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枕下有脸无人形,锦被大盖掩恶行。
下午五点,李乐峰从主抓刑侦工作以来,第一次准时下班。他把自行车骑得快要起飞了,一溜烟儿地离开了公安局大院。
高梁坐在二楼办公室窗台上看着李乐峰冲出局里大院,戏谑道:“老李老当益壮啊!自行车骑得不比安杜兰差啊!”
队里的同志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黎麦正在把案卷整理好,放回档案柜里,好奇地问:“安杜兰是谁啊?”
高梁扭头对他说:“西班牙自行车赛车手,环法冠军。”
黎麦星星眼:“高师傅懂得真多!”
杜志春无奈笑道:“黎麦,你就捧你师傅的臭脚吧!他也不参与劳动,就坐在那里看卖呆【注1】,这张破嘴一天天的缺德带冒烟儿的。老李他媳妇下岗了,现在又找了份工作,今天第一天上班。老李现在应该是接孩子放学去了,所以准点儿下班。”
“我这是登高望远,时刻观察局里情况。话说,老李家孩子上几年级了?”高梁问道。
“开学初二吧。”
“那小子是个人才。”
叮铃铃……桌上的办公电话响了。
高梁跳下窗台,抄起电话:“喂,你好!刑警队一中队……”
撂下电话,高梁招呼:“别收拾了了,下不了班了。九栋楼出事了!黎麦带着文书,赵鸿带着工具,思宇去叫立伟和东升,立刻下楼。”
大家纷纷行动起来。高梁和杜志春拿着车钥匙往楼下走。高梁一边走,一边给李乐峰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李乐峰才接起电话:“啥事这么急?我这车子骑到半路,还得找地方停车接电话。”
“刚才建设派出所来电话,九栋楼那里死人了,我们现在过去!”
“那快去!我现在也骑车过去!”
“不用,我们先去看看情况。您去接孩子,有啥事我和您联系。嘿嘿,现在队里都配手机了,联系方便。”
“行,快走吧!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到了九栋楼,看见建设派出所的民警正在上下楼梯口封锁现场。高梁带着一中队和法医、技术员,穿过封锁线,进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立刻开始工作。
案发地在九栋楼小区a楼二楼西户,一间两室一厅的普通民居。
死者是一个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女性,仰卧在主卧室的地面上,头朝床边脚对门口。死者上身穿着白蓝色间格的线织衫,戴黑色胸罩;下身穿着深蓝色布料裤子,里面穿了和胸罩一套的内裤;脚上是尼龙薄袜。死者的左手中指和无名指有明显的戒指痕迹,但是没有戒指。脸上盖了一条枕巾,枕巾上压了一个枕头。
杨东升戴上手套,仔细地拍完照,掀开了枕头和枕巾。在场人员大吃一惊。
高梁见多识广,立刻转向黎麦和赵鸿两个新兵,问道:“你俩行不行?”
两个小同志脸色有点儿白,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死者头部被钝器重重击打过,颅骨已经严重塌陷;脑浆和血液迸溅出来,但是被枕巾和枕头阻隔,没有外溢…总体来说,面目全非。
“压着枕头,拿着那玩意儿锤的,力气特别大,男人干的。”高梁指着死者右侧一把带血的榔头。
崔立伟点点头,继续说:“死亡时间大概在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没有性侵痕迹。剩下的回去再说。”
高梁环顾了一下现场。到处都有被翻动的痕迹,最值得关注的是卧室里有个圆形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五支烟蒂,两支红山茶牌的,三支吉庆牌的。
这时,入户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高叔。”
高梁离开卧室走出去一看,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封锁线外面的楼梯上。其中一个是李乐峰的儿子李大树,另一个……
“你是?”高梁问道。
那个少年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缓缓地说:“这是我家。”
高梁还没想好怎么接茬儿。
李乐峰走了上来,看见儿子:“大树?你咋在这?我刚才在学校门口不是告诉你自己回家吗?”
大树回头看见自己的爹,连忙解释:“我想到梅江家来玩,您走了以后,我俩就打出租过来了。爸,发生什么事了?”
“嗯…你先等着。”
大树点了点头,拉着梅江安静地等在旁边。
李乐峰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找到了报案人,死者家对门的邻居,一个七十多岁的寡居老妇人张大娘。
李乐峰让李大树和梅江先到张大娘家等着,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李大树点点头,把毫无生气的梅江拉到了张大娘家里。
在路过家门口的时候,梅江下意识往屋子里看,高梁挪了挪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死者孟佳佳,是该户的户主,现年37岁;身高164厘米,中长发;是我市化纤厂工人;离婚五年,一直带着孩子独自生活。据报案人称,今天下午三点半多,她听见对门,也就是孟佳佳的家里传来争吵声。争吵声音大概四点左右停下,张大娘等了一会儿,对门再没有声音了。她就想透过门镜看看发生什么事情,结果发现对门的房门没关,走进去发现孟佳佳躺在地上,旁边还有带血的榔头,于是就拨打了110。”杜志春简单地向李乐峰进行汇报。
“清点财物了吗?”
“清点了,需要和死者家属对一下。”
李乐峰看向张大娘家门,眼中有一丝犹豫。“行,叫黎麦和赵鸿去和死者儿子沟通吧。你们继续勘察现场。”
“好!”
黎麦和赵鸿坐在张大娘家的小饭桌旁边,看着两个沉默的少年。一时间,气氛尴尬。
李大树先开口了:“要不我先去隔壁屋里做作业吧。你们是不是应该找个大人过来再做笔录啊?”
黎麦看了看他:“嗯,李局跟居委会联系了,一会儿他们会过来人。”
“行,那我先去里屋写作业了。”
过了一会儿,居委会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过来了。黎麦跟他讲明情况,她二话没说答应了。
黎麦对梅江问了诸如他的年龄、学校、家里人员情况等几个常规的问题,梅江的情绪倒还稳定。
“除了你和你妈妈,其他亲人都在哪里?”
“姥爷姥姥住在鲅鱼圈,舅舅和小姨也在那里。市里就我和妈妈。”
“你爸爸呢?”
“我不知道,他们离婚以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们。听说他去大连打工了。”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叫梅小刚,原来是化纤厂工人。”
“他们为什么离婚?”
“不知道,大人的事情,我不管。”
“你家里都有什么值钱东西?”
梅江想了想,说:“妈妈平时在衣柜的抽屉里放三千块钱,备着家里急用的;她还有一些金首饰,有一台传呼机,摩托罗拉的,还有家用电器……剩下我就不知道了。”
刚才没有看见传呼机!
“你妈妈传呼机多少号?”
“99-897435。”
“你抽烟吗?”
梅江听到这话,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黎麦,迅速摇摇头:“我不抽烟!”
黎麦发觉自己的确有点儿傻;赵鸿也嫌弃地看了黎麦一眼,问梅江:“那你妈妈也抽烟吗?”
“也不抽烟。”
黎麦和赵鸿对视一眼,继续提了一些问题,安慰了孩子几句;安抚了张大娘,也感谢了居委会主任几句,就回到了现场。
李乐峰看完了笔录,和高梁、杜志春碰了个头。
李乐峰率先开口:“你们怎么看?”
高梁和杜志春异口同声:“烟头!”
“对!就是烟头!这五个烟头基本能确定是熟人作案了。”
“嗯,在别人家里抽这么多烟,停留时间不短,而且和主人也熟悉。”高梁也同意李乐峰的想法。
杜志春接过话头:“现场有两种烟头,我觉得两个人的可能性很大。因为红山茶牌和吉庆牌是两个味道的烟。”
“是吗?这我还没研究过。志春这个思路不错,回头研究一下。”李乐峰若有所思,“既然咱们统一了意见,那就兵分几路行动吧。
“高梁,你和黎麦去死者单位调查一下。看看她的作息时间,上班时间死在家里,这本身就很奇怪。还有她和同事之间的关系。
“志春和赵鸿调查一下她的业余爱好,平时都和什么人交往。尤其是感情方面,你们看她今天穿的成套内衣,价值不菲,也是值得注意的。
“现在快十二点了,一会儿封锁现场,让利明和思宇,再留几个建设派出所的同志看着现场。明天立伟和东升继续过来,现场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能放过。”
“好!可是那个孩子怎么办?”高梁问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去找张大娘谈谈,让孩子今晚先住她家。思宇和利明轮流陪着他们。我给鲅鱼圈分局打了电话,他们刚刚联系上死者家属。她妹妹明天会过来。”李乐峰回答道。
“明天过来?这家人倒是不着急啊!”高梁迷惑不解。
“家家都有难唱曲,一家人有一家人的活法儿。有什么问题,明天就知道了。我先去张大娘那里吧。李大树在这也待了一晚上了,他妈还不知道呢!”
“行,你快去吧。”
第二章 灯红酒绿夜笙歌,夫妻同床却异梦。
大清早上,李乐峰和儿子一起骑车。李大树就读的市第一中学和公安局都在石道街,爷俩儿一起骑车上班、上学也是顺路。
“昨个儿接你一趟接出这么大的事,今天你的车修好了,自己上下学吧。”
“您看您说的,好像发生命案是我造成的。今天梅江的小姨和大舅能来吗?我有点儿担心他。”
“能来,这么大事还不来?不过,我们还得尽快找到他爸爸。”
“嗯,老爸,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啊!唉…梅江以后可怎么办啊?”
“你还知道愁了…别担心,我们找到他爸爸,梅江就有有人管了。”
“万一他爸爸是凶手呢?”
李乐峰一时语塞,看了一眼儿子。其实这也是李乐峰的猜测。
高梁已经到单位了,看到了坐早班车到市里的孟婷婷等在公安局门口的传达室。她是孟佳佳的妹妹。
高梁暗地里打量了一下孟婷婷。她大概三十多岁,和她姐姐差不了几岁;身材适中;按照孟佳佳生前的照片来看,这姐妹俩十分相似,面容姣好,眉目清秀,只是眼角的泪痕和肿起的眼皮影响了观感。
高梁把她带到刑警队的接待室,叫黎麦给她倒上热水,一时间不知道话从何说起啊
孟婷婷反倒落落大方:“二位警察同志,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高梁斟酌了一下,问道:“昨天下午你们就接到电话了吧?怎么今天才过来?”
“我姐姐和家里已经闹翻了。可她毕竟是我姐姐。我昨天接到消息,去告诉爸妈,我妈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我们连夜把我妈送到医院看急诊,忙到现在才过来。”
“你姐姐为什么和家里闹翻?”
“因为她要离婚。”
“你姐姐离婚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嗯。”
“你姐姐前夫是什么样的人?”
孟婷婷的表情突然温柔了起来:“我姐夫叫梅小刚,是个普通工人。他这个人性格很好,对我姐姐死心塌地;长得也不错,身边高高大大,得有一米八多了,黑黝黝的,大眼睛双眼皮。”
黎麦突然插话:“冒昧问一句,你结婚了吗?”
孟婷婷愣了一下:“结了,但是离婚了。”
高梁接着问:“你姐姐和姐夫为什么离婚?”
孟婷婷脸上出现了一种愤恨却又不得言表的表情:“我姐姐自己不好好过日子,怨不得别人!”
“怎么不好好过日子了?”
“哼!不知道!”
“你姐夫现在人在哪里?”
“听说他离婚后不久就下岗了,然后去大连打工了,我也没见过他。”
……
在询问结束后,出现了一个小麻烦。孟婷婷自己还有工作,不能留下来照顾梅江,只能让梅江跟着她回鲅鱼圈。
高梁没办法,和黎麦开车拉着孟婷婷到市第一中学初二一班找到了正在上课的班主任老师和梅江。
班主任好像对梅江家里的事情毫不知情,高梁透过教室走廊窗户和李大树对视一眼。在和班主任谈话过程中,高梁隐瞒了孟佳佳被杀的情况,以她出车祸为理由让梅江暂时休息几天。
送走了梅江和孟婷婷,在去化纤厂的路上,黎麦问高梁:“高师傅,你觉不觉得孟婷婷对她姐有挺大意见啊?”
高梁应到:“你也看出来了?我觉得问题在梅小刚身上。不知道杜哥他们找没找梅小刚。”
“高师傅,化纤厂,咱俩走过头了!”
“都怨你跟我说话!”
“你怎么耍赖呢?!”
下午六点,高梁和黎麦从化纤厂出来,哥俩直奔路边的面馆,每人稀里呼噜地吃了一大碗面,算是安抚住了造反一天的胃。
营口化纤厂也是老牌国有企业,鼎盛时期的职工达万人,就在前年还邀请中国工程院院士到厂里指导技术改造工作。
孟佳佳是在化纤厂后勤锅炉房工作,负责给员工烧开水、饭盒的;梅小刚是厂里的技术员,负责锦纶66服用长丝品种开发的。两人最初的结合是典型的郎才女貌,是化纤厂一段佳话。可惜好景不长,两人的兴趣爱好实在走不到一起去,所以五年前离了婚。厂子那么大,离婚以后,两人也没见过几次面,只有孟佳佳找梅小刚要抚养费的时候见面。
可是从去年开始,化纤厂也面临改制问题。改制过程中,既有为企业殚精竭虑提高利润的,也少不了混水摸鱼中饱私囊的。可是企业员工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下岗!
梅小刚下岗之后,就南去大连打工了,定期给梅江汇来生活费。但是孟佳佳没有下岗,她还在厂子的锅炉房工作。
可能是因为离婚这件事影响不太好,离婚后的孟佳佳照比以往沉默了不少,在加上这几年过去的老同事下岗的、下海的,孟佳佳周围交往的人越来越少。
黎麦把最后一口汤喝下去,嘟囔:“以后我要带点零食出外勤,谁受得了一天不吃饭啊!”
高梁已经开始打饱嗝了:“嗝~~~就你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拿着东西,我去结账,咱们回队里跟他们碰头。”
晚上八点,李乐峰、高梁、杜志春、黎麦、赵鸿在一中队办公室里对碰线索。
杜志春和赵鸿负责孟佳佳日常生活这条线。他们在走访调查过程中发现,孟佳佳在离婚前就有出入歌舞厅这种娱乐场所的爱好。
根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孟佳佳长得非常漂亮,跳舞跳的也好看。从营口市流行起歌舞厅以来,她就是各个歌舞厅的常客,时有舞伴为了对她献殷勤而发生冲突,进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发生。
自从她离婚之后,她出入歌舞厅就更频繁了,也有更多人拜在她石榴裙下了。
李乐峰听完汇报,就问他们有没有犯罪嫌疑人的范围。
高梁和杜志春在这个问题上各执一词。
高梁认为孟佳佳的前夫嫌疑很大,毕竟夫妻同床异梦多年,积怨太深,现在抑制不住恨意也是有可能的。
杜志春则觉得孟佳佳的舞伴们更有嫌疑。歌舞厅的环境鱼龙混杂,为财为色去杀人的可能性都是有的。而且两种烟蒂出现在命案现场这件事,始终是萦绕在他心头的谜团。
一时间争执不下。
李乐峰摆摆手,俩人停下了争论。
“既然让你们兵分两路了,你们就各自拿出本事来验证自己的想法。高梁继续调查死者前夫梅小刚;志春找一找死者生前接触比较频繁的舞伴,尤其有金钱瓜葛的。
“刚才利明给我来电话了。今早上,思宇坐火车把烟蒂送到省厅生化检验鉴定中心了,但是别全指望鉴定结果。第一,我们省厅目前鉴定周期太长了,起码一个月;第二,我们辽宁还没建立dna档案库,即使有结果,凶手没有犯过案或不再犯案,这个结果都是没有用的。所以我们还是要自力更生去开展侦查工作。
“现场基本都看完了。明天开始案发现场交给建设派出所继续封锁,利明和思宇开始追查赃物。今天我先让他们回家睡觉了。一会儿你们也收拾一下,先回家睡一觉吧,剩下几天得更辛苦。”
“好!”
李乐峰走了以后,高梁对杜志春说:“杜哥,明天我让彤佳给大连发个协查通报,先让他们帮忙找一找梅小刚在哪里。实在不行的话,我和黎麦去一趟大连。”
杜志春点了点头:“行,梅小刚必须得找,早晚的事。”
黎麦突然弱弱地举手:“要不要再和死者的妹妹再接触接触?我觉得她有很多事情没跟咱说实话吧。”
高梁想了想,说:“她嫌疑不大,先往后放一放。”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高梁随手接起来。
是李乐峰打来的:“明天早上一中队先回队里集合,立伟过来通报一下初步检验结果。”
“好的。”高梁应下了,并告诉了大家。
赵鸿小小声:“希望立伟哥能给我们带来新突破。”
高梁乐了:“突破前,我们先回家睡觉。”说完抻脖看了一眼楼下,“老李,啊不,安杜兰李又骑着车子飞走了。”
大家都笑了。
晚上十二点,李乐峰到家,妻子已经睡下了,儿子的屋里灯还亮着。他悄悄把门打开个缝儿,就听见儿子说:“爸,进来吧!别鬼鬼祟祟的!”
李乐峰进屋一巴掌呼过去:“咋还不睡觉?”
“等您呗!梅江妈妈的案子解决了吗?”
“哪有那么快?就算是福尔摩斯也没那么快啊!”
“梅江被他小姨接走了。”
“听说了。我还听高梁说,你没有把梅江妈妈被杀的事情告诉老师。”
“梅江不让说,我也觉得说了不合适。”
“好小子!知道分寸。”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
“行,你拽!你就拽吧!”
“嘿嘿嘿……”李大树傻笑了几声,又严肃起来:“不过,爸,我觉得这事儿瞒不了多久。”
“我知道,我过后找你们教导主任和班主任老师谈一谈,至少不能让学生们都知道。否则,梅江心理压力太大了。”
“嗯,谢谢爸,梅江是我的好朋友。”
“不客气,儿子!”
第三章 尸检报告生蹊跷,垃圾桶里有文章。
一大清早,崔立伟顶着黑眼圈等在一中队办公室门口。等他的怒气值达到顶峰,时间已经七点了。
高梁看了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拍拍胸口:“你这啥表情啊?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迟到了呢!”
黎麦和赵鸿贴着墙边越过他俩,打开办公室的门,溜了进去。
崔立伟冷哼一声:“这都几点了?”
高梁有点儿委屈:“这才七点啊!”
“我六点四十就来了?”
“你又在这一宿?”
“嗯!”
“赶紧赶紧,讲完了,你找地方睡一会儿。这么熬下去,就该轮到你被人解剖了!”
崔立伟脸色缓和了。果然缺觉的人比较暴躁,顺毛撸就好了。
七点零五分,一中队人到齐了。
崔立伟打开报告:
死者孟佳佳,女性,三十六岁,辽宁省营口市盖州市人,居住站前区建设街九栋楼小区。
尸长166厘米,无染发、烫发,发长17厘米……颅骨粉碎性骨折……锁骨骨折……余未见损伤。
根据尸体检验,分析认为其因受他人用钝器暴力反复打击致创伤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崔立伟合上报告,翻译了一下:“凶手一开始掐着孟佳佳的脖子;等她窒息休克之后,在她脸上蒙上枕巾用榔头进行捶打;可能是发现没有阻挡血迹喷溅,凶手又用软枕覆盖其上,继续反复捶打她的头部,直到把她的脸砸碎。而且你们要注意,孟佳佳死亡前后都没有被性侵或者性生活的痕迹。还有个事儿,榔头上提取到的指纹和我们掌握的有前科劣迹人员对不上,房间里的指纹还需要进一步辨别。”
崔立伟离开的时候和高梁单独说了个事儿,杨东升找到自己的同学,鉴定能加个塞儿,周期会缩短一些。
高梁点点头,心里想着:“实在没办法了,就把所有和死者相关的人抓来吐口水。”
没有被性侵,财物有损失;家里有他人长时间停留,似乎有约会;脸都被砸塌了,又像是深仇大恨……大概率是熟人作案,杀人夺财。问题是这熟人是谁?
所有人心里带着自己的猜想,按照分配好的任务继续开展侦查。
发给大连公安局的协查通报还没有回信儿,高梁和黎麦只能先去化纤厂继续调查。临走前,高梁交待陈利明和刘思宇跑一趟鲅鱼圈,继续询问死者的妹妹孟婷婷,让她详细讲一下她姐姐生前的交往情况以及和家里人为什么要闹翻。
到了化纤厂,高梁和黎麦找到了化纤厂后勤部门负责考勤的同志李春明,请他拿出厂子的考勤记录。两人翻看了孟佳佳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考勤记录,尤其是案发的前三天。
突然高梁发现了一个情况,和死者孟佳佳同时在班的还有一位快要退休的老同志张家发,但是在上次来化纤厂调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人。
李春明说,这位老张同志在化纤厂工作了40多年,马上就要退休了,结果却面临着下岗,一着急上火就病倒了。在昨天高梁和黎麦来的时候,据说他还在医院进行治疗。
高粱一边听着,一边翻看考勤记录。这大半年来,死者孟佳佳一直和张大爷一直是同一个班组,差不多同时在岗。而案发当天下午却只有张大爷一个人在岗。高梁觉得这非常值得注意,于是就问张大爷什么时候晕倒送到医院的。
李春明回忆了一下,就在案发当天,中午死者孟佳佳请假回家了,下午他就来锅炉房通知老张明天下岗的消息。老张还有半年就退休了,这一下岗买断,退休金就没了,当时就晕过去了。
高梁和黎麦对视一眼,或许可以从这个张大爷那里获得什么线索。于是问清楚他去就医的医院和家里地址,高梁和黎麦迅速开车先去往医院。
到了中心医院,高梁和黎麦却没有找到张家发。高梁找到自己做医生的发小,让他帮忙打听,结果这个张大爷当天来医院以后开了降压药就回家了,根本没有住院。
没办法,哥俩儿又往张大爷家里跑。
老张家是牛屯附近一排平房里的一户。高梁和黎麦找到他家时,张大爷正在家里对着老伴儿大发雷霆:“老子工作一辈子,到老了还被资本家欺负。我就不上班,只要我不上班,他们就不能把下岗通知书交给我,我就没有下岗。”
高粱和藜麦这时候推门进去,张大爷的火还没有发完,转头看见两个陌生人,吓得一激灵,问:“你们是谁?”
高梁和黎麦赶紧自我介绍:“我们是公安局的,跟您了解一点情况,关于孟佳佳的。”
张大爷回道:“孟佳佳怎么了?这姑娘没有上班吗?她出什么事了吗?”
藜麦看了一眼高梁,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说:“孟佳佳被人杀死了,想跟您了解点儿她生前的情况。”
张大爷和他老伴儿听完吓了一跳。老张赶忙说:“啊?!怎么会这样?!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从前天开始就病了,一直没有上班,我老伴儿可以给我作证。”
张大娘也赶紧点头表示认可。
黎麦赶紧安抚老两口:“您二位别紧张,我们不是怀疑您,我们就是想问问您一些情况。您是不是一直和孟佳佳在同一个班组?”
张大爷想了想,回答说:“不算是。我们是今年才调到同一个班组的。以前小孟在哪个班组,我并不知道。”
“您和他同一班组期间,有没有什么人经常来找她?”
“没有……再说了,哪有人跑到厂子找人的?那影响多不好啊!”
“您在仔细想想。”
“唉~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个事儿。前天早上一上班,有个小伙子来找小孟,他俩聊了挺长时间,聊的还挺开心。这时间里,我替小孟送了三趟热水,那个小伙子怪不好意思的,还给了我两根烟。我看他烟盒里也就三五根了,我俩就一起抽了。”
烟!!!
高梁精神了:“张大爷,您能记起来什么烟吗?”
“红色的烟盒,和我平时抽的不一样。我不认识那个牌子的烟。”
红色的烟盒!!!红山茶和吉庆都是红色烟盒!
“大爷你留着那两根烟吗?”
“那留着干啥啊!抽完就扔了。”
“烟蒂扔在哪里了。”
“锅炉房垃圾桶里了。”
“垃圾桶平时谁清理?”
“我和小孟清理。哎哟,我晕倒之前,还没清理。这两天我们都没上班,垃圾桶都没有人清理。”
黎麦小声嘀咕:“孟佳佳死了,不能再上班清理垃圾桶了。”
张大爷一时语塞。
高梁瞪了黎麦一眼,这是重点吗?
高梁继续问:“张大爷,您能记住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吗?”
“挺高的,长得挺精神的,浓眉大眼的,长方脸,说话挺有社会派头的。”
高梁想了想,对张大爷说:“张大爷,您能跟我们去一趟厂子的锅炉房吗?您帮我们找一找那几个烟蒂。”
张大爷一听就激动起来,直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去厂子,去了他们就把下岗通知书给我了。”
高梁和黎麦好说歹说也没有说动固执的张大爷,没办法只能先回到化纤厂。回到化纤厂,高梁让后勤部李春明帮忙打开锅炉房,看见垃圾桶已经清理了。
哥俩儿急了,高梁问李春明:“垃圾桶谁清理了吗?”
李春明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说:“我清理的,锅炉房里温度高,不清理会有味道的。”
“啥时候清理的,倒在哪里了?”
“就刚才,你们走了,我想进来看看有什么发现,帮你们找找线索。结果发现了垃圾桶没清理,我就倒在外面垃圾箱里了。”
黎麦赶紧冲出去。他戴上手套,拿出物证袋,把垃圾箱里的东西倒出来,蹲在那里挑拣。
李春明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公安同志掏垃圾,结结巴巴地问:“用不用帮忙啊?”
“不用不用,您在这做个见证人,再让其他同志帮我们再拿几副手套就行。”黎麦头也不回地说。
“好,好。”
天气虽然转凉,但是垃圾箱味道也不是那么好闻的。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春明快要窒息的时候,高梁站了起来。
“差不多了,有没有发现?”
“高师傅,扶我一下,腿麻了,我上厕所都没蹲过这么久。”
“看你个没出息的样儿。”高梁嫌弃地架起黎麦。黎麦举起物证袋,这么多烟头,都拿回去吗?
高梁和黎麦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下班时间。高梁和黎麦把烟头交给了杨东升,又洗干净了手,才挣扎着回到了办公室,又是一天没吃饭。他俩竟然是三组人马中最早回来的!
黎麦从办公桌抽屉里掏出两个好丽友派,扔给高梁一个:“高师傅,这是我新发现的零食,特别好吃。”
高梁撕开包装,一口气吞了下去,噎得直抻脖。好不容易用水送下去了,高梁腾出嘴说话了:“啥玩意儿啊?甜甜的!”
“嘁~没品位!”
“你是不是又欠打了?”高梁作势要打人,电话响了。
“喂,您好!刑警队一中队。哦,利明啊!怎么了?”
放下电话,高梁看见杜志春和赵鸿也到了楼下,转头跟黎麦说:“你利明哥哥和思宇哥哥今晚留宿鲅鱼圈,说是有了新发现。不等他们了,一会儿老杜和赵鸿上楼,咱四个先碰碰线索。”
第四章 千头万绪如乱麻,情浅缘深若临崖。
杜志春也带回来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在死者孟佳佳和她前夫梅小刚离婚之前,她已经和单位的李春明有过暧昧关系,被梅小刚发现,造成了夫妻感情失和。后来,孟佳佳又沉迷于歌舞厅这一类的娱乐场所,进一步造成了夫妻感情恶化。梅小刚和孟佳佳离婚的时候,夫妻关系破裂,还在家里大打出手,引得邻居和居委会前来调解,场面非常难看,影响也非常坏。
所以梅小刚的杀人动机非常强烈。
孟佳佳和梅晓刚离婚后,在歌舞厅认识了很多舞伴,其中跟一个姓梁的厨师交往了很长一段间,形同夫妻。虽然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这个姓梁的厨师,大家却并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在娱乐场所的人都叫他“梁子”,据说是一个大酒店的厨师。这个“梁子”和孟佳佳分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歌舞厅,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了。
杜志春为了寻找这个“梁子”,今天和市内几个高档酒店进行了沟通联系和逐一排查。除了万都大酒店在两三年前聘请过一个帮厨姓梁,其他酒店都没有姓梁的。
“会不会是他在吹牛啊?现在厨师挺受欢迎的,故意把自己说成厨师,其实是个帮厨。”高梁问道。
“有可能。”杜志春表示同意。
可是杜志春又抛出个难题,这人已经离开万都大酒店很久了,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营口市内。
“他长什么样子?”高梁问。
“据说是长的不错,长脸,浓眉大眼的,高个子。”杜志春想了想。
“和张大爷说的一样。”黎麦兴奋起来。
“张大爷?哪个张大爷?”赵鸿懵头懵脑地问。
高梁就把自己和黎麦今天的调查情况讲了一下。
“看来去化纤厂找孟佳佳的就是这个‘梁子’。”杜志春肯定地说。
高梁没有接茬儿,他听完杜志春和赵鸿的调查情况,心里觉得“梁子”的作案嫌疑也不能排除。可是他心里还是认为,就“梁子”和孟佳佳再见面还能相谈甚欢这一点来看,他杀人的可能性远远比梅小刚要弱得很多。
可杜志春却不这么认为。
这个“梁子”和孟佳佳在交往的过程中,无论有没有金钱往来或者其他矛盾,总归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太多瓜葛的。可是梅小刚不一样,因为梅小刚和孟佳佳之间有一个儿子梅江。梅小刚冲这一点,就不会轻易下手,因为儿子还是需要孟佳佳去扶养的。
高梁却非常不同意:“真气急了,还管什么孩子!”
杜志春叹了一口气:“你不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思。我和赵鸿排查了孟佳佳的邻居和同学,大家对梅小刚的人品还是很认可的。孟佳佳和梅江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单位分给梅小刚的。”
哥俩儿僵持不下的时候,黎麦弱弱地说:“我们要不再等等?或许利明哥那里会有什么新的线索。我…我总觉得孟婷婷和这件事儿脱不了干系,而且孟婷婷应该跟他姐夫有点什么秘密。”
高梁乐了:“麦麦小朋友,你这就不纯洁了,思想很复杂呀!姐夫小姨子这只有二人转里才能听到的段子,你怎么会知道?说,你最近干什么去了?”
黎麦心里很不忿,委屈地说:“我全都是为了案子着想!我并没有什么不良的思想!高师傅,你不要冤枉我。”
杜志春也很无奈,说:“高梁,你先别欺负黎麦了。既然这两个人都有嫌疑,我们想想办法怎么找到这两个人吧。”他顿一下,继续说:“如果工厂找到的烟蒂和现场找到的烟蒂所残留的唾液能对上,那证明梁子曾经在现场。可是厂子里你们也只找到一种烟蒂呀。”
高粱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就算能对上,那另一种烟蒂谁留在了现场的?孟佳佳这套性感的内衣到底是准备给谁看的?”
这时候陈利明电话打了进来:“高队,孟婷婷说,梅小刚前几天回到了营口。”
高梁愣了一下:“嗯?为什么孟婷婷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孟婷婷知道还不跟咱们说?”
“,你先别着急啊,我这不正是在问这件事了吗?总之很复杂,我明天一早回去再跟你说吧,今天我们要留在这儿,跟孟婷婷再谈一谈。”陈立明着急忙慌地挂断了电话。
高粱梁听见电话里的“嘟嘟”忙音,抬头看了看杜志春,说:“利明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杜志春也觉得很奇怪,说:“难不成真被黎麦说中了?”
黎麦悄悄地缩了缩脑袋,让高高的案卷把自己挡住了。
第二天一早,高梁一上班就看见崔立伟又等在了一中队办公室门口。
高梁说:“咋回事?你咋又来了?”
崔立伟这次表情一点都不傲娇了,相反有一点点的讨好和羞愧。“高梁,我得跟你承认个错误,昨天我再次检查那把现场发现的榔头,发现手柄上竟然还有一个人的指纹。但是这个指纹也不在前科劣迹人员档案里。”
高梁很是惊讶:“还有一个人的指纹?”
崔立伟点了点头:“是的,应该是两个人都用同样的角度握过这把榔头,第二个指纹把第一个覆盖了,提取到的指纹非常杂乱,很多都不能再用了,所以我提取的可识别的指纹非常少。今天我细一看,应该是两个人的指纹,所以说赶紧过来告诉你了。”
高梁问道:“会不会是死者的指纹?说不定她也使用过这个榔头。”
崔立伟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死者的指纹,应该是两个非常清晰的男人的指纹。也就是说,现场曾经有两个人用过这个榔头。”
高梁立刻陷入了沉思。现场有两种烟头,榔头上有两种指纹,那么作案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其实,他们说话的时候,杜志春也来了,也听到了。他一边思索一边说:“应该是一个人,我推翻了我原来的想法。”
高梁看着杜志春:“为什么这么说?”
杜志春说:“按照常规来看,杀人的时候,一般不会出现两个人交换手。我最早在看过现场之后,认为两个人在孟佳佳的家里,一个负责杀人,一个负责取财。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两个人先后到达了孟佳佳家里。第二个人是孟佳佳要等的人,也是第二个人杀掉了孟佳佳。”
高梁细细揣摩了一下杜志春的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第二个人到底是谁?
这时候,陈利明和刘思宇冲进了屋里。俩人二话不说就拉开了黎麦的抽屉,翻找能吃的东西。
高粱吓了一跳,问:“你们怎么了?被饿死鬼追上了?”
陈利明和刘思宇一人吞下了一个好丽友派。陈利明一边喝水送噎在嗓子里的干粮,一边说:“高队,你可不知道这一天一宿给我俩饿坏了,没吃上一顿正经饭。”
高梁看着他俩又好气又好笑,说:“别废话了,赶紧说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立明嘿嘿一笑:“知道吗?梅小刚原来是孟婷婷的男朋友,孟佳佳硬生生把他从妹妹手里抢来的。”
高梁、杜志春和崔立伟一起看向了他。这孟家姐妹还有隐情?!
刘思宇在旁边点了点头,附和着说:“是的,是这样的?本来孟婷婷,孟佳佳和梅小刚都是化纤厂的员工。孟婷婷和梅小刚是技术员;孟佳佳学习不好,没有念过多少书,顶替她爸爸进了工厂之后,只能去锅炉房烧开水。孟婷婷和梅小刚日久生情,成了情侣。可是孟佳佳也喜欢梅小刚,最后从妹妹手里抢来了男朋友,并且结婚生孩子。
“孟婷婷心里很是生气,可是也没办法。在她姐姐结婚不久,化纤厂在鲅鱼圈开设分厂,孟婷婷主动要求去鲅鱼圈分厂的实验室。不久就在本地结婚了。
“而孟佳佳两口子过了一段时间,好景不长,开始不断争吵,尤其是孟佳佳喜欢玩乐和跳舞,与梅小刚思想根本不在一路上。几年前,孟佳佳主动提出了离婚,而她的父母是非常地反对。因此孟佳佳和父母之间也闹非常不愉快,孟佳佳的父母干脆就直接投奔二女儿去鲅鱼圈生活。不久,孟家大儿子从其他工厂下岗后,也去鲅鱼圈开始做海产生意,所以整个家里除了孟佳佳,其他人都在鲅鱼圈。”
高梁三个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孟家的情况如此复杂?可是一个关键的问题还是没有说,高梁一拍桌子:“你俩在说书呢?梅小刚回到营口这件事,孟婷婷怎么知道的?他到底什么时候回的营口?”
陈利明一拍脑袋:“哎呦呦~光顾说八卦,都忘了告诉你们这件事。孟婷婷在梅小刚离婚之后也离婚了,本来是想和小刚再续前缘。可是梅小刚认为儿子梅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于是就躲开孟家姐妹去大连打工了。
“最近梅小刚听孟婷婷说,孟佳佳交了男朋友,就告诉她自己要回来把儿子带到大连去念书。当我们又给婷婷打电话说孟佳佳被杀了,她以为是梅小刚杀了她姐姐。于是,孟婷婷一直在跟咱们绕圈子,就是为了维护梅小刚。”
高梁瞪大了眼睛,“完啦?这就完啦?梅小刚人呢?你们没有打探他的下落吗?”
陈利明也瞪大了眼睛,“打探了呀!他已经来了呀!他在楼下讯问室里等着呢,黎麦和赵鸿正在那儿看着他呢。”
“你们俩上来干嘛?”
“吃东西,好饿呀!”
第五章 梅君到案连否认,梁子踪迹无音信。
高梁懒得搭理陈利明和刘思宇二人,对杜志春说:“杜哥,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李春明叫回来,也了解一下情况。昨天我们跟他接触的时候,他对他和孟佳家的关系只字未提,所以我觉得他也可能知道点什么。”
杜志春点点头,“我也觉得有必要把李春明叫回来问一问。”
高梁和杜志春商定之后,准备下楼审讯梅小刚。他看见崔立伟还没离开,就直接拉过来,说:“立伟,跟我一起下楼,直接采集梅小刚的指纹和唾液进行对比。”
崔立伟拿起工具包跟了上去。
在走廊里,高梁突然问:“东升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这种低级的错误都会犯?”
崔立伟叹了口气,说:“东升儿子确诊是脑瘫。”
高梁非常惊讶:“啊?!竟然是这样?我们能帮他做什么?”
“现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联系了我的大学同学,希望能把孩子送到沈阳去治疗。现在对他来说雪上加霜的是,他媳妇还下岗了。东升自尊心很强,不会主动向组织提困难。过后我再找他谈谈,希望他跟咱们说实话,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了。”
高梁也很无奈苦笑:“东升那个性格,能开口求助就怪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到了审讯室,高梁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浓眉大眼,的确是一个优质的老帅哥。这个人就是梅小刚。
高梁让赵鸿先去和杜志春汇合,听他安排,自己留下和黎麦审讯梅小刚。崔立伟趁着审讯的空档提取了梅小刚刚的指纹和唾液。
高梁给梅小刚到了一杯水,说:“梅先生,你先喝点水,我要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梅小刚看了看高梁,摇了摇头,说:“谢谢警察同志。”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来的时候那两位同志已经大概跟我说了。”
高梁也就单刀直入了:“那我不和你绕圈子了。先说说这几天你都在哪里吧。”
“我四天前回到营口,和孟佳佳见了一面,之后一直在鲅鱼圈。”
高梁挑挑眉。
梅小刚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其实我没有躲,我根本不知道孟佳佳被杀掉了。”
黎麦停止了写笔录,看着他,说:“你能详细说说你这几天的行程吗?”
梅小刚叹了一口气,“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把儿子带到大连的。我和公司请了假,四天前回到营口,就直接去找孟佳佳谈这件事,但是我们两个之间没有谈拢,随后我就去鲅鱼圈,想请岳父岳母帮忙说服孟佳佳让儿子跟我去大连。岳父岳母本来是很向着我的,事到临头他们还是更加偏帮自己的女儿。”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就是九月一号的中午,我去化纤厂找孟佳佳。李春明说她请假了,我又去家里找她。”
“你什么时候到她家里的?”
“大概下午一点左右。”
“什么时候离开的?”
“快下午三点了。”
“之后你干嘛去了?”
“我本来准备晚上找机会看看儿子,第二天一早回大连。可是我的小姨子,哦,不,是孟婷婷婷告诉我,说让我去鲅鱼圈找岳父岳母,他们可能帮我要回孩子。我立刻回到了鲅鱼圈。我太天真了。”
“这期间你一直在鲅鱼圈?”
“是的,孟婷婷一直说能帮我,我正好也请了长假,顺便就在鲅鱼圈看看老同事。这期间,她并没有告诉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直到今天早晨,孟婷婷带着两个公安的同志找我,我才知道,孟佳佳被杀了。”
“你在鲅鱼圈没有看到梅江?”
“梅江在鲅鱼圈?可是他没有住在姥姥家啊!”梅小刚很吃惊。
高梁紧紧地盯着他,心里是不相信他的,所以一直在寻找破绽。
高梁突然问:“你在孟佳佳的家里都做了些什么?”
梅小刚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迷惑,说:“没做什么,就是在讨论儿子的事情。”
“你好好想想,说具体点,所有的事情。”
梅小刚开始事无巨细地描述他到孟佳佳家里后的情况。
高粱对两件事比较关注。
“你帮孟佳佳修桌子?”
“嗯,饭桌的钉子起来了,我用榔头给敲进去了。
“你在她家抽了什么烟?”
“抽吉庆烟。”
高粱仔细听完,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异常情况吗?”
“其他异常情况……”梅小刚犹豫了一下,说:“佳佳好像有什么事儿比较急,一个劲儿的撵我走。”
“你离开的时候,你碰见了什么人吗?”
“我碰见了一个男人,正在上楼。”
“长什么样?”
“高个子,双眼皮,长得有点黑,呃,其实有一点儿像我,但是比我年轻。感觉上有些流利流气的。”
“他是要去哪家?”
“我不知道,我刚出门就看见他。只知道他往上走,我往下走,我没有回头看。”
办公室里,陈利明和刘思宇吃了东西,就缓过来劲儿了。赵鸿奇怪的问他们:“你们为啥不在鲅鱼圈好好吃点东西再回来?”
陆思宇冷哼一声:“你的利明哥是坚决不吃路边摊的。昨天我们到了鲅鱼圈,先找孟家父母,又找孟婷婷,天没亮又带着孟婷婷去找梅小刚。一转就是一天一夜。时间紧迫,他又不肯将就,我俩只能饿着。”
杜志春点着陈利明告诉自己的小徒弟:“千万不要学你利明哥哥那种贪图享乐的作派。我们也别跟他俩扯淡了,现在去万都大酒店看看这个‘梁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杜志春回头又交待了陈利明和刘思宇:“你俩缓过劲儿,去找一下李春明吧!”
陈利明应了:“我知道。还有一个事儿,昨天我们和梅江也见上面了,那孩子跟我说她妈妈都丢了什么。等得出空来,我跟高队说一声,我们还得从他们家丢失的东西入手找线索。”
杜志春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杜志春和赵鸿离开局里,直奔万都大酒店。
杜志春找到了万都大酒店的人事部门经理,找到了“梁子”的档案,了解了他的一些情况,确认他的容貌和之前排查工作中群众描述的一致。他们拿着档案复印件找到了这个人户口的属地派出所通惠门派出所,确认了他的真实身份。
“梁子”,真名梁守成,今年三十三岁,营口市西市区人;离异后独身,家住通惠门附近。曾经在万都大酒店帮厨,两年前辞职后经邻居介绍去营口到烟台的班轮上做厨师,上个月刚刚又辞职了。他的日常爱好跳舞、赌博,平时抽的是红山茶牌香烟。
杜志春可以肯定,出现在现场的其中一个人是他!
杜志春立刻给家里打电话,告诉高梁这个情况。高梁立刻请示李乐峰,是否要尝试对梁守成进行抓捕。
李乐峰思索了一下,通过电话告诉杜志春,让他们求助通惠门街道,让他们先去帮忙探探路,以免打草惊蛇。
杜志春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就和赵鸿求助通惠门居委会以调查学龄儿童就学情况为借口到梁守成家里敲门。
可是非常不巧,梁守成并不在家,他们扑了个空。那他能去哪里?
这次失败让杜志春和赵鸿只能从梁守成的社会关系重新查起。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崔立伟给高梁带来了鉴定报告上,榔头上的部分指纹和梅小刚能够对得上。现在就等唾液的化验报告了。
高梁犯了愁,现在能证明梅小刚出现在现场,可是另一个人还没到案。梅小刚是杀人凶手的可能性是对半开,接下来怎么办?拘留,还是不拘留?
高梁立刻给李乐峰打电话请示。
李乐峰在电话里没说上几句,干脆下楼到了一中队办公室,直接查看这几天工作记录。
李乐峰看了看在旁边眼巴巴等着他下决定的高梁,严肃地说:“高梁,我再给你十二个小时,今天晚上如果你能拿下梅小刚的口供,那么拘留绝对没问题?如果拿不下,我们最好就是采取监视居住。【注】”
高梁虽然问了李乐峰的意见,但是他本人还是倾向于拘留的,听到这话,还是有些不甘心:“梅小刚有重大作案嫌疑。他在现场出现过,而且留有各种痕迹。我认为拘留是没有问题的。”
李乐峰听了高梁的话,摇着摇头说:“先拘留他,的确没有程序错误,但是不没有排除其他可能性的情况下,我认为我们应该更谨慎。”
高梁还想开口说什么。
李乐峰抬手打断他:“就这么做吧,有问题我一力承担。”
高梁回到审讯室,还没有开口说话,梅小刚就问:”你们是不是要把我关起来?我是不是有杀人犯的嫌疑?”
高梁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虽然不太懂你们的工作程序,但是我知道我在佳佳的家里出现过,她死了,我脱不了嫌疑。”
高梁突然站起来,逼近他,问:“那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梅小刚吓了一跳,极力地否认:“不,不是我!”
高梁没有再理他,而是悄声告诉黎麦,制作监视居住的呈请报告。
第六章 真相才露尖尖角,群雄早已伺机动。
高梁拿着监视居住的手续问梅小刚:“你在市内还有什么经常居住场所吗?”
“我在新兴派出所附近还有一套住房。”
高梁一听,心里就放心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哪里能安置他。“按照法定程序,我们依法对你采取监视居住强制措施。这几天你必须居住在你自己的住所里,我们公安机关会安排警员陪你。”
梅小刚脸色有些苍白,他知道在查出真相之前,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必须得接受,于是点点头表示理解了。
黎麦立刻打电话给新兴派出所沟通这件事,接电话的是个老熟人李永秋。
黎麦把情况说明之后,李永秋嘿嘿一乐:“你们带的手续和犯罪嫌疑人来!我们派出所责无旁贷。”
黎麦狐疑地问:“你咋那么高兴?”
“不告诉你!”
另一方面,杜志春和赵鸿对于寻找梁守成还是一筹莫展,只能先回到队里。
下午六点钟,一中队的全体民警加副局长李乐峰又一次凑齐在办公室里。大家需要把这几天的工作全都拿出来重新梳理一下。
杜志春先把自己追查到梁守成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我们去他家扑了个空,就开始着手调查他的社会关系。由于近两年他长期在班轮上帮厨,和过去的朋友基本上断了联系,而他和家里人的关系也比较淡漠。所以追查他的下落现在看来是有难度的。”
接着,李乐峰指着陈利明,说:“利明,你讲一讲李春明的情况。”
“好的。我和思宇今天和李春明进行了接触。我们认为李春明和孟佳佳之间的联系主要在男女关系上。更主要的是,在案发的时候,李春明还在化纤厂工作,很多人都看见了他,所以他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但是李春明提供个线索,他和孟佳佳闹翻是因为孟佳佳离婚后并没有如之前的约定,等他离婚,而是搭上了一个姓梁的厨师,也就是我们之前一直提到的’梁子’。而李春明也曾经跟踪过他俩几次,发现‘梁子’在和孟佳佳交往的期间,还和一个洗头房的老板娘有关系。”
高梁一听,来了精神:“哪个洗头房?”
“就是渤海明珠小区后面那趟红灯区,那个女的是东边把头那家洗头房老板娘。”
李乐峰点了点头,说:“这条线不用跟了。李春明应该不是杀人凶手,跟本案应该没有关系。但是把洗头房这条线索给高梁,让他去跑。”
高梁接过陈利明写的纸条,看了一眼。接着,他也说了一下关于梅小刚的情况。
现在的问题就比较明朗了。如果梁守成到案后,采集到的指纹和唾液,与案发现场发现的是一样的,最大可能性是,梁守成和梅小刚先后到达了孟佳佳的家里。
可是如何判断谁是凶手呢?梅小刚的话也不可尽信。
李乐峰想了想,说:“你们记不记得梅江那个孩子说他妈妈的传呼机也丢了?”
杜志春笑了,说:“利明之前就曾经说过要追查赃物,咱们都忽略了。我觉得传呼机这里还是可以继续往下查的。”
李乐峰拍板:“这已经连着几天,大家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一会儿都回去睡觉。明天开始分成几条线,利明和思宇追查赃物,先去找电信公司看看这个传呼机在案发后还有没有使用?
“志春,带着赵鸿去营口港班轮公司走访一下,看看梁守成在船有没有比较亲密的朋友,能给他提供逃跑的条件。
“高梁,你们去找一找红灯区的那位老板娘。我觉得,她可能是个突破。”
安排好工作,大家就散了,准备明天继续工作。
临走时,李乐峰留下了高梁和杜志春。
“下个月咱们刑警队将会来一个新的大队长,这是上面派的。另外,市局的决定已经下了,咱们大队的副大队长交给了王平。高梁,你心里可以有意见,但是不要影响工作,你还年轻,以后还有进步的空间。”
高梁心中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还是要服从组织安排。
“志春,咱们分局将安排你去二中队主持工作,之后会担任中队长。王平走了以后,二中队剩下的都是小年轻愣头青,需要一个老同志把关。”
杜志春想起了往事,内心很是忐忑。“这样不太好吧?”
李乐峰知道他在想什么。“该放下的就放下,有些错误不该由你一个人承担。如果有人意见,组织给你撑腰。但是有个前提,现在孟佳佳被杀案必须得破了!否则下一步工作没办法推动。”
高梁另外想起个事儿。“东升的孩子确诊是脑瘫了,但是他一直没有跟大家说。我最近也是偶然知道的,咱们能不能帮帮他?”
李乐峰和杜志春听到这个消息也很惊讶,转念一想,更加发愁了,东升那倔驴似的性格,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
太阳升起以后,一切儿女情长都得放下,该工作还是得工作,该抓贼还是得抓贼。
一大早,高梁开着车拉着黎麦,跑到渤海明珠小区门口的孙家老铺吃了吊炉饼和豆腐脑。黎麦吃得是油渍麻花,面红腹胀。
高梁笑嘻嘻地问:“吃饱了吗?”
黎麦点头:“饱了,饱了!难得高师傅这么大方,吃得老撑了。”
高梁一巴掌呼到他头上:“说得我好像很抠门似的。这会儿吃饱了,不许再喊饿,今天我们可能又吃不上饭了。”
黎麦一听,立刻举手招呼老板:“再来两张饼,打包!”
高梁和黎麦直接按照陈利明给的纸条,找到了红灯区第一家。
这时候正是红灯区停业休息的时候。高梁费了半天劲才把门敲开。
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粉色睡裙的女人睡眼朦胧地出来,不耐烦地问:“谁啊?干啥玩意?不知道下班了?”
高梁也不废话,直接把工作证亮出来。
只听那个女人一声尖叫:“姑娘们,赶紧起床,赶紧跑!”
黎麦突然觉得自己短暂失聪了!
高梁一把按住她,气急败坏地呵斥:“闭嘴!我们不是治安大队的,我们是刑侦大队的!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那女人悄悄打手势让跑出来的女孩回去睡觉,哆哆嗦嗦地问:“警…警官,您要知道什么?”
高梁很崩溃:“什么警官?香港电视剧看多了啊?叫警察同志!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春梅。”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接手这个店?”
“我大概两年前接的这个店,从我姐们儿手里兑下来的。”
“你姐们儿是谁啊?”
“她就是这个店原来的老板娘,我是这个店的姑娘。”
“她叫什么名字?”
“钱芳芳。咋了?她犯事儿了?”
“你问那么多干嘛?我问你啥,你回答啥。她现在在哪里?”
“她说她在鞍山,开个发廊。”
“她有没有对象?”
“有啊,她对象姓梁,是个跑船的。哎呦,这个‘梁子’原来可牛呢,是万都大酒店的大主厨。他对芳芳可好了。”
“他俩现在还处着吗?”
“处着呢,一晃都三五年了,不过没结婚。说实在的,他俩都是离婚单身的,结婚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这样搭伙过了。”
“你去过钱芳芳在鞍山开的发廊吗?”
“去过,就在铁西区宁远镇。我看那是正经发廊,跟我们这不一样。”
“大姐,你还知道你这不正经啊?尽快关店吧!”
“知道啦,警官……不,警察同志。”王春梅看见一言不发的黎麦,笑嘻嘻地说:“小同志,下回你来我给你打折。”
“滚蛋!”高梁一声怒吼。
话分两头。
杜志春在营口港找到了班轮公司经理。正巧赶上今天班轮是在营口港停泊。
杜志春和赵鸿在经理的帮助下,上船找到了和梁守成比较熟的厨师。
这个厨师又高又胖,瓮声瓮气地说:“我跟‘梁子’比较熟,是我把他介绍到船上工作的。”
杜志春突然发现这个厨子说的并不是营口话,于是就问:“你说你是梁守成的邻居?你是营口人吗?”
“我不是营口人,我是鞍山人,我是梁守成他媳妇儿家的邻居。”
“他媳妇儿?梁守成也没结婚啊。”
“搭伙过日子呗。他媳妇儿叫钱芳芳,在我们那开了个发廊,‘梁子’每次下船都去鞍山。”
“他俩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梁子’虽然平时爱赌两把,也愿意跳个舞,唱个歌啥的,但是对媳妇绝对忠心,拿回来钱都交给她。哎呦!你还别说,最近他在船上可没少输,还欠我好些钱呢!我这次回去得跟他媳妇要。”
“他媳妇儿家住在哪?”
“住在铁西区宁远镇,发廊也开在那里。”
“他辞职之后,和你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他临走时说,他去弄点钱还我。”
杜志春得到了这个线索,立刻打电话给高梁碰头。
高梁在电话里告诉杜志春,他也查到了这个钱芳芳。梁守成很有可能在杀人后潜逃到鞍山。
杜志春乐了:“现在你也觉得梁守成作案嫌疑更大了?”
高梁说:“不,还是对半开的可能性。但我们必须得找到梁守成,把这对半开的另一半填上。”
这时候,乌云遮住了夕阳。
第七章 大雨滂沱夜追凶,拨云见日破邪恶。
高梁和杜志春两组人马回到刑警队集合,准备抓捕的法律文书和警用装备。
高梁三步并两步跑到楼上跟李乐峰汇报,并且请示是否现在前往鞍山开展抓捕工作。
李乐峰看着外面的大雨,有些犹豫。
高梁苦笑:“抓捕这事儿瞬息万变,有一点儿可能都不能放过。”
李乐峰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相信一个侦查员的直觉。可是他得对这群侦查员的安全负责。
外面的雨下得像冒起来白烟儿似的,很多年的秋天没有下过这么大雨了。
“那你们去吧。注意安全!”
高梁展颜一笑:“谢谢领导信任!我们现在立刻出发!”
李乐峰像个老太太一样絮叨:“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你们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放心吧!我带出去多少人,带回来多少人?”
一辆非涂装吉普车驶出了公安局大门。
另一辆车正在往局里驶入。车里的刘思宇看见了他们,立刻让陈利明调头跟上他们。
刘思宇拿出手提电话:“黎麦,你们去哪里?”
黎麦接起电话:“思宇哥!我们去鞍山。高师傅和杜师傅找到梁守成在鞍山的落脚点,我们要去抓他。”
“知道了,我们在后面跟着你。”
挂断电话,黎麦把情况告诉了高梁。
高梁乐了:“这样好!咱们就更有把握了。”
大雨还是耽误了行车的速度,雨刷器已经调到了最大档,还是扫不净车窗上的雨水,能见度不足五十米。
晚上八点左右到达了鞍山。这时候雨势有所减缓。
高梁拿着介绍信和协查通报找到鞍山铁西区公安分局,说明了情况。
铁西区公安分局在他们到达之前就接到了消息,立刻联系宁远镇派出所协助他们进行抓捕。
到了宁远镇,高梁他们六个人与当地派出所汇合。按照之前的线索和派出所提供的信息,他们锁定了宁远镇上鞍腾路一排门市房中东面第二家。
雨势又起来了。
高梁和陈利明把车子停得很远,六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趟着污水靠近了目标建筑。
根据派出所同志介绍,这排门市房是新盖的,前后都有门窗。大部分业主把这排门市房都改成了前店后居的功能。
高梁和杜志春蹑手蹑脚地绕着这一排房子转了一圈,对周围环境了如于心。而钱芳芳的发廊的灯还没有灭,后面的卧室里有个貌似男人的影子。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大雨已经转成暴雨,雨落的声音喧嚣不止;他们几个穿的深绿色橡胶雨衣在这黑夜中变成了很好的伪装。
派出所的同志在街口设伏;杜志春和赵鸿守在前门;高梁带着其余的人想办法从后门进入。
高梁让陈利明、刘思宇藏在门东面,黎麦藏在门西边,自己掏出一个妈妈们常用的钩针。陈利明悄悄竖起大拇指,高老大偷鸡摸狗的绝技要重出江湖了!
“咔哒…”一声轻响,不到两分钟,门锁开了。
高梁一脚把门踢开,四个人涌了进去。
一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穿着短裤,光着上身端坐在床上,好像正要钻进被窝里睡觉。听见声音,他惊讶地转过头看着门口四个人。
高梁一看,确定是梁守成,低声说了一句:“摁住。”
四个大小伙子迅速飞身而上,死死地把他摁在了床上。
杜志春带着赵鸿这时候也进了屋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人,于是问梁守成:“钱芳芳哪去了?”
梁守成愣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回来就没有看到她。”
陈利明和刘思宇把背铐给梁守成上好之后,像翻王八壳似的,把他翻个身,让他坐起来。
高梁盯着他问:“你回来几天了?”
梁守成眼睛咕噜噜的一转,说:“我回来半个月了。”
时间是对不上。
高梁冷笑一声,也不再问他。
黎麦和赵鸿两人把这个小店搜查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高梁悄声告诉陈利明和刘思宇留下,继续监视这个小店,直到钱芳芳出现为止;其他人押解梁守成连夜赶回营口。
赶回营口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夜半秋风像剔骨刀似的刮着这几个人身上。
高梁把梁守成铐在审讯室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李乐峰没有下班,也没有休息,正在等着他们回来。
可是高梁关于填满事实的另一半的预想却受到了障碍,因为审讯非常不顺利。
用证据攻破了梁守成所谓“半个月前就回到鞍山”的谎言,可是却没办法确定他和梅小刚到达现场的顺序。
梁守成一口咬定自己三点从孟佳佳的家里出来时和一个男人打了照面,看见那个男人进入孟家。关于榔头上的指纹,他解释是帮着孟佳佳修理桌子。
案发当日的下午一点到四点,这个时间段内梅、梁二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各执一词,现有的证据也完全无法判断梁守成和梅小刚的供述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审讯陷入了僵局。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审讯室里,杜志春和赵鸿还在与梁守成“缠斗”。
高梁想起来昨天陈利明去追赃,不知道结果如何。或许从赃物流向上有所突破。他立刻给陈利明打了电话,没等接通就被挂断。
李乐峰给高梁递了根烟,让他冷静下来,这个案子就差临门一脚,真相触手可及。
哥俩儿的烟还没抽完,就看见陈利明的车驶入公安局大院。
李乐峰定睛一看,勃然大怒:“这个兔崽子又犯毛病了!两个人就敢连抓带押!带梅小刚的时候我就想骂他了!这又来一次!”
高梁拦住暴躁的李局长,一个劲儿地说:“我让的,我让的,我让他把钱芳芳带回来的!”
陈利明也看见二楼窗户前站着的两个人,挥挥手,笑出了大白牙。
陈利明和刘思宇蹲到凌晨,真的等到了出去玩乐一夜的钱芳芳。
陈利明眼尖,看到了钱芳芳脖子上金项链是死者孟佳佳的,二话不说,和刘思宇一把摁住她扔上车就往营口赶。
摁住了钱芳芳,就拿住了梁守成,梁守成也不得不讲出实情。
五年前,梁守成和孟佳佳通过跳舞认,相处了几年的时间,关系非常亲密。之后,梁守成又认识了钱芳芳,对钱芳芳更加痴迷,和孟佳佳关系也就淡了。两年前,梁守成和钱芳芳以夫妻的名义一起去鞍山开起了发廊。
可是梁守成有赌博的恶习,在万都大酒店帮厨的时候名声就很差。到了鞍山,他也没有改邪归正。钱芳芳看着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每天骂他没有本事,不能赚钱。
正好钱芳芳的邻居在营口到烟台的班轮上工作,就帮梁守成找到了一份厨师工作。可惜梁守成这个人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到了船上以后也没有断了赌博的恶习,欠下了不少赌债,把家里的亲戚朋友借了个遍,也没有填不上窟窿。梁守成只能辞职。
梁守成跑完最后一趟船,下船看见了孟佳佳的妹妹孟婷婷。他就想向孟婷婷借钱。可是孟婷婷知道,这个人已经和她姐姐分手两年了,所以并没有借给他。但梁守成却告诉她,自己这次回来是跟她姐姐复合的,以后还是一家人,让孟婷婷把钱借给他。孟婷婷本来跟姐姐孟佳佳的关系就很一般,所以根本没想过借钱给梁守成,但心里却打了其他主意。
而梁守成看从孟婷婷身上捞不到好处,就决定还是直接去找自己的老情人,孟佳佳。于是,他到了化纤厂找到了孟佳佳。
他俩虽然分手,却并没有交恶。孟佳佳看见梁守成很高兴。两个人相谈甚欢。梁守成临走的时候,暧昧的告诉她,下午要去她家再续前缘。
孟佳佳很开心,于是中午赶紧请了假就回到了家里,准备好了饭菜,没想到没等来情人却等来了自己的前夫梅小刚。孟佳佳在和前夫大吵一架,并把他撵走之后,梁守成到了。
梁守成一进屋就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孟佳佳照实说了。
可是梁守成却发起火来。孟佳佳本以为他是吃醋,还在好声好气劝着。可是梁守成句句不离钱的事,孟佳佳也听出不对劲儿了。
“我说怎么来了就发邪火?合着不是跟我和好,是来讹钱的!”
梁守成觉得自己很受伤,于是就越吵越凶。等他回过神儿来,榔头已经砸向了孟佳佳。
梁守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起软枕盖在孟佳佳脸上,一下一下地把她的脸砸碎。
临走时,梁守成搜刮了孟佳佳身上值钱的首饰和传呼机,又从衣柜里掏出现金,落荒而逃。
审讯笔录交给了李乐峰,案子也告破了。高梁带着黎麦去给梅小刚解除监视居住,正巧,碰上了前来看望他的孟婷婷。
高梁说:“孟婷婷,跟我聊几句?”
孟婷婷苍白着脸,点点头。
原来孟婷婷也怀着自己的小心思。她看自己的姐夫梅小刚没有再婚,以为他一直惦记自己的姐姐。这次看见梁守成回来,她觉得是个让姐姐和姐夫彻底决裂的好机会。于是孟婷婷就给梅小刚打电话,告诉他孟佳佳找男朋友这件事情。正赶上梅小刚也想把儿子接到大连,就请了长假,回到了营口。
天意弄人,没想到梅小刚和梁守成竟然在同一天找到了孟佳佳。
高梁听完,看着孟婷婷,说了一句:”机关算尽太聪明。”
第一章 无名女尸藏背包,辽河岸边夜惊魂。
李乐峰把最后一口汤喝下去,正准备起来洗碗,看见儿子李大树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他。
“儿子,咋了?”
“梅江转学了,去大连念书了。”
“哦,对啊。他妈妈的案子结了,他也没人照顾,去大连和他爸爸一起生活挺好的。”
“他小姨跟他说,她妈妈是被野男人杀的,让他不要惦记他妈妈了,和他爸爸好好生活。还说,她以后会去找他们的。”
李乐峰心里升起一阵子厌恶,对于孟婷婷的厌恶。李乐峰跟儿子说:“有机会告诉梅江,不要听他小姨的话,他妈妈是被入室抢劫犯杀死的。父母虽然不在一起生活了,但是都是对他好的。这些话不要告诉别人。”
“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难得亲子时间,李乐峰还想问问儿子学习情况,结果电话响了。
“您好,我是李乐峰。”
“老李,我是佟欣。你快带人来辽滨公园……”
佟欣,主抓治安的副局长。今天晚上治安大队突击辽滨公园的治安问题。
辽滨公园,是本市一个免费的休闲娱乐广场,建在辽河岸边。经常有市民在这里坐船、健身、打牌。时间久了,就有人不干好事,在这里赌博、吸毒,甚至做***。
治安大队清理了好几次,没几天就死灰复燃。
今天治安大队有来“清场”,结果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李乐峰立刻给高梁打电话。
“高梁,你在哪里?”
“我和利明在喜子家撸串呢!”
“喝没喝酒?”
嘭~
高梁看着陈利明刚刚启开的老凌云(啤酒品牌名),吞吞口水:“还没有,马上要喝。”
“别喝了,赶紧去辽滨公园。治安大队在那里等着呢!”
高梁伸手拦住陈利明倒酒。“咋了?治安大队需要刑警大队支援?我们也不擅长扫黄啊!”
“别贫了!辽滨公园发现尸块,你赶紧叫上你们队的人,去!对了,叫上李永秋。他本来是明天去你们队里报到,现在让他提前上岗!”
高梁看着满桌子烤肉串、烤鸡翅、烤香肠、烤素菜四大天王和两瓶已经打开的啤酒,一咬牙:“老板,结账!”
晚上九点,已经抱着热水袋睡着的黎麦、在家追《陀枪师姐2》的赵鸿、给妈妈熬药的刘思宇以及租了一堆漫画准备躺在被窝里看的李永秋,被高梁一个电话全都召集到了辽滨公园门口。
李乐峰已经等在那里了,正在和佟欣碰头。
今晚上八点,治安大队对辽滨公园进行突击检查。在检查过程中,发现一个黑色背包无人认领。
治安大队大队长那杰以为是卖白粉的(贩毒人员)留下的,不敢承认,就让队员打开背包。
队员打开了背包,发现里面是一堆报纸,于是就把报纸掏了出来;背包深处还有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硬物,于是又把塑料袋全都打开……
“啊~~~”
杂乱的尖叫声吓跑了麻雀。
借着微弱的路灯看,那是一只手,女人的右手,还涂着好看的红指甲油。
李乐峰听完情况,环顾四周,问道:“立伟和东升来没来?”
“来了。”脚底下传来幽幽的声音。
李乐峰吓得一激灵。低头一看,果然崔立伟和杨东升围着那只手蹲着,一边记笔记一边拍照。
高梁和一中队其他人正在和治安大队队员逐一排查现场人员。现场的人神色各异,但是都被吓得够呛,已经有胆小的女人嘤嘤嘤地哭起来了。
高梁悄声对那杰说:“那哥,这只手能让辽滨公园消停到元旦。短期内不会有人再来这个不祥之地了。你们治安大队这段时间不用来这里打狼了。”
那杰怼了他一下:“你不贫嘴是不是难受?我们消停了,我看你们怎么办?这案子够你们喝一壶的!”
高梁嘿嘿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崔立伟走过来,拽着高梁来到李乐峰跟前,压低声音说:“这只手切口非常整齐,被控过血,处理的很干净。如果不是筋膜组织暴露在外面,我都以为是假的。”
“有变态杀人魔?”高梁惊讶地说。
崔立伟翻了个白眼,说:“你应该先考虑是不是医院的残肢;要是杀人案的话,凶手可能是医生、屠夫、厨师之类的。”
李乐峰及时制止了他俩的斗嘴:“你俩先别吵,先排查现场,背包肯定不能自己走过来的。”
深秋的夜晚来的早,现场这百十来个人很难注意到这个黑色背包。这个黑色背包也着实太普通了,和旁边打篮球的那些男生的背包混在一起完全不起眼。
一个年轻人突然抽搐了起来,流口水翻白眼,情绪激动又狂躁,引起了人群骚动。
那杰有经验,一看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毒瘾犯了。
现场越发混乱起来。
李乐峰和佟欣商量过后,让治安大队把先前查到的违法人员先行带离。
这时候,有个打篮球的小伙子突然开口:“我应该见过那个人。”
高梁一听来了精神,立刻追问:“你讲一讲情况。”
“我们都是打野球的,就是互相不认识,碰见了就一起打球。今天七点半左右,来了一个穿黑色运动服、戴棒球帽的人,把书包扔在我们书包堆里。因为我们当时已经要散了,我就跟他说:‘我们要散场了。’他没有理我,直接就去上厕所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讲?”
“我以为他出来跟我们打球了。我观察了一下,大家手里都有包,应该没有刚才那个人。”
高梁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让黎麦和李永秋去公共厕所里看一看。
黎麦和李永秋在公共厕所最后一个坑里看到一个棒球帽,俩人拿着长树枝给捞了出来。
黎麦嘟囔:“怎么老往厕所里扔啊!”
李永秋翻个白眼,说:“不然哩?送到公安局吗?公共厕所用来毁灭证物多方便啊!”
“你和犯罪分子思维一样了!”
“呸呸呸!你还学会扣帽子了!”
高梁在外面吼了一嗓子:“赶紧出来!在厕所里聊什么天!”
过了十二点,现场基本上已经排查完了,李乐峰只能让人先散了。
高梁留下了那几个打篮球小伙子的联系方式,让他们有什么想起来的及时和自己联系。
一队人马带着一只手回到了局里。
手,被崔立伟、杨东升带走了;警察,被高梁带走了。
一进办公室,高梁肚子就咕咕作响。
黎麦小天使掏出好丽友派就要往他头上砸,被高梁拦住了:“别,太甜了,吃完胃反酸。”
陈利明也在那里暴风哭泣:“我的烤串啊!”
刘思宇笑了:“都看过断手了,还能惦记烤串,你的心理也太强大了!”
赵鸿自言自语:“我也想吃烤串。”
李永秋气定神闲地说:“我坐在哪里?”
高梁想起来这是一中队的新队员,就把情况跟大家介绍了一下,把杜志春的位置给了李永秋。
高梁看着这几位,想起来李乐峰上次暴走。于是重新安排了一下分组:高梁、黎麦是一组;陈利明、赵鸿是二组;刘思宇、李永秋是三组。日常取证、审讯等工作可以按照组别进行;抓捕和押解必须三人以上。
陈利明知道是在说自己,吐了吐舌头,没敢吱声。
高梁分配完工作,回到案子本身。
“你们觉得咱们从哪里入手查尸源?”
“从医院呀。”李永秋漫不经心地回答。
高梁虽然头疼这位小爷的性格,但不得不说他的思维还是很敏捷的。他既没有丰富的侦查经验,也没有听到崔立伟的分析,却一下子想到这个。
高梁点点头:“对,从医院。我们要排除这是医院抛弃的残肢。”
陈利明有点儿挠头:“那纸包纸裹的,不太像医院扔的。”
李永秋也不争辩,笑着看高梁。
高梁同意李永秋的看法:“但是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这样,明天永秋和思宇就去排查医院。”
“利明和赵鸿,明天你们再去问问那群打球的小伙子,看一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信息。”
“我和黎麦跑派出所,看看最近有没有失踪人口的报案。”
“好!”大家异口同声。
高梁挥挥手:“现在都回家,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单位。我要在这里睡了,省的明天早上还要往单位折腾。”
说完,人已经躺在了行军床上了。
大家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脑子解散回家。
高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一股子烤串的香味窜到鼻子里。他一高蹦起来,寻着香味走了出去。
楼下,一个大叔在炉子前面忙活的正欢,一中队几个人和崔立伟、杨东升围着吃得正香。
高梁问他们:“这大半夜的干啥?”
陈利明说:“回去路上看见大叔要收摊,就把他叫到局里给咱们现烤现吃。”
高梁看看四周,确定院子里就剩他们几个了,严肃地说:“下不为例!……大叔,给我烤个四大天王。”
崔立伟突然举起烤鸡爪,在黎麦眼前晃:“小麦子,你看像不像刚才的那只手?”
黎麦把菠萝汽水喷了出来。
秋风萧瑟,吃饱喝足的八个人在值班室睡得呼噜山响。明天,天一亮,还有无数难题等着他们。
第二章 遍访寻踪无所获,谣言四起食人魔。
大清早,一中队的六个人在办公室里洗漱、整装,准备一会儿按照计划出去干活,李乐峰带着一个穿着警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进来了。这个人就是刑警大队新上任的大队长孙黎明。
李乐峰拦住风风火火往外走的几个人,说:“大家先等一下。今天是刑警大队大队长第一天报到,我带他来认认门,见见大家。我知道现在各中队的人都不全,但是新领导已经到了,还是要相互认识一下。这是你们的大队长孙黎明,这是一中队的六个人。”
六个人分别和新领导握手,并做了自我介绍。
李乐峰笑着说:“等王平带着二中队出差回来以后,我们再举行一个正式的欢迎仪式。顺便庆祝一下孙大队长和王平这个副大队长正式走马上任。”
大家互相看了看,陈利明还是比较机灵的,先鼓起了掌,大家反应慢了半拍,一起鼓掌欢迎。
李乐峰跟孙黎明解释:“看看这帮傻小子,就是不会场面上的事情。不过都是好孩子,以后慢慢相处就知道了。”
孙黎明立刻笑道:“当然,当然,一看就知道,都是老实孩子。”
大家捧场地笑了。可是高梁却笑不出来。从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孙黎明,心里就格蹬一声。
这个人算起来也算是李乐峰的同学,但和李乐峰、王世平、常荣不一样,他不是警校毕业生,而是委培生。从警校毕业后,他却没有回到原单位,而是想办法加入了公安队伍,和杜志春同一年入警。在当年那起案件中,他和杜志春一起进入现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后来他却免于处分,而杜志春消沉至今。
高梁虽然没有亲历,但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看见孙黎明,自然心里有点儿不痛快。
李乐峰一眼看透了高梁的小心思,暗中用眼神警告了一下高梁。
高梁缓和了情绪与表情,对自己的新领导表示了欢迎。
新领导的事情可以放在一边,残肢案还摆在眼前,所以一中队的人在和领导寒暄过后,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出去执行任务了。
上了车,黎麦突然问高梁:“高师傅,你认识咱们的大队长吗?”
“认识啊……老李不是刚刚给咱们介绍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瞎打听。”
黎麦瘪瘪嘴,不再说话了。
这一路,高梁和黎麦跑遍了辖区派出所,得到的结论都是近期没有人口失踪报案记录。
另一路,刘思宇和李永秋也是毫无收获。目前,营口市有能力做截肢手术或者断肢移植手术的只有市中心医院、市中医院和一家私营的瑞林医院。可是这几家医院近期都没有女性右手截肢手术。而且像手、脚这么大的离断肢,要么就做标本,要么统一登记后送往火葬场处理。总而言之,医院这条线也可以排除了。
最后,陈利明和赵鸿的希望也破灭了,那群篮球小子完全没有新的线索可以提供。
下午,李永秋和刘思宇先回到了办公室;紧接着陈利明和赵鸿也回来了。四个人沮丧地交换了信息。
赵鸿问:“接下来怎么办?”
李永秋自来熟地掏出黎麦的好丽友派,一边吃一边说:“还能怎么办?晚上去辽滨公园蹲着呗。”
陈利明表示怀疑:“昨天那么大阵仗,今天凶手不会那么蠢再去一趟吧?”
李永秋狡黠地一笑:“不一定等凶手,还可以看看有没有其他群众在讨论这件事。毕竟不跟咱们说的话,有可能会私下里说。”
话音未落,高梁回来了。他在路上就知道三路人马都铩羽而归。
一进办公室,他也不废话:“晚上黎麦、永秋跟我去辽滨公园守着。”
刘思宇惊讶地看了看李永秋。
高梁误会了:“我不是抢你搭档,是我们仨下了班以后都比较闲,没啥事情。思宇赶紧回家照顾老妈。”
陈利明解释:“刚才你没回来的时候,永秋就说晚上要去辽滨公园。”
高梁不以为意:“那正好,我们仨去。如果今晚上没有结果,明天你们仨去。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说着话,几个人要收拾东西下班。
这时候,新上任的孙大队长进来了。
大家不怎么熟悉,还是挺客气的。
高梁虽然有心结,但是懂规矩,就把这个案子以及今天的工作进行了汇报。
孙黎明笑着说:“大家辛苦了。咱们这份工作不容易,我很理解。但是大家也不要松懈。一会儿小陈、小刘和小赵再辛苦辛苦,跟着高队一起去吧。”
大家一愣。
高梁张了张嘴,刚想说“不用……”,刘思宇就拦住了话头:“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本来想在食堂吃完晚饭再出来,结果也没了心情。
高梁、黎麦、赵鸿、李永秋开了一台老桑塔纳,陈利明带着刘思宇开着私家车驶出了公安局大院。
拐出街口,陈利明给高梁打了电话,说:“我送思宇回家了,一会我去跟你们汇合。”
刘思宇惊恐的看着他,说:“大哥!你就这么违反纪律,好吗?”
陈利明耸耸肩:“反正老高同意了,他自己担着呗。你赶紧回家去陪你妈,啥都没有你妈重要。这个活我们几个能干,不至于这么多人陪着。”
刘思宇是遗腹子,他爸是烈士。他妈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二十多年娘俩相依为命。现在他妈妈的哮喘犯了,刘思宇也是心急如焚。所以陈利明这么说,他也就没有反对。但是他没好意思让陈利明送回家,而是自己半路下车,坐公交回家了。
陈利明也不跟他犯犟,把他放在公交车站,自己开车去与高梁汇合。
到了辽滨公园,陈利明找到高梁,把情况说了。
高梁说:“大队长刚来,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我明天我去跟领导汇报一下思宇的情况。”
李永秋笑嘻嘻地说:“不知道?怎么可能?孙大队长可是干政工出身,谁家的情况他都门儿清着呢!”
高梁打断他:“小爷,别跟我添乱了,咱们先干活,好不好?”
现在的辽滨公园果然像高梁说的,昨天出现一只断手,今天人少了一大半。但还是有不少人在公园里散步、打球、跳广场舞。
深秋的晚上来的特别早,而且太阳一落山就冷得不像话,再加上昨天的事情太吓人了,公园里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回家了。
李永秋坐在篮球场外面的小石凳上,把自己隐藏在树荫里,听着旁边收拾东西的小伙子们在那讨论昨天的事。
其中一个小伙子对同伴说:“昨天你就不应该告诉警察,你看见了那个人。今天警察又来问我们这问我们那,真讨厌。”
昨天跟高梁交流的小伙子表示不赞同:“哪能不告诉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警察也要破案的!再说,那手一看就是个姑娘的,总得知道哪个姑娘被害了吧?咱不能因为怕麻烦就不管了!”
“就你能!就你有道德!那你昨天看见的就那些吗?”
“我能想起来的就那些。”
“其实昨天我也看见了戴着黑帽子进厕所的那个人。个子挺高,驼着背,长得挺白的。”
“那你怎么不告诉警察?”
“你不知道!我昨天书包里揣着别人给我买的日本碟儿,那我敢跟警察说话吗?万一我把自己供出来咋办?”
“你看你这人,唉!”
另一头,黎麦和赵鸿跟在散步的大姨后面听八卦。结果更离谱。
“你听说了吗?昨天辽滨公园挖出来有一只断手。”
“我还听说了么?我就在现场好嘛?”
“哎呦,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邻居的儿子的发小的三姐夫在公安局。他说,这是一个食人魔。”
“什么?!”
“是啊,就是把人杀了吃肉,手啊、脚啊什么的,不好处理了就扔掉。”
“天呐!这么吓人!咱们也危险了!”
“危险什么呀?人家都是吃小姑娘,谁吃你个老太太?咬不动!”
哥俩儿越听到后来越没有营养,放弃了。
陈利明看见大家没吃晚饭,就知会高梁一声,去梁山小吃部给大家点菜,让大家轮流去吃饭。
高梁要给他钱,陈利明坚决不收。哥俩争执了一会儿,高粱拗不过陈利明。
陈利明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抄近路穿过了饭店的后门,看见饭店员工和帮厨正在把后门外边的垃圾桶推到垃圾箱附近。
突然听见帮厨喊了一声:“哎?这什么东西?今天没扔这么大块肉啊!”他闻了闻,“没臭啊!谁扔的?”
陈利明很警觉,立刻走过去,掏出证件,问:“怎么了?”
帮厨也很迷惑:“今天我们饭店厨余垃圾里没有肉,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多了一大块肉。再说,这是什么肉啊?我都没见过。”
陈利明看了一眼那块肉,还上面还附着皮肤,比较细腻。他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立刻给高梁打电话,让他们在四周看看有没有比较可疑的人物。
高梁问:“发生什么事了?”
“饭店后门的垃圾桶好像又发现了尸块。”
高梁立刻召集一中队的其他人,让他们在周围进行秘密的排查。随后,他给崔立伟和杨东升打电话,让他们尽快赶到辽滨公园旁边的梁山小吃部。
之后,高梁跑到小吃部后门与陈利明会合。他查看了一下,觉得陈利明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第三章 遍寻线索辽水滨,下游尸块又有新。
在刑警队的小会议室里,崔立伟把报告交给了李乐峰。
李乐峰看完了崔立伟的报告,把它传给了孙黎明,说:“黎明,你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高梁带着一中队的人散坐在了会议桌的另一侧,大家的表情都非常沉重。
昨晚出现的尸块,进一步加深了人们的恐慌。人们已经到了谈辽滨公园而色变的程度。辽滨公园恐怕要空置一段时间了,不会有人去,也不能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除此之外,尸源到现在毫无头绪。到底是什么人?
按照崔立伟出具的报告,这两天晚上出现的尸块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前天晚上的是右手,昨天晚上的是腹部。崔立伟推断,被害人为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
一个风华正茂的小姑娘到底与什么人结下深仇大恨,竟然被大卸八块,死无全尸。
黎麦突然悄悄的说了一句:“两次都是在辽滨公园或者附近发现尸块,这个凶手不会是在挑衅咱们吧?”
高梁想了想,说:“不会。他应该是觉得,辽滨公园人多,而且我们已经去过了,不会再去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结果我们却杀了个回马枪。所以匆忙在附近处理了。”
“孙队,您看现在怎么办?”高梁转头把问题扔给了孙黎明。
孙黎明看完了报告,把它又交给了高梁,说:“我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我是刚来的,不好发表意见。”
李乐峰宽厚的笑了笑:“没有那么多规矩,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我的想法就是尽快破案,不能扩大的案件的影响。这起案件目前看来性质过于恶劣,如果不破案,将会引大的恐慌。”孙黎明很是激动。
高梁只能表态:“我们一中队保证完成任务。”
李乐峰对这种放卫星的谈话倒是不以为意:“我也相信你们能完成任务,可是现在,尸源还没有找到,你的保证为时尚早。”
刘思宇突然开口:“我倒是有个想法。这个人连续两天在辽滨公园附近丢弃尸块,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放在这里,而是不远处的辽河。他应该是要把尸块投入河里,再冲到大海。这样就没有证据了。只是这两次应该都是被什么事儿给耽误了,我们最好再去查一下。”
李永秋突然想起来,昨天那几个篮球小子的对话,立刻响应自己的搭档:“我觉得可以再从那几个打篮球的少年身上挖一挖。我昨天排查的时候发现还有人见过那个放背包的男人,只是他跟咱们没有说实话。”
“那个人大致什么样子?”李乐峰觉得这是一个关键点。
“那小子说,放背包的那个人,个子挺高的,有点儿驼背,长的特别白,其他就没有具体情况了。”
“还可以再挖。怎么才能让他们说实话呢?”高梁觉得叛逆期小男生还是挺棘手的。
李永秋嘻嘻一笑,那个小子看黄碟。
高梁气乐了,说:“只要不是聚众、公开,他自己在家看也不犯法。就算是有买卖行为,也是归治安管,也不归咱管。”
李永秋翻了个白眼,说:“咱知道,可他不知道啊!所以我们可以拿这个事儿去唬一唬他呀。”【注】
高梁气乐了,说:“好!这种缺德事儿就你和陈利明去吧。”
陈利明很是委屈:“我都没有说话,怎么就好像我一直都只能干缺德事似的。”
大家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了不少,至少没有刚才压抑了。
“饭店那条线就我和黎麦去吧,仔细找找,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高梁直接开始安排任务。“思宇和赵鸿,你们两个最近跑一跑辽河沿岸,看看有没有人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按照思宇的猜测,我觉得这个人会继续想办法,把剩余的尸块继续扔到辽河里。”
李乐峰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高梁突然反应了过来,赶紧一个紧急刹车。“孙大队,您看这么安排行吗?”
孙黎明笑容可掬地说:“可以,。可以。我刚来不了解情况,大家就按照小高的安排去做吧!”
高梁悄悄地抹了一把冷汗,真是的,视自己的直管领导为无物,自己的政治生涯要到此结束了!
李乐峰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下,狠狠地瞪了高梁一眼。
局里这些事,按下不提。一中队得六个人,按照高梁的分配,分别开展侦查工作。
第一条线是陈利明和李永秋。
陈利明对李永秋这个人充满了好奇。他帮忙了一个案子,就入了局党组的法眼,从派出所直接调到了分局。不少人都在猜测他的身后是多硬的后台。可是陈利明在几天的接触下发现,李永秋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刑侦人才,就是性格太恶劣了。陈利明把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地跟李永秋说了。李永秋非常惊讶:“陈哥,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性格恶劣?”怼得陈利明哑口无言。
高梁之前留下了那几个篮球小子联系方式,哥俩一个个打电话联系。但是只有当天跟警察进行交流的小伙子愿意配合;其他人依然是一问三不知。
在打电话过程中,李永秋听出了昨天另一个小伙子的声音,于是拿过电话就告诉他:“我知道你是谁。最好配合我们警察工作,否则你干过什么,我立刻告诉你父母或者学校!别以为买几张日本碟是神不知鬼不觉,这些卖碟的人都在我们掌握里呢!”
电话的另一头,犹豫了半天,说:“我要是配合你们,你们能不告诉我爸妈吗?”
“可以啊!只要你告诉我们实话!”
于是他俩和那个小伙子约定了地点,还是在辽滨公园碰面。
放下电话,陈利明说:“我觉得我非常有资格说你恶劣!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第二条线是高梁和黎麦。
饭店几位员工提供了一些情况。他们把垃圾桶露天放在后门门口是为了保持厨房干净卫生,因此经常有人在路过的时候会往里扔垃圾,一般都是纸巾、雪糕棒、饮料瓶之类的。
其中一个负责传菜的小伙子想起了一件事。那天他去后厨传菜的时候,听见了外面扑通一声,他觉得又是路人往里扔垃圾,就没在意。现在想想,那么大声,一定是个重物,很有可能就是这么大块肉。
高梁追问:“大概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晚上六点多钟的时候。”
六点多钟!正好是高梁他们到达辽滨公园的时候!
高梁立刻给陈利明打电话。
陈利明反馈的情况有些类似。
那个打篮球小伙说,这个人从公共厕所出来的时候,其实戴着帽子,当时正好是治安大队警察过来清场。于是他又折回了厕所,之后如何离开现场的就不知道了。
高梁想了想:“也就是说,这个人来辽滨公园,可能真的是准备把尸块扔到河里的,只不过两次都被警察到来打乱了计划。一次是治安大队,一次是我们。”
黎麦点了点头:“看来只能等思宇哥和赵鸿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发现了。”
第三条线是刘思宇和赵鸿。
哥俩沿着辽滨公园十几公里走了个来回。还真有个钓鱼的大爷,提供了一些情况。在大前天傍晚,他在二本町附近的河沿儿钓鱼。在要收竿的时候,有个小伙子拎了一大坨的塑料袋就要往辽河里扔。大爷看不惯,就吼了一嗓子,把那个小伙给吓跑了,东西也没有扔进去,而是被他带走了。
刘思宇问大爷:“那个小子长什么样?”
大爷努力回忆了一下:“哎呦!他戴个帽子我也没看出来,但是看起来挺高的,有些驼背。”
高梁汇总了三条线的线索,想起来崔立伟说过,尸块的切口非常整齐,凶手有可能是很有经验的医生,屠夫,厨师等职业人员。
如果是医生的话,这种手法是需要长期锻炼的,最大的可能是外科医生。营口这种小城市,能上大手术的外科医生也就百十个,实在不行就一一排查吧!高粱如是想。
于是,他把三组人马再次集合,召回队里,让二组、三组各归各位,回到原来的搭档身边,重新分配任务。既然知道了嫌疑人大致的容貌,那就按图索骥。
刘思宇和李永秋接到的任务是去排查全市几个大医院的外科大夫。
陈利明和赵鸿去排查各个大饭店的后厨。
高梁和黎麦去屠宰公司走访一下。
一中队开始着手新的侦查工作时,西市区渡口派出所接到了报案,在渡口附近的苇塘里发现了尸块。
西市区公安分局知道站前区公安分局这几天出了个类似的案件,立刻把案件线索移交过来。
崔立伟第一时间把尸块拿到了实验室。
崔立伟很快给出了结论,这次的尸块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左脚,和之前发现的两部分尸块都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李乐峰勃然大怒:“这也太猖狂了!凶手一次次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抛尸,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高梁仔细看了看现场照片,说:“这个尸块是冲到芦苇塘里的。看来思宇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人就是要沿着辽河抛尸。”
第四章 凶手作案不留痕,少女他乡无芳踪。
“在渡口发现的尸块已经出现了腐烂的情况,据我的推断,这个尸块应该是一周前就被抛到了河里,随着这几天涨落潮,被冲到渡口芦苇塘附近,被烂泥困在那里了。”杨东升放下报告,看着大家。
从第一次发现尸块到现在已经一周多了,尸源还没有找到,对抛尸人的调查也没有进展。
“你们之后还有没有再去调查失踪人口?”李乐峰眉头紧锁。
高梁回应道:“有。我们已经把搜寻失踪人口的范围扩大了,现在给全市六个县区都发了协查函,有任何失踪人口的报案或者相关线索就立刻跟我们联系。”
“还不够。我回头跟青琪局长请示,我们需要再扩大范围,通过市局给辽河沿岸的所有城市发协查通报。另外,排查情况怎么样?”
“市内各大医院的医生都排查过了,没有类似这种长相的人。”刘思宇看了一眼李永秋。
李永秋接过话头:“其实我们现在对这个人的长相并不十分确切地掌握,可以说现在掌握的东西,比如驼背什么的都是可以伪装的,唯有个子是不能伪装的。”
个子高,皮肤白,这种描述实在是不算明显特征。
“立伟,帽子上有什么发现吗?”高梁问道。
“没有。开始我还寄希望能提取到毛发、皮屑什么的,可是帽子在粪池里浸泡过,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我把帽子清理了一下,发现帽沿上有模糊的‘银行’字样。”
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那我们就从这个帽子从头再来吧!”高梁说道。
高梁让一中队的人带着帽子的照片到市内各大银行进行排查。
最后陈利明和赵鸿找到了交通银行,交通银行在几个月前曾经发过这种帽子。
陈利明找来了分行经理,亮出证件,拿着帽子的照片,问:“请问这是你们银行发放的帽子吗?”
交通银行经理仔细看了看,说:“是的。这是我们在推广信用卡的过程中,曾经向市民发放的广告帽子。”
“你们什么时候发放的?”
“大概两个月前吧。”
“你们都在什么地方发放过?”
“我们发放的地点主要是在人流比较密集的地方,比如东升市场、渤海大街、华联大厦、兴隆超市这样的地方。”
陈利明心里有点儿失望,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发放,找帽子的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拿到这种帽子,需要什么条件吗?需要登记或者是办理信用卡吗?”赵鸿接着问。
“需要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因为过后,我们会给市民打电话,介绍信用卡。”
“总共发放了多少顶帽子?”
“一万顶左右。”
“你们有登记的资料吗?”
“那可太多了,各个支行都应该有。我们得给您调。”
“好的,请尽快,麻烦您了。”陈利明和赵鸿谢过经理,留下了联系方式。
站前公安分局的会议室里,市公安局局长黎昆山和站前公安分局局长王青琪正在听取孙黎明的汇报。
李乐峰昨天让其他两个中队调配出部分警力,让他们支援一中队,参与到案件中。
“从发现第一个尸块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周了。整个社会上的谣言甚嚣尘上,各种说法都有,城市里人人自危。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我作为大队长难辞其咎,深表痛心。我们会再接再厉,争取尽快破案。”孙黎明最后做了表态发言。
黎昆山看了看刑警队的各个警员,神情沮丧,疲惫都写在脸上。尤其自己的儿子,脑袋一点一点地,都快靠在赵鸿肩上睡着了。黎昆山心里也是不忍。
王青琪安抚了大家:“大家也别灰心。虽然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我也要说,破案有时候看运气。我们只要坚持‘打击犯罪,为民除害’的信心,一定能拿下这个案子的。”
大家振作了起来。
李乐峰接着说:“这个案子影响虽然恶劣,但是想通了也就是一起杀人案,离奇的是处理尸体的方法。所以我们不能被表象迷惑了。会议室里的同志们现在就是辽滨公园碎尸案专案组成员了,会后到一中队报到。”
会后,一中队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李乐峰又调配了小会议室给他们使用。
专案组开了个案件碰头会,李乐峰和孙黎明也参加了。
高梁给大家简单叙述了案情和前期工作后,抛出了目前手头上掌握的情况。
“交通银行登记名单已经拿回来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核对名单上的人员信息和身份,看有没有符合抛尸人体貌特征的。
“利明和赵鸿先别管这里,上次让你们排查厨师,后来被帽子的事情打断了,现在继续。
“我和黎麦上次在屠宰公司没有什么收获,医生那条线也堵死了,就剩下厨师这个职业了。”
李永秋突然开口:“为啥一定是屠宰公司的屠宰工呢?街上卖肉的、买熟食的,也可能做到啊!”
大家惊讶地看着他,给他吓坏了:“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李乐峰一抬手,说:“不,永秋说得对!这也是一条线。”
“那人可就多了!现在正在做这行的,以前做过这行的,咱们想全掌握也不可能啊!”孙黎明愁得直咋舌。
“那也得干!明天我和黎麦就去这几个市场的派出所**况。”
接下来几天,没有新的尸块被发现,整个专案组陷入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中。
在按照交通银行的发放名单查找人员时,专案组发现有几个人联系不上,可能留的是假名字和假联系方式,也有可能是联系方式已经不用了。
刘思宇和李永秋拿着这几个无法联系的电话号码或者传呼号码去电信部门查询。结果,只有一个真实的、而且在用的座机电话,这个座机机主是一个中年男人。刘思宇又辗转联系上了机主。机主说自己在外地出差,这个电话号码是他家老平房的,那栋平房租住给一个年轻女孩了。这正好从年龄上符合了被害人的情况。
一片黑暗中的一丝光明!
刘思宇立刻向高梁汇报。
高梁肯定地说:“一丝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高梁立刻带着黎麦去和刘思宇、李永秋汇合。他们四个按照房东的介绍,找到了位于白庙子副食批发市场附近的一排老平房。
高梁立刻联系属地派出所支援。在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找到了街道办事处。
根据街道办事处介绍,这户里住着一个外地单身小姑娘。
街道的工作人员拿出常住人口登记表,指着一个年轻女性的照片,说:“就是这个姑娘。”
程敏,十九岁,河北省保定市人。
街道工作人员带着几个人去了程敏的家里,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答。
这时候,街口走过来一个老大娘,看见他们敲门,就随口说了一句:“这姑娘好几天不在家了,可能回老家了。”
高梁立刻问:“大娘,您知道这姑娘是做什么的?”
大娘说:“小程姑娘平时在白庙子市场卖豆腐脑。”
“您老平时和她有接触吗?”
“有啊,我经常赶她出摊前来买碗豆腐脑。”
“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她说是家里遭了灾,她父母养不起她了,就让她跟着舅舅来东北了。她舅舅来了这里没几天就去大连打工了,她留在这里卖豆腐。她说她家祖传的豆腐脑手艺,我吃过,是和咱们的不一样,特别嫩,好吃!”
“她什么时候搬来的?”
“搬来小一年了。”
“大娘,您最后一次看见她,大概是什么时候?”
“哎呦,记不住了。我大概有小半个月了没看见她了,可能是回老家了。”
“您怎么知道她回老家了?”
“她之前说她攒了点儿钱,可以回老家盖房子,有了房子,她爸妈也不会再撵她走了。”
高梁想了想,决定进去看看。于是他给房东打电话,问他有没有这座平房的钥匙?
房东很为难,说:“把房子租出去,我就让姑娘换锁了,我家没有钥匙,这事儿我们可得避嫌。”
高梁对街道工作人员和老大娘说:“这样吧,您二位做个见证,我们进去看看姑娘家里情况。这好长时间见不着人,咱们看看情况,图个放心。”
工作人员和老大娘同意了。
于是,高梁掏出自己的小工具三下五除二地开了门。
这平房是个三间开的房子。东面是卧室,西边是作坊,中间是厨房和餐厅合体后面留个小空间是厕所。餐厅桌子上的饭菜还在,可能是因为天气比较冷,虽然已经长了绿毛,但没有招来虫子;东边卧室里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桌子上还摆着电话和姑娘擦脸的雪花膏;西边的作坊里还有半袋黄豆,电磨的电源也没有拔下来。虽然整个房间里落了一层灰,但是明显是有人住的。
看来姑娘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失踪了。
其他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高梁拿起手提电话,给崔立伟打了个电话:“立伟,和东升马上到白庙子市场对面的平房。”
第五章 大海捞针针不见,万中挑他他初现。
崔立伟和杨东升很快赶到了现场,在街口看见了等着他们的黎麦,随着他进到程敏的家里。
居委会街道的工作人员和邻居大娘作为见证人,神情更加紧张了起来。
高梁打开了立在墙角的柜子。那是一组老式木头衣柜,一半衣柜,里面只有三两件夏装和三两件春秋装,冬装好像还没有开始置备;另一半是一排小抽屉,除了第一个抽屉里有一张存折和程敏的身份证以外,其他都是空的。
高梁打开存折一看,户头名字是程敏,上面有3000元。
崔立伟在桌子上发现除了姑娘使用的雪花膏以外,还有她的梳子。他从梳子上取下了几根毛发装进了物证袋。
侦查人员在屋子里有条不紊地工作。屋子的门窗都是上了锁的,而且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屋子里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也没有丢失任何财物。
黎麦问邻居大娘:“平时小程姑娘和人有过矛盾吗?”
“没有,没有,这姑娘才来不到一年;长得又好,又懂礼貌;自己也怪可怜的。谁能跟她有过节啊?”
程敏姑娘租住的房子在这排平房的最西侧,所以她把西屋作为磨豆子的小作坊,影响不到其他人,也不会因此产生矛盾。
高梁让刘思宇和李永秋去看看外边的环境。
周围的邻居也都是住在这里很久的老街坊,相互之间也都是比较熟悉的。
现在是下午四点,大部分的人还没有下班。对这栋屋子已经的勘查工作已经基本完成,高梁让刘思宇和李永秋留在这里看守现场,顺便排查一下周围的邻居。
崔立伟和杨东升带着现有的物证赶回局里,和那些碎尸块进行比对。
而高梁和黎麦带着派出所民警转向了白庙子市场。
到了白庙子市场,高梁找到了市场管理员,跟他打听程敏平时卖豆腐脑的位置。
市场管理员拿出摊主登记簿,告诉他们,程敏不是固定摊主,而是每月只交十块钱的管理费的临时摊主,所以她没有固定的位置。
高梁他们几个这下发愁了。白庙子市场占地三十多公顷,上百个摊位,一一排查起来也是一项大工程。
管理员向他们建议,程敏是卖豆腐脑的,一般都是供应早餐的,应该会经常在面食区那里出摊。而且他有印象,他曾经在那里买过程敏做的豆腐脑,特别香。
高梁他们几个也不耽误,谢过管理员,直接奔向了市场的面食区。白庙子市场的面食区很多都是售卖油饼、馒头、包子什么的;也有几家早晨卖油条,其他时间卖油炸糕的。
几个人沿着面食区的小道,和摊主打听程敏。还别说,真有不少人记得这个卖豆腐脑的小姑娘,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来这里卖豆腐脑,却没有人记得住。
这时候一个卖油条的大哥想了起来,告诉他们,程敏应该是在两周前的周二没有再来的。因为当天下雨,买油条的人不多,这个大哥想自己把剩下的油条吃掉,就要买一碗豆腐脑配着吃,结果却没有看到程敏来。
两周前的周二,那是治安大队去辽滨公园前三天。也就是说,小姑娘的死亡时间是在两周前的周一晚上到周五被抛尸的时间段内。
“平时这小姑娘跟谁来往比较密切?”高梁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小姑娘应该是个外地人,跟谁都很客气,东西也是物美价廉。如果非要说跟谁关系好,她跟生鲜区的一个男的关系不错,我看那个人有的时候会帮她挑的豆腐脑的担子过来。”
“您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市场这么多人,天天人来人往了,认不全。”
“那人长什么样?”
“挺白的,挺高的,看起来不年轻了,其他就记不住了。”
生鲜区离面食区还有一段距离,高梁带着人立刻赶往生鲜区。这时候已经五点了,很多摊主开始收拾东西了,他们需要抓紧时间了。
可是,很遗憾,到了生鲜区,摊主们大部分已经回家了。剩下几个摊位,也没有问出什么来。
高梁只能先和黎麦回到局里。
到了局里,高梁就堵在技术中队门口,等着崔立伟。
门开了,崔立伟看见这尊门神吓了一跳。“你干啥?”
能说我这不是等结果呢吗?
崔立伟告诉他,没有那么快,让他耐心一点儿。
第二天一早,高梁带着黎麦又到白庙子市场进行摸排。
生鲜区的一个猪肉摊主告诉他们,的确有这么一个男人,长得白白高高的,但是不驼背。这个人叫“大丰”,是卖白条鸡的。
他们按照摊主的话,在市场西边找到了那家卖白条鸡的地方。
可这不是一个摊位,而是一个门店,门上紧紧扣着大链锁。
高梁和黎麦走访了周围的店主和摊主。他们都说,这个白条鸡店的店主本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开店,这次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大概也有快两周了。
高梁和黎麦回到了市场管理员那里,找到了这个店面业主的联系方式,并且跟他取得了联系。
原来这个店面是业主转租给了这个男人卖白条鸡。
高梁让业主拿着合同赶过来说明情况。
业主很快就到了。他把租赁合同交给了高梁,原来这个人叫闫丰,是一个30多岁的单身汉。
黎麦悄悄捅了捅高梁,说:“看来这个闫丰就是抛尸的人。”可是半天没等到高梁反应。
其实高梁是被惊着了。自己有一个小学同学就叫闫丰,已经20多年没见了。这个人小的时候长倒是挺白净的。会不会就是他?!
高梁不动声色的继续询问,可是业主定期收租,对他也所知甚少。
高梁和黎麦从白庙子市场出来,直接过马路又回到了程敏的家里。
刘思宇和李永秋也正好在现场。
刘思宇告诉高梁:“周围的邻居都排查过了,没有什么新发现。只有一家,就是后排西数第一家,和程敏家正对着的那户没有人。”
“那户主人叫什么名字?”
“我们从街道查了一下,叫闫丰。好像是一个单身汉,自己住在这里。”
黎麦迅速看了高梁一眼。
高梁把他们在白庙子市场发现的情况告诉了刘思宇和李永秋。
看来这个闫丰有重大作案嫌疑!!!
高梁让他们继续看守现场,自己赶回局里像李乐峰和孙黎明汇报。
汇报结束后,高梁说出来自己可能和闫丰是小学同学的事情,申请回避。
李乐峰和孙黎明商量了一下,请示了王青琪局长之后,认为高梁与闫丰之间没有重大利益关系,不需要回避。
高梁松了一口气,真不愿在真相面前急刹车。
高梁回到一中队办公室,正巧赶上崔立伟过来送报告。
“我直接告诉你吧!东升从省厅拿回的报告显示,毛发、尸块的确是一个人的。”
高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最坏最后的结果,果然如我们所想。”
崔立伟也很难过,拍了拍高梁的肩膀,转移话题:“昨天东升去省厅,人都没回来,就在那里等着他们做检测。现在省厅有了快速检测设备,一晚上结果就出来。”
高梁点点头:“辛苦你们了。”转身进到了一中队办公室。
“刚才立伟拿到了结果,失踪的女孩就是被害人。从家里找到的毛发经过dna鉴定,可以确认和尸块属于一个人。”
在场的侦查员都见过程敏的照片,是一个白白净净,乖巧可爱的女孩儿。这样的结果,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大家心里都觉得很难过。可是难过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找到凶手。
高梁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说:“目前我们掌握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就是抛尸人很可能是白庙子市场里一个卖白条鸡的店主,叫闫丰。
“寻找闫丰之前,我们还得解开女孩失踪的一些谜团。我们在现场勘查时发现,西屋的电磨电源并没有拔下来。程敏通常在清晨开始磨豆浆、点豆花,电源没有拔下来,证明她是在早晨的时候临时离开家里。到底什么事儿需要她离开家里?”
大家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二中队的朱智带着支援一中队的民警们回来了。
高梁迎去说:“朱哥,你们明天开始不用排查了,现在基本锁定了嫌疑人。”
接着高梁把这几天的情况跟他们说了。
朱智想了想,说:“现在尸源找到了,找凶手又成了大海捞针。”
高梁苦笑:“所以我们还是要绕着被害人找凶手。”他指着陈利明和赵鸿,说:“你们一会儿去支援思宇他们哥俩儿。我们现在看见程敏家里春秋的衣服也就那么三两件,肯定有人记得她平时都穿什么衣服,看看缺少哪件,应该就是她遇害的时候穿的衣服。我们现在只见尸体,不见衣服,这也是条没断头的线索,还有侦查价值。”
黎麦从头到尾一直趴在桌子上,没有讲过一句话。
高梁以为他病了。
黎麦摇了摇头,说:“我就是觉得很难过。这么好的姑娘,到底和这个闫丰结了什么仇怨,竟然被这么对待!”
陈利明想了想,说:“不一定是结仇,也可能是情杀。”
“情杀?能把情人大卸八块,也没什么情,只剩下仇了。”朱智不以为然。
第六章 百里远乡亲无音,一街近邻包祸心。
高梁抬手制止了他们的争论,问黎麦:“你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有没有和保定当地公安局联系,让他们寻找程敏的家属?”
黎麦点点头,说:“联系了,但是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家属,有消息会跟我联系。”
高梁叹了一口气自从发生这起案件,他叹气的时候比以前多了不少说:“暂时联系不上也好。现在他们的女儿只有一手一脚一块肚皮,连头都没找到,父母来了也没办法接受这种事实。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找到尸体或者找到凶手,都算是给死者一个交待。”
提到找凶手,朱智也发愁了:“这种单身汉最难找了,也没个老婆孩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杀人就跑干抓不着。”
高梁笑了笑:“朱哥说的还挺押韵。单身汉没老婆孩子,还有父母兄弟,又不是孙悟空。”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立刻给孙黎明打电话:“孙队,跟您请示一个事,这个闫丰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目前他的家里没有人,我想直接进到家里去看一看。”
孙黎明在电话那头犹豫了半天,说:“你还是请示一下李局吧!”
高梁赶紧给李乐峰打电话汇报情况。
李乐峰说:“不是不可以,但是最好不要那么激进,以免过后产生纠纷,毕竟现在还不能肯定他是凶手,还是先争取联系到家属。”
“行,听领导安排。那我们就兵分两路,朱智大哥带着一队去找闫丰的家属,我之前已跟户政科都已经联系好了,他们把地址查出来了。我带着一中队剩下人直接去白庙子和思宇他俩汇合。”
李乐峰觉得这么安排可以,于是就同意了。
高梁、黎麦、陈利明、赵鸿到白庙子街道和刘思宇汇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
高梁把照片发给陈利明、刘思宇、李永秋,说:“这是程敏的春秋衣服,问问周围邻居,还少了哪件衣服,程敏就是穿着哪件衣服失踪的。有了衣着特征,更容易排查她从哪里消失的,或许可以摸到尸体的线索。”大家接过照片一看,就这两三件春秋衣服还都是一些过时的样式,看来姑娘的日子真不好过,不免心里有些难受。
高梁让黎麦和赵鸿分别守在程敏和闫丰家附近,自己和其他人挨家挨户进行排查。
白庙子里的几排平房,总共也就二十来户人家。这时候,大部分的人都下了班,在家里开心地吃晚饭、看电视。人们还没有把程敏的失踪和这座城市里沸沸扬扬的分尸案联系起来,因此摸排工作开展起来相对还是容易。
所幸的是,真有人想起来程敏的某件衣服不在这摞相片里,就是那天路过的热心老大娘。那是一件白色化纤仿毛套头衫,上面绣了几朵小蓝花;至于裤子和鞋子,实在不是常人会关注的。
高梁带着人刚回到程敏家,朱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他们找到了闫丰的老爹,老头子愿意配合工作,一会儿就赶过来。
高梁心里石头放了下来,不用闯空门了,免了很多过后的风险。
陈利明递了一根烟给刘思宇,问:“你们这几天在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进展不是很大。我们在周围排查了一下,程敏和闫丰平时没有什么接触。现在闫丰虽然有重大作案嫌疑,可是我们找不到他的动机。如果是随机杀人,这个闫丰不见了,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高梁正好走过来,陈利明招手:“老高,闫丰是个啥样的人?”
刘思宇满脸迷惑。
高梁直接承认了:“这个闫丰是我小学同学。我俩关系一般,不咋熟,我小时候活跃分子,他也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是啥人?你不是普通人吗?”陈利明吐槽。
“嘿!我还真不是普通人。我小的时候就是个调皮捣蛋分子,而闫丰就是普普通通的,学习普普通通,平时表现普普通通,不好也不坏,除了长的特别白以外,没有什么特点。平时同学聚会,大家都想不起来他。如果不是这次案子,我都忘了有这么个同学。”
“我还以为能下了这种狠手的人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的变态杀手,就是那种嚣张跋扈的恶棍霸王。”李永秋也凑了过来。
高梁拿手肘杵了他一下:“你小说看多了,一般能干出狠事儿的,都是普通人。”
聊着聊着,快到九点的时候,哥儿几个听见外面有声音。
高梁让黎麦继续守在程敏的家里,他带着其他人转到房后去了闫丰的家里。
朱智带着闫丰的爸爸闫大江过来了。闫大江是一个60多岁的普通老人。据他说,闫丰的妈妈早就去世了,父子俩相依十来年。后来闫大江又找了一个老伴儿,搬到了新楼房,而闫丰就留在这栋老平房独自生活。这样一过就是十多年。
闫大江今晚本来是在一个工厂打更的。朱智带人找到闫大江家里,只有他的后老伴儿在家。朱智又找到了闫大江打工的工厂,才把他带来。熬了好几天,半路上朱智就让其他人解散了,自己带着闫老头儿过来。
高梁点点头表示理解。
闫老头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战战兢兢地问:“我儿子怎么了?他从小就老实,不会干坏事。”
高梁安抚老人:“您老别担心,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闫丰好几天都不开店、不见人,现在有个案子的线索跟他相关,所以我们要去他家里看看,所以麻烦您把门打开。您就在这儿看着我们工作,我们保证不碰他的东西。”
“!那我倒不担心,我相信政府,但是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你们是不是被人骗了呀?以为闫丰是坏人。”
高梁回避了他的问题:“咱先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闫大江拿钥匙打开了闫丰的家门。这个房子的结构和程敏租住的小平房是一样的。入户一个五平米的小玄关,东西两间屋子,中间是饭厅和厨房合体,后面有一个暗间当厕所。
东边的屋子是闫丰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床头柜,虽然简陋,但是非常干净,一点都不杂乱。
可是西边的屋子却紧紧地锁着门。闫老头儿自从搬走之后,几乎很少回来,他也不知道西屋是做什么用的,也没有钥匙。
高梁没有别的办法,在征得了闫老头儿的同意之后,用自己的小工具打开了西屋的门锁。
推开门之后,黑乎乎的一片。
高梁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结果是红色的灯光。
西屋的窗户被封死了。这里做成了一个暗房,就是冲洗照片用的那种暗房。
当看清这间屋子全貌的时候,所有的警察都惊呆了。
闫大江“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说着,手脚并用就要往外爬。
朱智就在他的身边,一把拦住了他,让他冷静下来,继续配合工作。
整个暗房干干净净,一点儿都不脏乱,可是墙上的东西让整间屋子弥漫着一种恐怖、血腥、令人作呕的气息。
墙上挂满了照片,程敏的照片。
左面本来是窗户的地方,变成了墙。墙上是程敏来到营口这座城市的照片,从春天到夏天,从夏天到秋天。有程敏清晨挑担子的背影;有她舀豆腐脑的侧脸;有她在白庙子市场忙来忙去的样子……总之,每一张都是偷拍的程敏。
右面的墙上是十数张程敏闭着眼睛赤身**躺在地上。拍出了各种角度,但是却完全无法判断她的死活。
中间那面墙上还是程敏。不是程敏的照片,是她身体各个部分的相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部分都单独地拍了一张相片。切掉的手脚,分解的四肢,处理干净的**,还有她的头被摆在了桌子上,还化了妆,拍下了特写照片。
朱智是这里年纪最大的,经验最丰富的警察,都抑制不住恐惧从心底蔓延,擒着闫大江的手其实已经全是冷汗。
而赵鸿和李永秋直接冲出去吐个天昏地暗。
陈利明和刘思宇完全开不了口。在他们近十年的刑警生涯中,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冲击。
高梁还算保持着镇定,忍着心悸,掏出了电话,给崔立伟打了个电话:“立伟,你和东升赶紧过来。对,还是在白庙子,带上你们所有的工具赶紧过来!快!”
挂断电话,高梁闭了闭眼睛,冷静了下来。他仔细观察的这几张照片,照片里有桌子,有地面,有一些熟悉的东西。他走出去到街口,拍了拍李永秋和刘思宇:“吐完没有?吐完了就赶紧进来干活,这里是犯罪第一现场,人是在这里被杀的。”
黎麦在前院程敏的家里,还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他听见了后面突然有嘈杂的声音,又着急又不敢出来,于是就把电话打给了高梁。
“高师傅,怎么啦?怎么啦?”
高梁稳了稳心神,说:“看好你的现场,过后跟你说。”
第七章 光棍行凶造杀孽,少女祸遇修罗场。
赵鸿今年二十四岁,从小到大都认为自己居住的城市是一个安静而简单的小城市。虽然这里不是那么繁华,但是有很多工厂,很多居民。人们平静地生活着,几乎一年到头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有个把重大刑事案件都能演绎出千八百个故事。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震惊和难过。
作为一个刚入警一年多的新警察,现在的场面对他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没有办法,他必须挺过来。
赵鸿和李永秋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现场。
李乐峰在接到高梁电话后,和崔立伟、杨东升一起赶到了现场。
高梁把李乐峰拉到旁边低声介绍情况。
崔立伟和杨东升着手开始工作。
在祭坛一样的暗房里,崔立伟仔细收集暗房里的痕迹;杨东升给暗房各处仔细拍照取证,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把墙上的照片取下来,分别装进物证袋,贴上的标签,写好了笔录。
朱智和刘思宇紧紧盯着的闫大江。
闫大江蹲在门口垂着头,一言不发。
朱智没有耐性了:“你儿子到底在哪里?”
闫大江很委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干啥。”
李永秋缓过劲儿了,跟高梁说:“我去厨房和厕所看看吧!如果要在这里杀人分尸,一定会留下痕迹。”
高梁说:“行,咱俩一起看看。另外,明天让朱智大哥带人去水务公司再调一下他的用水记录,在这里杀人分尸一定会用到大量的水。”
厨房是水泥地面,西面是靠墙摆放的一张小餐桌;东面是一个液化气罐连着的灶台;中间有很大一块空地。
“高队,您看,这个痕迹很奇怪。”
李永秋发现,在餐桌旁边地上有一块四四方方的灰尘印,好像上面原来有什么东西。
高梁正在厕所里查看,没有什么发现。听到李永秋的声音,他从厕所出来。他仔细看了看,还没等开口说话。这时候,崔立伟和杨东升也处理完西屋的物证,走进厨房。
“你们先出去,我们要喷药。”崔立伟跟他俩说。
高梁和李永秋退到厨房门口。
崔立伟和杨东升带上口罩、眼镜,把厨房灯关掉,向地面、墙上、天花板上喷洒了鲁米诺试剂。过了一会儿,出现了大片的蓝色荧光,整个地面都布满了,墙上也有许多喷溅的痕迹,就连天花板上都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反应。
崔立伟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被害人在这个屋杀死的。”
杨东升又将前面的玄关进行了血迹反应检验,发现除了门框附近,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了血迹反应。
他又扩大了试验的范围,整间屋子及屋外的路面上是没有血迹反应的。
崔立伟认为,被害人被分尸也是在厨房内完成的,之后他才把尸块包装好运出这个屋子。
高梁却不以为然:“程敏再瘦,也得有**十斤,怎么能不惹人注意地把**十斤的人运出去?分批运出去又怎么保存其它尸块?”
“冰柜!高队,你忘了我们刚才看到的痕迹,那可能是个小冰柜啊!”李永秋恍然大悟。
“对!应该是冰柜。毕竟他是卖白条鸡的,需要冰柜给鸡肉保鲜。”
小型的冰柜足以放下一个被肢解的人,还可以利用冰柜的滚轮把尸体运出去。
赵鸿问了个问题:“可是冰柜现在哪去了?它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啊!”
李永秋点了点他的头:“你怎么糊涂了?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检查过。”
“白庙子的市场!”高梁和李永秋异口同声。
李乐峰一直在现场,听完他们的话,看了看表说:“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白庙子市场整个地方是全封闭的,也没开门,还有两个小时就开门营业了,到时候再侦查难度会增大。这样,我们兵分三路
“第一路,给二队的人打电话,通知他们过来和朱智汇合,把闫大江带回局里继续询问。
“第二路,黎麦还继续留守在程敏的家里;刘思宇和李永秋留守在这里。天亮以后,让属地派出所来人支援。
“第三路,我、高梁、利明和赵鸿现在去白庙子市场看一圈,想办法直接进去。
“立伟和东升,你俩看没问题了就跟我们去市场看看,我觉得那里很可能有重大发现。如果还有需要收集的,这里有咱们的人守着,你俩随时回来继续干活。”
崔立伟点点头:“好的,李局,你们先去,我把这里处理完了就跟你们汇合。”
凌晨四点钟,气温不足十度。李乐峰四个人已经把整个白庙子市场的外围环境摸透了。
白庙子市场东南西三面有大概三十多间简易房把市场围了起来,北面是大门,市场中心是一排排的隔间摊位。
市场管理室在东面第一间的房子里。而闫丰的生鲜鸡店在东面最后一间,这间房只有面朝市场里这一个出入口,所以他们还得让管理员把市场大门打开。
白庙子市场管理员王大爷已经在这里四五年了,说是管理员,其实就是打更的。
这四五年,他一直是晚上八点熄灯睡觉,早上五点打开大门,轻松自在地拿到四百元工资。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这几个警察天还没亮就把他叫醒,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乐峰很是客气:“大爷,我们要去这里一家店查点儿事情,麻烦您过来做个见证。”
王大爷顺从地点点头,虽然知道这不关自己的事,可是看着警察们严肃的脸,心里很是不安。
高梁拿小工具把大链锁撬开了,陈利明开玩笑地说:“高老大这份手艺今天派上好几次用场了。”
可是大家笑不出来,因为门打开了,一股子浓重的味道直冲出来,根本不是白条鸡的腥臊味,而是尸体腐烂的瘴气混着血腥的味道。
赵鸿发现了门口的开关,随手把灯打开了。
陈利明立刻转身挡住了赵鸿和王大爷,说:“赵鸿,你带王大爷在门口待着,别进去了。”
王大爷也知道这里不对劲儿,一个劲儿地点头:“对对对,小同志,你陪我在外面等着吧!我不想进去。”
高梁木然地从兜里掏出电话:“立伟,尽快过来!白庙子市场东面最后一家。”
挂断电话,高梁抬头和挂在挂钩上已经开始腐烂的头直直地对视。那是程敏的头,眼睛用毛钉固定起来,使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
李乐峰到底是见过风浪的,面对眼前的状况,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但是面上不显,他给王青琪打了个电话:“青琪,不好意思这么晚把你折腾醒了。我们找到了程敏的尸体。”
汇报完情况,他安排高梁和陈利明对房间进行搜查。
这种简易房就一个四四方方二十几平米的空间,南北两侧贴墙放置了两台冰柜,正对着门的是一张长条的砧板。砧板上除了一把拆骨刀,什么都没有。砧板前面的墙上溅满了血迹和肉末。
高梁打开了放在房间北侧的冰柜,里面有十几条白条鸡和一只脚、一只手和两条胳膊。
陈利明发现南侧的冰柜好像坏了,正在滴滴答答往外流着血和水的混合物,地上已经积了一堆污渍。他打开冰柜,一股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定睛一看,一段没有肚皮的**连着两条腿被折叠起来满满塞进了冰柜里;旁边还有一坨肉泥。
天大亮了起来,属地派出所把白庙子市场这一角封锁起来了。群众们窃窃私语,悄悄窥探。
这两个多小时,是崔立伟、杨东升最难熬的两个小时。他们出过无数个刑事案件现场,寻找过各种蛛丝马迹,唯有这次,摆在眼前的都是证据,他们却不知从何下手。
李乐峰看出他俩的不对劲,走过去,问:“你俩怎么了?”
杨东升有些气短:“没事,想到这个女孩,心里有点儿难过。”
李乐峰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话题,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梁这时过来和李乐峰商量:“李局,麻烦您调配其他警力去程敏和闫丰家里守着,黎麦、李永秋、刘思宇调回来去走访排查。”
李乐峰同意了,走出去打电话安排工作。
高梁问崔立伟:“怎么样了?”
崔立伟艰难地回答:“尽快把尸体带回去,看看还缺那些部位。还有这团肉泥,看不出来是不是人体组织,也需要带回去检验。”
高梁点点头:“都按你说的办!”
接着他召过来陈利明,说:“你发现程敏的衣服了吗?”
陈利明一拍大腿:“我就说哪里不对劲儿!程敏的衣服呢?!”
“一会儿清理完现场,你带着赵鸿、思宇和永秋去走访排查闫丰的行动轨迹,还有程敏那套不翼而飞的衣服。”
“那你呢?”
“我和黎麦就在这里看着现场。”
“那怎么行?家里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别把看现场当成苦差事,我和黎麦还得在这现场里找一找新线索呢。”
“那好吧。”陈利明妥协了。
高梁最后叮嘱他:“尸体找到了,你们尽快联系程敏的家属吧。”
第八章 会议室里论短长,言谈之中明是非。
一大清早,刑警队的会议室坐满了人。碎尸案专案组全体警员集合召开案情通报会。从发现第一块尸块到现在已经过去将三个多礼拜了,找到了尸体,也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协查通报已经发往全国,但是现在还是毫无音讯。凶手一天不到案,大家心里的石头就放不下。
黎昆山、王青琪、李乐峰的表情非常严肃,经过白庙子市场的一次搜查工作,整个白庙子街道简直像开了锅!各种传言像瘟疫一样蔓延。几天之内,副食商店、农贸市场的鸡肉无人问津,吃鸡只能去买活鸡吃。
崔立伟拿出报告说:“传言还真有一些道理。”全体警员惊讶地看着他,他慢条斯理继续说:“我们把现场提取的、被闫丰抛掷的所有人体组织拼凑在一起,还是缺少了一部分肌肉组织。而从闫丰鸡肉店里带回来那坨肉泥是鸡肉和人体组织的混合物。如果我没猜错,闫丰原来是准备**肉丸子或者炸鸡块再进行售卖的。”
李乐峰看着黎昆山、王青琪两位老大哥表情有点儿崩溃,赶紧转移话题:“能不能判断出具体的死亡时间?”
“这尸体又是冷冻,又是解冻的,根本没办法判断具体死亡时间,只能给出个大致范围。”
高梁接过话:“我觉得我们之前的推断还是有些参考价值的,就是她是在10月10号周二早晨失踪的。周一她还在白庙子市场出摊儿。我们去她家里时发现电磨电源还没有拔,她一般是在早晨磨豆子,可见是周二早晨临时出去再也没回来。”
崔立伟点点头,应和高梁:“我大致也同意高队的意见,和我推断的死亡时间基本相吻合,应该就是10月10号左右,前后不超过一天。另外,大家还需要注意一个问题,程敏生前被性侵过。”
“其实我们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现在立伟把它证实了。”高梁不想多说这个问题,就翻开了笔记本,继续汇报:“我们在闫丰的家里和店里,除了当天起获的物证以外,还找到了闫丰日常写的一些情诗,但并不是针对程敏一个人的,是给了很多人都写过。我觉得在闫丰出现之前,这些出现在情诗上的人也可能有危险。”
听完这话,大家神情更加凝重起来,因为程敏的死状实在太令人无法接受了,是谁都接受不了再来一次。
李乐峰把大家注意力往回拉一拉:“既然知道,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找到闫丰。协查通报发了吗?”
“发了。和市局指挥中心联系了,全国范围发的。还有保定当地公安局也回信了,说找到了程敏的父母,但是她爸说现在正是种冬麦的时候,暂时过不来?”陈利明回答道?
“暂时过不来?冬麦一个月前就种完了!这什么父母?!”王青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后来我跟他说程敏还有点钱留下,他说他们会尽快过来的。”
大家听到这里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李乐峰转向李永秋:“你们的排查情况怎么样?”
“我们排查的内容很多,但是得到的线索却非常的杂乱。我和思宇哥走访了白庙子市场和街道。
“据市场管理员王大爷说,在10月10号,也就是我们推断程敏失踪的那一天,闫丰还是去市场营业的,就是开店的时间比较晚,大概中午才去。虽然闫丰平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那天他在店里呆了很久。到了白庙子市场晚上快锁门了,他还没有走,还是管理员王大爷把他给撵走的。
“这个情况是管理员老王头提供的?”李乐峰问
“是的,因为那天电视上有奥运会庆功晚会重播,所以王大爷记得比较清楚。”
“还有其他的吗?”
“哦,还有邻居,他隔壁的邻居有一天看见他推着冰柜去市场。邻居问他,干什么?他说,市场的冰柜坏了,他要把这个冰柜送过去用。”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程敏失踪后的三两天吧。那个邻居也记不住了,他只说了是大概两周以前。”
李乐峰在笔记本上记下来,抬头给高梁一个眼色。
高梁一拍手,集中了大家注意力:“来,我们拼凑一下现在的线索。10月10号周二那天早晨,程敏因为某件事离开离开家里,随后被闫丰掳走,或者遇见了闫峰。之后她被闫丰杀害,并且分尸。而闫峰在杀害程敏后,于当日中午才去白庙子市场开店,一直到晚上才离开。”
“他为什么那么晚离开呢?”黎麦不懂就问。
“有可能他把尸块带到了店里,想趁晚上去抛尸,也就是我们最后在渡口芦苇塘里找到的那只脚,其实它是第一个被丢掉的。这样时间就对上了。”崔立伟看了一下关于第三个尸块的报告。
“第二天晚上他又要去抛尸,结果被钓鱼的大爷呵斥了,吓得不敢扔就跑了。”刘思宇想起大上周和赵鸿沿着辽河岸边排查的情况,补充道。
“对!”高梁随手在白板上写下了这几个关键时间和地点,然后继续分析:“之后过了三两天,他把家里的冰柜推到了店里,就是我们在他店里看见的那个带滚轮的小冰柜。那时候冰柜里已经装了程敏的尸体。
“为什么要把冰柜推到店里呢?”朱智大哥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
“我觉得是因为他发现在家里完成不了分尸。你们看他家比较小,而且工具也不齐全。他把被害人的手脚剁下来,就弄得到处是血,再加上声音也大,会引起注意。但是他可以把尸体简单的处理了以后装在冰柜里推到店里就不一样了,只要锁上门,砍也好剁也罢,再大的声音在市场生鲜区也不足为奇。”杨东升摆出来现场照片。
“这个时间也跟他去辽滨公园扔掉那只手的时间相吻合。”高梁又在白板上添了几笔。
“那他为什么不处理接下来的尸体呢?”赵鸿想起那天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虽然陪着王大爷在门口等着,可是不经意间见到的现场状况,足以让他心理崩溃。
“我觉得是他处理第三块尸块的时候,又被我们撞见了。他也许觉得警察已经发现他了,或者是在针对他,所以他不敢继续扔掉这些剩下尸块。”李永秋若有所思。
“我猜测的情况跟永秋猜测的差不多。因为从两周前,闫丰就再也没出现。而两周前,正是我们发现,第三块尸块的时间。”高梁在白板上完成了闫丰消失前的时间轴。
“可是他去哪了?在哪儿?有没有痕迹?他爸爸是否知情”孙黎明这个大队长半天没说话了,他迫切需要答案。
朱智接过话头:“闫丰的爸爸闫大江是我带人问的。据闫大江说,闫丰在他妈妈去世之后,和姥姥家基本断了往来;闫大江再婚以后,他和奶奶家也断绝往来。他自己又是一个单身汉,没有兄弟姐妹,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他有没有同学、朋友什么的?”孙黎明追问。
“哦,这个你可得问高队了。”
高梁求饶:“朱哥,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一丁点儿的话,我就该回避了。我和闫丰真的不熟。”
朱智的插科打诨,让气氛没有那么紧绷。
李乐峰抬手压一压:“不要开高梁的玩笑了,他第一时间跟局党组汇报了,他参与侦查工作是局党组同意的。接下来,我们看看还有什么有侦查价值的线索。”
朱智提出来:“实在没有头绪,我们下特情吧!”
李乐峰权衡了一下:“这个人没有前科,我们下了特情也未必能得到更可靠的线索。”
“单纯依靠协查通报,又实在是很困难,因为看这个人日常生活习性,他非常有可能不参与社会生活,让你无处可寻。”陈利明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程敏的衣服找的怎么样了?”高梁突然岔开话题。
“高队,你怎么老盯着程敏的衣服呀?”黎麦又不懂了。
“相信我,找到程敏的衣服,就找到了这个人。”
“为什么呀?”
“让东升给你解释。”
杨东升突然接到了高梁抛过来的皮球,愣了一下,说:“昨天高队跟我详细讲了一下他发现的情况。我个人觉得闫丰这个人有一些心理问题,有一个不太专业的心理学名词,我们有的时候会叫它‘钟情妄想症’,就是总是幻想别人会喜欢自己,别人当面戳穿的时候恼羞成怒。”
黎昆山对心理学现象很好奇,问:“你认为他有这种精神病?”
“不,我觉得是他有心理疾病,不一定是精神病。但是我没见到他本人,现在不敢下结论。刚才高队说出现在他情书里的那些人可能会有危险,这点我是同意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应该从那几个人入手寻找闫丰的下落。”
李乐峰低声和黎昆山、王青琪商量了几句,他们也同意杨东升的想法。
接下来的首要工作就是找到那几个潜在的被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