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老林心中意难平,小苏凭空无人影。
林云海这句话,让李乐峰和高梁心里一亮。
林云海把自己的手机放在桌面上,告诉他们:“我的这部手机里有我和宋杰来往的短信;我家里还有一盘磁带,里面有我和他说话的录音。”
高梁看了看桌面上的手机,新款诺基亚,比自己的手机贵上一倍还要多。
林云海注意到高梁的眼神,自嘲地笑道:“跟着他们,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自由。”
高梁挑了挑眉毛,“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你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啊?”林云海脸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千多块钱吧!”高梁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林云海笑容扩大了,带着一丝不屑,还有几分苦涩,“一千多块钱……这是涨完工资后吧?”
“是,最近刚刚调的。”高梁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林云海揭开谜底,“你这一千多块钱,还都不够矿区老板们吃顿饭呢!”
“这事不能比。”高梁没觉得有什么不平衡的,“这一千多块钱,是凭我努力得到的!”
“有什么用?”林云海挑高了声调,“我们那么辛苦,那么累,谁知道?这群老板想吃好的,到饭店就能吃上;想喝好的,随时随地都有人送到;想要儿子,一堆堆女人往上扑……我呢?我除了一个病老婆和一个傻闺女,我什么都没有!”
李乐峰看着林云海几乎疯狂的状态。
他说的没错,每个警察每天都会面临这样那样的诱惑,心理失衡也在所难免。
但李乐峰认为,这些并不足以让他背弃自己的理想。或许会有抱怨,或许会有不平,但不至于让这样一个优秀的老警察和他们同流合污。
林云海读懂了李乐峰的眼神,表情更加苦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局,你觉得这些遭遇是不足以让我改变身为警察的操守。可是我守不住!不是我不想守,可是我要听命于地方。矿区有违法犯罪,可因为他们是纳税大户,地方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我根本管不了,我已经沦为一条看门狗!”
李乐峰和高梁听完这些话,都沉默了。这何止是林云海遇到的问题,这几乎是现下所有警察面临的问题。
即使如此,李乐峰依然不能苟同他的想法,“他们把你变成看门狗,你就真的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吗?”
林云海突然激动了起来,“可是他们愿意给我钱,愿意给我介绍女人,让我有个儿子!”
高梁最难理解的就是这件事,“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儿子呀?你家dna传不了给闺女?”
高梁说完这话,让林云海没有了话接下句。
三个人一直沉默,直到督察处的同事过来敲门。
林云海站起身来,默默地跟着他们走了;督察的同志还把他的手机封存带走了。
高梁知道,这是带他去关禁闭了。
留下的师徒俩沉默了许久,对于林云海刚才的话,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高梁犹犹豫豫地打破了沉默,“我……觉得老林有些话还是有道理的,他的心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罪无可恕’。”李乐峰看了一眼高梁。
高梁看见自己师傅的眼神,赶紧摆摆手,“我可不是想跟他一样走向歧路啊!您别误会,您这眼神太可怕了!”
李乐峰放松了一下姿态,“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老林也是老同志了,这么些年兢兢业业地工作,现在一失足成千古恨,毕竟在花花世界里受到的诱惑就是很多。”
高梁点点头,“咱们也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李乐峰何尝不想“救”林云海,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都在承受着这些不公平,这时候就像大浪淘沙一样,才能看出谁才是对公安事业真正的忠诚。”
高梁当然知道法不容情,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兔死狐悲。
没等高梁调整好情绪,他的手机响了,是新兴派出所的何长勇。“高队长,您能来一下吗?您让我们保护的那个证人苏度难……他失踪了!”
“什么?”高梁一激灵,站起身。
李乐峰没有听见高梁手机里的声音,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放下电话,高梁把情况告诉了李乐峰,“苏度难失踪了!新兴派出所的民警说,应该是有人趁着他们换岗的时候,把人带走了!”
李乐峰首先想到的是苏度难的安危,“这怎么搞的?你快去看看情况!”
高梁回到一中队,叫上李永秋和刘思宇,一起前往旱河桥。
在路上,高梁把苏度难的情况再次详细地向他俩做了介绍,“这个人可能是唯一目击现场的证人,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不仅是因为需要他作证,更是要保证他的安全!”
“明白!”李永秋和刘思宇点头。
到了旱河桥,新兴派出所的何长勇、刘德胜早已经等在村口,也是苏度难的家门口。
看见高梁他们几个,哥俩儿立刻奔了过来,“高队长,真的是我们疏忽大意了!”
高梁比了个手势,示意二人不要着急,“到底什么情况?你们详细说一说!”
刘德胜先是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无奈,“今天早晨,我和长勇来接昨晚那两个同事的班。昨晚那两个同事,一个是民警,一个辅警。民警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事先离开了,留一个辅警在这守着。
“我看那时候都已经六点多了,觉得留一个辅警应该没啥大问题。可是,七点钟我们到了这里,准备换岗的时候,发现辅警在车里昏了过去。”
何长勇接过话茬儿,“我俩进屋问了一下苏度难,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着急,就赶紧把人弄进医院,忙活完都八点多了。等我俩再回来,发现苏度难已经不见了!”
高梁觉得蹊跷,“辅警怎么会在车里昏了过去?”
何长勇告诉他:“大夫说天气凉,他晚上值夜班的时候可能在车里开空调,造成了一氧化碳中毒。”
第二十二章 群警寻村未得果,高梁偶将谎言破。
“确定是意外事件吗?”李永秋有些怀疑,一切也太巧了。
这句话问得何长勇和刘德胜脸色都白了。
看来是不确定了。
“人送进医院,脱离危险了吗?”高梁还是担心。
刘德胜点点头,“吸上氧气,打上点滴,已经脱离危险了。他家人也过去照顾他了。”
“那就好!”高梁指了指苏度难的家,“咱去里面看一看情况。”
高梁在苏度难家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门锁并没有破坏的迹象。带走他的这个人可能是和他认识,或者是来找他写讣告的。
高梁带着李永秋和刘思宇在往里走,发现屋内所有摆设都整整齐齐,没有任挣扎和打斗的痕迹;甚至苏度难的轮椅,都规规矩矩地放在那里。
苏度难的轮椅?
高梁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苏度难根本不能独立行走,甚至拄拐杖都很费事。他离开却没有坐轮椅,难道是被人抱走的?可如果是那样,他不会不挣扎,除非……
“他会不会是自愿跟人走的?”李永秋看完现场之后,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高梁。
高梁也有这样的猜测,可是却觉得说不通,“可是他会跟谁走呢?他怎么会不给我留个信儿呢?他明知道公安的人在保护他。”高
“老高,他的话到底可不可信?”李永秋没有见过苏度难,只是听高梁说过他的情况,很难凭空信任,“咱们在村子里问了这么多人,就他一个看见了现场的情况;现在他人又丢了……我觉得这一切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你这问题可把我问住了!”高梁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可不可信。但目前来看,他说的没有什么破绽。作为可能是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我们只能相信他,根据他说的去还原现场。”
李永秋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不是他疑心多,而是这个苏度难出现的太过突兀。全村的人都不愿意作证的情况下,他不但愿意作证,还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实在令人心生疑窦。可是根据他家的位置,苏度难所说又并非不可能。
难得聪明如永秋,也是十分纠结。
而何长勇和刘德胜两个人现在内心极其紧张。毕竟在自己当班的情况下,证人丢了。如果平安回来还好,但凡出点什么一意外,他俩真是难辞其咎。
高梁看出他俩的担忧,安慰道:“二位大哥不要多想。这件事情的确是意外,当时情况下,咱也不能不顾自己同事的安危。你们可千万别当成心理负担。当然,咱们现在还是要尽量找到苏度难,不仅仅是他对案子比较重要,更主要的是我怕他遇到危险。”
高梁说完这个话,二位大哥松了一口气,“哎呀,有高队长这句话,我们可以放下心了!”
高梁知道,这颗定心丸吃完了,二位大哥才有心情继续干活,“您二位心里有没有个方向?”
二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刘德胜告诉高梁,“我们七点钟的时候,曾经和他说过话;八点钟再回来,人就不见了。所以也就是这一个小时里,他就被人带走了,我觉得肯定走不远。”
高梁不那么认为。苏度难的家离村口很近。如果把车子停在路边,把人从家里带出来,扔上车,这一个小时都可以跑到盘锦了。
李永秋走了过来,告诉高梁,“我和思宇把这屋子查了个遍,实在是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咱们下村排查一遍吧!或者有人能看见呢!”
高梁点了点头,“行吧,只能这一招了!”
高梁请示过李乐峰之后,让新兴派出所派人增援。大队人马扎进村子里,逐人逐户开始排查。
可是一直到晚上,还是一无所获。
高梁主动请缨,留在苏度难的家里等待消息,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带走他的人肯定是有所图的。何长勇也要求留下。
可李永秋总有不好的预感,他怕苏度难此时已经遇害。
高梁也是担心这个问题,但是只要没有见到苏度难的尸体,他们就留有希望。
其他人都走了以后,就剩下了高梁和何长勇。
何长勇年纪大,忙了一天,早就累得神情萎靡。
高梁让他在客厅的小沙发里睡一会儿,自己继续观察这间屋子的情况。
苏度难家里的生活条件应该非常不好。高梁拉开手边的灯,瓦数非常低,昏昏暗暗的,
高梁坐在苏度难的轮椅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摇着走,走到了窗户前。
苏度难曾经说过,他在凶案发生当晚,从这扇窗户前看见有人把死者投进了桥墩里。
当时在白天,他们的确能非常清晰地看到桥墩附近的情况,
可是现在是晚上,屋子里还点着灯,衬得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那个位置。
高梁回手关了灯,再去看那个位置。虽然外边有路灯,但桥墩附近还是非常昏暗,路灯的光根本照不过去。
这么看来,苏度难根本不可能看见桥墩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苏度难在撒谎?
可是他撒下这个谎有什么目的呢?
高梁实在想不通,又在屋子里打转。
突然他看见了墙上的帘子,想起来苏度难那天拒绝去市内的时候,就拉开了这道帘子,里面是一排灵位。
高梁伸手轻轻揭开帘子,还是满墙的灵位。
高梁计算着灵位上的人去世年龄,看来苏家三代都在村子里生活。
他突然注意到,最后两个灵位上的人去世的年份是一样的。算起来,一个是年轻的女性,另一个是个婴儿。
这两个人和苏度难是什么关系?要是按年龄推算的话,可能是他的妻子和儿子吧!
高梁记得当时给苏度难做询问笔录,问他家庭情况。
他告诉高梁,全家就他一个人。
想到这里,高梁开始寻找苏度难的平时用来写字的本子,可是遍寻不到。
难道苏度难真的是主动跟人出去的?如果是被人强行带走的,他怎么会有机会带着随手写字的本子呢?那本子破破烂烂,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拿走它。
第二十三章 灵位之中有秘密,村长话里藏诡计。
“啊啊啊……”一连声的尖叫。
这场面实在诡异,摇曳昏暗的灯光下,高梁守着一排灵位,屋子里还回荡着另一个人的尖叫。
不用想,是何长勇。
饶是高梁这么大胆子,冷不丁地也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何哥,您这是干嘛呀?吓死我了!”
“高大队,我还要问你呢?这是干嘛呀?这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灵位啊?”何长勇连珠炮似的不停地问。
“这是苏家的灵位……应该是苏家几代人的灵位。”高梁指着最后一排的两尊灵位,“何哥,你过来看这两个人的灵位。”
何长勇也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哟,这俩人是去年才没的!怎么回事儿?我看这俩人的年纪也不大呀!”
高梁的目光也转向这两尊灵位,“是啊,最蹊跷的应该是这两个人的死因吧!”
“你有什么想法吗?”何长勇知道高梁不会说废话的。
高梁看着灵位上的人生卒年月,“我猜想,这两个人可能是苏度难的妻子和儿子。”
何长勇壮着胆子,凑得更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高大队,他们去世的时候,正是旱河桥维修前一个月左右。”
旱河桥,旱河桥,怎么什么事都和这座桥有关?
何长勇看见高梁面沉如水,眉头紧锁,劝了他一句,“也可能只是巧合……高队,你先去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高梁缓和了表情,“没事,何哥,你睡你的!”
“别,别,咱轮班睡!”何长勇拒绝,“你得多睡会,明天我还可以倒个班,休息一下,而你根本没有倒班的时候,所以你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高梁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窝在小沙发上,打了一会儿盹。
天还没亮的时候,李永秋和刘思宇就到了。
高梁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俩,“你们这到的也太早了!”
李永秋放下面包和咖啡,“我是怕你坚持不住,所以才早点过来的!喏,早餐!”
“你俩吃了没?”高梁一看是面包、咖啡,再看李永秋的脸色,也不敢嫌弃,老老实实地和何长勇分着吃。
刘思宇环顾了一下这昏暗的屋子,“吃过了。昨晚情况怎么样啊?”
高梁一口气喝掉了半瓶咖啡,“没什么特殊情况。我倒是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你们跟我过来一下!”
高梁带着他俩走到了那一排灵位前,拉开了帘子,给李永秋吓了一跳。
高梁逮着机会笑话他,“瞅你那个胆子,把平常欺负我的劲头拿出来啊!”
李永秋“哼哼”冷笑两声,“你还真没有他们可怕!”
刘思宇看他俩又要吵起来,赶紧打圆场,“都别闹了……梁子,你直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吧?”
高梁让他俩看最后两尊灵位。
李永秋和刘思宇仔细看了看,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高梁告诉他俩:“一会儿天亮了,新兴派出所的人还会过来换班,到时候你们两个跟我去村委会,查一下他们的死因。”
这俩人的确是苏度难的妻儿,村委会保留着二人的死亡证明。
高梁三个人的心情非常沉重。
他们查到,去年初春的傍晚,一辆小轿车违章行驶,不但撞死了苏度难的妻儿,还躲去了他的双腿。
可是这个后续处理却令人愤怒难平。
苏度难要求严惩凶手,而对方却想私了。
苏度难有几分文化人的脾气,说什么也不同意,要求警察一定按照交通事罪来处理肇事司机。
那辆小轿车不但超速、逆行,而且司机在当天喝了酒,桩桩件件都符合交通肇事罪的客观要件。
苏度难的“不识时务”惹怒了对方。
这肇事司机颇有些能量,上下打点好了关系。到最后,不但苏度难一分赔偿没有得到,对方司机还逍遥法外。
可是毕竟是两条人命,这肇事司机也是做买卖的,生怕冲撞了自己。
不知求了哪个仙家,说是修桥铺路可以赎回自己的罪恶,才有了维修旱河桥这么档子事儿。
这一年来,苏度难根本没有停止告状,他一定要肇事司机受到惩罚。
虽然村支书口口声声说,不知道肇事司机是谁;但在高梁知道,果然又是宋杰。
“苏度难为什么不接受这个钱?”李永秋觉得苏度难的生活那么艰难,没想到还能坚持追求公正。
村支书告诉他们:“老苏家在这个村子生活了三代,到了苏度难这一代,就一个男丁。苏度难的儿子没了,腿也撞折了,老苏家等于绝后了。他宁可不要钱,也要那人坐牢!”
高梁听到这里倒没有什么太多的疑惑。毕竟被害人选择如何处理,那是他的权利。
但是这件事宋杰实在有失厚道,不但没有补偿苏家任何钱财,还大张旗鼓地在他家门口修桥,这不给人添堵吗?
村支书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人家是大老板,肯定比咱们有能耐,小苏也是不识好歹!”
李永秋听到“大老板”这三个字,有些轻蔑地撇了撇嘴。
刘思宇赶紧捅了他一下,让他收敛一些,别那么明显。
村支书没有看见他们的小动作,而是继续感慨,“现在可好了,小苏这是家破人亡,一根苗都不留了,唉!”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梁听着有点儿不对劲。
村支书被他问得一愣,“我没啥意思……我就是瞎猜,小苏这么一丢,都一天一夜了,你们也找不到。我觉得他是凶多吉少了!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
高梁的脸色冷了下来,“王书记,不管您知道什么,最好跟我们说实话。村子就在旱河桥下,村子里也好,旱河桥上也罢,发生什么事,您是最清楚的。所以,希望您不要瞒着我们!”
“不敢,不敢,我这老头子胆子最小,哪敢呢!”村支书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四处乱瞟。
这没有躲过眼前这几个人的眼睛。
他们对这样的表情实在太过熟悉了,撒谎!
几个人离开村委会的时候,高梁的手机响了。
第二十四章 地窖救出苏度难,两警带走村支书。
高梁一看是李乐峰,赶忙接了起来,“李局,有什么事儿吗?”
“宋杰已经被市公安局执行拘留了!”手机另一端的李乐峰言简意赅。
“太好了!辽河沿的办公室批了?”高梁意有所指。
李乐峰语气显得很是轻松,“批了!”
“好好好!”高梁连说了三个“好”字。
李乐峰适时破了一盆冷水,“以后这起案件,我们彻底不能插手了。梁子,你心里有数,也要管好手下的人!”
“您放心,我们保证不添乱!”高梁把胸脯拍得山响。
“行,梁子,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把旱河桥的案子破了。”李乐峰还有一件事要交代,“抽空回来一趟,把咱们掌握的材料整理出来,赶紧交给市公安局!”
“好,没问题!”高梁一口答应了。
放下手机,高梁带着李永秋和刘思宇又折回了村委会。
村支书正在打电话,看见他们几个折了回来,赶紧摁断了电话,“几位警察同志,咋又回来了?”
他们在门口的时候,其实已经听到了村支书的电话是打给谁的,但是却并不说破。
高梁乐乐呵呵地说:“王书记,跟您说个好事!”
村支书显然被他们弄蒙了,“能有啥好事跟我说呀?”
“撞死苏度难家人的肇事者,我们已经抓到了!”高梁仿佛真的等着村支书和他们一起高兴似的。
可是村支书脱口而出:“啊?你们把宋老板给抓了?”
高梁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村支书明显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略显尴尬地看着他们。
高梁冷笑一声,“王书记,你也是受了这么些年党和国家教育,善恶是非应该比我们清楚。现在你所谓的老板,已经被抓了;而你的村民,家破人亡。你真的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几句话说得村书记冷汗连连。
这时候距离苏度难失踪已经一天一夜了。
高梁几个人随着村支书来到了他家的地窖。
春天的地窖,泛着湿冷的气息。刚进去,或许不觉得什么;待上一会儿,恐怕人都得冻透了。
在一堆散发着腐臭气味的萝卜白菜中间,高梁看见了倚靠在墙边的苏度难。
他的神色萎靡,好像已经昏迷过去了。
高梁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脸,“苏度难,你醒醒!”
苏度难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反应。
高梁手下的触感冰凉,可见他现在的体温特别低,“思宇,过来!咱俩把他抬出去!”
高梁和刘思宇把苏度难抬了出去,等在门口的李永秋赶紧脱下大衣,披在他的身上。
村支书脸色煞白地跟在他们身后。
高梁和刘思宇半拖半架地把苏度难送回了家里,新兴派出所的民警早就等在那里。
高梁留下刘思宇配合派出所民警,一方面照顾苏度难,另一方面等他醒了进行询问。自己和李永秋带着村支书离开了村子,直奔站前区公安分局。
王书记在车上十分紧张,不停地问:“高大队长,刚才你不是跟我说,我只要说实话,你就不抓我吗?”
“你放心,王书记,我肯定不会把你关进去!”高梁的承诺没有变,“但是你得配合我们调查。你把苏度难关进自己家地窖里,还让我们当做没看见,这就说不过去了吧?你得让我们给苏度难一个交代啊!”
村支书一听也有道理,不敢再多说什么。
到了局里,高梁把人交给二中队进行审讯,自己向李乐峰和王平说明情况。
“梁子,就这人的行为,你还准备给他放回家啊?谁能保证他回家以后,不给老宋家通风报信啊?”王平听完以后也是怒上心头。
“当时的情况救人要紧,我既然说了不拘他,肯定不能再把他关进去了。”高梁知道自己这次先斩后奏,的确不妥,“我们给他做个取保,反正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也在村子里调查,这老头他不敢跑!”
李乐峰这次没有向着自己的徒弟,“梁子,我也觉得你的承诺也比较草率。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按你说的办。但你要知道,我和王平对一件事是持保留意见的,所以你一定要掌握好分寸!”
“这是我冲动了,下次我一定注意!”高梁没敢顶嘴。
“也别那么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可能没有了解到你当时遇到的情况,你做什么都有道理的!”王平开了个玩笑,把这话题揭了过去。
李乐峰也不想继续再讨论这件事了,“咱们现在整理一下,我们手头上都有哪些证据材料。看看哪些是可以提供给市局的刑警支队的,哪些是我们侦办案件需要的。”
王平首先开口,“林云海的指认,这一点肯定是没问题的了!”
“对,没错。”高梁在和林云海多次接触中,还是收集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老林告诉我,宋杰让老林想办法把苏度难处理掉;但是老林拒绝了。所以宋杰先找人杀害了蒋玉敏,来警告老林。”
王平有些不能理解,“可是他为什么不动林云海的老婆、闺女,反而去杀了蒋玉敏?”
“动了老林的老婆、女儿或者儿子,这就等于撕破脸了。”高梁解释道,“杀了蒋玉敏就不一样了。她在明面上跟老林没有什么关系,杀掉她又能吓唬到老林。”
“真够疯狂的!”王平不免感叹。
李乐峰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感慨,“老林的指认和杀害蒋玉敏的凶手江卓的供述也能对得上了。”
“没错!”高梁点了点头,“但是我埋进去的那个特情好像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李乐峰倒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事,“这种事情不要想那么多,不一定每一个侦查措施都是有用的。”
高梁其实和王平的想法有些类似,“我没想到,他能为了掩饰交通肇事的这件事,而去杀人。”
李乐峰倒有些了解他们的心态,“他们享受特权,已经习惯了,不会那么理智力去权衡这件事的对错和得失;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这件事。”
第二十五章 李乐峰心有别章,苏度难家破人亡。
“他们是不是真的以为有钱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高梁对他们的作为感到费解。
“现实给了他们这样的自信吧!”王平却道出了无奈。
李乐峰适时地打断他俩:“好了,不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我们想想手头还有什么证据可以用的?”
“苏度难!苏度难的家人被宋杰开车撞死,是最直接的受害者。”高梁一拍额头,“我们现在去交警队找当时肇事现场的证据材料!”
“对!对!我们怎么能把这个案子的源头给忘掉呢?”王平也恍然大悟。
李乐峰拿出笔记本,画了一个图,“从宋杰作案时间来看,最先是有了苏度难的车祸,然后才有逼迫老林处理苏度难,接下来是杀害蒋玉敏、绑架老林的儿子,最近一桩是非法拘禁苏度难……其实诚恳道歉,合理赔偿,或者认罪处罚,这些事都不可能发生。现在一步又一步,所有不该走的路,他都走了!”
高梁有些忿忿,“小小商人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
王平毕竟年长几岁,更有些见识,“他们用利益栓住越多的人,这个圈子就越大,他们能操纵的人也就越多……这样的现实给了他们一种错觉,所有人都会向金钱低头!现在碰上了苏度难这块铁板,宋杰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恐怕他们也不知道这块铁板到底有多硬!”
“也别太乐观。”李乐峰破了点儿冷水,“之前的牵扯到他们的案件,咱们还暂时都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们说……这一串案子和孙黎明会不会有关系啊?”王平这句话问得突兀,但其实一直在大家心里是个疑问。
李乐峰更是多想了一层。
刑侦大队和经侦大队的矛盾的几乎已经摆到台面上了;王平和孙黎明作为副局长的人选,无论是在这时候出了点事情,那另一方就成为了唯一的人选。
不管王平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至少他这个想法不算不对。
最近一段时间,孙黎明对刑侦大队案件插手的动作越来越明显。尤其经侦大队把杨明朗控制起来之后,高梁他们对于包工队的调查十分困难。
三个人捋清思路,发现虽然宋杰已经被抓了,但是整个案件距离水落石出还很远。
在苏度难的家里,李永秋给苏度难喂了点儿牛奶,让他缓过来精神。“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如果难受,我们现在送你去医院!”
苏度难之前是没有见过李永秋和刘思宇的,刚才冷不丁看见他俩还吓了一跳。
刘思宇安抚他:“你别害怕,我们是公安局的,和之前来找你的高梁是同事。”
听见了高梁的名字,苏度难的情绪缓和了不少,显然是觉得比较安心了。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用去医院,身体还好。
“你能跟我们讲一讲发生什么事了吗?”李永秋问道。
苏度难的表情有些苦涩。自己三代人住在这个村子,没想到村子里的人都想害他。
李永秋猜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安慰他:“你别想的太多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我跟你说,撞死你妻子和儿子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听到这句话,苏度难的眼前一亮。
李永秋知道他将信将疑,“我们不可能骗你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你能跟我们说一说吗?”
苏度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纸上写道:我从头给你们讲吧!
苏度难从小就不会说话,可是他却不是个聋子。因此他一直努力学习,希望能改变命运。
父母原以为他这辈子不能讨到媳妇,带着遗憾离世了。
可是没想到,有一个邻村的姑娘看上了苏度难勤劳肯干,又有文化,愿意嫁了过来。不久,家里又添了一个大胖儿子。苏度难又重新有了一个家。
一年多以前的一个傍晚,苏度难带着妻子和儿子从市里赶集回来。
天色刚刚擦黑,因为周围的路灯已经年久失修,所以三口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眼看着走到村口,妻子接过苏度难怀里的孩子,告诉他:“你先回家把炉子点上,我跟儿子慢慢走。要不然咱们到家了,一时半会儿也暖和不起来。”
苏度难对妻儿一向宠爱有加,听到老婆的吩咐,当然没有不照做的道理。
可是他刚跑两步,就听身后“砰”的一声。
他回头看见妻子和儿子飞出十几米远,倒在血泊里;一辆小汽车打横停在村口。
苏度难赶忙跑了过去,可是儿子明显已经没救了,怀抱的婴儿受到如此大的撞击,头破血流;而妻子也从口腔里不断地涌出鲜血。
这时候是冬季的傍晚,周围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
苏度难跑到肇事车辆前,死命地拍打着车窗户,让司机下来救人。
可是那司机打开车门,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苏度难拽着他的衣领,指着自己的妻子,让他去救人。。
那司机挥手将苏度难打翻在地,关上车门,发动引擎,从苏度难的双腿齐齐地碾过;又碾过了苏度难的妻子,仓皇逃去。
苏度难亲眼见到这一切,几乎崩溃,他牢牢地记住那辆车的牌照和那个司机的长相。
当地的交警倒也没有推诿,很快就找到了肇事的车辆。
可是苏度难在病房中,见到交警带着那个所谓的肇事司机,愤怒涌上了心头。
这根本不是那天晚上的人!
那天晚上路灯虽然昏暗,但他十分清楚地看到肇事司机是一个醉醺醺的中年人,现在来的却是一个十**岁的小孩。
难不成真当自己是个傻子吗?
苏度难抵死不肯在和解书上签字。
交警威胁他,既然不识相,那交警也不准备再受理这个案件。
这并没有把苏度难吓倒。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讨回个公道!
可是,他的公道却不那么容易讨回。
办案的交警却再也没有出现;不仅如此,肇事的司机和顶包的小伙子也都没有出现过。
苏度难陷入了绝境。
第二十六章 李永秋真假辗转,村支书左右为难。
家破人亡,竟然还换不来一丝公平正义,苏度难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他在医院里躺了小半年,几乎把家里的钱财全都花尽了,才治好自己的伤。可是他永远也不能站起来了,妻子和儿子的后事都是村里邻居帮忙操办的。
其间,村支书来找过他几次,都是劝他接受和解,拿钱了事。
苏度难不认。
村支书好话坏话说尽了,可是依然没有说动他。
村支书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拍了拍他的手:“孩子,你咋那么倔呢?人家家里势力大着呢!他可说了,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这事儿摆平!你要是再不识相,他们一分钱都不给你!”
苏度难愣愣地看着他,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村支书劝不动苏度难,也不再多说这件事了,“我告诉个事儿啊,撞人那家把咱们村口的旱河桥修了!”
苏度难一愣,这都哪跟哪啊?
村支书向他解释:“那家说了,怎么说也是两条命,他得积福消灾,所以修桥铺路也算是给自己积福消灾了。”
苏度难听完,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害了两条人命,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却要修座桥,给自己积福消灾,这是多么可笑的事!
再可笑,这也是现实。
苏度难回家以后,看见那座翻新的旱河桥,还有那迎风招展的大条幅——“感谢锻轧厂捐助”,心里简直堵得难受。
李永秋看完苏度难写的这些东西,心里也很难受。可是该问的,他也不能含糊了“你住了小半年的医院,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看到修桥的时候,有人被扔进桥墩子里。”
苏度难露出一个愧疚的表情,点了点头。
合着他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把宋杰给送进监狱,但又不敢明着撒谎,所以提供了含糊的假证词。
李永秋对苏度难感到又可怜又可气。
他这段假证词让他们抱了很大的希望,耽误了时间,干扰了方向。
可是李永秋还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虽然证言是假的,但是偶然碰触到了真相。
事已至此,刘思宇先把这段揭过,“那你当天为什么又会失踪?村支书为什么又会把你藏到地窖里?”
苏度难脸色有些犹豫,一方面他的确是生村支书的气,不明是非;另一方面,这些年村支书对他家照顾有加,对他也是有几份恩情,有些话不是想说就能说出口的。
李永秋看着他犹豫,知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也不逼他,静静地等着他。
过了很久,苏度难还是拿起了纸笔。
昨天早晨,何长勇和刘德胜送昏迷的辅警去医院的时候,村支书来到了苏度难家里,告诉他,警察同志委托村委会照顾他一段时间。
苏度难当然不疑有他,再加上两个警察同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他相信了村支书。
村支书告诉他:“村子里那么多事情呢,我不能在你家守着,我把你接到村委会待一会儿吧!”
苏度难想想也是,哪能让别人在家陪着自己,就准备摇着轮椅去村委会。
村支书拦住了他,“你那轮椅又旧又破,走在咱村的路上,还不得悠荡散架了?我把三蹦子开过来了,你就坐小车上,我给你带过去。到了那儿,你就在我们村委会坐着,也用不着轮椅。”
苏度难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
没想到,村支书拉着他,并没有到村委会,而是到了自己家院子。
还没等苏度难反应过来,村支书打开地窖门,把他关了进去。
苏度难在里面使劲儿拍门,却并没有人应声。
好在这个地窖不是全封闭的,留了一个气孔,速苏度难就靠着这点氧气撑过了一天一夜。
李永秋秋心想,这个人的命真是硬,遇到一次大车祸,被人关进地窖一天一夜,竟然都活了过来。
转念一想,这个人就是求个公理公道,却遭了这么大的罪,这世间的事真是无奈。
李永秋抽空把情况打电话向高梁进行了汇报,高梁听完也是沉默了许久。
他既不忍心埋怨苏度难,也不得不说苏度难实在是糊涂。
二中队的审讯也结束了,笔录交到了高梁的手里。
高梁翻看之后,折到审讯室,“我还有些问题,要问问他。”
杜志春不知道是不是笔录里漏下了什么,“用不用我留下跟你一起讯问?”
“行,杜哥,再陪我一段!”高梁当然愿意了,他转向村支书,“刚才我们的同事跟苏度难聊了聊。他说,你一直很照顾他。”
听完高梁这句话,村支书低下了头。高梁和杜志春只能看见他花白的发顶。
高梁继续说:“但我不明白,你对苏度难也并非心怀恶意,那为什么还要害他呢?”
“我没有要害他。”村支书抬起头,胡乱地摆了摆手,“我就想把他关在我家地窖里,不让他跟你们乱说话!”
高梁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知道苏度难的妻子和儿子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不让他讨回一个公道?”
“讨回什么公道啊?”村支部的语气里带着满满地无奈,“人死不能复生,人家钱赔得够小苏过下半辈子,这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我们村子要动迁了,也是这个大老板买下的地。小苏这么闹下去,对村子也没好处啊!”
“你认为苏度难这是‘闹事’?”高梁语气没有什么波动,但是明显已经很生气了。
村支书也很为难,“这么多村民,不能因为小苏一家的事情,住不进楼房,拿不到钱啊!”
高梁还是不能理解,“即使没有这个老板动迁,你们村子有也会有别人开发的,可是苏家的两条人命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这村子是离火葬场多近呢!村里人做的都是‘白事买卖’,除了宋老板,谁会买我们村里的地?我是村支书,我得对所有村民负责!”村支书看着高梁,现在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高梁也明白了,为什么在村子里取证那么费劲!
第二十七章 孙黎明阳奉阴违,苏度难妙笔生花。
村支书被儿子接走了。
高梁赶紧把情况也跟李乐峰和王平汇报了一下。
李乐峰从小到大在农村生活,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每个村子有自己的难处。
但是法律就是法律,如果苏度难告诉他们的是事实,那宋杰涉及的问题可不仅仅是交通肇事,道歉赔偿这么简单了。
现在关于苏度难、林云海的儿子、蒋玉敏这三起案件的来龙去脉,他们大致清楚了,只是需要时间去查证。
可是,现在摆在眼前的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具尸体到底是谁?会不会是失踪的傅宁德?为什么他会被投进空心的桥墩里?
李乐峰的办公电话响了,是市局刑警支队支队长侯光明打来的,“老李,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案子在我这儿,人在我这儿,你们怎么还开了提讯证去提审呢?”
“啊?李乐峰听得懵头懵脑,完全不知道侯支队的脾气从哪儿来的。
“你别跟我装傻了!”侯光明的大嗓门震得电话都移位了,“你好好问问你们分局的人,提讯证上盖的可是你家的印章,你们这是想干什么?你们站前分局把宋杰的案子交给我们,自己还要再派人去提审,耍我们啊?!”
李乐峰脸色变得铁青,“老侯,我真不知道这件事,骗你我是王八蛋。你给我点儿时间,容我查一查是什么情况,回头我再给你个交代!”
“好,我信你!”侯光明的暴脾气暂时被压住了。
李乐峰放下电话,看着高梁和王平二人,显然这俩人刚才也把电话里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高梁心里有个想法,但没敢明说,试探地问:“李局,这是经侦大队干的?”
“那还用问吗?”王平嗤笑一声,“除了我们孙大队,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来?”
能拿到提讯证去看守所提审的,现在也就刑侦大队和经侦大队。
眼前两个刑侦大队长把胸脯拍得山响,保证自己队里肯定没有人干过这种事,那唯一可怀疑的就剩下了经侦大队。
场面沉默了下来。
高梁站起身,“我不放心苏度难的情况,我先回村里去接永秋和思宇的班吧!”
王平也识相,“我那手头有工作没干完,我也撤了!”
待俩人走后,李乐峰抄起电话拨通了孙黎明的手机,“黎明,你现在有空吗?到我办公室一趟吧!”
“哟!乐风,真是不好意思!我正在陪领导开会,我明天去找你吧!”孙黎明口中的领导,是他的岳父。
这位领导每次出去开会、赴宴、交际,孙黎明都鞍前马后当司机,忠心耿耿、孝顺有加。他对待岳父远胜过自己的亲爹。
李乐峰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咽下这口气,“好吧,明天回到局里别忘了找我,咱们谈一谈!”
高梁折回苏度难的家里,看见只有李永秋和刘思宇在,既没看见苏度难的影子,也没看见新兴派出所的人。
“人呢?人都哪去了?”高梁随手把买来的晚饭放在了餐桌上。
李永秋指了指身后的卧室,“苏度难睡觉呢!下午的时候,我让他睡一会儿,怕他体力受不住。新兴派出所的几位同事都回家了,这里有我们俩在就行。你怎么过来了?”
“给你们送到呗!”高梁笑嘻嘻地指了指餐盒,“其实,我还是不放心。今天你跟我说的那个情况,可比我最初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我这也是怕他出什么事儿,想来看看。”
“能出什么事儿?这种事就是说破了,也就痛快了!”刘思宇觉得高梁有些杞人忧天,“再说了,宋杰也被抓了,他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也不要太掉以轻心了!”高梁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宋杰被抓,苏度难在这个世上的最大的心病也去了。仇也报了,事也结了,他也了无牵挂;亲人没了,他在世上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你想的太严重了。”刘思宇还是不能相信,“凶手抓走了,他的好日子才来,哪能那么想不开啊!”
高梁也不再多做解释,“事情都了解的清楚了?”
“差不多就是我跟你讲的那些。”李永秋拿过苏度难写字的本子,递给他,“整个经过和村支书交待的,能对上吗?”
高梁一边翻看,一边回答:“能对上!”
刘思宇比较乐观,“能对上就好!接下来就找证据了。当天没有目击证人,我们应该怎么去找这个证据呢?”
他们仨听见了轮椅的声音。
“诶,你怎么醒了?”高梁回头看到苏度难。
苏度难笑了笑,比划了一个“睡醒”的手势。
“你这一天一夜都没有好好休息,应该多睡一会儿。”高梁过去把他推到餐桌旁,“还是你想吃点东西?我来的时候买了晚饭,看看你爱吃什么。”
苏度难点了点头。
高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想吃东西,看来不会想不开。
苏度难用手指了指塑料袋里的食物,示意他们仨一起过来吃。
四个人一起围坐在餐桌旁。
李永秋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食物,露出了笑容,“老高,有进步啊!没有买包子。”
一句话说得高梁很不服气,“哪能天天吃包子了?”
高梁今天买的食物还真的是很丰盛,不但有小炒、米饭,还有油饼和饺子,也有李永秋喜欢的西餐、甜点。
苏度难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丰盛的食物了。
自从家里出事以来,为了治病花尽积蓄,一贫如洗。他自己的生活全靠给人写讣告维持,生活非常清贫。
冷不丁看到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和妻子、孩子幸福的日子,心里有几分难过。
高梁看他情绪低落下来,敲了敲桌面,“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吃点东西,攒攒体力。一会儿,你给我讲一讲,当天发生了什么。咱们看看有什么办法,让凶手认罪伏法!”
苏度难知道高梁这是宽慰自己,怕自己想不开。他诚恳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他们的好意。
第二十八章 苏度难妙笔生花,陈利明重返岗位。
苏度难还是有文化的。他明白,现在还需要自己提供一些证据,才能让凶手认罪伏法。
他振作起精神,端起一盒饺子吃大口吃了起来,虾仁三鲜馅儿的。
高梁、李永秋、刘思宇三人对视一眼,知道他这算是缓了过来。
李永秋拿起一块蛋挞,咬了一口,十分开心和满足,“谢谢老高,真是对下属贴心又周到!”
高梁一脸受宠若惊,“我什么时候能得到我们李大公子一声夸奖,太不容易了!”
李永秋翻了个白眼,“夸你两句,你就原形毕露,以后再也不说你好话!”
刘思宇和苏度难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度难对于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很是羡慕。自己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妻子对自己一心一意,却遭遇了飞来横祸。
高梁告诉他:“现在凶手被抓到了,如果我们能把他能送进监狱,你的生活就可以重新开始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多想了!”
苏度难认真地点了点。
几个人吃完饭,苏度难拿出纸笔,把自己所有能回忆起来的细节,都仔仔细细的写了出来。包括车辆牌照号码、车子的颜色型号、当时肇事司机的衣着和样貌,甚至还画了一幅肖像画。
高梁拿过这幅画像,一看真的是宋杰,纤毫不差。
李永秋和刘思宇也很惊讶。没想到苏度难还有这一手,人形照相机啊!
“今儿晚上我留下陪小苏,你俩回去!”高梁安排接下来的工作,“明天一早,你们不用过来了,直接去交警队,调取这辆车的登记和当天处警的情况。还有,要去找小苏治伤的医院,了解一下他当时被送医的过程,找到那个顶包的年轻人是谁……总之,把这条线上的人和事,都找全了!”
“你都昨晚熬了一夜了,今天晚上我留下吧!”李永秋不同意高梁的安排。
高梁拒绝了他的好意,“听我的!你们俩明天早一些出发,把我交代的事尽量做了。至于我,昨晚也是睡了一会儿的。再说了,在这里陪着小苏,我应该比你们轻松!”
李永秋和刘思宇没有拗过高梁,只能先离开了。
苏度难知道高梁怕他有危险,也怕他想不开,冲着高梁感激地一笑。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新兴派出所的民警过来了,看见高梁睡得四仰八叉,呼噜山响,而苏度难却在厨房忙活出一桌早餐。
苏度难举起本子,上面写着:他太累了。
新兴派出所的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把高梁吵醒了。
他醒来,看见大家团团围着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班的人来了,高梁就可以撤回市里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李乐峰的电话。
到了局里,高梁直奔李乐峰的办公室。
“你昨晚睡在苏度难家里,看来是没什么事发生。”李乐峰看他精神还不错,“拿着提讯证去看所提审的,的确是经侦支队!”
高梁对于这件事就没有其他猜测,“咱们也猜到了,没有什么意外的;而且我都猜出来是孙大队和周又麟去的!”
“没错,我跟老孙也谈了,老孙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李乐峰想起刚才的谈话,心里十分不痛快,“我警告了他几句,让他做事不要越界!”
“他哪是你能劝得住的?”高梁对此并不抱什么乐观的想法。
李乐峰势不如人,“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办个案子,腹背受敌,恐怕天下也只有我们一家了!”高梁自嘲地一笑。
“也别那么悲观!”李乐峰宽慰自己的徒弟,“你盯一盯黎麦和赵鸿那边的进展,这俩孩子这两天也没什么动静,傅宁德失踪一事,查得到底怎么样了?”
“是啊!”高梁才想起来,这还有俩猴崽子,“我之前还告诉他们,要多汇报、多请示,这放出去,人就没影了!不过,我得先请个假,我想去趟医院先看看利明。”
“哎呦,我都忘了!”李乐峰拍了拍额头,“我把这个徒弟都扔在医院两天了!”
“不用惦记我,我已经回来了!”门口探出陈利明的脑袋。
这下子可把屋里的师徒俩惹急了。
李乐峰难得用那么高的语调说话:“谁让你过来的?谁让你上班了?医院允许你出院吗?”
陈利明何时见过李乐峰这么大声,“您别吓我!您明知道我得的病可叫心肌炎,是心脏病的一种哟!
高梁脸上却是同样的严肃,“我觉得师傅说的对啊!利明,你这是不是擅自离院啊?别说你的身体情况,你就是违反了医院的规定,也是不对的!”
陈利明一下子懵了,“这是怎么了?我回来不但不受欢迎,还被大家嫌弃!”
李乐峰冷哼一声。
陈利明吓得结巴巴,“我没有啊……大夫说我可以每天打完点滴就离开医院。我在家也呆不住,我就想来局里看看,能有什么工作做一做……我知道,你们都忙不过来了!我也是好心!”
李乐峰和高梁“噗嗤”一声,一起笑了出来。
陈利明也知道自己被他们给耍了,情绪一下子松懈了,“你们就这么对待一个有心脏病的人?”
“别胡说八道!哪有人把病往自己身上揽的?”高梁赶紧制止他这张没遮没拦的嘴。
陈利明倒是满不在乎,“无所谓啊!病这东西,不怕说,说破就好了!你们俩在研究什么呢?”
高梁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听得他目瞪口呆,“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所以,利明这几天你先在局里,暂时不要出外勤,把证据材料整理出来。这里牵扯了三四起案件,如果涉及到宋杰的,要交给刑侦支队?如果跟他无关的,咱们还要自己继续侦查,所以工作量非常大!”高梁暂时还不敢让陈利明累着。
陈利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梁子,像你说的,这三四起案件里,有些涉及到宋杰,现在赵鸿还参与侦查工作,这合适吗?”
第二十九章 小兄弟有新收获,老哥俩念旧时光。
陈利明提出的问题,何尝不是李乐峰现在犹豫的事情?之前那起案件已经让赵鸿回避了,再回避一次,就怕伤了年轻人的心。
高梁替李乐峰拿了主意,“先不用回避!让赵鸿这孩子继续跟着这起案件吧!我把他和黎麦派出去查找傅宁德失踪前的轨迹,现在俩人干活正是带劲儿的时候,我们不能在这时候泼一盆冷水。”
陈利明心里还是不放心,“傅宁德失踪这起案件,现在看来也是和宋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他不回避,合适吗?”
高梁有自己的想法,“真没关系!其实你细想一下,宋杰没有理由加害傅宁德,因为他们应该是立场一致的。”
陈利明不明白,“这是怎么说的?”
李乐峰听明白了,他仔细解释:“你细想一下,宋杰委托施工队对旱河桥进行翻修,傅宁德作为监理监督工程进展。其实,他应该算是甲方,也就是宋杰的委托人。所以,我觉得傅宁德失踪这件事和宋杰不一定会有关系。”
陈利明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也就不纠结赵鸿回避这件事儿了。
陈利明和高梁两人回到一中队办公室,看见黎麦和赵鸿出现了。
高梁笑了,“哟,这二位是谁呀?”
黎麦和赵鸿不知道高梁说的是啥意思,也没敢搭茬。
高梁知道自己吓到孩子了,赶紧圆回来,“你们小哥俩这好几天不露面,冷不丁一出现,我都不认识了!”
黎麦还是有些紧张,“我俩这两天一直跟着傅宁德的家里人,所以没来得及跟您汇报!”
“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啊?”陈利明没有放过他俩,继续挤兑。
赵鸿打岔儿:“利明哥,你咋过来了?你不是在住院吗?医生让你出院吗?”
陈利明不往岔道上走,“梁子之前肯定告诉过你们,要勤请示、勤汇报吧?咋就不听呢?”
“就是!”高梁陪着他,一唱一和。
黎麦赶紧认错:“师傅,我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高梁拿他这个样子最没办法,“行了!行了!不逗你们了!我们没生气,但是道理还是要记得!这几天的情况怎么样?跟我们说一说吧!”
黎麦一听来了精神,“师父,我跟你说,我觉得我们都猜错了,他的家里人根本就知道傅宁德在哪里!”
高梁一听这话,神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黎麦这么说,意味着傅宁德可能还活着,那么被封死在水泥里的人又是谁?
黎麦告诉高梁:“我们查了一下,傅宁德的家人根本就没有认真寻找傅宁德,就是到傅宁德工作的公司闹过几次;当然也有去报案。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好像还很正常,并没有因为傅宁德失踪而变得拮据,甚至还比以前过得好一些!”
“是不是单位给补了什么钱啊?”陈利明问道。
赵鸿回答:“没有!监理的工资和工程是挂钩的,这段时间傅宁德的家里人只能拿到他的基本工资。这还是他们公司网开一面。”
“你们所说的他家里人是指他的妻子和儿子吗?”陈利明因为住院,这部分情况了解的不多。
“对呀!”赵鸿给他“补课”,“这个傅宁德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家里就剩妻子和儿子;兄弟姐妹都在外地,基本不来往了。”
高梁还沉浸在震惊中……很多情况和他们之前查到的内容不太一样!
“查没查到傅宁德生前有没有什么特点?或者特殊的地方?”高梁想从傅宁德特征着手,或许能有办法找到这个人。
“没有什么,他就是个普通人,完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黎麦挠了挠头,突然一拍掌,“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以前把腿摔折了,腿上有钢钉!”
高梁赶紧把崔立伟叫了过来,对他讲了黎麦和赵鸿查到的情况,想从他那里找到突破。
崔立伟否认了,“我们在检查的过程中,没有发现死者曾经有过骨折的迹象啊!”
在整个案子又陷入混沌状态的情况下,高梁觉得还是继续用最原始也是最有用的办法——跟踪蹲守。
这工作毫无疑问依然落在黎麦和赵鸿的头上。小哥俩信心满满!
这次他俩的发现,对案件整体的走向影响很大。高梁对他俩的工作深表肯定,这也让这两个年轻人树立了极大的自信。
小哥俩整理好材料,很快再次出发。
高梁和陈利明赶紧把这个情况汇报给李乐峰。
李乐峰一时也想不通。
倒是陈利明给出了一个可能性:“傅宁德的家里人是不是给他投了保险啊?”
“欸?有道理啊!”高梁思路也打开了,“咱们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案子!我觉得可以查一查!”
陈利明自告奋勇:“这事,我来!整理材料的事先放一放!”
李乐峰笑骂道:“我就知道你在办公室里待不住!行,这事你去查吧!不过你自己不行啊!一是我不放心,二也不合规矩。”
“我跟他去吧!”高梁也不放心他,“苏度难那里暂时不需要我。宋杰进去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找他麻烦了。新兴派出所照顾他就可以了;另外,我也委托村委会了。我能腾出空来,跟利明查这件事!”
“没想到,这点儿事情竟然让我们的两大强将去查!”李乐峰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高梁和陈利明没有接招,而是拎起书包就走了。
李乐峰在他们身后笑骂道:“两个猴孩子,简直一点耐心都没有!”
在车上,高梁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到底什么情况,跟我说实话!你能忽悠老李,你可不能忽悠我!”
陈利明吓了一跳,“梁子,你这话啥意思?你还不相信兄弟我?”
高梁冷笑一声,“我当然不相信你了!你那心肌炎得了多久了,才跟我说实话?”
“我不跟你开玩笑,真的没有事了!”陈利明没想到自己的信誉已经破产了,赶紧把女神搬出来,“冷雪都同意我出来了!”
第三十章 过路人救苏度难,苏度难画过路人。
“那她同意你出来干活了吗?”高梁挑出他的破绽,“如果不行,我赶紧送你回医院!咱们再缺警力,也不缺你这一个!”
陈利明吓坏了,他可不想回医院,“别别别,我说的真是实话!如果难受了,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我还要长命百岁呢,要不然我那些女朋友该多伤心!”
“你快别逗了!”高梁戳破了他的牛皮,“头两天不知道是谁跟我说,比长青不会输给我;这两天又有女朋友了?”
陈利明嘻嘻一笑,“说实话,看见冷雪过的好,我这颗心也就放下来了!也不枉咱哥俩年少轻狂之时,为这朵高岭之花魂牵梦萦!”
“我才不像你呢!我是拿得起放得下!”高梁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他的笑容还没收回来,陈利明把手机贴到他的耳边,“永秋的电话!”
“老高,我们到交警队查了一下,他们竟然没有处警记录!”手机里,李永秋的声音有些着急。
“什么?!”高梁今天已经被一连串的意外打得措手不及。
李永秋肯定地重复一遍,“对,没有处警记录!他们说,也没有接到过报案!”
高梁更迷惑了,“那带着顶包的人去医院的是谁呀?不是交警队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李永秋也想起来这个情节,“现在我不知道是交警处警了之后,又把记录销毁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做处警记录……总之,关于交通事故案的档案是一点儿都没有!”
高梁放下电话,告诉陈利明:“事情竟然又出岔子了!咱俩先去一趟旱河桥,我要找一下苏度难!”
苏度难看见高梁一愣。
新兴派出所的民警也很奇怪他的到来,“高大队,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以后就由村委会和我们派出所来负责小苏的安全情况嘛?”
高梁和他们解释:“我还有些事要和小苏核实一下。”
苏度难了然地拿起了纸笔,等着高梁发问。
“小苏,你当时跟我们说,你醒了以后就在医院了,是村支书送你去的医院,对不对?”高梁复述一遍苏度难之前的话。
苏度难点了点头。
高梁接着说:“可是,你没告诉我们,村支书是怎么知道你在路上遭遇了车祸?”
听他这么一说,苏度难的表情也茫然了。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这一年,他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让肇事司机认罪伏法。
新兴派出所的民警非常有眼力价,“高大队吧,我去村支书叫过来吧!”
“好,那麻烦你了!”高梁客气道谢。
不大一会儿,村支书过来了。高梁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他一遍。
村支书一愣,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件事。“当时是有过路的人发现了路边有人受伤,到村子里来求救。我们村民出去看见小苏一家,就来通知我了。我们大家就把他们送到了医院,可惜小苏的老婆和孩子都……”
说完这话,屋子里的气氛又沉默了下来。
高梁知道苏度难和村支书心里都不好受,可是还得继续了解,“那个路人,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村支书摇了摇头。
“他怎么跟你们说的?”高梁没想到竟然落下这样一个细节。
“他就告诉我们,村口有人躺在那里,让我们去救人!”村支书能记起来的也就这些了。
“那人长的什么样子?”陈利明大致听明白了,问了个关键问题。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村支书不太会形容。
高梁把傅宁德的照片递给他,“是这个人吗?”
村支书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人,照片上的人我认识——施工的时候,他在现场管事。来求救的那个人就是一个过路的人。”
高梁和陈利明对视一眼,这又多出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难道这个才是真正的被害人?那傅宁德哪去了?
陈利明休息了一段时间,现在有点跟不上思路了,悄声跟高梁说:“这个案子这么复杂吗?”
高梁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让村支书把这人仔细形容一下。
村支书有些为难,本来就不太会说话,这更是为难他。“当时已经天都黑了,这人长啥样,我是真的看不太清!我能想起什么,就大致说一下吧!”
村支书凭着自己的记忆,形容了一下当晚的路人的容貌、身高、体态。
而苏度难根据他的叙述,竟然画出了这个人大致的轮廓,看起来还特别有模似样。
陈利明很惊讶,苏度难竟然有这份才华,“这是个大画家呀!”
高梁和他咬耳朵,“永秋说,他是人肉照相机,”
村支书拿着苏度难画的画像,仔细端详了一阵,“还别说,真的挺像的!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高梁和陈利明又问了几个细节的问题,带着苏度难画好的画像,折回局里。
高梁把画像交给崔立伟,又按照村支书的话形容了这个路人的身高体态。
崔立伟告诉他:“你们现在形容的这个人其实跟尸体更接近,尤其是骨骼。我按照现场的骨头,大概算了一下,和你们说的这个人一米七多一点,是更符合的。其实比起傅宁德那个一米七五,是短一点的。因为相差不大,而且封存在水泥里,骨骼长短可能会有误差,所以我当时就忽略了。”
如果这个路人才是水泥里的尸体,那他为什么会被杀?被谁杀掉的?傅宁德又哪去了?
这起案件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高梁和陈利明只能先把这些问题都放一放,继续去查傅宁德的保险情况。
目前市里只有四家保险公司,阳光、大地、太平洋和人寿。
虽然跑起来费劲,但是也不是没有思路的。
第一家跑的就是阳光保险。
阳光保险的经理是李乐峰的同学关书飞。在李乐峰提前打好招呼、做了人情的情况下,高梁和陈利明的工作还是很顺利的,收获却是没有的。
阳光保险档案中并没有和傅宁德有关的保险单。
第三十一章 傅家投保太平洋,公司监理同时藏。
查完阳光,查大地;查完大地,查人寿……两天跑完三家保险公司,高梁和陈利明哥俩儿一无所获。
此时,其他两组的侦查工作也停滞不前。
一时间,案件似乎又走进了死胡同。
高梁和陈利明在人人抻面馆要了两碗清汤面,稀里糊涂地吃了进去。
高梁可能真的是饿着了,还把一大碗汤喝了个精光。
他打了个饱嗝,抹了抹嘴,看着陈利明,“你行不行啊?咱这正好离医院近,要不送你回医院再检查检查?”
“谁不行啊?!”陈利明重重地放下了碗,佯装生气,“我好不容易从医院逃出来的,你还要我送回去?我就算再喜欢冷雪,我也不愿意在医院躺着!”
“滚蛋!”高梁把面钱交给服务员,“你扯人家冷雪干啥?说实在的,冷雪遇到咱俩够倒霉了,有什么大事小情都去麻烦她。”
“哎?你把账结了?手够快的!”陈利明掏出钱,发现高梁已经结账了,“下午咱们再去太平洋保险公司,这是咱最后一次希望了。如果在太平洋找到傅宁德的投保档案,我觉得咱们的运气也真是倒霉催的!老天注定要我们跑完这四家!”
高梁拍拍他的肩膀,“别不知足了!咱们能在太平洋找到,就算是好运气了,甭管跑几家了!对了,我这几天跟欧阳讨论了一下傅宁德失踪的案子。欧阳跟我说,如果傅宁德失踪一年,他家里人可以申请他死亡。这样不但可以继承他的财产,还能拿到保险金。”
哥俩从面馆回局里取车。
“那傅宁德要是‘复活’了呢?”陈利明问了一个很值得关注的问题。
“傅宁德如果‘复活’了,保险金退回去,遗产也退回去。”高梁解答了他的疑问,“可是傅宁德不用复活,只要改名换姓、改头换面,家里人就能拿到保险金。我觉得,这也就是他家人为什么不着急的原因,可能傅宁德已经把这一套都已经做完了!”
“唉,梁子,你说会不会死掉的那个人就是傅宁德的替身?这起杀人案就是傅宁德这么做的!”陈利明提出一个猜测。
“不会的。”高梁否定了这种猜测,“傅宁德如果想找个死人做替身的话,怎么可能等在桥墩里?那肯定是越快被人发现越好啊!与其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他还不如凭空消失,我觉得这两件事赶巧了!”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可能真的是巧合!”陈利明也想通了,“我开车?”
“拉倒吧!我来开!”高梁坐上驾驶座,“咱先把傅宁德失踪这件事查明白了,很多谜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哥俩儿开车到了太平洋保险公司。
接待他们的是太平洋保险的业务部经理江汉桥。
江汉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和高梁、陈利明年龄仿佛。
汉汉桥很是热情,主动向高梁二人伸出了手,“高大队、陈队长,你们好,你们好!老关都跟我说了,你们是公安局的精英啊!我从小就想当警察,终于见到真正的警察里的精英了!”
这人热情得都有一些过分了。
高梁和陈利明只能客气地报以微笑。
高梁简单寒暄了几句,跟他说明了来意。
江汉桥一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就是查档案嘛!不过,您二位带手续来了吗?我们就得留个存档!”
“当然!”高梁把法律文书递给了他。
江汉桥立刻带着他们去了档案室。微机员输入了傅宁德的名字,果然很快调出了他的保险档案。看来傅宁德真的在这里办过保险,而且还是巨额的意外死亡险!
看来这件事和他们猜想的越来越接近了,那么终极的问题就是——这具尸体到底是谁?
陈利明问高梁:“我们现在怎么办?”
高梁和陈利明拿着一堆保险公司提供的材料,站在停车场。
“走,上车!去傅宁德工作的监理公司!”高梁决定还是回到原点去查。
高梁和陈利明开车到了傅宁德之前供职的公司。
公司老总一听是警察来了,头大如斗。
这几天警察、家属轮番来找他,他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
员工失踪一年,公司不但不敢停了他的工资,还得接受了各种盘查和询问,实在让他烦不胜烦。
可是这不是他想逃避就能逃得开的,这背后毕竟有可能涉及到一条人命。
老总带着人事部门经理愁眉苦脸地坐在高梁和陈利明的对面,把这几天讲了无数次的话,又对俩人复述了一遍。
高梁和陈利明也实在听不出任何破绽,看来就傅宁德的失踪,可能跟单位真的没关系。现在他的这份死亡保险,有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
两人只好准备告辞。
人事部门经理起身送他们下楼的时候,抱怨了一句:“这傅宁德和张成,是我们公司最厉害的两个监理工程师。在一年前双双离职,一个失踪,一个辞职。我们公司现在本来就很艰难,还被家属闹腾,还被你们公安局调查,我们也是够倒霉的!”
“张成?”高梁一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对!他和傅宁德是同批进公司的监理工程师。”人事经理告诉他们,“他有一天委托傅监理递交了一份辞职信,就再也没来,连当月工资都没要。”
“那他为什么辞职?和公司有矛盾吗?”这么突然,很不寻常,陈利明家里是做生意的,对员工辞职这件事最了解。
“并没有啊!”人事经理连连摆手,“张成就是委托傅监理交了一封辞职信就走了,什么都没交代。没想到,傅监理没多久就失踪了。公司当时都乱套了!两人留下那么多没做完的工程,赔了好多钱!”
高梁敏感地觉得这两件事可能有关系,“你能把张成的个人资料和档案给我们看一下吗?”
“我们也没有档案,档案被傅监理给带走了!”人事经理一摊手,“这个张监理特别奇怪,突然就把所有事都委托给傅监理,交辞职报告、拿走档案,工作也没交接,当月的工资也不要了。”
第三十二章 死者身份新怀疑,彭兰留守有外遇。
“你能大致形容一下张成的体态、容貌,或者有他的照片吗?”陈利明不知道高梁想到了什么,但是他这么关注这件事,肯定是他的道理。
“哦,没问题!”人事经理虽然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对张成这么感兴趣,但还是尽可能详细地把张成的情况做了介绍,还找到了当时张成留在公司的一张半身照。
出了监理公司,陈利明迫不及待地问:“梁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高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猜测有一种可能。”
回到局里,高梁找到崔立伟,把人事经理形容的张成,跟他做了介绍,还给他看了照片。
崔立伟把照片递还给高梁,“你们现在形容的这个人,的确和死者的特征更接近一些。”
高梁听完这话,反而有些懊恼。合着查了这么久,侦查方向跑偏得倒是彻底。
高梁叫上陈利明,“走,咱们去张成的家里!”
陈利明追上去,问道:“你有什么主意了吗?”
“没有,但是去问问,总不会是坏事!”高梁现在心里挺恼火的,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好吧好吧,我跟你去!”陈利明也看出来高梁情绪不豫,也就不捋虎须了,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张成家的时候,街上已经是万家灯火。
陈利明看着三楼张成家,没有亮灯。“梁子你说,张成他老婆一年多独守空房,会不会已经回娘家了?”
“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高梁抬腿就往楼上走。
哥俩上到三楼,敲响了张成家的门。
“找谁啊?”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这是张成家吗?”陈利明看对方没有开门的意思。
“他不在家!”那女人的声音真不客气。
“我们是警察,赶紧开门!”高梁的耐心不多。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发散乱、衣冠不整的女人开了门,态度十分不善,“你们有什么事吗?”
“张成在家吗?”高梁问了一句。
女人脸色有些凝滞,又问了一遍,“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过来了解一些张成的情况。”高梁这话明摆着告诉她,他们知道张成不在家,“你是他的妻子吗?”
这句话让女人的表情从凝滞变成了慌乱。
缓了半天,她还是实话实说:“对,我是张成他老婆。”
“彭兰,对吗?”高梁又抛出一个“炸弹”,让她知道说谎是不可能的。
“对!”彭兰听了高梁的问题,心里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你们到底找张成有什么事?他在外地工作呢!”
“他在哪工作呢?”陈利明接着问道。
“他跟我说,公司派他去成都工作了。”彭兰老老实实地回答。
高梁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你多久没见到你丈夫了?”
“一年多吧!”彭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成都?”高梁要问的是这句话。
“他告诉我的呀!”彭兰又把身体挪了挪,不让他们看见屋里的情况。
“你们怎么联系的?”陈利明看穿她的小心思。
“拿手机短信联系的!”彭兰拢了拢衣服。
“我们能进去说吗?”陈利明在门口站得有些不耐烦。
“不太方便!”彭兰拒绝得倒也痛快。
“让我们进去!我们在你家门口说话,对你影响也不好!”高梁担心陈利明的身体,态度强硬起来。
话说到这份上,彭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把高梁和陈利明两个人让进屋里。
屋里有个衣着整齐、四十多岁,看起来满脸横肉的壮硕男人坐在沙发上。
高梁和陈利明看这场景,心下了然,大致也猜到了是什么情况。可是这与本案无关,他俩也不愿多说什么。
那男人也有几分尴尬,站起身来,“那什么……彭兰,你家里有客人,我就先走了!”
高梁伸手拦住他,“先别着急,你等会儿,我们也有问题要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犹犹豫豫地坐下来。
可是高梁太高了,这个大块头被整个拢在阴影里,显得楚楚可怜。“我叫徐虎,是彭兰的表哥,我们都是亲戚!”
高梁和陈利明有些想笑,但又不是合适的时候,“你认不认识张成?”
“啊,我认识!”徐虎老实地点头,“他是我表妹夫!”
说实在的,这场景是高梁和陈利明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这里实在不适合问话,做不到对证人单独询问的规定。
于是俩人决定把这一男一女带回了局里。
赶巧,李永秋和刘思宇也回来了,高粱安排他俩询问徐虎,自己和陈利明配合王彤佳询问彭兰。
彭兰和徐虎这俩人到了局里,没坚持多久,就把自己的不正当关系吐了个一干二净。可是关于张成的去向,两人好像真的不知道。尤其彭兰一口咬定张成去了外地。
“张成去外地前,回家收拾行李了吗?”高梁问了个细节上的问题。
彭兰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他说自己是被公司临时派出去的。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打电话信号又不好,只能发短信。”
“你丈夫离开家里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觉得奇怪吗?”王彤佳觉得这女人真是心大。
“这有什么呀?他常年都在工地上,平时也很少回家。再说了,去外地也很正常,以前他也经常去外地出差啊!”彭兰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于是你就给自个找了个备胎?”陈利明插了一句话。
“哎?警察同志说话别那么直接嘛!谁自己在家,能守得住?”彭兰这时候也不避讳自己和徐虎的关系了。
“算了,不说这个!”高梁不想跟她纠缠这个问题,“张成怎么把钱给你?”
彭兰掏出一张的银行卡,“这是张成的工资卡,一直有工资进来;平时他也会给我发短信。你们说,这人不是在外地,还能在哪啊?”
高梁拿起这张银行卡,和陈利明使了个眼色。
这一幕被彭兰看见了,这时候聪明劲儿上来了,“我说警察同志,你们不是要把我这银行卡给收了吧?我可没犯事啊!”
第三十三章 利明病发医院住,高梁猜出新思路。
高梁没有中了她的圈套,根本没有理她这句话,“你丈夫呢?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到现在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卡里见钱啊!”彭兰急着回道。
“你别跟我说那些俏皮话!”高梁被这女人的胡搅蛮缠气到了,“这张卡我们暂时保管,法律手续都会给你的,还你的时候保证钱一分不少,你心里应该知道这里有多少钱吧?”
彭兰一百个不情愿,但是高梁的态度很是坚决和严肃,她也只能认可了。
徐虎那边也没有什么新发现。只有一点,据徐虎说,张成去外地之前曾经跟他说过,自己可能要发一笔小财,具体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放走了彭兰和徐虎,天已经快要亮了。大家紧张气氛一解除,才觉得困得难受。
高梁让大家先去值班室睡了,一会儿醒了再做安排。
这一睡就到了半中午。
高梁醒来,一看时间,都快吃午饭了。
他赶紧把哥几个叫起来,没想到叫到陈利明的时候,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高梁伸手一探,陈利明竟然发起了高烧。这可给他吓坏了,“利明,利明,醒醒!”
陈利明难受地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高梁赶紧背起他,和刘思宇、李永秋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冷雪从陈利明的病房出来,看见等在门口的三个人。她丝毫没给高梁面子,立刻发起了脾气,“你和他不是最好的兄弟嘛?你就这么照顾他的?又是东奔西走,又是日夜颠倒,他的病还能好利索吗?”
劈头盖脸的这顿数落,高梁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李永秋和刘思宇本来想替高梁辩解几句,被冷雪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可是再怎么内疚,工作却不能停下。
陈利明需要留院观察,高梁只能拜托冷雪照顾他,自己和刘思宇、李永秋先离开了。
三个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冷雪并没有给一个好脸色,这让高梁又尴尬又难受。
在路上,高梁还是通知了陈利明的父母,又把情况告诉了李乐峰。
李乐峰拿着电话,听到这些,心里也很是难受。自己作为师傅,却没照顾好自己的徒弟,真的是难辞其咎。
放下电话,李永秋看高梁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没话找话似的开了个小玩笑,“没想到高大队和利明哥喜欢的女生是这样的。”
高梁深深地看了李永秋一眼,没有说话;李永秋被他的眼神吓到噤声。
刘思宇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根本没敢参与讨论。
李永秋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说起了正事,“你们说,这个张成的照片和之前老高拿回来那个路人的画像,是不是有几分相似啊?”
一句话点醒了高梁。
他总觉得张成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而苏度难根据村支书描述而画的人像本来有些抽象,这时候要是和张成照片一对比,真有几分相似。
“走!去旱河桥!”高梁向东一指。
刘思宇把车开到旱河桥。
高梁下了车,直奔村委会,找到村支书,给他看了张成的照片。
村支书仔细端详了半天,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对对,没有错,这就是当天那个过路的人!”
尸体……路人……离家外出的张成……失踪的傅宁德……这几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高梁一言不发,带着李永秋和刘思宇有到了苏度难的家里。
苏度难看见高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个高队长是他唯一觉得可信任的人,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高梁蹲了下来,严肃地说:“小苏现在有一件事情,和你有关,也和桥墩里的这具尸体有关,你一定要帮我们!”
苏度难惊讶地睁大的眼睛。他以为桥墩里的尸体只是个偶然案件,他只是想利用这件事冤枉宋杰,怎么又会跟自己有关?难道高梁还要追究他撒谎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是高梁没有注意到,只听他继续说:“小苏,我现在需要你把当天来找你的警察和那个顶包的年轻人画出来。”
苏度难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可有点难为他了。那天的两个人就来了那么一次,就再也不见踪影。现在要让他画出这两个人,还是挺不容易的。
高梁鼓励苏度难,“你凭记忆画,你画出来,或许我们就有办法让凶手认罪伏法!”
听他这么一说,苏度难点了点头。
凭着记忆,苏度难画了两个人像,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像,扯掉重画;画好了,又需要修改……总之修修改改,等到他画好这两幅人像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
高梁三个人带着带着两幅人像又折回了市里。
李永秋忍不住问高梁:“老高,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能跟我们说一说吗?”
高梁的确有一种猜测,“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是个巧合,也可以说实在是太不巧了。”
高梁这句话说完,那哥俩儿就一脑袋问号。
高梁继续解释:“张成就是当天晚上看见案发现场的路人。之后他虽然去村里求救,让人救了苏度难;但是过后他没有报案,反而是去拿这件事敲诈宋杰。宋杰被敲诈以后,就想提前把这件事打点好,这也是我要找到那个交警的原因。再说张成,他敲诈宋杰,结果被宋杰结果了性命,还丢进了桥墩里。”
李永秋听完,觉得很有可能,可是还有一些疑点,“可是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办法解释啊!比如那个交警和那个顶包的人是谁?傅宁德在这里起到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那么巧就失踪了?还有杨明朗……咱们刚查这起案件,杨明朗就被被经侦大队扣下了,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实际动手杀人的是他?还有苏度难,他想把咱们视线引向宋杰,为什么不直接说?”
李永秋问了一大堆问题,句句都在点子上。
高梁也很同意他的想法,这些都是要查下去的。但是他还是想嘴欠一下,“永秋,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第三十四章 傅宁德营口现身,林云海科技验亲。
忍让了一天的李永秋,终于爆发了,“你个臭老高,到底识不识好人心?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才想要哄着你!你真是不识好歹!我话多怎么了?我话多又没问废话,这不是想要赶紧破案吗?”
高梁被李永秋连珠炮似地一顿怼,严肃的点了点头,“嗯,爽了!”
刘思宇再也憋不住了,一顿狂笑。这俩人真是活宝,一天不互相挤兑都难受!
李乐峰在办公室听高梁汇报了这两天的工作情况和自己的猜想。
李乐峰对高梁的猜想表示了认可和肯定,“你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明天你去查一下张成那部手机现在的位置;让彤佳向全国各地发协查通报,寻找张成和傅宁德这两个人的踪迹;告诉永秋和思宇再去交警队核实下,那个去医院的到底是不是交警?”
“好,不过永秋说这几天他在交警的工作,还是遇到了挺大的阻力。”高梁趁机替李永秋诉苦。
“没关系,我给交警队打个电话,让他们全力配合。”李乐峰抄起电话,一看时间,又放下了,“今天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昨天已经熬了一宿!今天上午,利明都躺下了,你们几个不能再躺下了!”
高梁回头看了看挂钟,“这才八点多!”
“别墨迹了,赶紧回去!”李乐峰撵人。
高蒋也不敢和李乐峰犟嘴,于是把刘思宇和李永秋放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李永秋和刘思宇直奔交警队去核实那个去医院的“交警”到底是谁。
高梁让王彤佳发个协查通报,但这次他是有目的性的。彭兰一直提起四川这个地方,恐怕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让王彤佳把傅宁德和张成的照片同时发往四川省公安部门,让他们核实这两个人是否在省境内出现过。
王彤佳听完高梁的要求,有些为难,“这样的协查通报,恐怕反馈周期会很长啊!”
高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但是没办法,现在这是最有可能突破的口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试一试!”
协查通报这部分虽然反馈的慢,但是好在高梁有个出息的徒弟。
黎麦很快给他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傅宁德的妻子和一个人悄悄见面,那个人看起来很像是失踪很久的傅宁德。
高梁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前去和黎麦汇合。
在孔雀饭店咖啡厅里,高梁、黎麦、赵鸿三人坐在二号台的卡座里,听着一号台三个人的谈话。
一号台的三个人正是傅宁德夫妻二人和一个老熟人——宋杰的族弟宋超。
高梁多看了两眼赵鸿,发现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不好让他现在回避。
傅宁德夫妻和宋超讨论的话题,正是高梁之前猜想的。傅宁德“失踪”满一年了,几个人商量着准备向法院申请傅宁德宣告死亡。
其间,宋超问了一句:“你在外边还好吧?”
傅宁德带着笑着说:“还好,还好,没被人看出来!”
宋超的声音好像不太高兴,“你是好了,可我哥进去了!”
傅宁德似乎很惊讶,“哟?宋大老板怎么进去了?”
“哼,这你别管了!”宋超显然没有宋杰城府深,有些喜怒无常,“不管怎么说,我们可给你出了条好路子,你也算是发了财!以后你得对我们兄弟俩更要死心塌地了!”
“那是一定的,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跟着两位宋老板,我还能跟着谁啊?”傅宁德的声音很是谄媚。
“这次如果我哥能安然无恙地出来,咱们还继续干;如果出不来,咱们可就有的罪遭了!”宋超声音带着些阴狠,“所以,你这段时间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的,在外面不要给我们惹事!不要让人查出你的真实身份!””
傅宁德连连保证,“不能,不能,我怎么能那么干呢?我可不能自断财路!”
“知道就好!”宋超一句话结束了谈话。
三个人各自散去,留下高梁他们一脑袋雾水。这几句话听是听明白了,可是还有一些细节,应该是他们没有了解到的。
高梁对黎麦和赵鸿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上傅宁德,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况,必要的时候直接实施抓捕,带回局里。
而高梁独自一个人折回局里。坐在办公室,他突然想起个细节——江卓曾经供述,宋杰找他杀害蒋玉敏的时候,说蒋玉敏是自己的外边女人,却没有说出林云海,这是因为什么?
高梁向督察部门申请后,找到了正在禁闭中的林云海,把这段细节告诉了他。
林云海听完,也很是迷惑。他也想不明白宋杰为什么要这么说。
高梁倒有个不太光彩的猜测,事已至此,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老林,我提取一些你的血液,再提取一些火火的血液,我得拿出去做个dna检测。”
高梁这么一说,林云海就明白了。难不成自己让宋杰给耍了?
林云海有些难堪,可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经过他的同意,高梁让崔立伟采集了林云海和林云海儿子火火的血样,当天下午就要送到省公安厅。
崔立伟临走的时候,林云海突然拽住他,“兄弟,这事你们能帮我保密吗?现在这件丑事,我家里人还都不知道。现在蒋玉敏人也没了,我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把家也弄散了。”
崔立伟听完这话,心里就犯了几分隔应。但是林云海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崔立伟离开了以后,林云海看着高梁,神情有几分尴尬,“高大队,你觉得这事……”
高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即使想到些什么,现在也不能告诉你。”
说完,他也离开了,并且锁上了禁闭室的门。
在门口,他听见禁闭室里林云海长长的叹息声。
这只是高梁想到的一个插曲,却不是这起案件的重点。
高梁回到刑警大队,在门口撞上了三个人,是黎麦和刘思宇押着傅宁德。
黎麦笑嘻嘻地说:“师傅,我们把傅宁德带回来了!”
第三十五章 审讯无证可依据,陈家父母有怨气。
黎麦和赵鸿虽然把傅宁德带了回来,但是面临的困难却依然很棘手。
虽然傅宁德假装失踪,谋划骗取保险金,可是他毕竟还没有开始实施诈骗。也就是说,傅宁德虽然在着手准备着,但是他的犯罪行为还没有开始。
这种情况下,想从他的嘴里问出东西来,恐怕是很难的。
高梁深知问题之所在,但是又不能就这样把傅宁德放走了,只能让黎麦和赵鸿先做给他做个询问笔录。
高梁坐在李乐锋的办公室里,唉声叹气。
李乐峰受不了他,让他有话直说。
高梁把这个自己的担心讲给李乐峰。
李乐峰当然知道他们手头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可现在傅宁德是最好的突破口,死马当活马医吧!“先让那俩孩子问吧,说不定能问出什么子丑寅卯呢!”
高梁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让黎麦和赵鸿先把傅宁德“玩失踪”这件事搞清楚了再说。
刘思宇和李永秋也有了新消息。他们拿着两幅画像到了交警队,并没有找到相似的人。
李乐峰和高梁对这个结果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对他们的胆大妄为觉得惊讶,真的有人竟然敢冒充警察!
高梁告诉李乐峰:“我让永秋和思宇先不用回局里,直接再去找顶包的年轻人。找到他,或许我们就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李乐峰点了点头,对高梁的安排表示认可,“梁子,你先在这盯着,我去医院看一看利明。如果他的情况还好,我再回来。”
高梁一看手表……这一天天的,又是发协查,又是跟踪傅宁德,又是找林云海谈话……忙忙碌碌地又到了下班的时间。“老李,你去医院吧,别回来了!今天晚上应该没有什么事,就是看能不能拿下傅宁德的口供。有我和那俩孩子在,不会有问题的。你去医院看利明,帮我带个好!本来应该是我去陪他的!”
李乐峰想了想,“也好!”
李乐峰骑上自己的大二八自行车,直奔中心医院。
在内科住院部,他看见陈利明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头顶上的点滴瓶子,仿佛恨不得给它安个水龙头,立刻把这些药水打进血管里。
“别看了!你再怎么看,也得把这瓶点滴打完!不可能喂你喝下它!”下了班的李乐峰的情绪远比上班时候要轻松许多,看见自己徒弟的傻样子,还有心思调侃。
陈利明看见了李乐峰,立刻坐了起来,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啊,师傅,你来看我了!”
这句话说得李乐峰十分内疚。自己的徒弟因为这起案件已经进了两次医院了,而自己这却是第一次来探望他。“呐,给你买的大柚子和木瓜!”
“师傅,你可真是大放血!这些水果不便宜啊!”陈利明要伸手接过去,被李乐峰躲开了。开玩笑,他手上还扎着针头呢!
李乐峰把水果放在床头柜子上,“这些东西我还是能买得起的,毕竟是我们无所不能的陈队长病了,我得好好关心一下!”
陈利明舒服地靠在床头,“生病也挺好啊!我现在的待遇肯定比梁子高!”
“怎么?你还会吃梁子的醋啊?”李乐峰故作惊讶。
师徒俩正在互相挤兑,陈利明冲着门口喊了一声,“爸,妈,你们过来了?”
李乐峰回头,看见陈利明的父母拎着饭盒站在门口,赶忙站起来,“您好!”
陈利明的爸爸倒还客气,“李局,过来看利明,有心了!”
陈利明的妈妈却没有那么好的脸色,冷冰冰地点了点头。
这让李乐峰有些尴尬。两个老人对他而言,也是长辈,他当然也不能多说什么。
陈利明看出气氛有些不太融洽,赶紧撒娇似地喊了一声,“妈…”
陈妈妈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给你煮的海鲜粥,还有一些你爱吃的小菜。”
“谢谢妈!”陈利明赶忙推了推桌上的水果,“您看,李局还给我买了水果!”
陈妈妈再也忍不住了,语气带着责备,对李乐峰说:“李局,我知道你们警察工作很辛苦,但利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们让他上班,不是让他送命的!你们的工作要讲奉献,我可以理解,但不能这么祸害孩子的身体!”
几句话说得李乐峰面红耳赤。
陈利明倒是不乐意了,“妈,你别那么说,工作的事都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又没怎么样,住两天院,打两瓶点滴就好了!”
陈妈妈毕竟还是比较有修养的女性,看见儿子为难,也就不再多说。
陈利明的爸爸终于开口,劝自己的老伴:“好了,儿子都说没问题了,你也不要太激动!我们难为李局长,还不如等儿子有一天想通了,或许就会回家接手厂子。你现在不管怎么劝他,只能让他逆反。”
陈妈妈听了丈夫的话,语气也放软了,“我也希望利明赶紧回来,赶紧学习管理经验。像宋杰的闺女那样,她爸一出事儿,她立刻就能接手那一大摊子买卖,多好啊!”
陈利明在病床上都恨不得晕过去,“妈!您胡说什么呢?您这是盼着我爸出事吗?”
这场面,李乐峰也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匆匆告辞。
在路上,李乐峰想到刚才陈利明妈妈的一句话——宋杰的姑娘接手那一大摊子买卖。也就是说,锻轧厂现阶段的事务全权由宋玉丽来负责。
可是这并不符合规定。
锻轧厂改制还没有完成,现在还是公私合营单位,国营还是占了大头股份,怎么可能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接手?
李乐峰又想到了之前秦佩雯告诉过他,这些老板是怎么一步步把国营单位变成自己给的囊中之物。难道锻轧厂也难逃这种命运?
现在宋杰已经被市局刑警支队控制住了,宋玉丽又是个年轻的孩子,幕后肯定会有其他人在支撑着这盘棋。
李乐峰再怎么想不通,也没有精力去管,因为旱河桥藏尸案到现在还迷雾重重,真相不知何时才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