中药材。然后又找到一家化学材料商行,购买了量杯、天平秤、玻璃试管、火碱、强力胶等几样材料。
这几样材料,再加上他接下来要购买的煤油炉、铁锅、瓦盆、修脚刀等几样用品,都是为化装术所准备的。上次他到富山商行去,所采用的化装术其实是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的。主要就是要考虑到富山商行的日本特务会对他进行搜身和肢体检查,所以他必须考虑到自己肌肉和皮肤的情况。纵使是皮肤颜色能够改变,粗糙程度能够改变,包括手掌脚掌的老茧裂纹都可以伪造出来,但是肌肉的弹性却改变不了,所以他能够伪装出来的人物是有一定年龄范围的限制的。
但是现在,林江北化装的余地就大的多了。他只要能够保证自己的外貌在路上被小川香梨和富山井也迎面看见也认不出的程度就可以。富山井也和小川香梨也没有无聊到在路上随便拉着一个人就开始摸腿摸手地检查皮肤和肌肉吧?
总之,林江北所要做的就是,在富山井也没有离开上海之前,让徐冰城这个人设在上海不再公开出现就行。
在购买过量杯、天平秤、玻璃试管、火碱、强力胶这几样材料之后,林江北又在这家化学材料商行购买了一小瓶浓硫酸和几片薄铜片以及其他几样化学试剂,这几样东西,却是他制造炸弹用的(因为配方比较敏感,作者菌这里就不写出具体试剂名称了。)
离开了化学材料商行之后,林江北又分别去了几处地方,把煤油炉、铁锅、瓦盆、修脚刀购买齐全,最后又找到一家营医药器材的大药房和中西大药房买了几支安瓿瓶、酒精熔封灯和烘干箱。这才又喊了一辆黄包车,载着满满当当地东西回到了辣斐坊的住所。
林江北刚刚把黄包车上的东西搬到门口的地上,就看到刘宣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了过来。他看到门口的地面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一大摊子东西,不由得惊讶了一声,低声问林江北道:“林站长,您买这么多东西,不会是要开杂货铺吧?”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啊?”林江北笑骂了刘宣一声,问他道:“怎么样,你这次的情况还顺利吧?”
“非常顺利,面粉和梯恩梯炸药都在里面呢!”刘宣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身上背的斜挎包,说道:“那个陈组长见了你的纸条之后,立刻就带着我去军火仓库里去领梯恩梯炸药了。只是仓库距离市区有点远,耽误了点功夫。”
林江北对此却并不意外,虽然说梯恩梯炸药的化学性质非常稳定,但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作为机关重地,肯定不会直接存放这样的危险品,必然是放在远离闹市区的军火仓库里去。
随后,在刘宣的帮助下,两个人前后分跑了三四趟,才把林江北购买的物资全部都搬运都楼上林江北的房间内。
林江北把这些物资整理整齐之后,又让刘宣把斜挎包里的面粉和梯恩梯炸药拿出来,说是要现场制造炸弹。
听说林江北要现场制造炸弹,刘宣顿时就兴奋起来,自告奋勇要替林江北来制作。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说道:“老刘,你在一旁看着就是,我下面要制作的炸弹,你是制作不来的。”
“林站长,您要制作什么类型的炸弹?怎么知道我制作不来啊?”
刘宣见自己被林江北如此看轻,顿时有些不服气。他在浙江警校受训的时候,也学过爆炸物的相关课程,调到河南站担任副站长之后,更是跟河南站的几个爆炸物高手很是专研了一番炸弹的制作,内心也把自己视作了炸弹高手。
“一种特殊的定时炸弹!”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把梯恩梯炸药放在天平秤上进行称重,以确定它的准确重量。
“不就是定时炸弹吗,我会做啊!”刘宣就更加不服气了,“我们河南站也有一个杭训班出来的炸弹高手,他专门给我讲述过定时炸弹的做法呢!不就是把闹钟定好时间,放在炸药上面,然后在闹钟的闹铃旁边装一只薄玻璃试管,玻璃试管里装满浓硫酸,然后等到了定好的时间,闹钟的闹铃就会开始震动,然后闹铃的锤子震动的时候就会敲破薄玻璃试管,浓硫酸就会从玻璃试管里流出来,滴到炸药上从而引爆炸药……”
林江北点了点头,问刘宣道:“你河南站的这个炸弹高手,是不是也到杭训班受过训啊?”
“对!”刘宣点头说道:“他是杭训班乙班第四期的学员。”
和杭训班甲班几乎全部是从浙江警校的优秀学员里选取不同,杭训班乙班的学员,大多数却是从情报处全国各地情报站里选取的优秀苗子进来受训的。
果然如此啊!
林江北笑了笑,说道:“他所教你的这种定时炸弹的制作办法呢,确实是杭训班教官所教的。但是呢,老刘,你看看我今天购买的材料,有浓硫酸和玻璃试管不假,但是有闹钟吗?”
刘宣闻言不由得一呆,再扭头仔细把林江北所购买的材料检查了一遍,确实是没有闹钟。
林江北又继续说道:“闹钟定时炸弹确实很有效,但是闹钟的体积很大,太过于引人注目。如果我们把爆炸目标定在虹口地区的话,一旦遇到日本海军陆战队巡逻队的搜查,闹钟炸弹肯定无处隐藏,会被暴露出来。所以我今天制造的了一种新型的定时炸弹,威力一点都不比闹钟定时炸弹弱,而且根本不怕被日本巡逻队搜查。因为我就是把这些东西送到他们手上,他们也不知道手里这些东西竟然是定时炸弹!”
第0295章 传艺
刘宣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定时炸弹这么牛逼,竟然可以不用闹钟定时,而且把炸弹送到日本巡逻队手上他们也检查不出来是定时炸弹。
于是刘宣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向林江北学会这种神奇的定时炸弹的制作办法。只要他掌握了这种神奇的定时炸弹的做法,以后如果遇到要炸掉日本人仓库营房等军事设施的任务,他岂不是可以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把定时炸弹给带进去了嘛?
“林站长,这种定时炸弹的制作办法是不是非常复杂?我能够学会吗?”不过刘宣心里还是有点不自信,不由得追问了林江北一句。
“呵呵,”林江北再次笑了起来,瞟了刘宣一眼,说道:“老刘,怎么说你也是浙江警校正科的优秀毕业生啊,怎么连这一点自信都没有啊?这种定时炸弹的制作办法也不算复杂,只要有一定的化学基础,能够根据公式计算出化学反应的时间,基本上就可以了!”
看刘宣脸皱成了一个苦瓜,林江北就又说道:“是不是化学基础不好啊?”
刘宣连忙点头道:“我化学成绩是差一点,一涉及到分子式分子量的计算大脑都基本上会发生断路。您说让我根据公式计算出化学反应的时间,估计还不如一枪毙了我还来得直接。”
林江北点了点头,倒是也不怎么意外。在这个年代,即使是浙江警校招考学生,化学成绩突出的也不会有太多个,只要其他科目成绩优异,照样可以可以考进浙江警校正科班就读。
“如果化学成绩差,没有办法根据化学公式计算出化学反应的时间,也不是说就学不会我这种定时炸弹的制作方法。”林江北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只需要死记硬背下几个常用配方里面所有材料的用量固定配比就行了。只是这么一来,灵活性就会少很多,遇到一些特殊的需要精确计算定时炸弹的起爆时间和梯恩梯炸药用量的场合和场所,估计你就无法独立去配制这种定时炸弹了!”
“能记住几个常用配方就行!”刘宣倒是非常满足,“至于说那些特殊的场合场所,我到时候再向站长您请教不就可以了嘛!”
“嗯!也只能是这样了!”林江北说道,“你先在旁边看一遍我的制作过程,至于说各种原料的用料配比,你不用去做记录,到时候我会专门给你列出几个常用的固定配方给你,你牢牢记在脑海里就行!”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把精确称量过的梯恩梯炸药放进了瓦盆里,然后又点着煤油炉,让刘宣用刚买的铁锅到盥洗间接了半锅水,然后坐到煤油炉上。
然后林江北趁着这个工夫,又用天平秤称了一定比例的面粉和在化学材料商行购买的几种化学试剂,放置在一边。
等水被煤油炉烧制沸腾状态时,林江北就用量杯量了一定比例的开水,倒进瓦盆里的梯恩梯炸药上。梯恩梯炸药的熔点是摄氏八十二度,一百度的沸水浇在上面之后,立刻就融化成液体。
林江北这时候就迅速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面粉倒进瓦盆,然后拿起一根短木棒迅速搅拌起来。等面粉跟融化成液体的梯恩梯炸药完全融合在一起之后,林江北再依次把放置在一旁的几种化学试剂分别加入梯恩梯炸药和面粉的混合物当中,通过短木棒的搅拌,让这几种化学试剂跟梯恩梯炸药与面粉的混合物均匀的混合在一起。
然后等瓦盆里的温度凉了下来以后,里面就剩下一块黄色富有弹性的软面团。
刘宣在一旁越看越迷糊,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林江北,但是又怕自己冒然发问,打断了林江北的制作过程。好容易等到林江北停下手来,他才迟疑地用手指着瓦盆的软面团,问林江北道:“林站长,您这真的是在制造定时炸弹么?我怎么看着像是做发面饼啊?”
林江北点头说道:“老刘啊,你说的不错,就是在制造发面饼。”
“什么,还真是发面饼啊!”刘宣不由得目瞪口呆。
林江北不由得笑了起来,对刘宣说道:“不过呢,我制作的发面饼,也可以当炸弹用!”
“你是说,这玩意既可以当发面饼,也能够当炸弹用?”刘宣连忙追问道,“难道说着玩意儿还真的能吃吗?”
“当然能吃,只不过口感比正常的发面饼稍微差那么一丢丢!”林江北向刘宣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又用手指了指旁边的铁锅,说道:“我们只要把这个面团用手拍成面饼,用铁锅烙熟就行了!”
一边说着,林江北就一边把铁锅里剩下的水倒掉,然后把煤油炉的火力调节到小火的状态,把铁锅放上去。
趁着铁锅里的水迹被火烤干的工夫,林江北就把瓦盆里的软面团一分为二,然后放在天平秤上的两端进行调整,知道两块软面团的重量完全相等,他才停下手来,把两块软面团取出来,用手掌把这两块软面团揉按成两张碗口大小的面饼。
林江北在扭头往铁锅里面望去,见里面的水迹已经完全被烤干。于是他又用手在沾了一点水,然后手指一弹,只见几滴水珠就落在铁锅里,发出嘶嘶地声音,并且迅速沸腾起来。
“老刘,你一定要记住这个过程。”林江北用手一指着铁锅,对刘宣说道:“也就是说,当时水珠滴落在铁锅底部,水珠发出嘶嘶的声音,并且迅速沸腾起来,铁锅的温度基本上是略高于一百度,正是烙面饼的最佳温度!”
一边说着,林江北就一边拿着两张软面饼,往铁锅底部贴。
“不,先等一下!”刘宣连忙用双手拦住林江北,额头上的冷汗就沁出来了,“林站长,您确定用铁锅烙这玩意儿,不会发生爆炸吗?”
刘宣虽然化学基础不是很好,但是在浙江警校读正科的时候,也听教官讲解过梯恩梯炸药的威力。知道五十克梯恩梯炸药一旦爆炸起来,杀伤半径在八米到十米之间。
而林江北手里的两张软面饼里正好混入了五十克梯恩梯炸药,也就是说,一旦这两张软面饼爆炸起来,至少林江北的这个房间里别想有什么生物能够存活下去了!
PS:关于浙江警校传授的闹钟定时炸弹的制作方法,并不是作者菌虚构,是来源于浙江警校的真实教材。
至于林江北所制作的这种面饼定时炸弹,同样也不是作者菌虚构,而是炸弹部分是来源于一九四二年美军在缅甸战场所使用的一种叫做“杰迈玛阿姨”炸弹的变种。至于定时器部分,则是来源于德军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使用的一种特制燃烧弹。然后在二战期间被美军发扬光大。
第0296章 定时引爆器
林江北的眉毛就皱了起来,拖着手里两张软面饼看着刘宣:“老刘,你如果害怕的话,现在躲出去还来得及!”
“林、林站长,俺老刘是贱命一条,没有啥可担心的。这不是担心您的安危吗?”刘宣连忙解释道:“要不,林站长您告诉我接下来的制作步骤,然后您到外面溜达溜达,我在屋子里按照后续的制作步骤进行制作,等这炸弹完全制作好了,到时候我再出去把您喊回来?”
林江北的眉毛这才舒展开来,呵呵一笑,对刘宣说道:“老刘啊,你就把你的心安安生生的放进肚子里吧!你不是没有听过,咱们浙警和情报处都在传扬,说什么我是浙警和情报处百年罕见的情报天才,命金贵着呢,不敢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怎么舍得就这样随随便便不明不白地就送了性命啊?”
说着他又冲着刘宣掂了掂手中的两块软面饼,告诉刘宣道:“我告诉你,这玩意儿安全着呢!不管你如何汽蒸水煮火烤油炸,都不会发生爆炸。正要想让它爆炸,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个是插上雷管进行引爆;第二个呢,则是在面饼上滴上浓硫酸,让面饼里面的几种化学试剂和浓硫酸进行反应,也能够迅速引爆它!”
见林江北说得如此笃定,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成分,刘宣的一颗心这才放进了肚子里。他倒不是怕死,搞情报特工工作的,没有一点这个觉悟还行?
刘宣害怕的是莫名其妙,毫无价值的去死。如果仅仅是他,也就还罢了,可是问题不是还有一个林江北这样情报处和浙江警校百年难得一遇的罕见天才吗?
在这方面,情报处可是有过沉痛教训的。
就拿之前的情报处天津站站长王子襄来说吧,就是一个让人惋惜不已的一个著名例子。
王子襄出身于北平王家,是名门望族子弟,二十多岁就获得了北平协和医科大学西医学博士学位,这在当时的年代可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就,就学历而言,远非林江北的浙江警校和杭训班双料毕业生所能够比拟的。
但是王子襄这样一个西医学博士,竟然受到了段逸农的感召,加入了情报处,出任了天津站的站长。
王子襄出任天津站站长之后,就开始利用自己的医学特长,开始为情报处研制杀人于无形的毒药。甚至不惜亲身试药,拿着研制出来的药物通过自己口服或者往自己身上注射以验证药物的效果。因为提前备有解药,倒是屡屡有惊无险。
为了这件事情,王子襄的好友,时任北平站站长陈恭澍劝过他好多次,但是王子襄总是不以为意。终于在一九三四年的时候的一次试药过程中毒性发作来不及救治而毒发身亡,时年仅三十岁。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让情报处内身为惋惜,以王子襄的能力和年龄,倘若能够不采取如此冒险激进的试验手段,留下性命来,不知道能够为情报处做出多大的贡献。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杭训班所传授的麻醉枪弹制作技术,子弹头上所涂抹的“白药”就是来源于王子襄的特别配制(不说乙醚类的麻醉药),王子襄发生意外之后,因为失去了制作麻醉子弹的“白药”,麻醉枪弹技术,在情报处内也失去了传承。
言归正传。
林江北对刘宣解释完毕之后,就把两张软面饼贴在铁锅底部,然后用小火慢慢焙烤。
倒不是说使用中火大火会让面饼发生爆炸,林江北主要担心的还是火力过旺的话,会被面饼表面给烤成焦黑色,那样就太影响面饼炸弹的外观和口感了——毕竟林江北在使用面饼炸弹的时候,并不能保证不会遇到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巡逻队员的检查,到时候万一那些日本鬼子真的让他当面品尝面饼炸弹,他把面饼炸弹烤得精致一点,也比较容易下咽。
刘宣站在林江北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铁锅里的两张面饼,脚下却是一虚一实地踩着地面,做好了一旦铁锅里的面饼炸弹有异常现象发生,他就立刻以最快地速度拉着林江北的胳膊逃命。
作为学习过炸弹制作课程并亲眼见识过梯恩梯炸药的威力的浙江警校正科毕业生,刘宣骨子里对梯恩梯炸药的恐惧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上的恐惧,却又不真的说林江北几句保证就可以打消的。
不过呢,刘宣所设想的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也不过短短的五分钟时间,林江北轻巧地把两块面饼来回翻了两次面,然后就顺手关闭了煤油炉,两张外表焦黄如同烙面饼一样的面饼炸弹已经顺利完成。
“好了,炸弹部分已经成功了!”林江北笑嘻嘻地从铁锅里拿出一块面饼炸弹,递到刘宣跟前,说道:“老刘,要不要尝一尝这种面饼炸弹是什么味道?”
刘宣迟疑地看着林江北,问道:“林站长,这种东西真的能吃啊?不会吃出什么问题?”
“当然能吃,肯定是不会吃出什么问题,我才让你尝一下啊!”林江北嘿嘿一笑,把面饼炸弹收了回来,顺手从上面掰下一小块面饼,塞到嘴巴里,仔细咀嚼了几下,然后才咽了下去,嘴里还说道:“嗯,味道比我预想的好不少,苦味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了。看来还是上海这边出售的化学试剂纯度要高一些。”
见林江北真的吞下一块面饼炸弹,刘宣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全然不顾刚才自己推推脱脱的模样,厚着脸皮伸手从林江北手上那块面饼炸弹的边缘上也掰下一小块焦黄的面饼,塞到嘴里咀嚼起来。
还别说,这面饼炸弹还真像林江北所说的那样,味道不算差,最起码比刘宣年少时在家里吃的那些玉米饼高粱饼等粗粮饼的味道要好过许多,除了略带一点发苦的味道之外,没有其他毛病。而且咀嚼口感也非常细腻,咽下喉咙时也完全没有玉米饼高粱饼那样粗粮饼砬嗓子的感觉。
“林站长,口感还真是不差啊!”刘宣说道,“如果不是我亲眼在旁边看着您的制作过程,我根本不敢相信,这面饼里竟然混有梯恩梯炸药和好几种化学试剂呢,吃起来竟然跟真正的烙面饼味道相差无几!”
“你也别担心里面的梯恩梯炸药和那几种化学试剂,”林江北说道,“只要你不是整筐子整筐子的吃,一次哪怕吃下两三张这种面饼,对身体的健康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不过真要追求口感的话,也可以把这种炸弹制作成烤面包、烤饼干,那样的口感会更好。只是需要的制作工具更为复杂,我们现在没有那个条件,只能因陋就简,制作成烙面饼完事。”
说到这里,林江北语气又是轻轻一顿,“制作炸弹部分的过程你已经看到了。接下来呢,我们要制作炸弹的定时引爆装置,如果计算反应的时间对你来说是一个难点,你只要牢记住制作过程就行!”
一边说着,林江北一边从材料包里拿出他购买的那几片薄铜片,然后用手指着薄铜片对刘宣说道:“老刘,你千万一定记清楚,去购买薄铜片时,一定要向商家讲清楚,购买的是黄铜材质铜片,千万不能够购买紫铜铜片。”
“为什么,黄铜和紫铜之间还有什么讲究吗?”刘宣连忙追问道。这个时候可不是做乖宝宝的时候,他如果不把中间的原理弄清楚,将来制作定时引爆器的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故。
“对,很有讲究。”林江北进一步为刘宣解释道:“所谓黄铜,其实是铜锌合金。而所谓紫铜,就是纯铜。其实我们用来制作定时引爆器的时候,不仅仅是紫铜不能用,而且除了黄铜之外的其他铜合金也基本上不能使用。”
“至于说为什么,那是因为纯铜和黄铜之外的其他铜合金对百分之七十以下的浓硫酸可耐受的一百摄氏度的温度。”
刘宣在化学方面基本上是一个学渣,听到这里,连忙打断了林江北的话,发问道:“林站长,什么叫可耐受到一百摄氏度的温度啊?”
林江北不怕刘宣提问题,就怕刘宣不提问题。不然地话,刘宣现在碍于面子不懂装懂,等将来他自己要去配制这种特制的定时炸弹的时候,肯定会发生大问题。
“其实很简单,也就说,纯铜和除了黄铜之外的大部分铜合金在温度低于一百摄氏度的时候记不会与百分之七十的硫酸发生化学反应。用再通俗的话来讲,也就是说在温度低于设施一百度的时候,百分之七十以下浓度的硫酸,不会对紫色的纯铜和黄铜之外的其他铜合金发生腐蚀作用。”林江北为刘宣解释道。
刘宣点了点头,仔细琢磨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问道:“那也就是说,黄铜能够与百分之七十以下的硫酸在普通温度下发生化学反应了?”
“对!”林江北说道:“黄铜是铜锌合金,而含锌量越高的黄铜,则与硫酸发生化学反应的剧烈程度越大。”
“哦,也就是说黄铜中的锌含量越高,越容易被硫酸腐蚀。”刘宣自语了一句,这才抬头对林江北说道:“林站长,这一点我明白了!您继续往下讲解吧!”
林江北继续讲解道:“而黄铜呢,含锌量一般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五十之间。其中含锌量在百分之三十五以下的黄铜被称之为阿尔法黄铜。我们在购买黄铜片时,一定要记住选这一种黄铜片。”
“为什么呢,林站长,您刚才不是说,黄铜中含锌量越高,硫酸腐蚀的速度越快吗?”刘宣再次发问道。
“这个问题提的好,简单来讲,就是锌含量在百分之三十五以下的阿尔法黄铜具有良好的可塑性,能够接受冷热加工。而锌含量在百分之三十六到百分之四十六之间的黄铜合金被称为阿尔法加贝塔黄铜,这种黄铜在低温下发脆,基本上不具备可塑性。只有加工温度在七百摄氏度以上时才具备有可塑性。而含锌量超过百分之四十六以上的黄铜叫贝塔黄铜,贝塔黄铜性质硬脆,无论在低温还是高温状态下都不具备有可塑性,不能够进行压力加工!”
至于说为什么要进行压力加工,林江北说着伸手拿起一支薄玻璃管,对刘宣说道:“因为我们要拿铜片来密封薄玻璃管的一端,因为铜片和玻璃管之间的直径不可能正好吻合,这时候就有可能要求我们对薄铜片进行敲打,以使它的直径与玻璃管之间的直径完全匹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刘宣一边点头,一边抓起一支笔在纸上记录着林江北所讲的要点。他本来还有自信,要靠着自己脑子把林江北所讲的知识点全部背诵了下来,但是后来发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所以就老老实实地拿起笔开始记笔记。
“接下来我给你讲解一下定时引爆器的原理。”说着林江北先把玻璃管放在一边,又伸手拿起一支安瓿瓶,对刘宣说道:“这个是引爆器的主要部分,也就是用来装药的安瓿瓶,我们可以事先把浓硫酸装进这个安瓿瓶里,然后用酒精熔封灯把安瓿瓶的封口给封好。”
林江北一边说着,就一边拿着火柴点燃了酒精熔封灯,然后打开浓硫酸的玻璃瓶,用玻璃试管取了十毫升的浓硫酸,然后滴灌进了安瓿瓶里,再把安瓿瓶的瓶嘴伸到酒精熔封灯前,用火焰把安瓿瓶的瓶嘴做了封闭,最后再把这封闭好的安瓿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接下来呢,我们要对铜片进行处理。”林江北说道,“我这次购买的是含锌量为百分之十五的薄铜片,直径都是一厘米的圆片,但是厚度却分为零点二毫米、零点四毫米、零点八毫米三种。”
“根据化学反应方程式,我们很容易计算出,这三种规格的圆铜片与百分之七十的硫酸进行反应的话,被腐蚀穿的时间分别为五分钟,十分钟和二十分钟……”
第0297章 嫁祸
林江北嘴上一边讲解着,一边手上忙个不停,很快就把定时器引爆器给做好了。
定时引爆器的核心就是安瓿瓶的硫酸,到使用的时候轻轻用力一磕,安瓿瓶就会破裂,然后硫酸就会流出来,然后把外面起密封作用的黄铜片腐蚀穿,滴落到面饼炸弹上,然后将面饼炸弹给引爆。
刘宣在一旁认认真真地记录着细节,并不停地向林江北提问。林江北不厌其烦地为刘宣解说着,让刘宣彻底掌握了定时引爆器的制造过程和关键要领。
“老刘,”林江北对刘宣说道:“这次呢,因为条件限制,就先简单地传授给你这一种定时炸弹的制作办法。等咱们回杭城之后,条件具备了,我再传授你几种比这种定时炸弹还要先进的定时炸弹。”
刘宣对林江北眼下制作的这一款定时面饼炸弹就叹为观止,认为是顶顶厉害的大杀器,却没有想到,对林江北来说这种定时面饼炸弹并不算最先进的,是受限于制作条件才不得不选这么一款。林江北手里,竟然还掌握有更先进的定时炸弹的制作办法,而且听林江北的话里的意思还似乎远不止一种。
一时间不由得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连连冲着林江北点头说道:“要的要的,林站长您可千万要记住今天的承诺,咱们回到杭城,一定要教授给我!”
“既然答应教你,肯定教你,难道我还会赖账不成?”林江北一边把把制作好的定时引爆器和面饼炸弹装进了皮包里,一边瞪了刘宣一眼。
“嘿嘿!”刘宣干笑了两声,又问林江北道:“林站长,咱们制造出这款面饼炸弹,您打算用在什么地方?”
“北四川路,上海演艺馆!”林江北嘴里吐出几个字。
“北四川路,上海演艺馆?”刘宣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依稀记得在日本人管辖的北四川路上有这么一家上海演艺馆之外,却没有其他更多的印象,于是就连忙问林江北道:“林站长,为什么要选择上海演艺馆,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老刘,你先到二楼书房去,把书桌后面墙壁上挂的那一张上海地图给我拿过来!”林江北没有回答刘宣的话,反而对刘宣提出一个要求。
“是,我这就过去!”刘宣应了一声,就快步跑到二楼,把书房书桌后面的那一张上海地图给拿了上来。
林江北把地图接过来,铺在床上,让刘宣过来一起观看。
这一张日本朝日新闻社于一九三二年出版的上海地图,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年时间,但是依旧是市面上最为详尽的上海地图。
林江北用手指了一下北四川路上的上海演艺馆,问刘宣道:“关于这个上海演艺馆情况,你都了解什么?”
“林站长,”刘宣摇头说道,“我只是记得北四川路上有这么一家上海演艺馆,具体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那我来讲给你听吧!”林江北说道,“上海演艺馆是民国一十三年(1924年)由日本商人林右板吉租地建造的,他这一家上海演艺馆,加上乍浦路上荒木大井的劳工介绍所下面的那家东光剧场,是上海唯一两家只播放日本电影的剧场。”
“那也就是说,和乍浦路的东光剧场一样,上海演艺馆的观众应该都是日本人了?”刘宣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说道。
“对!”林江北点头说道,“而且由于北四川路上日本军事机关密布,所以比起乍浦路上的东光剧场,上海演艺馆的观众里日本军人的比例更高!”
“所以,您才决定把上海演艺馆作为您这次行动的目标?”刘宣眼睛一亮,他没有想到林江北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直接就选日本军人密集的上海演艺馆作为下手的目标。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往地图上上海演艺馆旁边一个地方一指,问刘宣道:“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刘宣低头顺着林江北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就在上海演艺馆旁边,有一块长方形的地块的图标,旁边标注着几个字:日本小学校。
刘宣一下子恍然大悟,连忙说道:“林站长,是不是上海演艺馆,还有很多日本小学的学生去看电影?”
林江北摇了摇头,说道:“这所日本小学校的学生去不去看电影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很多在上海地区任职的日本高官的子弟,就在这所日本小学校读书。”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其中就包括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总领事冈本季正的儿子。”
“哈,原来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的儿子也在这所日本小学校读书啊!”刘宣顿时乐了起来,“那倘若是在上海演艺馆放一个炸弹,那岂不是要把冈本季正给吓死?”
“我这一次的目标也并不是真的要炸上海演艺馆。”林江北说道:“而是上海演艺馆外面的一辆汽车。”
不待刘宣提出疑问,林江北就继续讲了下去:“这一辆汽车,是日本总领事冈本季正夫人米仓宝美子的专车。”
“我之前路过北四川路的时候,就曾经在上海演艺馆外边的停车场看到过这辆车,因为挂的是日本总领事馆的牌照,我就多留意了一下。”
“今天早上,我骑洋车到狄思威路准备去跟踪横山秋马的时候,经过北四川路的时候,又在上海演艺馆外边的停车场看到了这辆日本总领事馆的汽车。”
“之后我去见上海大区书记张师学,再等待美国总领事馆厨师长罗伯特·乔治的时候,我向张书记提起了这件事情。”
“张书记就告诉我,那辆挂着日本总领事馆牌照的汽车是日本总领事冈本季正夫人米仓宝美子的专车,并告诉我,冈本季正的孩子冈本平村就在上海演艺馆隔壁的日本小学校读书。”
“米仓宝美子是一个狂热的日本电影爱好者,经常趁着送孩子冈本平村去学校的机会到上海演艺馆去观看日本电影。”
“所以,我这一次下手的目标,就是米仓宝美子这一辆汽车。”林江北继续说道,“倘若我们对上海演艺馆进行下手的话,还需要伪装成日本人混入上海演艺馆,存在着可能暴露身份的风险。”
“而米仓宝美子这一辆汽车就停在上海演艺馆的外边停车上,方便我们直接下手,不用担心身份暴露的问题。”
“而且对汽车下手,还可以避免造成人员伤亡,让日本人以此为借口,向我国政府发难!”
“林站长,”听到这里,刘宣忍不住插言道,“即使咱们炸的是一辆空车,但是那毕竟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夫人的专车,而且还挂着日本总领事馆的牌照,日本人不是照样能够以这件事情为借口,向我国政府发难吗?”
“呵呵,”林江北笑了起来,“如果是我们中国人炸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夫人的专车,日本人当然能够以这件事情为借口,向我国政府发难。可是如果炸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夫人的专车的是韩国反日分子呢?”
刘宣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林站长,您的意思是说,把韩国人当成替罪羊,让日本人以为是韩国反日分子炸了米仓宝美子的专车?”
“对头,就是这个意思!”林江北笑眯眯地说道,“如果是韩国反日分子炸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夫人的专车,日本人方面即使再恼怒,又怎么能够怪罪到我们中国政府头上呢!”
“可是,怎么样才能够让日本方面相信炸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夫人的专车的就是韩国反日分子呢?”刘宣还是有些担心。
“很简单,我们在炸了米仓宝美子的专车之后,立刻把我们提前以韩国反日分子身份写好的对这件爆炸事件负责的声明分别邮寄给日本、美国、英国、法国等各国驻上海的新闻机构以及上海本土的几家报社。到时候不管日本驻上海的《朝日新闻》刊不刊发这封声明都无所谓,英美法以及上海几家本土大报都会刊发这个声明信。如此一来,日本人再想把这件事归咎于我们中国政府头上,就不怎么可能了!”
刘宣心中仔细琢磨了一下,然后又问道:“林站长,那这封声明信,你打算以韩国临时政府的口吻去写吗?”
“不!”林江北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打算以旅居苏俄的韩国侨领李西辉手下的名义去写!”
韩国临时政府从成立之初派系就非常复杂,斗争也非常厉害。其中又以韩国临时政府首任大统领、秉持外交救国论、背后获得了美国人支持的李承早和主张以武装斗争赶走日本人、背后获得了苏俄支持的临时政府首任国务总理李西辉两者之间的矛盾最为激烈。
最后结果是两败俱伤,李承早远走美国,而李西辉则旅居苏俄,而金十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
和李承早、李西辉相比,金十努力争取中国政府的支持,最后在中国站稳了脚跟,成为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的负责人。但是李承早和李西辉对金十并不服气,时不时会指使一些留在中国境内的手下跳出来给金十制造一些麻烦和障碍。
这段来龙去脉,刘宣在南京邮检处的时候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因为他在邮检处也会经常检查那些寄往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韩国学员的邮包和信件,对这些情况自然是有相当的了解。
此时听到林江北说将会以李西辉手下组织的名义写这一封声明信,宣布对这一事件负责,于是就有些担心,说道:“倘若在苏俄的李西辉并承认这件事情,说这件事情与他无关呢?”
林江北又笑了起来,说道:“第一,这件事情是以李西辉在中国的手下的成员名义写的。李西辉承认不承认都没有关系,上海跟苏俄远隔万里,联系起来非常不方便,所谓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手下的成员搞什么活动,也不见得事事都向他请示汇报。”
“第二呢,我写这封声明信的目的,主要目的是混淆视听,给日本人的判断造成混乱。日本人即使不相信这件爆炸案是李西辉在上海的手下做的,那么他们的怀疑目标会投向谁呢?”
林江北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用眼睛看着刘宣。
刘宣琢磨了一下,立刻反应了过来,嘴里吐出两个字:“金十?”
“对,就是金十!”林江北说道,“因为周校长在杭城那边已经展开了行动,派出了金十的替身去吸引富山商行手下的日本特务的目标。”
“林站长,您前面不是说,周校长告诉你他派的是金十本人吸引富山商行手下的日本特务吗?”刘宣连忙问道。
“呵呵,周校长电话里是这么说,但是以我对周校长的了解,按照他的谨慎程度,有怎么可能真的让金十出来冒这个风险呢?”林江北笃定地说道,“因此我判断,周校长在杭城那边派出来吸引富山商行里面日本特务目标的必然是一个替身。”
“我们再把话题扯回来,”林江北继续说道,“如果你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发现自己老婆的专车被炸了,然后又收到声明,说是旅居苏俄的韩侨手领李西辉的手下组织为此负责。而这个时候呢,又接到杭城那边的消息,说金十在杭城出现,被富山商行的特务人员盯着了,冈本季正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认为,这次针对他老婆专车的爆炸案,是金十的手下所谓,目的就是引开日本特务组织的视线,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搜查李西辉在上海的手下组织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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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因为涉及到某些敏感的具体制造细节,第0295章被屏蔽了。我也不想胡乱编造一些虚假的细节,所以这一章就不修改了。另外为了避免被屏蔽,我以后尽量减少一些具体细节的描写,略提一笔带过,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第0298章 刘宣的计划
林江北讲到这里,刘宣就完全明白了,他笑着接口说道:“林站长,您的这个办法真的是坑死人不偿命啊了!”
“富山井也被外务省调派到杭城日租界组建富山商行,任务就是追捕金十等人。现在金十的手下竟然跑到上海公共租界日本人的核心区域把冈本季正老婆的专车给炸了,那富山井也作为追捕金十等人的负责人,必然会遭到冈本季正的严厉训斥,甚至会被追究责任!”
“对!”林江北点头说道,“哪怕是为了应付冈本季正的追责,富山井也这时候接到金十在杭城出现的消息,也必须马上返回杭城,主持对金十的追捕行动,说不得还会把小川香梨也一起带过去。”
“即使是小川香梨留在上海,也无碍大局。我即使跟小川香梨碰面机会再多,只要小心掩饰,也不会存在被小川香梨撞破身份的危险。”
刘宣越听越兴奋,手上的刀片更是飞舞地如同花蝴蝶一般,“林站长,那咱们什么时候展开这个行动?”
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说道:“我现在下去给周校长打个电话,问一问杭城那边的情况。如果确定周校长那边已经展开了正式行动,那么我们明天早上就可以展开行动。”
说着林江北就下到二楼书房,拨通了周凤山办公室的电话。
周凤山那边刚刚完成了行动,让张敬本派人把冯有道假扮的金十从清泰第二旅馆接了出来,转移到了柴木巷拘留所里。这才回到办公室不到十分钟,林江北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于是他就把情况捡一些重点向林江北介绍了一下,然后告诉林江北,“江北,清泰第二旅馆里确实隐藏有富山商行派出来眼线。金十的替身刚刚离开清泰第二旅馆不久,就有一个叫梅水生皮货商人悄悄地溜出了旅馆,到黄包车停靠点叫了一辆黄包车沿着湖滨路向北而去。根据情报组的跟踪人员的汇报,他亲眼考到这辆黄包车最后停在奔宝石山的日本驻杭城领事馆大门口,梅水生进了日本领事馆的大门。”
林江北点了点头,这样说来,这个叫梅水生的皮货商人毫无疑问就是富山商行安排在清泰第二旅馆的眼线。
至于说梅水生为什么不去杭城日租界的富山商行报信,而是往日本驻杭城领事馆而去,原因很简单,因为清泰第二旅馆距离设立在西湖宝石山的日本驻杭城领事馆距离要比日租界的富山商行的距离近得多。
既然梅水生已经近了日本驻杭城领事馆,那么日本外务省特务系统必然是已经接到了金十在杭城出现的消息。也就是说,林江北这边对米仓宝美子的专车下手的机会已经成熟。
不过在电话里,林江北并没有向周凤山汇报自己的这个行动计划。因为这个行动计划牵扯甚大,一个处理不好,是会起大风波的。周凤山对他如此照顾,林江北实在是不想把周凤山给牵扯进来。
周凤山还不知道林江北计划在上海这边憋一个大招,在电话那端叮嘱林江北道:“江北,你在那边要安下心来躲在公寓,不要急于行动。等接到富山井也确确实实已经离开了上海的消息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周校长,谢谢您的关心!”林江北在电话里自然是要装成乖孩子的模样,省得周凤山为他担心。
挂了电话,林江北回到楼上,对刘宣说道:“周校长那边的行动展开的非常顺利,富山商行的安排的监视眼线已经上钩,把金十出现在杭城的消息传到了日本杭城领事馆。”
“那也就是说,我们这边可以展开行动了?”刘宣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嗖地一下把刀片一收,对林江北说道:“林站长,去上海演艺馆给米仓宝美子的车安装定时炸弹的行动就交给我来执行吧,我保证给您执行的漂漂亮亮,把米仓宝美子的专车给炸上天!”
“呵呵,”林江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刘,你不要跟我来抢,给米仓宝美子专车安装定时炸弹的任务由我来执行,至于你啊,我另外有一份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还能重要过给米仓宝美子的专车安装炸弹?”刘宣不甘心地说道。
“你可别忘了,我之前提到过的,给美英日法以及上海本地报社邮寄声明信的这件事。”林江北说道,“没有声明信的配合,我们炸了米仓宝美子的专车,只会惹出来大麻烦。你说,哪个任务更为重要啊?”
见刘宣还要争辩,林江北摆手说道:“之所以不让你去执行放置定时炸弹的任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们这次行动务必拿捏好分寸,避免伤及无辜。所以到时候放置定时炸弹的时候,要根据车辆周围的具体情况来计算定时炸弹药量的大小。而这个计算药量大小的任务,目前以你的能力,根本完成不了……”
刘宣一下子就蔫了下来,嘴里小声嘟囔着,“林站长,您说那么明白干什么?也太伤人自尊心了吧?”
“老刘,你也不要生气,和放置定时炸弹相比,投送声明信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任务。”
刘宣之前一心想争取去放置定时炸弹的任务,也没有心思去想怎么去投送声明信这个任务。现在知道自己不可能去执行安置定时炸弹的任务,心思就回到了投送声明信的任务上来。然后仔细一想,还真是的,林江北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投送声明信的任务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林站长,确实有点棘手啊!”刘宣说道,“如果在炸汽车之前投送声明信,那就有泄露消息的危险。日本方面必然会加强戒备,说不定还会针对性地在上海演艺馆设置一个陷阱,守株待兔,等你送上门去。”
“如果等在炸汽车后在投送声明信的话,除非是我们冒险直接派人把声明信投入英美日法等几家新闻社的信箱,否则以上海邮政局目前投递信件的效率来说,至少要等到第二天下午,新闻社才有可能收到这封声明信,时效性太差。”
说到这里,刘宣停顿了一下,拉长声音说道:“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林江北盯着刘宣笑着问道。
对林江北来说,安排刘宣去执行投送声明信的任务并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刘宣从浙江警校毕业之后,在加入情报处之前,在南京邮检处可是工作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具有丰富的检查信件邮包的经验,所以如何去投送这几封声明信件,自然会有更多的办法和灵感。
当然,这并不是说,林江北本人就没有一个安全可靠的投送声明信的计划。只是林江北暂时不愿意讲出自己的计划,而是给刘宣一个发挥的空间。
林江北相信,以刘宣的经历和经验,必然会想出一个比他自己的计划更稳妥也更巧妙的投送声明信的计划。
果不其然,刘宣没有让林江北失望,他说道:“林站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您听一听,看看可行不可行!”
“好,你讲出来听一听。”林江北点头说道。
“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现在就可以炮制出几封给英美日法等国外新闻社和上海本地报社的投稿信,投稿信正面是普通文稿,背面则是用浓盐水书写的宣布对炸毁米仓宝美子汽车负责人的声明信。”刘宣说道。
林江北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刘宣这种做法,是利用特工写密信的技巧,用浓盐水在普通纸张上书写出来的信件看着是空空如也,到时候如果只要把信件放在蜡烛上方轻轻熏烤,就会立即呈现出灰黑色的字样。
说道这里,刘宣对林江北解释道:“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在南京邮检处检查信件的时候,发现在南京朝鲜革命干部学校的韩国学员中间特别流行着用浓盐水书写密信的爱好!”
林江北吃了一惊,他还真不知道朝鲜革命干部学员当中竟然流行着用浓盐水书写密信的偏好。看来刘宣在南京邮检处的时间也不算是白耗时间,最起码掌握了很多林江北所不了解的内幕。
刘宣解释完之后,继续说道:“然后明天早上,我拿着这些信件,到闸北地区找一个偏僻的邮筒投进去。而按照上海邮政局收取邮筒信件的习惯,要到下午六点钟,才会到邮筒里把当天的信件都收走。”
“倘若是上午你那边行动顺利,按照计划炸掉了米仓宝美子的汽车。那我们就可以分别给上海的这几个国外新闻社和国内报社打电话,通知他们到闸北地区那个邮箱里拿声明信,并告诉他们要把投稿信的背面放在蜡烛上面熏烤,就会获得声明信的内容。”
“倘若是明天你行动不顺利,到下午四点钟都没有找到炸毁米仓宝美子汽车的机会。那么我们就提前跑过去把那个邮筒给打开,把这些声明信给拿出来,然后等后天再寻找机会。”
林江北满意地笑了起来。果然不愧是邮检处出身,刘宣的想法果然是非常周全。
利用浓盐水这种最普通的物质在投稿信背后写声明信,这样就大大增加了日本特务机关追查声明信来源的难度。因为相比起其他书写密信的药剂来说,盐巴这种东西是每家每户每天都要使用的东西,很难通过这个东西去追查。
更重要的是,在韩国反日组织的成员当中,本来就流行用浓盐水书写密信的习惯。这就更加增加了声明信内容的可信程度。
当然,能够用来书写密信的常见物质还有淀粉浆和米汤,不过相比起浓盐水来,米汤写在密信被火烤之后呈现出来的是淡黄色,字迹相对要淡很多,有可能造成很多字词辨识不出来,不适合用来写声明信这样重要的信件。
而淀粉浆书写的密信,需要用碘酒或者淡盐酸冲洗才能显露出来。
相比起用浓盐水来书写密信的办法,后面这两种办法在中国人或者中国特工当中比较流行,显然不如刘宣的办法那么完美。
至于说怎么样在无损的情况下打开邮筒,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作为在浙江警校科班出身的毕业生,开锁技巧是必备技能。
即使在闸北开启邮筒的时候,不幸被邮政局的工作人员撞见,林江北也完全可以凭借着祝学模的关系,轻而易举地解决这个麻烦。
“老刘,还是你的办法稳妥一些,那就这么定吧,就按照你的办法来做!”林江北说道:“关于投稿信和声明信的书写,你能够完成吗?”
“这个应该也没有问题。”刘宣笑嘻嘻地说道:“我在邮检处的时候,因为闲得无聊,也曾经下过一番苦工,练习过仿宋体,为的就是设想将来有一天自己离开了邮检处之后,如何逃避邮检处人员的检查。却没有想到,今天用到了对付日本人的身上来了!”
“我所要做的,就是到外面购买一些信封和信纸,来写这些投稿信和声明信。”
“这个问题你可要小心,不要让日本人通过信封和信纸的来源来追查出你的相关线索。”林江北说道。
“这个没有关系。”刘宣说道,“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我也会一点简单的化装术,可以修饰一下自己的特征。更重要的是,我打算到南京路上洋人开设的百货商店去购买信封和纸张。对于他们来说,不管是中国人、朝鲜人还是日本人,这些东方面孔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什么区别。即使日本特工追查到那里,那些洋人售货员也描述不出我的外表特征!”
林江北不由得连连点头,不得不说,刘宣的计划非常完美,连购买纸张和信封的环节会出现什么问题都考虑到了。
不过这也是占据了上海是国际大都市的便宜,如果换成其他城市,即使有洋人经营的百货公司,也不会像上海这样,营业至每天晚上八点半九点钟。
第0299章 意外事件
“那好吧,老刘,你现在就去办这件事情吧!”林江北说道,“待会儿我还有出去一趟,去跟陈醉等几个人碰面,所以你回来的时候,我不一定能够赶得回来。”
“嗯,我知道了!”刘宣回答道:“林站长,如果我回来的时候,您还没有回来,那我就先动手炮制声明信。等你回来之后审阅过声明信没有问题,我再封装进信封,等到明天去投递!”
见林江北没有异议,于是刘宣就回到他的房间,细心地修饰了一下自己的外表,然后换了一件长棉袍,就出门而去。
刘宣离开之后,林江北把房间整理了一下,把面饼炸弹和定时引爆器分开放置好。又坐在房间里对着上海地图研究了大半天,把明天的行动细节在脑海里反复推敲了好几遍,又针对各种意外情况都设置出紧急应对方案,才算罢休。
这时候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四十分了。他现在出发,骑自行车到霞飞路陈醉的那间女子书店,时间应该差不多八点五十出头,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的富裕。
于是林江北就不再耽搁,迈步下楼,到院子里骑上自行车,就往霞飞路赶去。
八点五十三分,林江北来到了陈醉所说的霞飞路上的巴黎电影院。然后他往电影院的对面望去,果然在一片霓虹灯掩映之中,看到一块女子书店的招牌。
只是这个时候,女子书店已经结束了营业,古铜色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旁边的窗户上还挂着一个广告牌,招牌上写着一行大字:本店新进一批脂批本《石头记》,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林江北就点了点头,看来女子书店里没有什么问题。否则,广告牌上写书籍的就应该金圣叹批本《水浒传》了。
按照陈醉的指点,林江北推着自行车从绕了一个圈子,来到女子书店的后门。只见女子书店的后门也紧闭着,但是从旁边的窗帘缝隙里,却透出一丝光亮。
于是林江北就走上前去,按照约定好的信号,两长一短在门板轻轻敲了三遍。过了片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门板上一小块木板就从里面移开,露出一个四方形的小洞。小洞后面出现一双女人的眼睛,先往林江北脸上扫了两眼,然后才出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啊?”
“你应该是书店的售货员毛元梅吧?”林江北按照约定好的话语说道:“我姓成,跟你们书店陈仓陈老板是好朋友,今天下午接到你们陈老板的电话,说你们书店刚刚购进了一批罕见的宋版字帖,怕来晚被卖光了,所以就趁着现在赶过来挑选几本。”
“原来成老板是来购买字帖的啊?请稍等,我马上给你开门。”那双眼睛就从小洞里移开,然后只听吱呀一声,门板就从里面被打开,一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子站在门口,对着林江北说道:“成老板请进。”
林江北进去之后,毛元梅伸手把后门关上,一边引领着林江北往书店里走,一边低声对林江北说道:“林长官,我们陈组长刚才打来电话,说他跟张仁佐组长以及高功煌组长都要晚一点到,让您在书店里先等他们一下。”
“晚一点到?”林江北就停下了脚步,看着毛元梅,“你们陈老板说是什么原因了吗?”
毛元梅说道:“具体什么原因陈组长也没有讲的太明白,只是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是党务处那边出了一点岔子。”
“党务处?”林江北蹙着眉头想了一想,却是分析不出来,究竟党务处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才能够让陈醉、张仁佐和高功煌同时迟到。
不过既然陈醉让毛元梅转告自己不要太担心,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的岔子。于是林江北也不再多想,遂背着手在书店里的书架里挑选了一本脂批本《石头记》,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这么一看,就看到了将近一个小时。林江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看差不多快要十点钟,正要考虑自己是不是先放弃这次碰头会,先返回辣斐德路住处的时候,外面又想起了一阵叫门声。
“元梅,开一下门,我回来了!”正是陈醉的声音。
在一旁椅子上同样有一些坐不住的毛元梅听到陈醉的声音,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对林江北说了一句“我们陈组长回来了!”,就一阵小跑过去给陈醉开门。
一两分钟双排,就看到陈醉领着张仁佐和高功煌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陈醉就先冲着林江北道歉,说道:“林长官,实在是不好意思,碰到一点突发情况,让您久等了!”
“什么突发情况,竟然要让你们三个一起出动啊?”林江北把手里的脂批本《石头记》放下,笑吟吟地问陈醉道。
陈醉看到林江北的笑容,知道林江北并没有生气,一刻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于是就一边招呼张仁佐和高功煌坐下,一边对林江北说道:“党务处上海站的那帮王八蛋,今天晚上在跟踪一个红党分子,跟踪到东宝兴路的时候跟丢了,最后却把张组长布置在东宝兴路上监视101弄动静的两个人员当成接应红党分子的人抓了起来。”
“张组长闻讯过去以《温州日报社》上海办事处的主任的身份前去要人,说两个人员是《温州日报社》上海办事处的聘用人员,没有想到党务处那边不但不放人,反而把张组长以红党负责人的身份也扣了起来。然后让张组长通知家属来交纳五千元的保证金。”
“张组长和他的手下都不能够在党务处那里暴露自己情报处上海大区情报人员的身份,于是就只能假借着托同行凑集保证金的名义,打电话给高组长。然后高组长就连忙找到了我,最后我就带着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的手下,冲进党务处上海站,把张组长跟他的两名手下给要了出来!”
听了陈醉的汇报,林江北既觉得荒谬,又觉得理所当然。在两套情报系统互不隶属的情况下,别说是党务处和情报处之间会发生这样误抓误捕的荒唐事件,就是情报处内部,又何尝没有发生过自己人误抓自己人笑话。
只是呢,党务处这次抓捕的竟然是自己安排张仁佐派到东宝兴路去监视101弄富山井也的特工人员,这中间究竟有没有别的猫腻,还得好好地查证一番。
想到这里,林江北就问陈醉道:“陈组长,你调查明白了吗?能够确定党务处抓张组长的两个手下确实是误抓?不是跟富山井也之间有什么勾结?”
“时间太紧,我一时间也不好去仔细调查。再加上也不能够暴露张组长和他手下的身份,所以这个问题我暂时也没有深究。”陈醉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等张组长赶到党务处上海站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抓错人了,之所以反而强行把张组长扣起来,纯属于财迷心窍,想从张组长头上敲诈勒索一笔浮财!”陈醉回答道。
“那既然这样,你去把张组长要出来,党务处上海站那边难道不会怀疑张组长的真实身份吗?”林江北问道。
“这个应该不会!”张仁佐说道,“因为给我们记者证备案的新闻处就归党务处管辖,所以他们是真正知道我温州日报社的记者身份。至于说陈组长为什么会去……”
说到这里张仁佐停顿了一下,“这也不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第一次到党务处去捞人,反正只要钱到位了就行。”
“那这个问题今天先放一放。”林江北摆了摆手,又对陈醉说道:“陈组长,你回去之后,一定不要放过这个线索,要好好调查一下,看看党务处上海站今天到东宝兴路去的几个人当中究竟有没有人跟日本间谍组织有关系。这其中关涉甚大,千万不能够麻痹大意!”
“林长官吩咐的是!”陈醉连忙说道,“我回去之后,立刻把这个任务布置下来,把这件事情彻查清楚。”
林江北点了点头,又望向张仁佐,“张组长,你先谈一谈对101弄的监视情况。”
“林长官,”张仁佐回答道,“虽然说今天晚上发生了我派到东宝兴路监视101弄的监视人员被抓的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对101弄的监视效果,但是呢,也并不是没有收获。”
“第一呢,那两个监视人员被党务处的人员抓捕之前,就已经观察到了富山井也在下午六点半的时候,返回了101弄。”
“第二呢,我们也通过关系摸清楚了富山井也在101弄居住的住宅门牌号码,并通过关系调查清楚了这所住宅的相关情况。”
“你们查清楚了富山井也在101弄住宅的相关情况?”林江北不由得精神一振,对张仁佐说道:“快快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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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0章 戴胜昌轮船公司
张仁佐说道:“林长官,富山井也在101弄的住宅实际上是由两套相毗连的半独立洋楼组成,所以门牌号码也有两个,分别是101弄的25号和26号。”
“这两栋洋楼在一年之前还隶属于一个叫米歇尔·威廉姆斯的法国人。他在上海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法租界最大的毛线商人,另一个身份则是《法国日报》驻上海的摄影记者。”
“因为是从事新闻业的同行,所以碰巧我也正好也认识他。”
“所以下午我得到米歇尔·威廉姆斯曾经是富山井也在101弄住宅前主人的消息之后,就立刻去《法国日报社》驻上海办事处,找到了米歇尔·威廉姆斯,把他邀请到了他们办事处对面的一个酒吧。”
“我对他说,我们《温州日报社》的老板想买下101弄的25、26号两栋洋楼作为《温州日报社》上海办事处的新的办公场所。然后听人介绍说米歇尔·威廉莫斯之前正式这两栋洋楼的主任,所以就想找他了解一下这两栋洋楼的情况。”
“法国人都比较热情浪漫,尤其是几杯红酒下肚之后。”张仁佐继续介绍道,“米歇尔·威廉姆斯告诉我,这两栋洋楼当初是他买过来之后,用来陪着他英国情人一起居住的。去年因为股票投机失败,被迫把这两栋洋楼出售给了一个叫高显宗的人。”
“至于这个高显宗的身份,米希尔·威廉姆斯也告诉我,说这个高显宗是台湾人,在戴胜昌轮船公司担任运输经理,出手颇为阔绰,米歇尔·威廉姆斯并不认为我们《温州日报社》能够从高显宗手里购买下来这两栋洋楼。不过看在红酒的份上,米歇尔·威廉姆斯还是非常热心地现场给我画了一张这两栋洋楼的内部构造图。”
于是张仁佐伸手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画在酒水单背面的图纸,说道:“幸亏党务处那帮杂碎知道我《温州日报社》办事处主任的‘真正’身份,没有搜我的身,不然这张图纸肯定会被他们搜走。”
说着张仁佐把这张酒水单摆在林江北的面前,用手指着上面的图形为林江北介绍起来:“米歇尔·威廉姆斯当初购买下这两栋洋楼的时候,就建造了三米半高的围墙,把这两栋洋楼全部围了起来。”
“然后他又把这两栋半独立洋楼中间的隔墙给拆掉,把两栋独立的洋楼给彻底打通。这两栋洋楼都备有独立的可以停放汽车的车库。在一层楼内是厨房,楼背后有仆人的居室,二层楼有会客室和餐厅,三层楼有两间大寝室。并且除了一楼的院子之外,米歇尔·威廉姆斯还在两套洋楼之间二楼的隔墙上也打通了,并安装了一扇铁门门,以便两幢楼可以相互联系。并且他当初陪着高显宗参观房子的时候,高显宗还曾经告诉他,如果高显宗真的把这两栋洋楼买下来的话,肯定要在三楼的隔墙也安装一扇互通的铁门。”
林江北对张仁佐能够如此不厌其烦地介绍富山井也居住的这座公寓的情况非常满意,更满意张仁佐竟然能够找到富山井也的公寓的前主人,并且搞到这座公寓的内部构造图纸。
很明显,张仁佐这是在为在必要时候潜入富山井也的公寓里做准备啊!有这样的素质,被王新恒提拔到闸北潜伏小组组长的位置上,也不奇怪。
“张组长,你这个工作完成的非常好!”林江北伸手在张仁佐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后交代毛元梅找来纸笔,他把酒水单背面的图纸照着画了一份。至于这份酒水单上的原图纸,林江北还是交代张仁佐收藏起来。
对于林江北来说,之所以要亲自动手画一份图纸,是因为这个有助于他加深对富山井也公寓内部结构的记忆。既然这个地方是富山井也在上海的据点,林江北不找个机会进去侦查一番,实在是不甘心。
“张组长,除了富山井也和小川香梨之外,你们的监视人员有没有发现其他人员出入101弄25号26号?”林江北问道。
“林长官,”张仁佐回答道,“无论是从我们观察的情况,还是我们侧打听的情况来看,101弄25号26号并没有其他人员出入。”
林江北满意地点了点头。
和杭城租界戒备森严的富山商行相比,富山井也在东宝兴路101弄的这处据点几乎没有什么防备力量。而且除了富山井也和小川香梨之外,也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员出入这所据点。这就是说,一旦富山井也那边被从上海引开之后,他就找个夜深人静的机会,潜入富山井也的这处据点进行搜查。
“林长官,”高功煌这个时候在一旁插言道:“果不其然,富山井也与戴胜昌轮船公司牵扯颇深啊,连他这栋公寓竟然是戴胜昌轮船公司的运输经理高显宗买下来的。照这么说来,我觉得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少东家戴震五,说不定跟富山井也也有牵扯。否则的话,富山井也的手下小川香梨,又怎么会在戴震五的源通德记公司里担任总经理助理?”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林江北点头说道,“虽然说按照我的观察,戴震五好像跟小川香梨之间没有太深的牵扯。不过现在既然查出来点了富山井也跟戴胜昌轮船公司之间有关系,那就需要重新对戴震五这个人进行评估了!”
说到这里,林江北又停顿一下,问张少佐道:“对了,既然是高显宗出面购买下东宝兴路101弄25号26号这两栋楼的。那么高显宗这个人目前在做什么?他没有可能会到东宝兴路101弄25号26号这个地方去啊?”
“林长官,”这次回答林江北问题的是陈醉,他说道:“高显宗三个月前,就被戴胜昌轮船公司派到南京去,主持戴胜昌轮船公司在南京分公司的工作了!”
“原来如此!”林江北这才算彻底放下心来,“也就是,只要富山井也离开之后,我们只要防范一下小川香梨,根本不用忧心高显宗会赶到东宝兴路101弄25号26号来?”
第0301章 准备行动
说到这里,林江北交代陈醉,“陈组长,你跟张书记汇报一下,让他跟南京特别区的负责人联系一下,让他们在南京派人紧盯着高显宗,一旦高显宗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刻向上海这边通报!”
“是!”陈醉立刻答应道。
“还有,”林江北继续对陈醉交代道,“在上海这边,你还是要派手下去重点摸排一下高显宗这一条线索,除了把他的底细给全部挖出来之外,另外还要调查一下,看看他给党务处方面有没有瓜葛。”
“林长官,您还是怀疑,党务处今天抓捕张组长的手下,不是真的误抓?”陈醉连忙追问道。
“谁知道呢?”林江北说道,“反正多调查一下,不是坏事!”
说到这里,林江北扭头问张仁佐道:“张组长,小川香梨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林长官,我正要向您汇报呢!”张仁佐连忙说道,“淑娴那边向我汇报说,何露芸下午四点回到了源通德记公司。下午六点快要下班的时候,何露芸交代淑娴给戴胜昌轮船公司在北苏州河码头打一个电话,让他们给在明天早上八点钟开往杭城的那一班客轮上给何露芸留一张上等舱的船票。”
听了张仁佐的这番话,林江北不由得在心里盘算起来。
按照周凤山那边提供的消息,那个梅水生皮货商人进入日本驻杭城领事馆的时间大约是下午六点半。而小川香梨在是下午六点就交代张淑娴去订船票的,所以两者之间应该不存在因果关系。也就是说,小川香梨这个行动是在日本杭城领事馆收到金十在杭城出现的消息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
想到这里,林江北就问张仁佐道:“张组长,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客轮,从上海出发,开到杭城大概要多长时间?”
“正常情况下,要十三四个小时。”张仁佐回答道。
看来小川香梨这次到杭城去不是要执行什么紧急任务。因为乘坐火车从上海到杭城只需要五个多小时,相比之下,轮船要比火车几乎要慢三倍的时间。如果任务紧急,小川香梨肯定是选择乘坐火车前往杭城。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苏州河的戴胜昌轮船公司的码头,应该也是归张组长手下的虹口潜伏小组负责的吧?”
“对,是归我手下的小组负责。”张仁佐连忙回答道。
“张组长,你明天就安排一个手下,也购买戴胜昌轮船公司这一班轮船的船票,跟小川香梨一起上船,路上盯紧小川香梨,一旦发现小川香梨在半途下船,就要立刻把消息报告回来!”
“好的,林长官,我回去就立刻安排!”张仁佐回答道。
“高组长,”林江北扭头再看向高功煌,“关于后续监视富山井也寓所的行动,你是怎么安排的?”
林江北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是之前高功煌安排盯着东宝兴路101弄的人员被党务处上海站的人以红党分子抓走了。那么接下来高功煌自然是不好继续在东宝兴路101弄口原来的监视位置继续安排人员进行监视。因为别的先不说,谁又敢保证,党务处上海站的那几个特务,会不会还组东宝兴路101弄那边继续搜寻他们跟丢了的红党分子啊?
到时候如果两班人马再撞到一起,可又怎么解决?总不能向党务处上海站的特工亮明自己情报站上海大区情报人员的身份吧?
“林长官,”高功煌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
“哦,什么方案,讲一讲看!”林江北说道。
“是这样的。”高功煌说道,“在跟米歇尔·威廉莫斯了解过情况之后,我返回我们上海晨报社之后,就去查阅了我们上海晨报所刊招租广告栏有没有刊登东宝兴路101弄的房屋招租信息。”
“然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我在报纸的招租广告栏上找到了一处101弄的住宅招租信息。更为巧合的是,这处住宅是101弄18号,是一栋二层高的小洋楼,就在富山井也的25号26号斜对面。而且富山井也进出101弄,都要经过18号这栋小洋楼。”
“于是我就赶快拨打了招租广告栏上所留下的代理经租房屋的洋中介的联系电话。以寻租客的身份详细向对方了解了18号小洋楼的情况。然后得知18号小洋楼目前处于空置状态,由房屋主人不在上海,委托洋中介进行招租。”
“因此,我就打算从明天开始,就让监视人员直接潜入101弄18号,对福富山井也进行监视。并且计划如果对富山井也的101弄寓所监视长期化的话,就去找中介,把这栋洋楼给租下来。却没有想到,还没有等到明天实施计划,党务处那帮杂碎便撞了上来。”
林江北对高功煌的这番工作还是非常满意的,他摆手说道:“没有必要去把那栋洋楼给租下来,对富山井也的监视行动不会持续很久,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不过呢,你今天晚上就要安排人进入18号那栋洋楼,对富山井也进行监视!”
“是!等一下我回去之后,就立刻安排这个任务!”高功煌立刻回答道。
“还有,你要交代你的手下,让他们潜入18号那栋洋楼的时候,最好是选择从后面潜入,不要从前门进入。因为富山井也这个人非常老奸巨猾,18号洋楼既然是在他的寓所斜对面,如果正面有一点什么动静,必然会惊动到他。”
“林长官,我明白了,我回去布置任务的时候,会把这个给监视人员交代清楚,并叮嘱他们一定动千万小心。”高功煌点头回答道。
“除了富山井也的寓所之外,高组长你等一下回去之后,也要立刻在上海火车站安排几个眼线,重点盯着上海发往杭城的几班火车,和监视小川香梨的情况一样,一旦发现富山井也登上了火车,监视人员也要立刻购买同一班次的火车票,跟着富山井也一同上火车。然后协同火车上沪杭甬铁路警察局的警员,一同对富山井也进行监视,一旦发现富山井也在中途下车,要立刻把消息传回来。”林江北又交代道。
高功煌还没有回答,陈醉在一旁插言道:“林长官,这种可以公开的监视活动,就不要动用高组长的手下了。交给我手下的行动组来完成吧。反正他们可以公开在火车站地区站岗和巡逻。富山井也见到他们也不会起疑心的。”
“而且相比起高组长的手下,我淞沪警备司令部侦察大队的手下跟沪杭甬铁路警察局的警员更为熟悉,沟通起来也更为顺畅一些。”
林江北这才知道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没有考虑到陈醉的手下在上海有半公开的执法权,可以公开行动。于是就点头同意陈醉的安排。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于是就问高功煌和张仁佐道:“高组长、张组长你们还有其他什么问题吗?”“
高功煌和张仁佐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齐声对林江北说道:“林长官,我们没有其他问题了。”
林江北就说道:“时间不早了,既然高组长、张组长没有其他问题,我就不多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毕竟你们回去还要布置工作。”
高功煌和张仁佐就知道林江北肯定还有话要单独对陈醉交代,于是两个人就起身告辞。
他们两个人离开之后,林江北就对陈醉说道:“陈组长,你有没有办法给我搞一套闸北水电公司的工作制服?如果可以的话,再搞一套闸北水电公司的维修工具挎包。”
陈醉不由得微微一愣,他知道林江北留下他下来,肯定是有任务要单独交给他,却没有想到,林江北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是要求闸北水电公司的工作制服和维修工具挎包吗?还有其他要求吗?”
“维修工具挎包里面的维修工具要基本保证齐全。另外无论是工作制服、还是维修工具跨包还是里面的维修工具,最好都是使用过的二手货,反正是越破旧越好,一定不能够是全新的。”林江北说道。
“这个应该不难。”陈醉摸着胡茬想了一想,“林长官您准备什么时候要?到时候我怎么交给你?”
“最晚也要明天早上八点之前。”林江北说道,“你搞到这些东西之后,直接给我送到辣斐德路辣斐坊周校长的公寓。”
陈醉的姐夫于乐星就在浙警杭训班担任副班主任,所以周凤山在辣斐坊的公寓对陈醉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好,林长官,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明天早上八点之前,一定按照您的要求,把工作制服还有维修包维修工具都给您找齐,然后亲自给您送过去!”陈醉回答道。
“今天晚上就辛苦陈组长了!”林江北起身给陈醉告辞,然后骑上自行车,返回了辣斐坊的住所。
刘宣那边已经买了信封信纸回来,并且已经在写好了声明信的草稿,看见林江北回来,连忙把自己写好的草稿交给林江北审阅,“林站长,您看我这样写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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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章把张仁佐和高功煌两人执行的任务给弄反了,在此向大家道歉。现在已经订正了。
第302章 敲打
林江北从刘宣手里把声明信的草稿接过来仔细通读了一遍之后,不由得大为赞叹。
他原来还担心刘宣拿捏不好这封声明信的内容,或是用力过猛,或是火候不够,内心之中已经做好了替刘宣再润色的准备。
却没有想到他通篇认真阅读下来,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修改的地方,这封声明信上的遣词造句之妥帖完美程度,换成他亲自捉刀,估计也就是这般水平。
林江北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刘宣在邮检处那几年时光对他的打磨锤炼啊!长期阅读夹杂在邮包里那些宣传品,竟然让刘宣的文字达到了那些在党团之中搞专业宣传工作的水平。
看见林江北叹气,刘宣内心不由得一紧,连忙问林江北道:“林站长,是不是我这封声明信写的太差,没有达到您的要求啊?”
“这个倒不是!”林江北摇头说道,“老刘,你的文字干脆利落,能够用如此简单洗练的口吻写出朝鲜人民内心中那种充满了对日本侵略者充满仇恨、用实际行动向日本侵略者讨还公道的意味出来,跟那几个朝鲜反日团体宣传人员的文风别无二致,我是一点毛病都找不出来啊!”
听了林江北的话,刘宣才明白自己是虚惊一股,他不由得拍了一下胸口,说道:“林站长,那你为什么叹气啊?搞得我内心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写的有什么毛病,让您不满意呢!”
林江北脸色一正,说道:“老刘啊,严格说来,你声明信写的是没有毛病,但是做法呢,还是有点小毛病。”
“什么毛病?”刘宣连忙问道。
“毛病就是你既然要让上次帮你把关审阅文稿,那交上来的文稿就不能写的太完美无瑕了,要故意留几处明显到一眼能够让上司看出来的错漏,让上司来修改调整,像你这样一点毛病都挑不出的文稿,怎么能够体现出上司的英明呢?当然,也不仅仅是文稿,包括其他方面需要让上司把关的事由也同样如此。”林江北说道,“这么时间一长,上司心里难免会疙瘩,必然会在其他地方去挑你的毛病,对你进行敲打,甚至是打压。”
刘宣不由得悚然而惊,怪不得自己无论是在邮检处还是在情报处河南站,都不怎么得上司的欣赏和喜欢,一直都郁郁不得志。原来毛病是出在这里,也并不完全是自己没有靠山和后台的缘故啊!
“林站长,谢谢您的提醒,倘若不是您今天专门在这边点醒了我,我估计还不知道在这方面要懵圈多久啊!”刘宣抹了一把后脖颈的细汗,心悦诚服地望着林江北。
林江北摆了摆手,对刘宣说道:“当然,老刘,你现在是跟在我身边,自然是不用讲究这些。但是你在情报处,又不可能一直都跟着我,以后难免会遇到别的上司,到时候其他上司会不会跟我一个脾性,都很难说,是不是?“
刘宣啪地一声对林江北敬了一个礼,大声说道:“林站长,我刘宣生死您的人,死是你的鬼。您调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一辈子都只做您一个人的下属!”
“呵呵,”林江北摇头笑了起来,“我倒是也想一直把你带在自己身边,毕竟即使情报处内再人才济济,像您这样出色的下属,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是呢,现实可总是不以咱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尤其是我们这些从事抗日情报大业的,谁都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
刘宣敏感地从林江北的语气中听出了异样的情绪,就连忙对林江北说道:“林站长,我觉得明天咱们两个任务调换一下吧,您去闸北投递这些声明信,我去北四川路上海演艺馆去炸米仓宝美子的专车!”
说实话,林江北确实是担心自己明天去北四川路执行任务时候发生什么意外。毕竟不管他计划再为周密详尽,行动中也是有可能遇到各种意外情况导致计划失败的,尤其是在北四川路这个日本人在上海地区力量最核心的区域,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林江北甚至做好了自己会丢掉性命的打算。
也正是在心里做了最极端最坏的准备,林江北才会在看到刘宣撰写的这封声明信的时候,把自己两辈子为人总结出来的处世之道教给刘宣,以免自己发生了意外之后,刘宣换到别的上司手下,不知不觉之中就犯了忌讳。
不过此时见刘宣醒觉过来,提出要跟自己调换任务,林江北又怎么肯答应呢?当然,拒绝刘宣的最好办法,就是压根儿不承认他明天去执行任务时其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老刘,你着急个啥啊?你难道以为,我是认为明天会发生什么意外,才敲打你的嘛?在你的内心当中,我这个浙江警校和情报处百年罕见的双料天才就那么菜吗?去执行一个如此简单的炸毁停在马路边停车场的专车也会发生什么意外?”林江北脸不悦地板了起来,“我刚才跟你讲那些,是因为你的身上确实存在这样的毛病,所以就趁热打铁来个现场教学。”
刘宣见林江北发脾气,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林站长,真的不是我以为你菜,而是您说我们这些从事抗日情报大业的,谁都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着自己,所以我从多想的。”
“老刘,我的意思是说,万一说是有其他情报任务的需要,段主任准备调你刘宣到别的情报部门去工作,你难道还真的能拒绝、敢拒绝吗?”林江北说道。
“那倒也是!”刘宣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林江北吸引开了,他歪头沉思了一下,又立刻冲着林江北说道:“林站长,即使以后迫于形势的需要,段主任把我调到其他部门去,但是在我心目中,您也永远是我的上司。”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说得我好稀罕有你这样的下属一样!”林江北嫌弃地冲着刘宣挥了挥手,说道:“不说这个了,你去配制浓盐水,抄写声明信吧!”
“报告林站长,浓盐水也按照比例配制好了!”刘宣回答道。
“配制好了,你就去抄啊!”林江北恨不能一脚揣在刘宣的屁股上。
“是!”刘宣应了一声,就坐到旁边的桌子旁,很快就把几封声明信都抄写好,然后装进信封,用浆糊密封好。
林江北趁着刘宣在抄写声明信的工夫,则把煤油炉点着,开始熬制驴皮胶。
刘宣抄写完声明信,凑到林江北身边,腆着脸问道:“林站长,您这是干什么?”
“准备化妆。”林江北瞥了一眼刘宣,说道:“正好,你趁着这个机会,跟我学一学化妆技术吧。这可是我研制出来的独门技术,跟你在浙江警校课堂上学的可大不一样。在咱们情报处,也就是杭城站的情报组副组长张敬本跟着学了一点皮毛。”
刘宣听了之后不由得大喜,他之前就听林江北提过一句,他的化妆术与浙江警校教官教的大不相同,这时候能够在林江北身边现场观摩,并得到林江北的亲自讲授,那可是百年难遇的良机啊!
于是林江北就一边为刘宣讲解着各处要点,一边为自己化妆,然后就在刘宣眼皮子底下,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一点一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一脸褶子的中年人。若不是刘宣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瘦巴子干枯,满脸褶子的中年人竟然是由英俊挺拔的林站长化装而成的。
他甚至伸手去摸了林江北脸上的那些褶子,单凭着他手指上的那些如同真实皮肤的触感,还真的分辨不出这伪造出来的褶子与真实的褶子有什么区别。
“林站长,您这一套化妆术真的是太厉害了,怨不得您对明天到北四川路去执行任务有那么大的信心呢?”刘宣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
林江北摇头说道,“化妆术毕竟只是化妆术,其实还是有破绽的,比如我的肌肉的弹性和紧密程度。虽然可以用衣服来遮掩,但是如果遇到学过西医真正懂人体解剖学人,还是可以通过检查我衣服下的肌肉,判断出来我是伪装的。”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一阵电话铃声从二楼的书房传来,林江北凝神听了一下,铃声鸣响的频次,正是他跟陈醉定下来的电话铃声暗号。
于是就冲着刘宣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迈步到二楼书房去接陈醉的电话。
林江北摇头说道,“化妆术毕竟只是化妆术,其实还是有破绽的,比如我的肌肉的弹性和紧密程度。虽然可以用衣服来遮掩,但是如果遇到学过西医真正懂人体解剖学人,还是可以通过检查我衣服下的肌肉,判断出来我是伪装的。”
刚说到这里,就听到一阵电话铃声从二楼的书房传来,林江北凝神听了一下,铃声鸣响的频次,正是他跟陈醉定下来的电话铃声暗号。
于是就冲着刘宣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迈步到二楼书房去接陈醉的电话。
第303章 棘手情况
“好的,我明白!”陈醉应了林江北一句,却又说道:“林长官,我另外还弄了一辆闸北水电公司的脚踏车,您如果需要的话,到时候我把脚踏车也停到周校长的寓所门口?”
林江北想不到陈醉竟然如此贴心,不仅圆满地完成了他的要求,而且还在他的要求之上,给他弄来一辆闸北水电公司的自行车。
无怪乎陈醉是在他之前情报处之内最得段逸农欢心的青年特工,单单就这份心思来说,就超过只知道机械地执行上司命令的特工多少倍。
“陈组长办事果然是周到齐全,”林江北夸赞了陈醉一句,说道:“你就把脚踏车也给我放到门口吧!”
十五分钟之后,林江北就在楼上的窗户中看到一个身影骑着自行车来到寓所楼下的院门口,借着路边的灯光,林江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身影正是陈醉,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还横放着一只布袋。想来里面应该放的是陈醉替他准备的闸北水电公司的制服以及维修工具和工具挎包吧!
于是林江北就按照约定用手拉着灯绳,让房间里的灯明灭了三次。
陈醉在院门口看见三楼东侧的灯光明灭了三次,就知道林江北已经看到了他把东西送来,遂就放心地把脚踏车留在了院子门口,到路边招手喊了一辆黄包车,返回霞飞路自己的住处。
与此同时,林江北快步从楼上跑下来,打开院门,把脚踏车推进了院子,把后座上的布袋拎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
“林站长,这是什么?”刘宣正在林江北的房间内拿着林江北所购买的那些药材器具,琢磨着林氏的化妆术的要点,看见林江北拎着一只布袋上来,就好奇地开口问道。
“我让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的陈组长帮我搞的闸北水电公司的工作制服和维修工具包!”林江北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布袋子,把里面衣服和维修工具挎包掏出来,仔细检查起来。
果然如同他交代的那样,陈醉给他找到这套工作制服以及维修工具挎包都是一些上了年头的旧货,尤其是维修工具挎包,底部已经磨出了一个破洞,一只锈迹斑斑的尖嘴钳小半个身子正不甘心地从这只破洞里探出了身来。
林江北有拿着工作制服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长短大小都很合适。显然,陈醉去找这套工作制服的时候,就是按照他的身材比例去找的。
“林站长,”刘宣等林江北检查过这些东西之后,才又开口问道:“您明天是打算穿着这套闸北水电公司的工作制服,去上海演艺馆去炸米仓宝美子的专车吗?”
“对!”林江北点了点头,见刘宣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于是就为刘宣解释道:“通常来说,在上海的公共租界无论是道路还是住宅的电力供应,都是由美国电气债券股份公司的全资子公司上海电力公司来负责的,即使在苏州河北岸日本所管辖的虹口地区,也基本上是这样。”
“可是也有一处例外的地方。这处例外的地方就是日本人所管辖的北四川路地区。因为北四川路当初属于公共租界当局越界所筑造的道路,超出了当时上海电力公司的电力供应范围。所以北四川路的电力供应就由中国商人所创办的闸北水电公司负责供应。而这种局面,一直延续到现在。”
“所以,如果能有什么正当的身份在上海演艺馆附近逗留,又不引起北四川路上巡逻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员的怀疑的话,闸北水电公司的电力检修工,无疑是其中的一种。”
林江北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非常有底气的。他当初在杭训班受训的时候,就曾经化装成杭城电力公司的维修小工,骑着自行车大摇大摆到在杭城日租界里转悠了一整天,也没有一个富山商行的特务和日租界的警察上来查问他一句。
他明天要去炸米仓宝美子的汽车,自然是打算故技重施。
刘宣在一旁听了之后更是心悦诚服,怪不得林长官不放心把炸车的任务交给他,坚持要自己亲自执行,别的不说,单单就对北四川路和上海演艺馆的相关情况的了解,林长官所做得功课都要比他充足太多了,甚至连北四川路地区的电力供应商的资料都了如指掌。在这种情况下,去执行任务,自然是从容不迫,不留破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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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刘宣拿着炮制好地声明信,前往闸北地区去寻找目标邮箱。
刘宣离开之后,林江北却并不急于行动,而是又等了十分钟,看到时间来到八点四十,才下到二楼的书房,拿起电话先给温州日报社的张仁佐拨打了一个电话。
“张组长,你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今天早上八点钟,小川香梨有没有乘坐戴胜昌轮船公司的客轮离开上海?”林江北等电话接通之后,问张仁佐道。
“林长官,小川香梨确实已经乘坐了八点钟的客轮离开了上海。我派过去两个手下,一个手下跟着小川香梨上了客轮,另外一个手下等到客轮已经驶离了苏州河码头之后,才立刻打电话向我汇报这个消息的。”张仁佐在电话里回答道,“另外戴胜昌这一班客轮八点半应该停靠在第二站黄浦江的老夫子码头。而截止到现在,跟着小川香梨一起上船的手下并没有打电话来回,说明小川香梨最起码目前还在这条客船上!”
确定了小川香梨确实已经乘船离开了上海,并且目前还在客船上,林江北心中就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就又拿起电话,打给了高功煌。
“高组长,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昨天晚上潜入东宝兴路101弄18号的监视人员可曾发现富山井也那边有什么动静?”林江北问道。
“林长官,到目前为止,潜入东宝兴路101弄18号的监视人员那边还没有向我汇报情况,说明富山井也还在他的寓所里,并没有外出。”高功煌回答道。
林江北有些失望地挂断了高功煌的电话。果不其然,富山井也并没有按照周校长所设想的那样立刻离开上海返回杭城去处理金十出现在情报。
看来自己这边炸毁米仓宝美子汽车的行动必须要付诸于实施,否则富山井也这只老狐狸根本就不打算动窝啊!
想到这里,林江北迅速返回三楼自己的房间,换上闸北水电公司的工作制服,然后把维修工具挎包斜挎在车把上,骑上漆有闸北水电公司标志的自行车,不紧不慢地往北四川路方向骑去。
九点二十分左右,林江北就骑到了北四川路,然后他就从自行车上下来,改成双手推着自行车,沿着人行道一边走着,一边查看着人行道上所树立的那一根根隶属于闸北水电公司电线杆。
九点三十五分,林江北推着自行车来到了上海演艺馆的对面。他拿眼往上海演艺馆旁边的停车场上一扫,不由得楞了下来。米仓宝美子的汽车竟然没有在停车车里。
不对啊,按照张师学所说,米仓宝美子是一个狂热的日本电影迷,身为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夫人,几乎不与日本其他各部门驻上海高官家属进行互动,每天都借着送孩子到日本小学校上学的机会,泡在上海演艺馆里看电影。
作为现代人,林江北肯定是无法理解米仓宝美子的行为。因为坐在电影院里,反复去观看一部已经观看过许多遍的电影,岂不是味同嚼蜡,能有什么意思?
但是张师学却告诉林江北说,在上海来说,有这种怪癖的远不止米仓宝美子一人。很是有一些有钱有闲的阔太太,喜欢每天都泡在电影院里,翻来覆去地去观看自己喜欢的明星出演的电影。其中的道理,跟资深票友去捧自己喜欢的名角的戏差不多,那些部戏剧,他们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甚至是每一个唱腔,每一局台词,每一个姿态动作都烂熟于心,但是偏偏还是乐此不疲,天天往剧场里跑。
也正是这个原因,林江北对米仓宝美子的汽车竟然没有停在上海演艺馆的停车场上大感诧异。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米仓宝美子改变了她每日的习惯呢?
林江北犹疑了一下,就推着自行车再往前走,大约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了日本小学校对面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他霍然发现,米仓宝美子那辆八缸七座林肯豪华轿车,就正停在日本小学校的大门边上。
也正是这个原因,林江北对米仓宝美子的汽车竟然没有停在上海演艺馆的停车场上大感诧异。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米仓宝美子改变了她每日的习惯呢?
林江北犹疑了一下,就推着自行车再往前走,大约走了一百多米,来到了日本小学校对面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他霍然发现,米仓宝美子那辆八缸七座林肯豪华轿车,就正停在日本小学校的大门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