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攻讦(下).
…………
“陛下,老臣有要事禀报!”
周尚景的神色平淡,但随着他的出列发言,太和殿内所有人的神情,皆是肃穆凝重。<-》
德庆皇帝刚才那一番话,其实就是在向百官暗示,各地难民纷纷来京告状的事情,为了大局考虑,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冷处理的方式尽可能的降低影响。若是有人借着这件事情兴风作浪,将恶劣影响进一步的扩散,那就是刻意败坏德庆皇帝与朝廷的威严声望,就是有不臣之心!
显然,随着各地百姓纷纷上京告状,德庆皇帝也发觉了太子朱和堉如今的处境不妙,这是在想办法庇护呢。灵域
朝中各派官员,也因为这一番暗示,大都有些顾忌,虽然早有计划,但也不敢轻易发言。
而这般时候,在百官当中,也唯有周尚景,才敢和德庆皇帝对着干了。
不过,以周尚景一贯的风格,好似也不会明火执仗的与德庆皇帝作对才是。
…………
另一边,见到周尚景出列发言,德庆皇帝双眼微眯,淡声说道:“哦?周爱卿有事禀报?倒是少见,说吧,是什么事情。”
周尚景在百官注目下,神色依旧淡然,只是缓缓道:“陛下刚才的一番金口玉言,老臣亦是受益匪浅,南巡意在传播朝廷威严,强调天子存在,此乃重中之重,绝不能因为小人私利而败坏了影响。否则,无论陛下还是朝廷。声望皆会受损。但与此同时,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也应该分清事情缓急。以大局为重,即使要查,也绝不可严查,否则,只会将这般恶劣影响进一步扩大,闹得天下皆知,最终动摇了民心与社稷。”
听到周尚景这么说。所有人皆是一愣。
周尚景出列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出言反驳德庆皇帝。毕竟这种时候有很多道理可说,比如“除恶务尽”。比如“匡正乾坤”,只要把太子朱和堉往日里说过的那些言论再照搬一遍就是。
但没曾想到,周尚景不仅没有反驳德庆皇帝,反而对德庆皇帝的观点大为赞同!?
难不成。仅仅只是因为几句意有所指的weixie。周尚景就向德庆皇帝妥协了?
站在百官队列当中,赵俊臣看着周尚景那苍老却绝不容小觑的背影,知道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周尚景说完了这番话后,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太子朱和堉,神色温和的问道:“依老臣想来,太子殿下必也是同样的看法,太子您说是不是这样?”
不过区区一句询问。却是引来了风云突变!
随着周尚景的话声落下,德庆皇帝与太子一党。皆是面色一变!
而赵俊臣的脸上,却是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不愧是周尚景,姜还是老的辣!
至始至终,周尚景都没有反驳得罪德庆皇帝的意思!不过是在最后,向着太子朱和堉询问了一句罢了!
然而,周尚景的这句询问看似寻常,但太子朱和堉却是因此而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说“是”也不成,说“不是”也不成!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无论德庆皇帝还是周尚景,这个时候其实都在说着各地难民因为南巡筹备的纰漏,而纷纷上京告状的事情。灵域
而太子朱和堉,正是南巡筹备的直接负责人!
在这般时候,太子朱和堉若是认同了周尚景的观点,同意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那么他今后还有什么立场指责周尚景、赵俊臣等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那些因为钦慕太子的耿直刚正而聚拢在太子身边的太子党人,看到太子这般表态后,又会如何做想?朝野官民,又会如何看待太子朱和堉?
若是太子朱和堉不同意周尚景的观点,那么不仅会当面驳斥了德庆皇帝的好意庇护,使他再一次的得罪了德庆皇帝,朝中各大派系也会抓住机会纷纷弹劾,借着各地难民上京告状的事情兴风作浪,太子朱和堉与都察院衙门也皆是会麻烦缠身。而德庆皇帝,却再也没有立场阻止什么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对周尚景的老辣手段愈加钦佩之余,心中也是惋惜,看着朱和堉的背影,暗暗想道:“可惜,以太子他的性子,接下来恐怕是……”
…………
果然,听到周尚景的询问后,太子朱和堉先是面色一变,然后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接着却是面露坚毅果决之色,出列扬声道:“父皇,您与首辅大人的意思,儿臣并不赞同!”
德庆皇帝面色一黑,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德庆皇帝刚才这一番话,这分明是在为太子朱和堉考虑,是为了在百官弹劾太子之前先行堵住百官的嘴,但太子却是当着百官的面驳斥了他!不留丝毫情面!
但朱和堉并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是义正言辞道:“父皇,依儿臣看来,正因为南巡事宜事关重大且又影响深远,所以若是有小人借着机会为己牟利,从而败坏了父皇与朝廷的名声,造成了恶劣影响,就更应该严惩严办!也唯有如此,才能够震慑那些贪官污吏,才能让天下百姓对朝廷的律法公正重拾信心!若是大事化小,最终不了了之,看似降低了影响,却会让天下有识之士寒心!还请父皇明鉴!”
看着德庆皇帝的面色愈加不喜,赵俊臣暗暗摇头,心中叹息道:“为何,你总是要以鲁莽的形式来表现自己的正直?表现自己的正直,也是要考虑时机的。”
不过,经过太子朱和堉的这番表态,德庆皇帝却再也没立场为他遮掩了。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叹息之间,沈常茂突然出列,冷笑道:“哦?太子殿下原来是这样想的?当真是义正言辞,奈何太子殿下您说的道理虽然好听,但近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却是有些言行不一,让老臣无法认同!”
接着,又见黄有容出列,只见黄有容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近些日子以来,京城之中发生了不少事情,事关陛下南巡,又影响极为恶劣,只是因为涉及了朝中一位大人物,老臣本是和陛下yīyàng?心思.
德庆皇帝看了一眼朱和堉,眼中露出怒其不争的声色,似乎又叹息了一声,接下来已是神色肃穆,缓缓道:“哦?究竟是什么事情?又是涉及了哪位大人物?黄爱卿说出来让朕听听吧。”
黄有容叹息道:“启禀陛下,就在四日之前,有山东菏泽百姓上京告状,称地方官员借着为陛下筹备南巡的机会,强征土地、频添税赋,让不少百姓都因此而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百姓们苦不堪言,只得上京告状,奈何他们来到京城中后,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是由太子殿下负责的,无论都察院、大理寺还是刑部,皆是不敢受理,其中都察院一心为太子遮掩,更是做出了当街殴打难民的事情,由此在京中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朝野之间,亦皆是流言纷纷,从此对于朝廷的律法公正,再无信心!这般情况,影响重大,还望陛下严查!”
随着三位阁老带头发言,太子又被逼到了绝地,各派系的官员,心气皆是一壮,也终于不再顾忌德庆皇帝的暗示,纷纷跟着出列弹劾!
“陛下,南巡筹备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太子作为负责之人,难辞其咎,还望陛下明鉴!”
“陛下,据臣所知,这南巡筹备的纰漏,早就有了风声,亦有各地御史向都察院送了弹劾折子,但这些弹劾折子,却全都被察院全都驳回了,还望陛下明察!”
“陛下,都察院上下在此事件当中,一心为太子遮掩,再无公正可言,不仅拒绝受理百姓案件,还做出了当街殴打驱赶难民的事情,影响极为恶劣,还望陛下严惩!”
“陛下,据臣所知,如今因为南巡筹备事宜而受到乒盘剥的百姓,绝不仅止于山东菏泽一地,自北直隶到江浙之地,陛下南巡所到的地方,南巡的筹备皆是或多或少都出了些事端纰漏,各地百姓纷纷来京告状,仅仅这四天来,就已是有三波难民来京了!而正在来京告状路上的百姓,还不知道有多少!”
“陛下,臣听闻,昨日都察院御史贾思茂秘密出京,竟是做出了沿途抓捕拦截上京告状百姓的事情!这般作为,更是进一步的败坏了朝廷声望,还望陛下严查!”
“陛下,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再无公正可言,无视朝廷律法,无视陛下威严,都察院上下,罪责难逃,正应该严加整顿一番,还望陛下明鉴!”灵域
…………
一时间,各派系的官员纷纷出列,皆是在弹劾太子朱和堉与都察院衙门,仅仅片刻之间,就有十余位官员出列弹劾,声势浩大。
而太子朱和堉与都察院衙门,见到这般声势,一时间仿佛被万夫所指,皆是面色愠怒,但这些弹劾官员说的事情,大部分又是事实,却也让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太子一党在朝中的声势根基,岌岌可危!
就在这般时候,德庆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与德庆皇帝的第一次冲突(上).
所谓“帝王心机”,总是深不可测。<-》
当初,温观良之所以会突然倒台失势,就是因为德庆皇帝迟迟没有发表意见,任由百官肆无忌惮?攻讦.?溃?斐闪送蚍蛩?傅木置妫?佣?梦鹿哿级?x搜彰妫?诔?爸?渫?啪∈В?钪詹坏貌淮枪俣?ァ?br/>
如今,德庆皇帝也是不满太子朱和堉驳了他的好意庇护,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任由各派系官员攻讦太子与都察院,想来也是打算给太子一个教训。
不过,朱和堉毕竟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该敲打的时候固然是要敲打,但该庇护的时候,也还要继续庇护。
所以,就在各派系的官员对太子的攻讦弹劾即将达到高氵朝的时候,德庆皇帝终于开口说话了。
“哦?南巡的筹备,竟然出了这般大的纰漏?”德庆皇帝好似才刚刚知道消息,一脸的震惊,然后带着怒声说道:“太子出来说话!这次的南巡筹备是由你在负责,百官所说的这些,可是真的?南巡的筹备,当真是造成了如此大的民怨沸腾?”
看似质问,但实际上也给了太子辩解的机会,并把都察院的事情撇到了一边。
听到德庆皇帝的质问,太子神色肃穆,再次出列,沉声道:“启禀父皇,南巡的筹备,确实是出了不少纰漏与事端,不少地方官员在具体实施的时候,欺上瞒下,借着筹备的机会。屡有乒百姓、盘剥民财之举动,百姓们苦不堪言,造成了民怨无数。儿臣也是几天前才得到消息,但经过了这几日的详查,发现事情并无夸大,皆是属实,儿臣虽是负责之人,但也不敢推脱干系,只望父皇能够严查此案!”
太子说的义正言辞。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质,然而话声刚落,沈常茂突然出列。冷笑道:“太子殿下这一番话,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好似全都是别人的过错。但南巡筹备既然是由你一手负责的,出了如此大范围的错漏。各地皆是民怨沸腾。竟无一地例外,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地方官员的不对?难道太子殿下你就没有任何的责任?”
不愧是沈常茂,连太子朱和堉也敢直接攻讦,连一点情面也不留。
刚刚入阁的程远道却是出列反驳道:“沈阁老此言差矣,当初南巡的筹备事宜,自有规章在前,太子他虽是负责之人,但也只负责统筹全局、分派银两、监督进度。而具体负责实施的,还是地方衙门。如今太子负责的方面并没有任何纰漏。不仅进度提前完成,银两还节省了不少。出问题的是地方衙门欺上瞒下盘剥百姓!太子他一直呆在京城之中,虽然受到贪官蒙蔽,但又能有什么过错?!”
礼部侍郎鲍文杰的态度,还要更加jilie一些,更是出列大声说道:“陛下,依臣看来,要说责任,首在吏部!地方衙门,竟然出了这么多的贪官污吏,正在于吏部察人不明、用人不当之罪!还望陛下明鉴!”
沈常茂冷笑愈浓:“当初南巡筹备提前完成,你们这些人为太子他歌功颂德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着把功劳分给地方衙门和吏部?如今出了纰漏,反而想到他们了?原来这南巡筹备,有了功劳全是太子的,出了纰漏就是其他人的不对!?哈哈,太子的声名一向圣贤,如今老臣算是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沈常茂的话语,愈加的不留情面了,听到他的讥讽后,不仅太子一党面色铁青,连带着德庆皇帝也是面色不快,朱和堉虽然不讨欢心,但毕竟是当朝太子!
就在这般时候,黄有容出列发言,劝阻道:“沈阁老,慎言!怎么可以这般评判太子殿下?!”
然后,黄有容向德庆皇帝请罪道:“还望陛下见谅,沈阁老的性子太直,说话一向没有分寸,但依老臣想来,沈阁老并无恶意,只是忧心国事,所以态度jilie了一些。”
一如既往的,沈常茂与黄有容配合默契,一个唱着黑脸,一个唱着白脸。
顿了顿后,黄有容换上一副和事老的神情面容,宽声道:“太子的为人,不仅老臣,想来满朝上下都是深知的,这次南巡筹备的纰漏,绝不会是太子所愿,若说这些事情是因太子而起,理由也是牵强。但若是把罪责一味的归咎于地方衙门,却也不对,据老臣所知?ahref='/txt/16711/7020261/'>.户部.?四涎渤锉福?昂蠊膊o铝硕??嗤蛄揭?樱?獗室?铀淙徊簧伲??美葱拚?缆贰9乜砗拥馈19急赣?萘?郏?至肿茏芗釉谝黄穑?匆簿?圆欢啵?皇敲闱抗挥冒樟恕!?br/>
说着,黄有容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又说道:“然而,太子殿下毕竟年轻,虽然一腔热血,但奈何经验不足,办事的时候,只是一心想着节省国力,原本就不多的银子,还在一味的节俭,到了完工之时竟还省下了八万七千两,想来拨给地方衙门的银钱,必是有所不足,而地方衙门无奈之下,这才不得已而增添税赋,如此才造成了如今的民怨纷纷。太子若是真有什么罪责,也不过是在银钱支配方面有些想当然尔,其后又监察不利罢了。”
沈常茂却好似与黄有容杠上了,冷笑着反驳道:“当真如此吗?据我所知,地方衙门在具体操办的时候,太子他可是屡屡插手,不仅管东管西,还一味的追加进度,若不是因为太子的插手,这地方衙门也不至于做事如此急迫!黄阁老这么说,未免太过宽和纵容了。”
黄有容却是一副为太子说话的模样,解释道:“这最多也只是因为太子经验尚缺、能力不足罢了,又是第一次为朝办事,有心向陛下与百官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稍稍急切了一些,但若是因此而将罪责归咎于太子,怕也不能让人信服吧?”
…………
看着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各施手段,赵俊臣站在后面观察着,亦是心中暗暗叹息。
能够成为朝中阁老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周尚景就不说了,一句看似平淡的询问,就扭转了朝中形势,并把太子朱和堉逼到了绝地,这般四两拨千斤的老辣手段,足够赵俊臣学习很多年。
至于沈常茂与黄有容这两人,虽然一直被周尚景压制着,但也绝不容小觑。
沈常茂的言论虽然jīliè,但细细听起来,却让人抓不住任何破绽把柄,又占着大义,太子他们只能硬生生的挨着,难以反驳。
至于黄有容,亦是不改笑面虎的本性,一番言论好似和事老一般,看似为太子说话,甚至不惜与沈常茂辩论,但言语之间,无不是在暗示太子“志大才疏”,并将过错责任全都归在了太子身上!
“若是再让他们两人继续这般‘辩论’下去,太子他就算原本没有任何罪责,辩着辩着也要‘罪责难逃’了。黄有容与沈常茂这两人虽说平日里相互敌对,但配合起来倒是默契异常,若是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嫌隙,能够一同合作,恐怕就算是周尚景,也难以对付他们吧?”
赵俊臣这般暗暗想着,转头向着周尚景看去,却见周尚景如今已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着不发一言,任由盟友与门下官员冲锋陷阵,自己却隐身幕后掌控大局了。
看到周尚景的这般样子,又有谁能想到,如今这般局势就是周尚景一手营造而成?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德庆皇帝也觉得,不能再让黄有容与沈常茂继续“辩论”下去了,尤其是黄有容,这哪里是帮着太子说话?随着他与沈常茂的辩论,太子的罪责反而愈加的确定了!
近些日子以来,德庆皇帝好似养成了“有麻烦就找赵俊臣”的不良习惯,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突然开口打断道:“沈爱卿、黄爱卿,你们先别争了,不妨先听听朝中其他爱卿的意见。”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知道,自己肯定要被德庆皇弹问了,所以不待德庆皇帝示意,已是主动出列道:“陛下,臣有话说。”
见到赵俊臣主动发言,德庆皇帝mǎnyì的点了点头,原本肃穆的神色微微一松,说道:“恩,这南巡筹备,是由你们户部拨下的银两,赵爱卿你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想来也有自己的看法,说吧。”
与此同时,朝中所有官员的目光,也是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
近些日子以来,赵俊臣一边与太子继续敌对,一边又被德庆皇帝逼迫的支持太子朱和堉的铁杆拥护程远道入阁,这般左右逢源的举动,不仅让“赵党”官员觉得茫然,朝中百官也是摸不定他的立场。
如今这般关键时候,赵俊臣突然开口说话,百官自是心中留意。
…………
在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缓缓开口道:“陛下,依臣看来,如今南巡的纰漏既然已经发生了,民怨也是已经引发了,造成了偌大的影响,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想办法平息影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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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与德庆皇帝的第一次冲突(中).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太和殿内的许多官员,皆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如今正?攻讦.?拥哪训檬被???钥〕嫉恼庖环?埃?词怯凶?苹疤獠10??涌?训囊馑迹?br />
德庆皇帝的神色间,却是闪过了一丝满意,点头赞赏道:“赵爱卿深得朕心,正是老成谋国之言。朕也是同样的意思,如今既然已是民心不稳,自是应该以平息影响为当务之急 ”“ 。”
称赞了几句后,德庆皇帝又问道:“那么依爱卿看来,又该当如何平息影响?”
赵俊臣缓声答道:“陛下,如今南巡的纰漏,之所以造成了如此大的恶劣影响,原因有二。其一是地方衙门在筹备南巡的时候,对百姓的盘剥迫害,许多百姓都因此而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让天下人皆以为朝廷藏污纳垢;其二是受难百姓上京告状的时候,三法司皆是拒绝受理案件,其中都察院还做出了不少出格举动,更是让世人质疑朝廷的司法不公。”
听到赵俊臣扯开了话题,又有帮助太子开脱的意思,沈常茂轻哼一声,就打算说些什么。
但德庆皇帝却是当先开口道:“说得有理,那么爱卿你又打算如何解决?”
赵俊臣答道:“臣以为,如今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三件事情,其一,应从朝中选一位地位尊贵、声望上佳的重臣作为钦差,授以专断之权,查办南巡筹备的纰漏。将那些借着南巡筹备为陛下抹黑、为自己牟利的地方贪官,逐一审判,全部严惩。归还百姓公道,表明朝廷除恶务尽?a href='/txt/16711/4977324/'>.决心,并公示于天下,也唯有如此,才能够安稳民心,从根本上断绝此事所造成的恶劣影响。”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补充道:“不过。鉴于陛下的南巡马上就要开始,也为了尽快平息影响,案件的审判应当行使雷霆手段。速判速决,在两个月内全部完结,省的陛下您在南巡之时,还要受到此事的流言困扰。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许多官员又是一愣。
两个月的时间,看似不短,但要知道,南巡筹备所出的纰漏,可不仅仅只限于一州一府之地,从北直隶到南直隶,德庆皇帝南巡将要途经之地,皆是有事端发生。需要问审的地方官员,前后加起来不下数十人。要在两个月内就要全部结案,除非是以诏狱形势问审,否则是绝不可能的。
…………
对于这般做法的缘由,赵俊臣也曾向德庆皇帝解释过,明面上的理由,是唯有快速结案,才能防止事情愈闹愈大,并断绝了地方官员反咬太子一口的可能,但暗中的原因,却只有赵俊臣自己知道了。
所以,德庆皇帝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急促,只是问道:“哦?赵爱卿倒是考虑的周详,却不知依爱卿看来,这钦差的任命,交由谁比较合适?”
在百官的注目之间,赵俊臣说道:“这般钦差任命,唯有地位尊贵,才能显示朝廷重视,也唯有声名上佳,才能让人信服,依臣看来,朝中上下,唯有太子殿下最为合适。”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满朝上下的官员,更是哗然。
太子朱和堉如今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原本贤明的声望严重受损,引来了流言蜚语无数,正是许多官员乐见其成的。但若是让太子成为朝廷钦差,惩办地方贪官,归还百姓公道,那么太子的名声,岂不是很快就能恢复?
尤其是太子一党,更没想到赵俊臣竟是有着这般“好意”,一时间皆是不可思议的向着赵俊臣看去。
一旁的沈常茂,却再也忍不住了,狠狠的瞪了赵俊臣一眼后,出列道:“陛下,老臣以为赵尚书的这番建议有失考量,太子是南巡筹备的负责之人,如今南巡筹备出了纰漏,又如何可以再让太子成为钦差查案?这般做法又如何能够让天下信服?老臣以为不妥!”
黄有容亦是出列,说道:“陛下,老臣也以为不妥。如今南巡在即,太子有着监国重任,这段时间正因为好好学习准备,却是分心不得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尚景沉吟片刻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了赵俊臣一眼,竟是出列表示赞同,缓缓道:“陛下,老臣却是赞同赵尚书的意思,如今因为南巡筹备的事情,太子声望受损,然而太子是储君,这般声望受损,怕也会引来社稷不稳,将钦差的差事交给太子去做,正是一个扭转太子名声的好机会。”
沈常茂与黄有容两人,皆是没想到周尚景竟会支持赵俊臣的提议,不由的都是一脸的震惊,不知该如何表态了。
而赵俊臣却是心中一凛,没想到不过短短片刻的时间内,周尚景就已经想明白赵俊臣的真正计划了。
德庆皇帝见到周尚景竟然也是同意,不由一愣,神色间闪过一丝惊疑,但沉吟之间,还是抓着机会说道:“既然连周爱卿都这样认为,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交由太子去做吧。”
说着,德庆皇帝转头看向太子朱和堉,神色严肃,缓缓道:“太子,这钦差的差事,案子的审判,朕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听到德庆皇帝这么说后,太子朱和堉神色复杂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似乎也有些惊疑不定,出列后只是沉声说道:“儿臣遵命。”
…………
德庆皇帝见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心神稍稍放松了一些,又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你刚刚说,朝廷有三件事情要做,如今只是说了一件,剩下的两件又是什么?”
赵俊臣答道:“陛下,如今这南巡的纰漏。闹得如此之大,如果仅仅只是惩办地方贪官,怕还是不够的。那些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的百姓,如今都已是成了流民难民,若是放着不管,终究不妥,正需要朝廷赈济,并补偿他们的损失才是。如?a href='/txt/16711/7020261/'>.户部.咽潜赶铝俗愎灰?福?雇?菹孪轮肌h没Р砍雒婢戎?钩ナ苣寻傩眨?锰煜氯薽íngbái朝廷关爱百姓?a href='/txt/16711/4849414/'>.心思.?饩褪浅家?档牡诙??隆!?br />
德庆皇帝这次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点头说道:“爱卿说的有理,这件事情就交由你们户部来办,务必要让百姓们对朝廷重拾信心才是。”
这般小事,德庆皇帝也没有多想。只要用来赈济补偿的银子不是由内库来出。德庆皇帝也就不会在意。
更何况,以德庆皇帝看来,户部如今也没多少余银了,所谓赈济补偿,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交给户部也没什么不妥的。
若是让德庆皇帝知道,赵俊臣这次为了赈济补偿各地受害百姓,竟是从自己府里转了十万两银子交给户部。怕是就要把这般赚取名声的机会交给太子了!
不过,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太子朱和堉还要抓紧时间奔波于各地审案,怕也没时间与精力赈济百姓了。
而且德庆皇帝也害怕户部用来赈济补偿的银两数目太过寒酸,竟也没有细问,这般赚取名声的机会,最终还是落在了赵俊臣的手上。
而朝中百官的心思和德庆皇帝差不多,以为这般赈济补偿仅只是面子功夫,所以也没有什么争议,对于赵俊臣的第二项提议,皆是默认着同意了。
“赵爱卿近些日子以来,做事愈加的稳妥细致了。”德庆皇帝又是称赞了赵俊臣两句后,再次问道:“那么,爱卿口中的第三件事情,又是什么?”
赵俊臣目光一闪,却是大声说道:“陛下,南巡筹备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地方衙门的所作所为,也仅只是引子罢了,之所以会闹得沸沸扬扬,根本原因还是百姓来京告状之后,不仅三法司拒绝受理案件,其中都察院更是做出了不少出格事情,不仅当街殴打难民,还沿途拦截抓捕上京告状的各地百姓,如今在民间百姓心中,我朝已是再无律法公正可言,为了安定民心,让天下世人对我朝律法重拾信心,臣建议,应当严惩都察院相关人等,更替都察院的上下御史,对都察院进行清洗整顿!”
随着赵俊臣话声落下,朝中上下又是一阵哗然。
任谁也没想到,刚刚还在为太子开脱的赵俊臣,竟然突然把矛头指向了都察院!
对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派官员而言,这般提议与弹劾,本就是今天早朝上的题中之义,在攻讦弹劾了太子之后,迟早都要提及的。
但没曾想到,竟是被赵俊臣当先提出来了!
难道,赵俊臣说出这般提议的时候,就不怕会得罪了德庆皇帝?
而德庆皇帝听到赵俊臣的提议后,更是面色一沉!
德庆皇帝也知道,事到如今,都察院必然会迎来百官弹劾,但都察院是如今太子一党的大本营所在,若是都察院受到整顿清洗,那么太子朱和堉在朝中就再无任何权势可言了。
所以,德庆皇帝本只是打算着从都察院中挑出几个替罪羊来顶罪,不伤太子朱和堉的权势根本。
但赵俊臣的意思,却是要把太子朱和堉在都察院的权势影响尽数铲除?
德庆皇帝知道,今天早朝上会有人这般提议。
但德庆皇帝却没有想到,这般提议竟是从赵俊臣口中说出!
难道,赵俊臣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不再跟自己一条心了?
想到这里,德庆皇帝中闪过一丝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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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第二更,凌晨前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与德庆皇帝的第一次冲突(下).
赵俊臣自然明白,随着自己将矛头直指都察院,德庆皇帝必然会心生不满。<-》
但有些事情,赵俊臣是必须要做的。
近些日子以来,随着都察院衙门被太子朱和堉掌控,朝中弹劾赵俊臣与“赵党”官员的折子,一口气多了七成有余,虽然都被德庆皇倒了下去,但对赵俊臣而言,终究是个麻烦。
如今,都察院名声臭了,赵俊臣正是要借着机会,将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掉,至少也要让这个麻烦不再似从前那般碍眼!
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以来,都察院针对赵俊臣与“赵党”官员的屡屡弹劾,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在这般时候,赵俊臣不仅没有借机报复,反而还要顺着德庆皇帝的心意继续维护都察院,那么世人又会如何看待赵俊臣?怕是不仅会被朝中百官小觑,将赵俊臣视为德庆皇帝的手中傀儡,从此在朝中再无威信可言,就算是“赵党”的官员们,也会心中有想法。灵域
所以,赵俊臣虽然明知道德庆皇帝会心生不满,但也只能这么做了!否则,赵俊臣如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权势影响,就会根基动摇!
不过,依赵俊臣看来,只要自己没有直接针对太子,那么就不会触碰到德庆皇帝的底线。而且,赵俊臣也准备好了向德庆皇帝解释的理由。
…………
不谈赵俊臣心中的想法,单说德庆皇帝。
见到赵俊臣出乎意料的违背了自己的意愿。竟是打算将太子在都察院的权势影响一口气连根拔起,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已是不对。
但心中的情绪,德庆皇帝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缓缓问道:“哦?近些日子以来,都察院确实做了不少错事,但若是太过严惩,甚至不惜清洗整顿,人员大幅替换,未免过犹不及了吧?”
言语寻常,但语气深沉。带着些许weixie味道。
赵俊臣却神色寻常,只是说道:“陛下,都察院这段日子以来。可谓是罪责无数。先是驳回了各地御史的弹劾折子,让南巡筹备的纰漏愈演愈烈,已是失职!其后百姓上京告状,他们却拒绝受理案件。又是失职!再其后。都察院不仅当街殴打难民,更是沿途拦截抓捕来京告状的百姓,已无法用失职来形容了,完全是动摇了天下百姓对朝廷律法公正的信心,实乃大罪!这般接二连三的罪状,即使再怎么整顿清洗也不为过,更何况,为了让百姓们对朝廷律法公正重拾信心。再怎么做也是应该的,这毕竟干系到了天下民心的安稳。还望陛下明鉴!”
随着赵俊臣当了出头之鸟,黄有容与沈常茂反而缩了回去,只是不断打量着赵俊臣,但就是不发一言,似乎想要借着机会离间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关系。
至于周尚景,却是面露赞赏之色,但也是不发一言。
因为这三人不发表意见,所以他们各自门下的官员,也皆是谨慎的不发一言。
反倒是太子一党,因为赵俊臣对都察院的弹?攻讦.?崭詹哦哉钥〕冀?5男┬砗酶校?布湎??抟牛?缃穹追茁冻隽算撑????br/>
都察院上下身为当事人,不好开口,礼部侍郎鲍文杰却是耐不住性子,再次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不妥,据臣所知,近些日子以来,都察院衙门的所作所为,确实引发了一些非议,但大都被有心人夸张了事态与影响,许多事情细细想来,也着实的蹊跷,需要详查才能有所定论。而都察院上下固然做了些错事,但也绝不至于需要整顿清洗。”
新任阁老程远道,更是毫不顾忌赵俊臣支持他入阁的情面,出列之后,先是瞪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近些日子以来,都察院屡有弹劾赵俊臣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罪状,早已是被赵俊臣怀恨在心,赵俊臣如今的言论,未免有公报私仇的意思,还望陛下明察。”
太子朱和堉亦是出列道:“父皇,都察院衙门一向是朝中清流聚集之地,又对陛下忠心耿耿,朝野声望极佳,若是贸然整顿,怕是会让天下人寒心。”
太子一党的官员们虽然纷纷出列反对,但受限于都察院上下在这个时候不好说话,声势却要弱了许多,而“赵党”官员见到赵俊臣这般发言,自也是纷纷跟着说话。
詹善常算是赵俊臣最亲近的门下官员,当先出列发言道:“陛下,臣支持赵尚书的意见,都察院如今屡屡失职,罪责无数,不管他们找什么理由,但事实就是事实,理应得到惩处!”
左兰山话语不多,但声音洪亮,大声道:“陛下,臣亦是支持赵尚书的提议,都察院理应整顿!”
接着,吏部侍郎刘长安、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通政使司童桓,皆是纷纷出列表示赞同,甚至于都察院副督察御史顾全,身为都察院的官员,也是出列表示支持。灵域
一时间,甚至无需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出手,仅以“赵党”一派之力,就已是弹劾的都察院岌岌可危了。
眼看着赵党官员一个接一个的出列发言,德庆皇帝中的森然之意也愈发的浓重,待“赵党”官员发言完毕之后,德庆皇帝深深的打量了赵俊臣一眼,缓声说道:“赵爱卿,你身为朝中重臣,做事不可一时冲动,都察院身为朝中三法司之一,干系重大,若是大加整顿,必然会让都察院在长时间内无法运转,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后果你可想过?”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陛下,臣并非不知后果。而是如今这般局面,都察院近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若是不加以整顿。百姓对于朝堂的律法公正,怕是无法心服,民心干系到社稷根本,若是动摇,后果怕是更加严重,还望陛下明鉴。”
见到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依旧不发一言,一副看戏模样。赵俊臣眉头一皱,再次开口补充道:“陛下,想来不仅仅只是微臣。三位阁老大人,怕也是这般想法。”
这一番话,却是把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拖下了水。
见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他们也无法再在一旁看戏。相互打着眼色示意。眼看着就要带着各自门下官员,跟着赵俊臣一同弹劾都察院。
若是这三派势力也一同弹劾都察院,声势浩大之下,即使德庆皇帝也无法违背百官的共同意见,这都察院也必然要应该一场整顿,太子在朝中的权势,也必然要一朝尽毁了。
就在这般时候,都察院右督察御史吕纯孝。突然从袖中抽出一份折子,然后面无表情的出列。
吕纯孝知道。都察院近些日子以来遇到的这些事情,必是被人算计了,但如今黄泥已是抹到了裤子上,不是屎也是屎了,根本开脱不得。
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为了保住太子在都察院的大部分势力,他也只好使出最后的手段了。
“陛下。”吕纯孝将早已准备好的折子举过头顶,缓缓说道:“臣弹劾都察院左督察御史李成儒,自担任都察院首长以来,屡屡擅权横行,不顾左右同僚反对,一力驳回了各地御史的弹劾折子,拒绝受理上京告状的百姓案件,甚至派人当街殴打百姓,沿途拦截入京难民等等,弹劾折子在此,罪状罪证明确,还望陛下审阅!”
随着吕纯孝的出列发言,都察院衙门里的那些太子一党的御史们,亦皆是纷纷出列,或面无表情,或面色沉重,也是跟着吕纯孝弹劾李成儒!
很显然,都察院是想要把所有的罪责,全都归在李成儒身上,以李成儒的牺牲来如此保住大部分人。
这正是太子太师肖温阮在去世前留下的计策之一。
沈常茂见到这般情况,出列冷笑道:“哦?都察院的罪责仅仅只在于李成儒一人吗?李成儒刚刚到了都察院不久,虽是都察院之首,但又如何有这么大的能耐擅权横行?”
自然,沈常茂是绝不容许都察院仅仅只是牺牲一个李成儒就把干系摘脱干净的。
和赵俊臣?ahref='/txt/16711/4849414/'>.心思.īyàng,借着这次机会,沈常茂就算不把太子在都察院的势力连根拔尽,也要让太子一党伤筋动骨!
随着沈常茂的终于开口表态,三位阁老的门下官员,纷纷跟着出列弹劾都察院上下。
太和殿内,再次迎来了一片争吵之声。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争吵与辩论终于结束了。
虽然有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赵俊臣四大派系一同弹劾都察院,但都察院衙门把所有罪责都归在了李成儒身上,“证据确凿”,李成儒本身也是认罪,再加上德庆皇帝的一力袒护,最终还是没能把太子在都察院的势力连根拔起。灵域
但太子一党的算盘也没有成功,因为四大派系的不依不饶,最终不仅李成儒定罪,被贬官为民,连带着太子一党中,与李成儒关系亲近的七位御史,也遭到了连累,与李成儒一般被贬斥了。太子一党在都察院的影响力,也是因此而伤筋动骨,再也无法掌控完全了。
而且,为了安抚周尚景等人,避免他们紧抓不放,德庆皇帝还把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交给了周尚景的门人杜白,至于那七位御史的位置,则是被沈常茂、黄有容与赵俊臣门下官员瓜分了。
当尘埃落定之后,德庆皇帝面色深沉,宣布下朝。
在百官跪送的时候,德庆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突然开口道:“赵爱卿,下朝后来朕的养心殿一趟,朕有话要与你谈。”
语气看似平淡,但任谁都能听出,这其中强自按捺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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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养心殿内
“赵爱卿,下朝后来朕的养心殿一趟,朕有话要与你谈。<-》”
德庆皇帝抛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和殿。
目视着德庆皇帝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慌神色,只是若有所思。
等到百官出了太和殿,一众“赵党”官员,纷纷聚在赵俊臣的身周,神情之间,即是畅快又是担忧。
都察院这些日以来屡屡与他们这些人为难作对,如今总算是报仇了,他们心中的畅快,自不用提。但一想到德庆皇帝此时对他们的不满与怒火,却也不由的心中担忧,只觉得心中没底。
来到赵俊臣身前,詹善常沉吟之间,当先开口道:“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屡屡与咱们为难,如今赵大人您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当真是畅快,大涨了咱们的声势士气,不过,陛下那边,恐怕是……”
与此同时,左兰山、刘长安他们,也是同样?心思.?允瞧肫氚涯抗饧?性谡钥〕忌砩希?m?钥〕寄苡衧hime计划应对。
赵俊臣一笑,神色间满是胸有成竹的淡定,轻声说道:“陛下那边,如今虽说有些不满,但咱们毕竟没有触及陛下的底线,我也自有办法解决,你们不必担心。倒是你们,如今庙堂形势转变,太子一党的权势影响,接下来必然会衰弱一段时间,没了都察院在紧紧盯着,你们也要抓紧时间做些事情才对。”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赵党“官员安心之余,又皆是心照不宣的点头应是。
如今,“赵党”一派。正值权势影响的上升期,奈何一直被都察院紧紧盯着,在收拢人心扩张势力的时候,总是要遭到都察院“结党营私”的弹劾,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如今太子一党在都察院的势力元气大伤,接下来又要负责南巡筹备的案子,再也无暇分心顾及其他。正是“赵党”一派扩张权势的好时机。
左兰山安心之余,点头沉声道:“只要赵大人您心中有底,那咱们大伙也就心中有底了。也确如大人所言。如今咱们这些人在京城中枢,也算是有了权势影响,任谁也不敢小看,但在各个省府州县。诸地方衙门。还是没有什么经营,如今正是大好时机。”
顾全笑道:“是啊,赵大人您让太子负责南巡筹备的案子,当真是一招妙棋,以太子的性子,自北直隶到江南,必是会有不少地方官员获罪,而太子他在前面冲锋陷阵。咱们也正好可以跟在后面摘果子,那么多的官位空缺。总不能全让周首辅他们占了好处。”
童桓亦是振奋道:“前些日子,下官本想要说服下官好友、保定府知府段鹏向赵大人您靠拢,结果不过第二天,就受到了都察院的弹劾,这事情才刚做到了一半,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当真是束手束脚,如今咱们总算是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了。”
赵俊臣一笑,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明白就好。”
说话间,看到一名小太监向着自己走来,知道是来接自己去养心殿的,赵俊臣也就不再耽搁,又向众人说道:“我这就要去养心殿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
说完之后,在众“赵党”官员点头应是之间,赵俊臣已是举步向着养心殿方向走去。
…………
当赵俊臣来到养心殿外,却发现养心殿的掌事太监张秀,正神色焦急在等着自己。
见到赵俊臣出现后,张秀快步来到赵俊臣身前,低声说道:“赵大人您要小心啊,陛下他心情不好,刚刚才摔了杯子。”
对此,赵俊臣早有预料,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点头道:“多谢公公提醒了,还望公公去通报一声,说赵俊臣来觐见陛下了。”
见赵俊臣并不惊慌,张秀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进入养心殿内,向德庆皇帝禀报赵俊臣前来觐见的消息。
不过片刻间,赵俊臣就得到了召见。
换上一副老实本分的神情,赵俊臣垂头进入太和殿,然后也没有高呼万岁,只是静静的跪在了德庆皇帝面前,等待德庆皇帝先开口。
其实,赵俊臣很讨厌跪礼,即讨厌自己给别人下跪,也讨厌别人给自己下跪。
但在这般时候,形势比人强,赵俊臣即使再不愿意,也只能跪着。
而且,赵俊臣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要下跪很长时间。
果然,自赵俊臣进入养心殿后,德庆皇帝就丝毫没有要理会赵俊臣的意思,只是冷着一张脸低头审阅折子,显然是要打算给赵俊臣一个下马威了。
没听到赵俊臣的高呼万岁、解释求饶,德庆皇帝稍显意外,略略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见赵俊臣只是可怜兮兮的跪在自己面前,却是不发一言,德庆皇帝眉头一皱,神色更冷,冷笑一声后,也不理会,只是继续审阅御案上的折子。
只是,审阅之间,德庆皇帝的表情,却是有些漫不经意,显然注意力还在赵俊臣身上。
就这样,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一个垂头跪着装可怜,一个漫不经意的审阅折子,谁也不说话,相互比着耐性。
也不知等了多久,当赵俊臣觉得双膝的酸痛已经难以忍耐的时候,德庆皇帝终于缓缓开口说话了。
…………
“你……就不打算解释什么?”
当德庆皇帝手中再无折子可以审阅后,终于抬头,冷冷的看着赵俊臣,冷冷的问道。
赵俊臣垂首道:“臣这次不论是有怎样的理由,但终究还是违背了陛下您的心思,罪该万死,即使要解释,也要先让陛下您消些气才是。”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怒极反笑,说道:“哈!你说的倒是好听,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还是在向朕暗示,说你有理由要解释?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的这些小心思?什么让朕消气!还不是在向朕讨可怜!?”
见德庆皇帝猜到了自己话中的意思,赵俊臣也不意外。
以德庆皇帝的心机手段,又如何会看不明白赵俊臣的这点小心思?很多时候,德庆皇帝不过是在装糊涂罢了。
不过,赵俊臣还是说道:“臣的这些话,句句发自真心,绝无敷衍蒙蔽的意思,臣今日在早朝之上,做了违背陛下您心意的事情,心中着实恐慌,更担心陛下您愤怒之下听不进臣的解释,所以只能先让陛下责罚。待陛下怒意稍歇后,臣才敢解释。”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大声斥责道:“你也知道朕的生气!?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是打算把太子在都察院的势力连根拔起!朕在早朝上,对你屡番暗示,你都置之不理!你也不想想,是谁让你有了今日的地位!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连朕也不看在眼里了?”
赵俊臣垂头不语,只是任由德庆皇帝责骂着。
赵俊臣一向对德庆皇帝步步紧随言听计从,如今首次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心思,前后落差之下,德庆皇帝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绝不是几句斥责就能消散的。
果然,德庆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大,见赵俊臣不反驳,又接着斥骂道:“朕知道,你与太子一向不对付,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在弹劾你和你的那些朋党!但朕可曾亏待你!?不yīyàng把那些弹劾全都驳回去了?朕早就说过,只要朕在位一日,你就不会有事,你又担心什么?着急什么?难不成还想要整垮太子?你这是有不臣之心!”
…………
就这样,德庆皇帝足足冲着赵俊臣骂了一炷香时间,养心殿里的太监们,少有见到德庆皇帝如此生气,生怕德庆皇帝下一瞬间就命人把赵俊臣拖出去斩了,想到赵俊臣平日里给他们的那些好处后,皆是忍不住为赵俊臣捏了一把汗。
但赵俊臣就是这么垂首跪着,任由德庆皇帝责骂,一句也没有反驳,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终于,骂了这么长时间后,德庆皇帝喘了几口气,又瞪了赵俊臣一眼后,总算是怒火稍歇,稍稍冷静了下来,说道:“说吧,你今日早朝上为何要这么做!你不解释清楚,朕的火气就消不了!”
此时,赵俊臣的双腿因为长时间跪着,已然完全酸麻了,但听到德庆皇帝的话后,心中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德庆皇帝终于要听自己的解释了。
只要德庆皇帝怒火稍降,头脑冷静下来,能听进去赵俊臣的解释,这一关,赵俊臣就算是过去了。
心中稍定之余,赵俊臣稍稍抬头,看向德庆皇帝,口中说道:“陛下,臣对您一向是忠心耿耿,您也是知道的,又如何愿意违背您的心意?只是今日在早朝之上,于公于私,臣都必须要弹劾都察院,实在是没有选择啊!”
赵俊臣说的可怜,但德庆皇帝依旧是一副不信的模样,只是冷笑道:“哦?看样子你的理由还不少!好,说出来听听,看看你的理由能不能说服朕!”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补充道:“你说于公于私,朕现在不想听场面话,你先说‘私’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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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赵俊臣的暗示
<-》
听到德庆皇帝的命令后,赵俊臣面露为难之色
这般时候,他还是想先说些于国于朝的大道理,然后再谈自己的私利
但德庆皇帝这般命令了,赵俊臣也是别无选择
叹息一声后,赵俊臣说道:“陛下,前些日子,臣随着您的心意,不惜得罪朝中三位阁老,也是一力支持文华殿大学士程远道入阁,按说对那程远道也算是有些恩义吧?但这几日以来,程远道的所作所为陛下您也看到了,入阁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严查臣所管?户部.?诙??拢?褪堑?烙氤糶uanxi亲近的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说道:“这两件事,朕不是都帮着你压下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赵俊臣苦笑道:“是皐?菹履?翊?3迹??饬郊?氯?佳沽讼氯ィ?几屑せ估床患埃?衷醺倚纳?宦?恐皇浅嘉?酥c殖淘兜廊敫螅?幌y米锪似渌??桓罄希?淘兜廊匆廊皇鞘映既绲锌埽?怕畔虺肌14约澳切┯氤糶uanxi亲近的同僚们为难,让臣里外不是人,着实有些难过”
顿了顿后,赵俊臣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若只是受些委屈,本也没什么,但那些与臣关系亲近的同僚们,却又如何能忍受这些?臣让他们帮着支持程远道入阁,程远道在入阁后却是屡屡与他们为难,他们在这般情况下又会如何做想?想来他们固然会不满程远道但也更会对臣的做法心中不服啊”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双眼微眯,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但并没有再打断赵俊臣的解释
赵俊臣抬头看着德庆皇帝,神情愈加的无奈可怜,继续说道:“陛下您也知道,在官场之上,若是想要有些作为,除了本身的能力之外,更需要有周围同僚的帮衬扶持否则什么事也做不成臣也不愿意违背陛下您的心意,去弹劾那都察院上下只是都察院近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份每天都要上折子弹劾臣和臣的那些亲近同僚,若臣再是以德报怨,帮着陛下袒护都察院,臣的那些亲近同僚怕是就再也不会对臣信服了!而臣若是没了这些同僚扶持今后为陛下办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到这里,赵俊臣再次垂下脑袋,叹声道:“这般考虑,正是臣的私心私利,不敢有半句隐瞒,还望陛下明鉴”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说的好听什么关系亲近的同僚?还不是你在朝中营结的朋党!?”
话虽然这么说,但德庆皇帝的面色却稍稍好转了一些,显然是接受了赵俊臣的这番解释
尤其是赵俊臣的最后一句,对德庆皇帝颇有触动
赵俊臣想要表达?ahref='/txt/16711/4849414/'>.心思.苊魅罚?羰堑虑旎实壑皇且晃兜谋破日钥〕迹?谜钥〕家运鸷?iji党派的利益为代价来支持太子朱和堉,“赵党”上下官员,也绝对会对赵俊臣心中不满,若是“赵党”一派分崩离析,对德庆皇帝掌控朝中大局,也是极为不利的
另一边,听德庆皇帝这么说,直指赵俊臣在朝中结党营私的事情,赵俊臣好似有些尴尬,又是垂头不语
…………
以赵俊臣看来,所谓的“帝王心术”,首要之处,就是承认朝中百官的私利与私心的存在,然后再以私心与私利的分配赏夺,来驾驭百官的心思与行动
像太子朱和堉那般,认为朝中官员都应该像圣人一般,毫无私心的一心为民,怕是绝对学不会帝王心术的
而德庆皇帝深悉帝王心术,对于赵俊臣说的这些私利之言,也是心中认同
然而,认同归认同,生气归生气,仅只是这些解释,还是无法说服德庆皇帝
见到赵俊臣依旧是垂头不语,德庆皇帝又是一声轻哼,接着说道:“就算是你有些为难,何不说于朕知道?朕难道还不能体谅你的难处?这般猛不丁的在百官面前违背朕的心思,又让朕的颜面往哪搁?”
赵俊臣面色愈苦,解释道:“陛下,臣也是在早朝之前,才发现了左兰山他们的心中不满,实在是没机会禀报于您啊”
瞪了赵俊臣一眼后,德庆皇帝却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只是冷着脸继续问道:“刚刚你说自己是于公于私,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你的私心说了,再给朕说说你的公心吧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大道理”
德庆皇帝却没有想到,赵俊臣还真的说出了一番道理
只见赵俊臣满脸的认真,缓缓说道:“陛下,臣之所以弹劾都察院,亦是为陛下您的江山社稷考虑,其中理由之一,臣在早朝上已是说过,若是不严惩都察院,百姓们必会心中不服,质疑朝廷的律法公正,也唯有对都察院大加整顿一番,才能够安稳民心,才能进而安稳江山社稷”
德庆皇帝骂了赵俊臣半天,也是口干了,此时正端着茶盏饮茶,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话后,却是斜眼看了赵俊臣一眼,说道:“朕说过,朕现在不想听你说场面话”
赵俊臣却说道:“陛下,这又哪里是场面话?确是臣心中的真正想法,不过,若仅是如此,臣也不敢当众违背陛下,也还有其他考量……陛下,您难道不觉得,如今都察院的那些清流,对太子殿下的影响过于大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微微一愣,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赵俊臣说道:“这就是臣的第二个理由了,陛下如今都察院的那些清流,对太子殿下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或是因为太子过于信任那些清流们的品行了几乎是那些清流们怎么说,太子就怎么做然而太子他毕竟是储君,是将来的皇上,又怎可被某方势力的影响过深?若是这般继续下去,等到将来太子登基,这天下江山,究竟是太子说了算?还是那些清流说了算?”
赵俊臣的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德庆皇帝的神『色』却是凝重起来,缓缓道:“你是说那些清流会在将来『操』控太子?太子身边的那些人,朕也是深知他们的品行,想来他们不会有这般不臣之心”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陛下,依臣看来重点不在于他们会不会这么做而是他们能不能这么做!就算他们没有『操』控太子的心思,但若是有了『操』控太子的能力,这就不得不防了”
“会不会”指的是心思,“能不能”指的是能力,有时候,对帝王而言,后者还要更加严重
一个人若是有了逆反的心思,对帝王而言并不如何可怕,抓了砍头就是但一个人若是有了逆反的实力就算他没有这样的心思,对帝王而言,那就是寝食不安的事情了
那么,朝中的清流,已是有了『操』纵太子的能力了吗?
就在德庆皇帝这般暗思的时候,赵俊臣已是进一步解释道:“陛下,原本以太子殿下的英明果断,是断不会被人轻易『操』控的,但如今的形势却是不同,平日里聚拢在太子身边的人,全是那些清流,太子在朝中的亲信,也全是那些清流,平日里为太子跑腿办事的,依然全都是那些清流,太子再怎么英明果断,在这般情况下,又如何不受那些清流影响?自是那些清流怎么说,太子就怎么做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陛下,臣大胆揣摩,所谓帝王,应该胸怀宽大,清浊并容,又不偏不倚,才能够坐稳这天下江山若是帝王身边的人,一味的全是清流,只会造成清流一派独大,绝不是好事所以,臣也是为了太子考虑,才要弹劾那都察院,削减些太子身边的清流势力,让太子可以借机收纳些其他势力,如此才能够清浊并容,不独受一家一派的影响,还望陛下明鉴”
说到这里,赵俊臣抬头看着德庆皇帝,神『色』之间,竟是第一次的闪过了紧张
…………
之前,赵俊臣提及“会不会”与“能不能”的区别,其实是有着三层含义
第一层含义,即是说朝中清流对太子朱和堉的影响太大,即使没有『操』纵太子的心思,也绝对有『操』纵太子的实力,让德庆皇帝生出打压太子身边清流势力的心思
第二层含义,则是在说赵俊臣自己,暗示自己即使有违背德庆皇帝的心思,却也绝没有违背德庆皇帝的实力,以此来让德庆皇帝安心
至于第三层含义,却是在说太子朱和堉以朱和堉如今表现出来的胸怀与能力,即使有着治理天下江山?ahref='/txt/16711/4977324/'>.决心,但可有这般能力?将大明江山交给太子朱和堉,可当真是好的选择?以此来暗示德庆皇帝重新考虑立储的事情
这三层含义,赵俊臣说的隐晦,但赵俊臣相信,以德庆皇帝的心机,绝对是可以听出来的
除了这三层暗示之外,赵俊臣亦是在试探德庆皇帝
赵俊臣提及帝王应该“清浊并容”,其中的“清”,指的自然是朝中清流,而其中的“浊”,指的就是赵俊臣自己!
若是德庆皇帝能够下定决心,缓解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之间的关系,让太子朱和堉不再敌视赵俊臣,并最终让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走到一起,那么赵俊臣绝不介意马上扭转立场,从今天起全心全意的支持太子朱和堉
而德庆皇帝接下来的回答,正是关系到赵俊臣今后的道路选择
所以,赵俊臣虽然早有准备,但在等待德庆皇帝回答之际,心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紧张!
然后,就在赵俊臣的紧张等待间,德庆皇帝考虑了赵俊臣的话语良久后,终于缓缓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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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道路的确定.
<-》
“你也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经过刚才的那一番话,德庆皇帝好似终于被赵俊臣说服了,神色宽和了一些,抬头意味深长的打量了赵俊臣几眼后,又缓缓说道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连忙摆出感激的神情,说了一声“多谢陛下”后,挣扎着就要起身
只不过,之前跪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如今赵俊臣的双腿,已是酸麻的没了知觉,任是怎样挣扎,不仅没能站起身来,还险些摔了个屁墩
赵俊臣的这般滑稽模样,让德庆皇帝不由失笑,心情又是好转了一些,向着伺候在身边的太监们吩咐道:“你们也别光看着,快去扶他起来”
见到德庆皇帝神色渐缓,养心殿里的太监们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赵俊臣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又听到德庆皇帝的吩咐后,不敢怠慢,两名太监快步来到赵俊臣的身旁,将赵俊臣扶起身来
然而,赵俊臣虽然被太监们扶了起来,但双腿依旧酸麻,还是有些站立不稳
看到赵俊臣一脸的苦色,身形摇摇晃晃,紧紧抓着身边太监不放手,德庆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吩咐道:“再给他搬张凳子,让他坐下说话”
听到德庆皇帝要让自己落座,赵俊臣心中自然是求之不得,但神色间却满是慌乱,连声说道:“陛下面前,养心殿内,臣又怎可落座?臣站着就行,腿脚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的,还请陛下放心”
德庆皇帝轻哼一声,说道:“你敢在早朝上当众驳了朕的颜面如今却不敢坐着与朕说话?让你坐你就坐,矫情什么!”
在德庆皇帝话声之间,有太监搬来了一张圆凳,赵俊臣又推辞了几句后,终究还是坐下了
待赵俊臣落座后,德庆皇帝又瞪了赵俊臣一眼,说道:“亏你还能编造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理由!明明就是因为都察院这些日子以来与你和你那些朋党屡屡为难,你想要借机报复罢了,却还好似处处在为太子考虑一样!近些日子你别的本事没涨口才倒是越发的精进了!”
说罢,也不待赵俊臣反驳,德庆皇帝一挥手,又说道:“不过看你编造的这些理由终究还算是有些道理,而且今天早朝上你也算是帮过太子,朕就放过你一次不过……”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脸色微寒,盯着赵俊臣的双眼,继续说道:“朕对你的宽容,也仅限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你今后再像今日这般不与朕打招呼就私做主张,甚至当着百官的面与朕为难朕就不会只是让你跪到双腿酸麻这么简单了!朕这么说,你可明白!?”
赵俊臣连连点头,说道:“臣明白,今后绝不会如此了”
这般说着,赵俊臣却在心中暗暗补充道:“今天这么做,一是因为迫不得已,二也是为了试探你的反应,今后在势力未成之前,确实也要做的再隐晦一些”
德庆皇帝并不知道赵俊臣的心中想法,只是听到赵俊臣保证之后,神色微缓,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俊臣你别怪朕对你太刻薄,这是朕对你的看重!如今满朝上下,朕唯有对你最是信任,若是连你也与朕作对,朕就着实不知该再信任谁了,朕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你也要体谅朕的难处!”
赵俊臣点头,面露感激之色,沉声道:“陛下对臣的恩情,臣心中深知,又怎敢违背?还请陛下放心,臣今日已是知错,今后绝不会再让陛下为难了”
说着,赵俊臣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过,臣刚才的那些提议,陛下您怎么看?”
“你是说,太子身边的清流势力一家独大的事情?”德庆皇帝眉头微皱,沉吟间点头道:“虽是危言耸听,但也确实有些道理如今太子身边的清流,确实太多了些,对太子的影响,也确实太大了些,朕为这天下江山的长久稳固考虑,确实是不可不防
当初肖太师去世后,关于下一任太子太师的人选,朕曾向太子征询过意见,没想到太子他竟会举荐南京吏部尚书王保仁,想来这应该是肖温阮在去世前出的主意
然而王保仁当初是因罪被贬到南京,朕也不大喜欢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你这么说后,朕反倒是有些心动了,若是由王保仁担任太子太师,对太子在其他方面的帮助暂且不谈,倒也可以制衡太子身边的清流势力”
德庆皇帝说话之间,赵俊臣神色平静的听着,但心中却是暗暗叹息一声
又听到德庆皇帝提及王保仁,赵俊臣更是眉头一皱
…………
之前,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试探与暗示,实际上是赵俊臣的毛遂自荐,是向德庆皇帝表明,自己想要与太子和好、甚至辅助太子的意思!
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显了,太子受到朝中各大势力的敌视,若仅仅只是依靠清流支持,完全不足以成事!而且还会造成太子身边清流势力的一家独大!
若是由赵俊臣能够投靠太子,不仅能帮着太子扭转局面,还能帮着制衡太子身边的清流势力,可谓是一举两得!有利无弊!
若是德庆皇帝同意了,那么由德庆皇帝做主,再加上赵俊臣的全力配合,未必不能化解太子朱和堉对赵俊臣的心中敌意!
明白了自己在皇权与臣权之间蛇鼠两端的弊端后,这是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最后一次试探!
而德庆皇帝的回答,将决定着赵俊臣接下来将要选择的道路!
是彻底依附皇权、忠心耿耿的继续为德庆皇帝做事?
还是彻底放弃德庆皇帝,向周尚景学习走向那权臣『乱』政之路?
前者道路平顺通畅,后者道路荆棘难行!
但道路的选择权,并不在赵俊臣手中!
然而对于赵俊臣的这番暗示,德庆皇帝却轻轻的绕开了,反而提到了王保仁!
显然,德庆皇帝是想让王保仁来担任这个制衡清流的角『色』!
至于赵俊臣,德庆皇帝似乎完全没有考虑!
虽然赵俊臣原本就不太抱期望,但明白了德庆皇帝的态度后,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其实赵俊臣也明白德庆皇帝这么考虑的原因
赵俊臣太年轻了,如今手中的权势影响也太大了,而且名声也不好
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的定位应该类似于蔡京之于宋徽宗、和珅之于乾隆一般,以利用为主,帮着皇帝吸引民怨背黑锅、制衡庙堂里的派系势力,但绝不会让赵俊臣长久得势的
若是让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走到一起固然好处不少但以赵俊臣如今的年纪与权势,若是让赵俊臣长期得势,谁知道将来又会发展到何种程度?等到太子朱和堉将来登基之后,怕就要控制不住赵俊臣了
所以,对于赵俊臣?心思.
“看来,自己从今往后,绝不能再是一味的依附德庆皇帝了要想办法摆脱德庆皇帝的影响、并发展自己的势力影响才是毕竟,双方迟早都要决裂的!而在此之前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获得能够与皇权相抗衡的权势!”
暗思之间,赵俊臣知道,自己的这般决定,将让自己从此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如果说,之前的赵俊臣,只是想在臣权与皇权的夹缝中存生,小心翼翼以自保为主,那么从这一刻起,赵俊臣已是下定?ahref='/txt/16711/4977324/'>.决心!要在将来某些时候,会与德庆皇帝彻底决裂!然后走向那『奸』臣『乱』政之路!
这条路很难走,但赵俊臣别无选择!
或许是因为早有准备的原因,在这般决定的时候,赵俊臣竟是心情平静!
许多事情,其实早就想到了,如今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罢了
…………
另一边,德庆皇帝并不知道,正因为他的这般态度,自这一刻起,赵俊臣已是对他彻底的绝望了!
但德庆皇帝却知道,赵俊臣会有这般暗示的原因究竟
为了安抚赵俊臣,德庆皇帝的神情愈加宽和了,说道:“俊臣,朕知道,因为太子对你的敌意,让你这些日子以来有些坐立不安,毕竟他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若是太子将来登基,你担心自己会下场不堪,可是这样?”
赵俊臣低头道:“臣不敢这么想臣只知道,只要忠心为陛下办事,陛下您绝不会亏待为臣的”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你对朕忠心耿耿,朕又怎会亏待于你?太子他对你的不满朕也明白,不过你也放心,今后在太子登基之前,朕会专门为你下一道遗诏到时候,除非你犯了谋逆之罪,否则有遗诏在手,足以保你安享晚年!”
德庆皇帝的许诺很美妙,但一个虚无缥缈?ahref='/txt/16711/7020704/'>.承诺.
更何况,赵俊臣早已知道,在德庆皇帝身上,绝对没有“信守承诺”的优良品德
但神『色』之间,赵俊臣却是显『露』出激动感激之『色』,不顾双腿依旧还有些酸麻,再次向德庆皇帝叩拜行礼,泣声道:“臣……臣多谢陛下鸿恩!”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今后你的路还长,怎么走,就看你自己了”
是的,路还长,怎么走,就看赵俊臣自己了
…………
午门之外,许庆彦神『色』焦急
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赵俊臣今天在早朝上当面与德庆皇帝为难,下朝后就被德庆皇帝叫到养心殿问话!还不知要迎来怎样的责罚!
如今早朝已经散了好长时间,但赵俊臣还是迟迟没有离宫,许庆彦自是极为担心
就在许庆彦焦急之间,赵俊臣终于出现在了午门之外
许庆彦连忙迎了上去,连声问道:“少爷,你没事吧?陛下他可有责罚于你?”
赵俊臣笑道:“没事了,这件事已经算是过去了我这仅只是一次试探罢了,并没有触及陛下的底线,他又怎会责罚于我?解释清楚也就过去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内敛淡然,但许庆彦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在赵俊臣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赵俊臣并不知道许庆彦的心中想法,只是一边向着自己的轿子处走去,一边吩咐道:“庆彦,今天就不?ahref='/txt/16711/7020261/'>.户部.妹帕耍
随着立场道路转变,赵党的目标,也需要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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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包括之前的铺垫,算是本书情节的一个转折点,从这一章开始,赵俊臣将彻底抛弃“投机者”的身份,开始走向权臣摄政之路!然而这一章的文字,虫子怎么写都觉得味道不对,写了删,删了写,前后六七遍!如今的内容虫子依旧觉得不满意!只能算是通顺罢了,但不想再拖,还是传上来了!还望大家见谅!
今天还有一章!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对楚嘉怡的第二次利用.
赵俊臣是从后门回到赵府的。<-》
无他,如今聚在赵府外面的难民,不仅没有被赶走,反而越聚越多了!
看难民们的数量,足足有上百人,如今在京中滞留的各地难民,差不多尽皆是聚到了赵府之外!
好似因为赵俊臣救了虾儿的缘故,让难民们对赵俊臣的好感大增,又受了有心人的蛊惑,更是让他们把赵俊臣视为申诉冤情的唯一指望。所以任是赵府中人如何驱赶,就是不愿离去。
…………灵域
从后门回到赵府中,赵俊臣刚出了轿子,脚一落地,就皱着眉向许庆彦说道:“那个门房管事,从今日起就别让他在府里呆着了,给他点银子,由他自谋出路吧。”
许庆彦连连点头,也是神色不满,说道:“少爷说的有理,如今府里的这个门房管事也太没用,连些难民也赶不走,这府里门房平日里迎来送往的,没点本事也只会误事罢了,也确实该换人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只是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许庆彦跟在一旁,问道:“少爷,那些难民怎么办?继续赶他们?不是我说,这些难民也确实难缠,竟是赖着不走了。就这么堵在咱们府外面,看着实在碍眼!”
赵俊臣犹豫了一下后,说道:“由他们去吧,今天早朝上已是有了决定,陛下要严查南巡筹备的纰漏,接下来自有三法司受理案子。无需我来为他们做主,等到消息传开后,他们自就散去了。”
许庆彦却是有些不甘。说道:“就这么任由他们呆在咱们府外面?要不我派人去通知三法司,让他们来领人?”
赵俊臣并不在意,只是说道:“你看着办就是。不过你让秦威再去催促下西厂,让他们尽快查出难民会聚在咱们府外的原因究竟,我总觉得这事情另有隐情,否则以我如今的名声,那些难民又怎会把我视为他们伸冤的指望?”
在许庆彦点头应是间。赵俊臣已是来到书房不远处。
抬头看去,却见楚嘉怡已是得到了赵俊臣回府的消息,正在书房外面候着。
…………
来到书房之后。直到傍晚之前,赵俊臣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连午饭也是在书房里吃着。
在书房里,整整一天时间。赵俊臣都在查?户部.牡蛋缸柿稀wㄗ5淖急缸乓环菡圩印?br/>
见赵俊臣如此认真的准备一份折子,好像极为重要,身为一个居心叵测潜入赵府里的探子,楚嘉怡自然是很关心。
所以,在为赵俊臣磨墨铺纸之间,楚嘉怡会时不时的偷偷瞅一下折子里的内容、
然而,赵俊臣的这份折子,不仅数据繁多。而且内容复杂,涉及了不少户部理财以及国家税赋的专业内容。楚嘉怡虽然读书多人也聪慧,但这般偶尔偷看,却也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赵俊臣到底在写些什么。
虽然有心询问,但见到赵俊臣神色专注,而自己又初来乍到,所以楚嘉怡还是忍着没敢问。
不知不觉,时间已然临近傍晚,这份准备了整整一天的折子,赵俊臣终于写完了,足足有十多页的样子。
和楚嘉怡yiyang,许庆彦也从没见过赵俊臣花这么长时间准备一份折子,见到终于结束后,忍不住问道:“少爷,你这是在写什么折子?竟是花了这么大的功夫?”
赵俊臣正伸着懒腰,听到许庆彦的询问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似神色平淡,但口中说出的话语,却是让许庆彦和楚嘉怡皆是身子一震。灵域
“将来用来保命的折子,自然要准备的详细些。”
“保命用的折子?”许庆彦大吃一惊,愣愣的看着赵俊臣手边的折子,接连问道:“少爷你准备它干嘛?可是出什么事了?这份折子又是写着什么?竟是能用来保命?”
赵俊臣摇了摇头,轻声道:“倒不是出什么事了,准备这份折子,也不过是为了有备无患未雨绸缪罢了,至于折子的内容嘛……”
说到这里,赵俊臣将折子递给了许庆彦,又说道:“你看看就是。”
许庆彦小心翼翼的接过折子,展开细看,但神色间却愈加的茫然了。
良久之后,许庆彦将折子还给赵俊臣,一脸苦相道:“看不懂。”
赵俊臣见许庆彦这般模样,不由哈哈一笑,说道:“看不懂就对了,若是你能看懂了,就能到户部做事了,也能为我分忧些。”
笑罢,赵俊臣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解释道:“这是朝廷商税改革的折子,若是能依这折子里的内容而行,朝廷每年的收入,至少能增加两三千万两银子!”
“两三千万两!?还至少?!”
听到赵俊臣口中吐出的数字,不仅许庆彦惊呆了,连楚嘉怡也是跟着愣住了。
究竟是怎样的商税改革?竟然能凭空为朝廷增加近一倍的收入?
若真像赵俊臣所说的这样,这份折子可谓是价值连城了!
赵俊臣见许庆彦这般模样,犹豫了一下后,继续解释道:“也罢,就和你说一下吧。如今朝廷银钱窘迫,人尽皆知,但为何会如此窘迫,却少有人考虑。依我看来,就是因为民间走私的泛滥,使得我朝损失了太多的商税。然而,民间之所以会走私泛滥,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朝廷的商税征收太过混乱了。
如今这大明天下,县有县的收税站,州有州的收税站,府有府的收税站,省有省的收费站,镇守太监有镇守太监的收税站,甚至连各处皇家田庄,都私设有收税站。除此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临时收税站。而各处收税站的征税,也没有统一标准,什么物品需要征税。税又该如何征,完全由征税官员随意做主。
如此多的收税站,如此混乱的收税标准,无论百姓还是商家,自然皆是苦不堪言,许多不过价值百余两银子的货物,从出发地运?ahref='/txt/16711/4849420/'>.目的.亍h赐
解释之间。见许庆彦与楚嘉怡听得入神,赵俊臣一笑,又继续解释道:“这般走私猖獗之下,我朝商税的损失。又何止两三千万两?去年我朝的商税总数不过三十五万两银子。但据我所知,我朝仅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商路,每年走私的棉布,总价值就不下七十万两白银!若是对这些走私棉布进行抽税,就有近十万两白银的税收!
要知道,这还仅只是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商路而已!这还仅只是在其中棉布这一项货物罢了!我朝的商税究竟应该有多少,即使是我,也完全说不准。但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两三千万两的银子。也不过是底线罢了。”
楚嘉怡忍不住问道:“所以老爷您打算在朝中进行商税改革?”
赵俊臣却摇头道:“没这个打算,它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还是满天下的走私商人、又或者是每年都能收到一大笔孝敬银子的中枢大员,包括我自己,都是如今税收混乱的受益者,我又如何会去轻易碰触?我说过了,这只是一份保命折子罢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一脸感慨的说道:“世人皆说伴君如伴虎,我今日总算是感受到了,今日在早朝上,我不过是没有顺着陛下心意办事,竟是险些引起陛下的敌视。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所以我未雨绸缪,先备下这么一份折子,将来若是陛下他打算整治我了,就把这份折子呈给陛下,不仅能转移陛下的注意,更是大功一件,到那时候,我就算是做了什么错事,陛下怕也不会怪我了。”
许庆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保命折子,少爷高明。”
赵俊臣好似也很得意,笑了笑后,把折子收到了密匣里,说道:“不过,你们切记,这份折子的事情千万别让人知道了,既然是保命折子,就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用的。我如今之所以受陛下重视,正是因为朝中银钱窘迫,唯有以我的理财本事,这朝堂的财政才能继续运转下去,所以陛下他离不开我。灵域
而这份折子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又真的进行了商税改革,那朝中银钱宽裕后,不仅会平白让别人得了功劳,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怕也会大不如前,就再也无法与人一争长短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连连点头应是,而楚嘉怡却是眼中闪过了奇异的光芒。
就在这般时候,书房外,有赵府下人禀报道:“老爷,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户部侍郎詹善常詹大人来了。”
听到禀报后,赵俊臣也不耽搁,向楚嘉怡嘱咐两句后,就起身带着许庆彦离开了。
而等到赵俊臣离开之后,楚嘉怡先是查探了一下书房左右,见无人注意后,回到书桌前,小心翼翼的打开赵俊臣存放折子的密匣,然后铺纸磨墨,开始对着赵俊臣的“保命折子”抄写起来。
…………
自然,这是赵俊臣再一次的利用了楚嘉怡,故意让楚嘉怡把这份折子交给太子朱和堉。
赵俊臣如今已是有心脱离德庆皇帝的控制,走那权臣之路。
但如今朝中形势稳定,各大派系已经把能瓜分的权势全都瓜分了,赵俊臣想要再进一步,实在是难上加难。更别说是顶替周尚景的位置了。
所以,唯有把水搅浑,把原本稳定的局势搅乱,赵俊臣才能浑水摸鱼,才能有机会进一步的发展!
而历朝历代以来,有什么事情能把原本稳定的局势搅成浆糊一般混乱?
唯有制度改革!
而其中,牵扯到各方利益的税务制度改革,更是如此!
所以,赵俊臣才会花费整整一天时间,来准备这份商税改革折子!
但赵俊臣并不打算由自己亲自来做这件事,正如赵俊臣之前所说,商税改革,涉及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实在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改革,必然会触及所有势力的利益,引来满天下的敌对。
赵俊臣能看清楚这一点,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人,自然也能够看清楚这一点,自然更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甚至于,就算赵俊臣真把这份折子交给了德庆皇帝,即使以德庆皇帝的爱财,也会考虑详细,不敢轻易动手。
那么,又有谁会去做这种“正确又鲁莽的傻事”?
唯有太子朱和堉了。
正好,因为之前负责的南巡筹备出了纰漏,太子朱和堉正急于找机会重新向德庆皇帝与百官证明自己的办事能力!
正好,因为德庆皇帝即将南巡,在南巡的时候,太子朱和堉监国,手中权势将前所未有的大,足以独立推动这般商税改革!
正好,赵俊臣打算再给太子找些麻烦!
而赵俊臣又在楚嘉怡面前着重说了这份折子对自己的重要性,以及一旦会被他人得到后的损失,也不怕楚嘉怡不上赶着把这份折子交给太子朱和堉。
…………
“保命折子?催命折子还差不多!”
这般暗暗想着,赵俊臣向着赵府正堂走去。
在那里,被他召唤而来的“赵党”官员们,已经在等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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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第二更,先行祝大家中秋快乐,明天会再多更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谋算.
其实,赵俊臣通过楚嘉怡把商税改革的主意透露给太子朱和堉,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
古今中外,千百年来,有人的地方,就会出现阶层。而有了阶层,就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规程制度。
但何为“制度”?
按照后世学者们的解释,所谓的“制度”,是世人共同遵守的办事规程与行动准则,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法令、礼俗等等的规范规格 ”“ 。
但赵俊臣却认为,所谓“制度”,其本质是一种利益的分配方式,是既得利益者维护自己利益的一种手段,古往今来,或好或坏的制度规章虽然数不胜数,却从无例外。
所以,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赵俊臣虽然明明拥有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见识与眼光,虽然明明知道这个时代诸般制度的弊端落后,但赵俊臣却从未想过要进行制度变革。
因为赵俊臣很清楚,一旦贸然的进行制度变革,必然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来既得利益者的反弹与敌视。
何为既得利益者?
就是这个时代所有的权势者、富有者与盛名者!
而这些人,偏偏又掌控着一个时代的权势、财富与话语权。
除非能为这些人创造出更多的利益,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同意任何损害自己利益的制度变革!
而一旦引起这些人的反弹与敌视,赵俊臣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俊臣从不敢高看自己。他?目的.?永炊贾皇切⌒囊硪淼淖员!6?涓锸贝?庵质虑椋?ㄓ惺笔圃炀偷摹拔叭恕泵遣拍茏龅降摹5?钥〕即硬皇且桓觥拔叭恕保??皇且桓龇踩税樟恕?br />
…………
虽然如此,但赵俊臣也明白,在现有的制度下,他是绝对无法与德庆皇帝相抗衡的。
无他,明朝的军权,一向都只是掌控在明朝皇帝手中。
而只要军权在手。明朝的皇帝就立于了不败之地,臣子们就绝无反抗他的可能。
别看周尚景如今权势汹天,好似可以在庙堂中与德庆皇帝分庭抗礼。但这只是因为德庆皇帝不想把事情闹大做绝罢了。
周尚景门生故吏满天下,声望又高,若是贸然对周尚景动手,必然会迎来朝野动荡。对德庆皇帝的身后名声。也是大有坏处。
而且,周尚景的年纪,足足要比德庆皇帝大了近二十岁,如今已经七旬有余,再也活不了多久,德庆皇帝也能耗得过他。
所以,为了江山安稳考虑,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仅只是用权谋心术与周尚景明争暗斗。
但若是德庆皇帝能够下定?a href='/txt/16711/4977324/'>.决心,不惜天下动乱也要铲除周尚景。只需要一道圣旨下去,五城兵马司封城防范,两厂一卫抄家抓人,周尚景没有军权,再是怎样的权势滔天,再是怎样的朋党无数,怕也反抗不得。
周尚景尚且如此,更何况赵俊臣?
德庆皇帝若是想要整治赵俊臣,在现有的规章制度下,赵俊臣根本反抗不得。
所以,在生出了权臣谋政?a href='/txt/16711/4849414/'>.心思.?啵?钥〕家彩且桓拇忧暗南敕ǎ?挂采?隽吮涓锵钟兄贫鹊男乃肌?br />
因为赵俊臣明白,唯有在制度变革后,他才能谋取更大更多的权势影响,才能动摇德庆皇帝的绝对优势。
但正如前文所说,制度的变革,绝不是一件小事,代价大,风险高,赵俊臣自然不会贸贸然行事。
所以,他才会把商税改革的折子,通过楚嘉怡透露给太子朱和堉,为朱和堉制造麻烦的同时,也是利用朱和堉为自己试水。
唯有朱和堉先行用激进贸然的手段,试图进行改革却遭到失败之后,两相对比之下,那些既得利益者们,才能接受赵俊臣更加温和适宜的变革手段。
然后,赵俊臣才能借着诸般变革,慢慢积攒与德庆皇帝相抗衡的权势。
~~~~~~~~~~~~~~~~~~~~~~~~~~~~~~~~~~~~~~~
赵俊臣脑中念头虽多,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步入了赵府正堂。
见到赵俊臣出现,先一步来到赵府的左兰山、詹善常与刘长安三人,连忙起身相迎,恭声问好。
赵俊臣神色间满是温和,抬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后,笑道:“你们三人怎么提前来了?我这边可是连晚饭都还没备好。”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走到主位坐下,并示意三人落座。
左兰山跟着坐下后,笑道:“听闻赵大人您有召唤,我们几个自是不敢怠慢,早早的把手中朝务解决掉,就紧赶慢赶的来见大人了。”
詹善常则说道:“正是如此,不过童桓、顾全、与李立德三位大人,因为要处理南巡纰漏的案子,事情多些,怕是要再等些时候,还望赵大人勿要怪罪。”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是你们来早了,又不是他们来迟了,我又要怪罪什么。”
刘长安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过,赵大人您把我们这些人全部叫来,却是情况少见,可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陛下那边还有麻烦?”
听到刘长安的询问,左兰山与詹善常皆是神色一肃。
赵俊臣一向行事低调,如今“赵党”一派,虽然权势渐大,但赵俊臣却少有把他们召集在一起议事,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只是与具体负责之人碰面罢了。
如今赵俊臣把他们这些“赵党”核心人物全部招来聚会,依左兰山他们看来,定也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嘱咐了。
再联想赵俊臣今天首次违背了德庆皇帝的心意,被德庆皇帝唤到养心殿谈话。虽然赵俊臣之前曾信誓旦旦的保证没事,但德庆皇帝的心思又有谁能说得准?不由得心中不安。
就在左兰山、詹善常、刘长安三人暗暗担心之间,赵俊臣已是笑着摆手道:“陛下他的不满。我已经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这次把你们唤来,却是因为其他事情。”
见三人安心之余,又神色更加专注的看着自己,赵俊臣却说道:“先不着急,等人来齐了再说。”
听赵俊臣这么说。左兰山、詹善常与刘长安三人,也只能按下心中的好奇,先行与赵俊臣说些闲话。
没过多久后。童桓、顾全、李立德等人前后来到赵府,魏槐则是最后一个来的。
…………
等到“赵党”的核心人物全部到齐后,赵俊臣放下手中茶盏,神色微肃。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众人也皆是自觉地安静下来。把目光集中在赵俊臣身上。
只见赵俊臣环视众人一眼后,缓缓说道:“今日请各位前来府中一聚,却是本官有了些新想法,有心变动下咱们在朝中的方针对策,所以想要与各位商议一下。”
见赵俊臣说的严肃,众人纷纷点头道:“赵大人请说。”
赵俊臣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咱们在朝中的动作步伐、权势扩张,是不是有些过分的谨慎小心了些?”
赵俊臣的话说的没头没脑。众人不由疑惑,詹善常问道:“大人为何这么说?”
赵俊臣解释道:“其实不用我说,各位也能想得明白,自从温观良倒台后,陛下他就对咱们多有扶持,正是为了让咱们代替温观良,平衡朝中势力,与此同时,咱们也唯有与朝中各派系争权夺势,陛下他也才能够安心。”
见众人点头,赵俊臣接着说道:“但咱们这些日子以来,却是竭力避免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这三位阁老冲突,虽然彼此相安无事,没了明争暗斗而烦心,但也因此限制了咱们的权势发展,这段时间以来,咱们在朝中的影响虽然渐渐大了,但手里面的权势,却与前些日子相比没有任何涨进,咱们如今打算从地方衙门下手,其实也是迫于无奈之举。
然而,无论中枢还是地方,基本上已经全都被那三位阁老瓜分干净了,咱们最多也只能找些残羹剩饭吃,接下来即使再怎么用心发展,咱们手里的权势,怕也是涨进有限。如此一来,咱们在朝中的权势,又何时才能与那三位阁老相抗衡?难道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混日子?
更何况,陛下之所以会扶持咱们,就是为了让咱们与那三位阁老争夺权势的。若是咱们迟迟没有动作,陛下他也必然会不放心咱们,转而支持其他人,到那个时候,咱们可就错过时机了。”
赵俊臣说话时神色平静,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让众人皆是身子一震。
左兰山忍不住问道:“赵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咱们从今往后,将不再与那三位阁老和睦相处,转而与他们争夺权势?”
赵俊臣轻轻一笑,点头道:“正是如此,也唯有如此,咱们手中的权势,才能够得到真正的涨进,这朝中权势,就是争来的。正好如今陛下他对咱们还存着期望,在最开始的时候,必也会支持咱们,咱们何不趁着机会,把手里的权势好好扩充一番?”
其实,之前与朝中三位阁老和睦相处的决定,正是出于赵俊臣,当时的赵俊臣,一心想要在臣权与皇权的夹缝中存生,只想要两不得罪四面讨好,自然约束着门下官员不与其他派系争夺权势了。
但如今,赵俊臣却已是下定决心,要成为朝中权臣,自然不会再与那三位阁老客气,却是要与他们争权了。
利用太子朱和堉,改革商税制度,把局势搅乱,为赵俊臣接下来的动作试水,只是赵俊臣计划的一部分。
与朝中几位阁老争夺权势,扩涨自己的势力影响,则是赵俊臣计划中的另一部分。
所以,赵俊臣才把“赵党”的核心人物全部招在一起,宣布今后“赵党”今后路线的转变!
…………
官员哪有不爱权的,听到赵俊臣的话后,想着有德庆皇帝的支持,赵俊臣手中还有西厂势力相帮,再怎么也不会输了,赵府正堂之内,所有人皆是面色兴奋。
其实,若不是赵俊臣一直压制着,他们怕是早就与那三位阁老的门下官员发生冲突了。
左兰山一副精神振奋的模样,说道:“大人说的有理,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就是!大人您说吧,咱们先从谁下手?黄有容还是沈常茂?以咱们如今的权势,倒也不怕他们!”
左兰山却没有提及周尚景,因为左兰山知道,如今的“赵党一派,怕还是争不过周尚景的,只能从黄有容和沈常茂身上下手了。
赵俊臣却是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全部!不仅黄有容,不仅沈常茂,连周尚景手中的权势,咱们也要争上一争!”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所有人皆是身体一震!(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说服与底牌.
“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正堂内所有的“赵党”官员,皆是不由的大吃一惊。<-》
一向内敛低调的赵俊臣,又何时变得这般野心勃勃不知天高地厚了?不仅要同时与沈常茂、黄有容两位阁老争夺权势,连首辅周尚景都要一同招惹?
这不是在找死吗?
想到将来的“赵党”一派,会被三位阁老合力反扑的样子,所有人都是脸色发白。
詹善常与左兰山对视一眼后,终于由詹善常先开口道:“大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左兰山亦是连连点头,说道:“是啊,大人,咱们何不一步一步来?这样同时与三位阁老撕破脸面,以咱们如今的权势影响,怕是应付不来啊。”
顾全也是期期艾艾的说道:“其实,这黄有容与沈常茂倒还好说,咱们终究不怕他们,但周首辅……”
随着詹善常、左兰山与顾全开口表态,众“赵党”官员纷纷表示赞同,唯有西厂的魏槐,露出深思之色,并没有发表意见。
众人虽然反对,但赵俊臣却是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轻轻一笑后,解释道:“其实,这如今的庙堂局势,正是那周尚景一手营造而成,因为在如今的局势下,咱们这些人与黄有容、沈常茂他们,是根本无法威胁到周尚景的,陛下也不会过度的猜疑周尚景,而周尚景又能够牢牢把控大局。获取最大的好处,所以他必然会极力维持如今的庙堂局势。
而咱们若是想要扩张权势,就会打破这番局势。就必然会迎来周尚景的压制。可以说,咱们这些人想要成事,无论怎样的谨慎行事,都迟早会与周尚景敌对。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还要顾虑着会不会得罪周尚景?既然想要闹些事情,那么就不妨把事情闹大了,既然迟早都会受到周尚景的打压。何不妨从一开始就与他明火执仗的斗上一斗?”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了,但这些理由,依旧无法让众人信服。所有“赵党”官员,也皆是面带顾虑,沉默着没有赞同。
毕竟,周尚景执掌朝堂数十年。其权势威风。早已是深入人心,左兰山、詹善常他们,更是深知周尚景的厉害手段,如今赵俊臣想要贸贸然的与周尚景作对,他们又如何能够轻易下?决心?
…………
见众人迟迟不能下定决心,赵俊臣眉头微皱,不由的暗暗叹息一声。
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但因为涉及了许多隐秘。却终究没法与他们明说。
事实上,赵俊臣之所以要同时招惹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并非是赵俊臣不知天高地厚,而是赵俊臣明白,等到太子朱和堉开始商税改革后,朝廷形势必然会是一片混乱,在这般情况下,无论德庆皇帝还是周尚景,为了天下江山考虑,都必然会全力稳定局势,防止再有什么变数发生,会进一步搅乱局势。
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若是想要借着混乱局势争权夺势,都必然会受到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合力压制,再想要牟取什么好处,怕就不可能了。
所以,赵俊臣才要赶在形势混乱之前,先行与三位阁老产生冲突,唯有如此,才能把局势进一步的搅浑;才能让庙堂的形势局面,进一步的脱离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控制;才能在接下来的混乱局势中扩张自己的权势,为自己牟取更多的好处。
最重要的是,一旦太子朱和堉开始了商税改革,赵俊臣即使得罪了三位阁老,即使再怎么形势不利,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全力维稳的心态下,也很容易从这场冲突中脱身,绝不会损失什么。
…………
但这般考虑,赵俊臣终究没法与一众“赵党”官员明说。
然而,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又必须要有这些人的全力配合才行。
所以,赵俊臣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决定亮出一些自己的底牌,让左兰山、詹善常他们安心。
事实上,自赵俊臣进入庙堂以来,对于周尚景的老谋深算、手段心机,无不让赵俊臣深为顾虑心惊,为了以防万一,赵俊臣已是准备了几张对付周尚景的底牌。这些底牌虽不足以动摇周尚景的根基,但也可以在关键时候,让周尚景妥协一二了。
于是,在众人沉默之间,赵俊臣缓缓开口了。
“众位大人,你们可曾想过,当初陛下想要南巡,为何会阻力重重,直到我回京之后,解决了南巡银钱,才终于有了结论?”
听赵俊臣突然提及不相干的事情,众人不由奇怪,李立德下意识的说道:“不就是因为太子他的极力反对吗?要不是……”
话到一半,李立德突然愣住,因为李立德突然想到,以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影响,是根本无法阻止德庆皇帝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满朝上下,唯有首辅周尚景。
所以,李立德问道:“大人您是说,是周尚景?”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若不是周尚景他同样反对陛下南巡,当初又怎会形势僵持?只不过太子的态度最为jīliè,让周尚景的反对不那么显眼罢了,不过各位大人难道就不觉得奇怪?要知道,这些年来,只要不会触及周尚景的利益,那周尚景可是极少会当面反对陛下心意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赵党”官员皆是若有所思。
确实,当初德庆皇帝想要南巡,之所以阻力重重,根本原因不是太子一党的反对,而是因为周尚景的反对!也唯有周尚景,才能在庙堂中与德庆皇帝相持不下。
但周尚景又为何会因为区区南巡的事情而与德庆皇帝作对?这对周尚景而言。平白得罪了德庆皇帝,却没有任何好处,可谓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见众人深思。赵俊臣接着说道:“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在南巡确定了之后,那周尚景又为何会好端端的放弃了留京辅政的大好差事,反而非要陪驾随行南下?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众“赵党”官员又是一愣。
陪驾南巡的好处,对朝中官员而言,不外乎就是增加些圣宠罢了。以周尚景如今的地位权势,又如何会在意这点圣宠?而留京辅政的差事,却是大权在握。最容易谋取好处,但周尚景竟是主动放弃了,这就更是不同寻常了。
就在众人暗暗思索的时候,赵俊臣却提醒道:“各位大人想必都知道。咱们首辅大人的长孙周素海周大人。如今正在苏州府知府任上。由于周首辅的几位儿子,或是早折,或是能力不足,这个周素海大人,如今可是深得首辅大人的看重,甚至极有可能会是周家的下任家主。”
听到赵俊臣话里话外的暗示,所有人皆是神『色』一变。
左兰山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是说……苏州那边出了什么大事故,会危及周素海的仕途。于是被首辅大人压了下去,然而陛下一旦南巡。却极有可能会暴『露』,所以首辅大人才会全力阻止陛下南巡,又在阻止不成后想要伴驾南巡?”
赵俊臣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笑着说道:“民间曾有传言,说苏州那边前些日子曾有倭寇作『乱』,因为地方衙门的准备不足,那些倭寇甚至攻入了苏州城内大肆掠夺,虽然最后被赶走了,但苏州城东,却已是一派狼藉。”
说到这里,赵俊臣摇头叹息:“不过,终究只是民间传言罢了,朝廷毕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想来必然是假的,否则,周素海周大人的仕途,怕就彻底毁了。说起来,苏州的风景人文,最是让人向往,如今即将南巡了,本官倒是可以趁机陪同陛下去游览一番。”
听赵俊臣这么说,一众赵党官员皆是神『色』变幻不定。
若是赵俊臣暗示成真,那么以此为底牌,即使扳不倒周尚景,但也足以让周尚景让步了。
…………
最终,一众“赵党”官员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在赵俊臣的坚持下,终究还是同意了赵俊臣接下来的计划。
在离开赵府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神『色』肃穆。
毕竟,接下来他们要与三位阁老同时敌对了,虽然赵俊臣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他们这些人还是有些心中没底。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赵府正堂之中,唯有魏槐留了下来,好似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赵俊臣的神『色』也肃穆了些,看着眼前的魏槐,缓缓问道:“那些难民聚在我府外求我主持公道的事情,是受何人蛊『惑』,西厂那边可查清楚了?”
魏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查清楚,但大约也可以猜到背后主使是何人了。”
赵俊臣一愣,皱眉道:“怎么说?”
魏槐解释道:“西厂这边倒是查到了一些线索,但这些线索追到一半后,却全都断了,无法再追下去,所以根本没法查清楚幕后主使之人。不过……”
魏槐说到这里,赵俊臣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叹息一声后,说道:“不过,让你们西厂也查不明白根底,能做到这一点的势力,就我所知,这京中上下只有三派而已。而在这三派势力之中,有动机这么做的,也唯有周尚景了。”
赵俊臣所说的三派势力,是指德庆皇帝、七皇子朱和坚、以及首辅周尚景。
但德庆皇帝绝不期望赵俊臣名声扭转,七皇子朱和坚更没必要这么做,唯有周尚景,才能利用赵俊臣的名声好转,来离间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之间的关系了。
看来,在赵俊臣打算向周尚景动手的时候,周尚景也打算向赵俊臣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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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会试之后.
第二天,清晨巳时刚过。
京中内城的东北方,是礼部的贡院,朝廷的每一届会试,都是在这里举行。
在这一天,在万众瞩目之下,又时隔九rì之后,贡院的大门再次开启,千余名应试举子,纷纷从贡院当中走了出来。
却是今科的chūn闱会试,在这一天终于结束了。
考生们因为各自的发挥,此时或喜或忧、或哭或笑、或嫉恨或炫耀,人间百态,在此尽演。
其中,那些投靠了赵俊臣的考生们,因为提前知道了考试题目的缘故,在这场会试中纷纷的“超常发挥”,如今皆是信心满满雄心万丈,只等着杏榜提名后入朝为官,然后又在赵俊臣的提携下扶摇直上了。
…………
却说那赵山才,此时也是混在一众举子之中,举步向着贡院外走去。
以赵山才的学问才华,应付今科的会试chūn闱,自然只是牛刀小试。心中的自信虽然没有表露在外,但实际上,在答完了考卷之后,赵山才就已经确信,今科的会试chūn闱,自己必然是名列前茅。
所以,对于会试结果,赵山才并不担心,只是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暗思道:“如今这朝野之间,正值多事之秋,却偏偏又迎来了会试chūn闱,在这九天当中,我困在贡院里面,内外不通消息,也不知朝野间发生了多少变故,接下来却要仔细打探一番才是。”
赵山才继承了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帝王心术传承,虽身在草野,却心在庙堂,但这九天以来的消息隔绝,让赵山才总有些不习惯,所以在会试结束后,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打探这些rì子以来的朝野变故。
然而,就在赵山才暗思之间,突然有一人跌跌撞撞的从他身边走过,肩头碰撞下,赵山才猝不及防,险些摔到。
但这人也不道歉,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只是继续向着贡院外面走去,脚步蹒跚,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看到这人的背影,赵山才微微一愣,然后大声呼唤道:“严兄请留步。”
原来,赵山才竟是认识这人,这人名叫严如安,虽然家境不好,但才学不俗,见识心智也皆是不差,赵山才曾与他见过几面,相谈之下,颇为投机。如今看到严如安的恍惚模样,好似出了什么事情,赵山才心中关切,自然想要询问一番。
然而,对于赵山才的呼唤,严如安依旧没有注意到,只是跌跌撞撞的继续先前走着。好似失了魂一般。
赵山才眉头一皱,快步赶上严如安,伸手把严如安拦了下来,却看到严如安面sè惨白双眼无神,神sè间满是凄惨绝望,不由心中一惊,连忙关切的问道:“严兄,见你神情恍惚,可是出什么事了?”
另一边,严如安也终于注意到了赵山才,先是愣愣的打量了赵山才片刻,然后惨笑道:“原来是赵兄,以赵兄的学问才华,今科必是能够名列前茅了吧?小弟在这里先行恭喜赵兄了。”
虽然是在恭喜,但严如安的眼神当中,却是有些嫉恨的味道——那是一种失败者对成功者的嫉恨!
见到严如安的这般神sè,赵山才眉头皱的愈紧,问道:“严兄的学问,我一向深知,杏榜提名乃是必然,怎么如今竟是这般的神sè惨淡?可是在会试间遇到了什么变故?”
严如安却神sè讥诮,说道:“是出了些事情,但赵兄你又何必一直追问?怎么?难不成你还能帮我挽回?也不妨告诉你,我在会试的第六天突然病倒昏迷,最后一科的策问交了白卷,今科会试,已然是无望了,哈哈!十余年寒窗,我悬梁刺股rì夜苦读,明明就是在此一举,偏偏老天不公,竟是让我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十余年的苦读寒窗,今朝尽化流水!哈哈!老天不公!”
说话间,严如安状若疯狂,仰天惨笑,引来了周围学子的阵阵注目。
听着严如安的解释,看着严如安的疯癫,赵山才叹息一声,默默的松开了拉着严如安臂膀的手。
在赵山才的印象中,严如安是个标准的读书人,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又何曾有过这般的失态模样??
不过,这就是科举了,成则幸喜若狂,败则一无所有,成败之间,大起大落,往往也是最能改变一个人的心xìng。
“重头再来”的洒脱心态,只是说的轻松,但并非是每个人都有的。
更何况,这严如安家境贫寒,连上京应试的路费听说都是借的,京中的住食花销也都是赊账,这一次的失败,很可能就会让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时间,赵山才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见赵山才默然无语,严如安的神sè间的讥讽愈加强烈,然后也不再搭理赵山才,就这么惨笑着离开了。
…………
赵山才注视着严如安离去的背影,叹息摇头之间,已经在贡院外等候多时的书童赵睦,也终于找到了人群中的赵山才。
“公子,可算是找到你了,会试可还顺利?”
经历了刚才严如安的事情,赵山才也没兴趣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还好,题目不难,出题范围也算是早有预料,算是正常发挥吧。”
赵山才虽然并没有炫耀什么,但在赵睦看来,以赵山才的学问才华,就算只是正常发挥,也是足以稳拿会元了,心中不由大喜,连连恭贺。
赵山才却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向赵睦吩咐道:“一会你去帮我打探下,那严如安在京里住的是哪家客栈,然后再带些银钱去帮他把欠账结了。听说严如安他在京中的花销,都是赊在账上的,只是那客栈老板知道他学问好,很有可能会杏榜提名,有心想要结下善缘,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追要,但严如安他如今在会试出了意外,再也无望杏榜,那客栈老板说不定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严公子的会试出了意外?”
听到赵山才的吩咐后,赵睦一脸的吃惊。
严如安刚才的疯癫表现,赵睦并没有亲眼看到,只是想到严如安从前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心中存着好感,如今知道了严如安在会试中出了意外,却也不由的心生怜惜。
又见赵山才神sè不快,赵睦连忙保证道:“公子您放心吧,回去之后我马上就去打探,并帮严公子把欠账结了,严公子他是公子你的朋友,咱们总不能让他太受委屈。”
赵山才却摇了摇头,苦笑道:“朋友吗?今后怕是做不成了,但终究相识一场,只是尽些绵力罢了,希望他能够看开一些。”
在赵山才看来,严如安因为会试的失败,怕已是心xìng转变,有了些愤世嫉俗的偏激心思,之前赵山才对他的关切慰问,严如安不仅没有领情,反而露出了嫉恨的神sè,可知两人之间,已是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听赵山才这么说,赵睦似懂非懂,正要追问。
但赵山才已是提前问道:“对了,赵睦,在我参加会试的这九天里,京城中可有什么变故发生?”
想到这些rì子以来的风起云涌,南巡筹备的纰漏爆发,各地难民纷纷上京告状,赵睦连连点头,刚准备说些什么。
但赵睦还没开口,赵山才却突然抬手阻止,并向着赵睦身后看去。
赵睦转头一看,却见有一名长随打扮的年轻人,正带着一脸不情愿的神sè,向着两人走来。
来到赵山才身前,这人向赵山才拱手道:“赵公子好久没见了,今科会试可还顺利?我家大人想再见你一面,有事相谈。赵公子请吧!”
说着,也不等赵山才答话,来人已是伸手引路了,好似根本就不怕赵山才拒绝。
赵山才沉吟片刻后,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与此同时,赵睦也终于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是赵俊臣身边的长随许庆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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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边,那严如安也终于离开了熙熙攘攘的士子人cháo,混混沌沌的向前走着。
至于要去哪里,连严如安自己也不知道。
京中所住的客栈,还有严如安的行礼,但严如安却不敢回去。
因为,正如赵山才所知道的那样,严如安在京中住宿饮食的开销,大半都是赊账,只是那客栈老板深知严如安的学问,以为严如安必然能够杏榜提名,所以不仅没有追究,还对严如安多有照顾讨好。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严如安能够杏榜提名的前提上。
若是那客栈老板知道了严如安在会试期间病倒,策问交了白卷,杏榜再也无望,嘴脸会有怎样的转变、自己又会迎来怎样的屈辱,严如安根本不敢想象!
再想要自己寒窗苦读近二十年,如今背水一战,但曾经所有的努力,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倒而尽化流水,严如安一时间,竟是想到了死。
“记得,再往南走,就是护城河了……”
这般想着,严如安不知觉得向南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突然又听到了一声呼唤。
“严公子!严公子!哎呀!总算是找到你了!我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严公子你的好消息!”
听到这声呼唤,严如安面sè一变。
这是他所住的客栈的掌柜声音!
没想到,这客栈掌柜,竟是在贡院外面等着自己!
然后,严如安僵硬的转身,看到了那客栈掌柜和蔼慈祥的面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聚德客栈.
严如安在京中所住的客栈,名叫“聚德客栈”,名号听着很大气,但档次却实在不高,算是京中最廉价的客栈之一了。<-》
客栈的掌柜,名叫胡有金,平日里看起来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整天都笑呵呵的,配合上他那白胖的脸庞,让他的双眼总是眯缝着,看着愈加的慈和可亲。
但严如安却明白,这一切都只是这位胡掌柜在外人面前的伪装罢了。
严如安就曾亲眼见到过,客栈里的一位伙计,就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几副碗碟,被这位看起来很和善的胡掌柜接连抽了十几个巴掌,直到第二天,那伙计的脸颊都还红肿着。
所以,严如安对于这位胡掌柜,心中颇是有些敬畏。总裁深度爱
尤其是严如安这段时间以来,在客栈里的吃住开销,大部分都是赊在账上的,如今已经欠了这位胡掌柜近二十两银子,这种敬畏心态就更严重了。
而眼前这位这胡掌柜,若是知道自己会试失败了,又会怎样的翻脸无情?
…………
这般暗暗想着,严如安的表情愈加僵硬了,有些磕巴的冲着胡掌柜行礼道:“原……原来是胡掌柜,您、您怎么来这里了?”
胡掌柜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和善,笑眯眯的说道:“严公子您也知道,我客栈里的客人,来来往往虽说不少,但大都只是些贩夫走卒罢了,而严公子您是客人里面唯一的应试举子,是客栈里的贵人贵客。若是今科能够杏榜提名,那我这客栈也能跟着沾些贵气。知道今天会试结束,我又怎敢怠慢,就来这里等着严公子您的好消息了。”
说到这里,胡掌柜话锋一转,再次问道:“对了,严公子今科会试可还考的顺利?以严公子的学问才华,想来必是能够杏榜提名吧?”
听到胡掌柜的再次询问,严如安害怕胡掌柜会翻脸索债。也不敢说实话,只是略带慌乱的敷衍道:“考、考的还不错,应、应该是可以的。”
然而,严如安虽然没说实话,但胡掌柜却是见多了世面,整日里在客栈迎来送往,也最是善于察言观色。
见到严如安此时面带慌乱。又神色僵硬,连说话也是磕磕巴巴的,再无往日里的应对自如,心中不由生了怀疑。
原本眯缝的双眼略微睁开,脸上原本和善的笑容也略微收敛,胡掌柜上下打量着严如安。再次确认的问道:“可当真是如此?”
严如安的神色愈加慌乱了,连忙点头道:“自是如此,又怎会有假?难道我还会骗掌柜您不成?”
听了严如安的保证,胡掌柜好似相信了,神色也恢复了平常模样。依旧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恭喜严公子了,若是日后严公子您富贵了。可不要忘了多多照拂我们这家小店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此时的严如安,心中只是想着能骗一天就算一天,又是连连点头。
见到严如安依旧死不承认,胡掌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然后向身边随行的客栈伙计轻声吩咐了几句。
那客栈伙计听到胡掌柜的吩咐后,神色一愣,又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严如安几眼,然后就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而看到那客栈伙计离去的方向,严如安却是不由的心中一惊!
原来,那伙计并没有先一步回客栈,而是向着贡院方向走去!一路上还向那些刚刚离开贡院的应试考生们打探着什么!
显然,这胡掌柜已是开始怀疑严如安了!总裁深度爱
而胡掌柜也不理会严如安的神色大变,只是笑道:“既然如今会试结束了,严公子您就随我回客栈吧,店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上好的宴席,这会试一连九天,公子实在是辛苦了,如今大功告成,正应该好好庆贺一番。”
说着,胡掌柜也不等严如安拒绝,就强自拉着严如安的手,向着客栈方向走去。
…………
在回到“聚德客栈”的路上,严如安愈加的心惊胆战,只觉得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不该坦白实情。
而那胡掌柜,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一路上只是神色和善的与严如安说些闲话,态度愈加的客气,好似严如安已经金榜题名了。但严如安看着胡掌柜那笑眯眯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反而越加的发凉了。
浑浑噩噩间,不辨时间方向,等严如安反应过来,竟已是随着胡掌柜回到了“聚德客栈”。
“聚德客栈”之所以档次不高,与它所处的地段不好也大有关系,紧挨着乌烟瘴气的“阉人巷”,整日里有不少游手好闲的阉人在周围晃荡,时不时还会有偷窃欺诈的事情发生。若非当初严如安实在是银钱窘迫,也绝不会选择这里居住。
此时,也恰好有几位无所事事的阉人,正在客栈外面闲逛着。
这些阉人,自阉后却没能入宫成为太监,不似宫里太监那样可以时常擦抹香粉遮掩异味,卫生环境也不好,远远地就有一股尿骚味传来,让人不由掩鼻。
事实上,这些阉人之所以整日在聚德客栈左右闲逛,也是打着小偷小摸的主意,还曾经打过严如安的主意,想要偷走严如安的家传玉佩。那时候若不是严如安心性机警,又有胡掌柜做主,就要被这些泼皮阉人们得手了。
而这些阉人们见到胡掌柜拉着严如安回到客栈,也不顾双方曾经的冲突,皆是没脸没皮的乱哄哄的打着招呼。
“呦!这不是严公子吗?会试结束了?考的如何?”
“看你说的,严公子学富五车,才华横溢。自然是考的极好了。”
“胡掌柜如今算是得意了,店里出了一位进士。日后说出去也有脸面,生意定然会更好了!”
“严公子、胡掌柜,今后可要多多照拂我们这些苦命人啊!”
这些阉人六根不全,连带着心性也有些缺失扭曲,如今虽说是在恭贺,但语气之间,倒是讥讽与嫉恨的意味更多些。
胡掌柜平日里也烦极了这些阉人,但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性子又多是泼赖记仇,总是不好轻易得罪,但也是能赶就赶,从不见有什么好脸色。
但今日,胡掌柜竟是一反常态,对着那些阉人连连拱手回礼,口中说道:“哈哈。那我就多谢各位吉言了,刚才严公子也与我说了,他这次考得极好,是定然能够金榜题名的,沾了严公子的光,如今我这店里也算是出贵人了!”
这些阉人心性偏激。最见不得别人遇到好事,又曾经与严如安发生过冲突,之前的恭贺,本就不是发自真心,心中巴不得严如安会考失败。如此他们才能幸灾乐祸。但如今听到胡掌柜承认了,虽然依旧在恭贺着。但面色皆是不好看。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那位去贡院打探消息的客栈伙计,竟是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掌柜的!掌柜的!咱们被这人给骗了!”只见那伙计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小跑着来到胡掌柜身边,又稍稍喘息片刻后,就伸手指着严如安,神色激愤的大声说道:“我刚才去贡院那边打探消息,其中有位举子在会试的时候就坐在他的旁边,说这严如安会试刚考到一半就突然病倒了,最后的策问根本没考,绝不可能杏榜提名!他这是在骗咱们!掌柜你可要把他看好了,他如今欠了咱们店近二十两银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跑了!”总裁深度爱
随着这伙计的话声落下,客栈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集中在严如安的身上,看着严如安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又皆是神色各异的议论纷纷。
尤其是那些游手好闲的阉人们,见到形势急转直下,严如安竟是无望杏榜题名,在幸灾乐祸的扭曲心理下,一个个的皆是大为欢喜,好似他们平白得了一笔横财。
…………
“呦呵?刚才严公子不是还曾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说自己考得极好吗?哈哈,原来书生也会骗人啊!”
“你不懂,正因为是书生,所以才更懂得骗人。”
“当初咱们不过是稍稍碰了下他的随身玉佩,就被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顿圣人之言,一副清高模样让人恶心,喂!严大公子,圣人可有教过你骗人吗?”
“听说这位严公子欠了胡老板好多银子,如今又撒谎说自己科举有望,让胡老板不敢要账,恐怕心中是打算着再骗些银子,然后在杏榜公布前逃跑呢!胡老板,你可要看牢他!读书人的弯弯肠子太多,防不胜防啊!”
听着这些阉人们的大呼小叫,严如安的面色愈加苍白,有心想要反驳,但本来就是自己理亏,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然而,那胡掌柜竟是面色不变,反而伸手阻止道:“大家别这么说话,严公子这次没考好,是天公不作美,谁能料到严公子考到一半会突然病倒?人家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容你们这般作践?”
见胡掌柜竟是为自己说话,严如安不由愣了。
难不成这胡掌柜竟当真是位好心人?
就在严如安打算说些感激之言的时候,那胡掌柜却是话锋一转,向着严如安说道:“不过,严公子,你也知道,我这里小门小店,手头并不宽裕,您这两个月来,在店里总共赊了近二十两银子的欠账,是不是也该结算一下了?”
说话间,胡掌柜原本眯缝的双眼微微张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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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阉人恶毒.
听胡掌柜突然说到正题,严如安顿时心中一凉,稍稍泛起的希望,也瞬间熄灭了。<-》
知道这一关终究是绕不过,严如安连忙解释道:“胡掌柜,如今我手里实在没银子,还请掌柜的宽限几日,我一定想办法……”
然而,严如安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就已是被胡掌柜打断道:“严公子您说笑了,您不管怎样,都还有着举人功名,就算是会试一时失败,也是无伤大雅,将来不管是别人府里当客僚西席,还是去私塾里当教书先生,甚至去闹市里给人写家书远信,都能够收入不菲,又怎会没银子?不过区区不到二十两银子,严公子想来是不会吝啬的吧?”
随着胡掌柜的话声落下,那些看热闹的阉人们,见到严如安的窘迫模样,更是急赶着落井下石,纷纷大声呼喝着。
“就是就是,实在不行,严公子你可以去当兔爷嘛!以严公子的细皮嫩肉,若是当了兔爷,这点银子一晚上就赚回来了,若是严公子不清楚门路,我们可以给你介绍啊!”
“连二十两银子都没有,要不怎么说‘百无一用是!我倒忘了,他连读书都没读好,会试已经无望了!这种没用的人,要我是他,死了算了,省的丢人现眼!”
“要我说啊,这人根本就是不想还钱!脸皮忒厚!这些年的圣贤书,也不知读到哪里去了!真给孔圣人丢脸!怪不得会试考不好!”
“呸,还是读书人呢。胡掌柜对他这么好,他没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忘恩负义!欠债不还!这种人。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
这些阉人们,虽然自阉了却没资格入宫当太监,整日里混吃等死游手好闲,最是受世人鄙夷,而严如安贵为举人,对他们而言,更是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心理扭曲下。早已是嫉恨异常。
如今能够找到机会作践严如安,让这些阉人们极为兴奋,自然是怎么恶毒怎么说,越是见到严如安窘迫难堪,他们就越是开心,心理之扭曲变态,可见一斑。
听着这些阉人们的恶毒讥讽。严如安一时理亏,脸色时红时白,但也顾不上反驳,只是期期艾艾的向胡掌柜解释道:“但、但我现在确实没银子。”
另一边,胡掌柜叹息一声,说道:“原本嘛。严公子您是读书人,又有功名在身,我不敢不敬重,所以这欠账再拖延些时日,本也没什么。但严公子你之前竟是说了谎话。却是让我对严公子您的信誉人品,心中存了疑虑。我这小生意也不容易,二十两银子更不是小数,严公子您说晚些时日偿还,倒不是不可以,但以防万一,我却是要有些防备……”
说到这里,胡掌柜的目光,突然投向严如安的腰间,小眼睛中闪过了贪婪光芒。
“这样吧,严公子你不妨把腰间这块玉坠抵押在我店里,等何时存够了银子,何时再来我这里赊还如何?”
胡掌柜的神色愈加的和善了,笑眯眯的说道。
原来,胡掌柜这些日子以来,之所以肯赊账给严如安,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若是严如安能够杏榜提名,那么之前的赊账照顾,就算是提前的感情投资,让双方结下善缘,等到严如安入朝为官后,胡掌柜自然能够得到照拂,好处多多。
但若是严如安会试失败了,胡掌柜也早早的就盯上了严如安腰间的坠玉,这是严如安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价值不菲,若是拿来抵账,胡掌柜也绝对是有赚不赔!
而听到胡掌柜的话后,严如安更是面色大变。
他腰间这块坠玉,是严家的家传之宝!严如安的父母早逝,又家道中落,这块坠玉是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当初严如安的父母再是如何窘迫,也从未想过拿这块坠玉换钱,到了严如安这一代,自然更加不会。
更何况,严如安深知,这块玉坠一旦抵押到胡掌柜这里,怕是再也要不回来了!就算是严如安今后存够了银子前来赊还,胡掌柜怕也只会随便拿块普通玉佩还给严如安,严如安又能到哪说理去?这可是民间当铺的常用手段!
所以,严如安连忙拒绝道:“这怎么可以?这可是我的家传之物,更何况,这块坠玉又如何仅仅只值二十两银子?”
听到严如安拒绝,胡掌柜终于撕下了脸上的和善面具,神色瞬间阴沉,冷声问道:“这么说,严公子你是铁了心不打算还钱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怕是由不得你了!”
那些看热闹的阉人,又是一阵呼喝讥讽。
然后,胡掌柜一挥手,两名客栈伙计,已是带着蠢蠢欲动的神情,来到了严如安身后,竟是打算强抢!
看着神情大变的胡掌柜,看着把自己围在中间的客栈伙计,看着在周围呼喝的闲杂人等,严如安心中绝望,知道这块家传的坠玉,怕是保不住了!
…………
当胡掌柜终于展露了本性后,严如安只是一介书生,本身也站不住道理,又如何能够抵抗?
最终,那块家传的坠玉,还是被强行抢去了。
阉人巷周围乌烟瘴气,对于胡掌柜的行为,也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多,根本没人去管。
又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严如安更是被人一脚踢出了“聚德客栈”,摔到在客栈外面,然后客栈的伙计又把严如安的包裹行礼扔到了门外。
周围依旧在看热闹的阉人们,见到这般情景,更是哄然大笑。
胡掌柜站在客栈门口,手中摸扶着从严如安身上抢来的玉坠,神色间再次恢复了往常的和善,笑眯眯的向严如安说道:“既然严公子您如今没钱住店,本店小本经营,就不招待了,您自找下家吧!”
说话间,胡掌柜已是转身离去了。
受了如此屈辱,严如安怎能不气,伸手哆哆嗦嗦的指着胡掌柜的背影,大声说道:“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我严如安虽然今科会试落榜,但终究还有举人功名,又有谁敢说我日后不能腾达?你今日做的如此之绝!就不怕我日后腾达了找你报复!?”
听到严如安的话后,胡掌柜面色不变,但嘴角却是掠过一丝冷笑。
举人功名,听着好听!但若是一个没钱没势没关系的穷鬼举人,又有什么用?又有谁会高看你一眼?
胡掌柜身在京城,也算是见多识广,看过不少才华横溢的举子,就因为一次会试失败,从此一蹶不振,渐渐泯然众人,越来越落魄,最终只能回家乡当个教书先生罢了。
更何况,如今的严如安,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在京中又举目无亲,能不饿死就算不错了,能不能参加下次会试更是难说,胡掌柜又怎会怕他报复?
什么“莫欺少年穷”,能够逆势而起的少年又有几个?在胡掌柜看来,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所以,胡掌柜对于严如安的话,更是理也不理,完全不屑一顾,只是回去欣赏新到手的玉坠了。
…………
然而,胡掌柜虽然不再理会,但周围那些阉人却不放过这般讥讽机会,听到严如安的话后,更是轰然大笑。
“嘿!听见了没?这位严公子还威胁胡掌柜呢!”
“哈哈,我算是知道这读书人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了,夸夸其谈、空口说白话嘛!”
“严公子,你先保证自己接下来不会饿死再说吧!”
另一边,严如安今日受尽了屈辱,反而再无什么顾忌,又受了这些阉人屡屡讥讽,亦是忍无再忍,从地上站起身来,指着那些阉人大声喝道:“你们这些没根的阉货!闭嘴!”
“没根的阉货”,这五个字,对这些阉人而言,算是最大的羞辱了。
所以,听到严如安的叱喝后,一众阉人们竟是当真闭嘴了,只是纷纷以狠毒的目光,死死的盯在严如安身上。
然而,严如安终究只是一个闭门苦读的书生,完全不知世间险恶,骂了一句后,犹不泄恨,还继续骂道:“你们爹娘生你们养你们,难道就是让你们自阉了去宫里当太监不成?你们若是真能当了太监,好歹也算是衣食有依,也就罢了,但偏偏你们自阉后,连宫里都闲你们泼赖无用,根本不要你们,你们平白的断子绝孙,还做什么事都不成,受尽世人的鄙视白眼,只能困在阉人巷子里半死不活的坑门拐骗,若是你们的祖宗泉下有知,非要被你们再气死一次不可!”
书生不骂人,骂人转揭短!
对这些阉人而言,严如安的这些话,可谓是极端的恶毒了。
于是,这些阉人们神色愈加的阴狠,但竟是默契的什么话也没有反驳,只是相互打着眼色。
另一边,严如安发泄一通后,也终于注意到了情景不对,神色微变后,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收拾了在地上散落的包裹,然后就急冲冲的离去了。
等到严如安离去后,阉人们又相互对视几眼后,皆是冷笑着偷偷跟在后面。
其中,有几个阉人,还拾了些棍子砖头拎在手中。
阉人中为首者,更是咬着牙冷声吩咐道:“他不是嫌咱们没男根吗?一会咱们堵住他,就专挑他胯下根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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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越奸邪、越赤忱(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谈严如安接下来的遭遇,只说那赵山才,在许庆彦的带路下,来到了贡院外不远处的一座茶馆,在那里,赵山才时隔多日后,再次见到了赵俊臣!
不过寻常可见的茶馆,赵俊臣也是一身便服,此时正坐在茶馆临窗处,看着店外的熙攘人群,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待见到赵山才后,赵俊臣一伸手,笑道:“赵公子,好久不见,坐下陪我喝杯茶吧,这家店里的茶水还算是拿得出手。”
赵山才含笑点头,也不拘谨客气,就这么坐在了赵俊臣面前。
坐下后,赵山才说道:“说起来,学生还要多谢赵大人,能带领西厂查清楚家师的灭门案的究竟,捉拿了幕后元凶恭安王,还了家师的公道。”
“哦?”赵俊臣似笑非笑,问道:“何明灭门案虽然盖棺定论了,但以赵公子的智慧,难道当真是认为元凶落网了?”
赵山才一笑,说道:“正如大人所说,这案子已经盖棺定论了,可见对于案子的结果,所有人都是满意的,我如今不过是草野一介百姓,自然是朝廷怎么说了,我就怎么信了,难不成还要质疑翻案不成?”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招来了店小二上了茶水茶具,然后冲水温杯,亲自泡茶。
只不过,赵俊臣实在不善于茶道,不过一两个步骤之后。就已是摇头自嘲道:“茶道是雅事,但雅事就应该由雅人来做。俗人只是附庸风雅引人发笑罢了,茶道我实在不擅长,还是由赵公子你来吧。”
低位者自揭其短是底气不足,而高位者自揭其短是坦诚自信。所以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赵山才也不见怪,只是笑道:“本该如此,大人身份贵重,又如何能为我冲茶?”
说着。赵山才接过茶具,煎茶开碗,仪程动作,皆是熟练无比,显然深悉此道。
据传,茶道中有“茶礼”之说,当备茶时应该无声静待。但赵俊臣不善茶道,又自认俗人,自然不在意这些规矩。
所以,在赵山才准备的时候,赵俊臣已是切入了正题,问道:“赵公子可知。我今次找你见面,所为何事?”
赵山才一边备茶,一边说道:“想来大人绝不是想要询问学生在会试里的发挥好坏吧?”
赵俊臣哈哈一笑,说道:“赵公子的学问才华,人尽皆知。若我竟是还要关心赵公子你的会试结果如何,怕就是在侮辱赵公子你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收敛的笑容,神色认真道:“赵公子应该心知肚明才是,却不如上次见面时那般坦诚了。”
赵山才却摇头道:“大人心机莫测,学生当真不知。”
赵俊臣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妨实话实说,上次我想要招纳赵公子,虽是被赵公子拒绝了,但是我想来想去,眼见赵公子这样的大才却不能为己所用,实在有些不甘心,所以我这是再次来求贤了。”
说着,赵俊臣也不待赵山才拒绝,双眼直视着赵山才,缓缓保证道:“我知道赵公子你继承了何老太师的遗志,一心想要辅佐咱们那位太子殿下,但恕我把话说的太明白,太子那人,说是刚强正直也好,说是倔强迂腐也罢,但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可佐之主。
他把善恶对错这四个字看的太重了,竟是把这四个字当成了事情的唯一评判标准,却不知这世间之事,又岂止是善恶对错四个字能够括纳的?赵公子你固然大才,但学识之间,却是更擅长权谋与人心,去了太子那边,以太子的心性,怕是不仅不能施展抱负,反而会受到太子的压制与不喜,到那个时候,计策不被取纳,才智不得施展,着实会让人郁闷。
我不忍见赵公子如此,又实在爱惜赵公子的才华,所以还望赵公子你能多多考虑,读书之人,科举为官,说跟到底,不就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吗?与此相比,投靠于谁,阵营的善恶表象,并不是那么重要。”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愈加的认真坦诚了,又向赵山才保证道:“若是赵公子肯投靠于我,我可向赵公子保证,其一,赵公子心中的计策与才智,我必将物尽其用,即使偶尔不会采纳,也绝对会将理由说给赵公子你知道,直到你我之间有人被说服为止;其二,赵公子入朝为官后,我当尽我全力提携,当在五年之内,让赵公子成为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其三,何老太师灭门案的真凶,我心中已是有底,必是尽全力为赵公子师门报仇,哪怕对方权高位尊,也在所不惜!”
听到了赵俊臣的十足诚意,可惜赵山才心中已是拿定了主意。
抬头想要婉言拒绝,但看到赵俊臣的双眼之后,赵山才却突然愣了。
无他,与上次见面相比,赵俊臣此时的双眼,不见丝毫的城府阴森,反而是清澈赤忱!
…………
当初赵山才跟着何明学习帝王心术,期间也曾涉及到相面之术。
相面之术,听起来高深莫测,但若是说明白些,就是通过观察一个人的神情、动作、反应、以及诸般细节,以此来判断一个人的心性如何的眼力功夫罢了。
虽仅只是作为参考,但想要精通,却也是极难。
而深悉帝王心术的何明,又把相面之术与帝王心术结合在一起,以此来评判一个为官之人的心机城府与风格手段。
其中,关于贪官奸臣的相面之术,何明曾有过这样一段话。
贪官奸臣,概括起来总共分为三等,等级的分划与地位高低无关,而只在于心性与境界。
其中,最下等的贪官奸臣,其不辨危机,亦不明长久,只知道一味的贪财夺势,也只能看到眼前的好处利益,做事情往往过火而不知收敛,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的贪官奸臣,眼神多是诡变阴狠。
在赵山才的印象中,赵俊臣刚刚入朝为官时,总是大贪特贪而又不知收敛,声名狼藉而不自知,正是属于这一类的贪官奸臣!
而中等的贪官奸臣,会受权财或形势所驱使,会欲罢而不能,但知危机,明长远,懂收敛,往往虽然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却还能做些面子功夫为自己谋取一个好名声,做事也谨慎小心知道分寸。这样的贪官,极难对付,其中不乏有坏事做尽却反而赞誉天下之人。
这样的贪官奸臣,眼神多是阴沉内敛。
上一次,当赵山才与赵俊臣初次见面之时,在赵山才眼中,赵俊臣正是属于这一类的贪官!
至于最上等的贪官奸臣,已是不受权财或形势所拘束,亦不受善恶对错所束缚,心中已是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理念与目的,无论是贪赃枉法,还是结党营私,都只是他实现目的的一种途径,成则名传千古,败则牵连九族!这样的贪官奸臣,其实已经不能以贪官奸臣来定义了,古有王莽,今有周尚景,功过是非,难以说清。
这样的贪官奸臣,眼神正如现在的赵俊臣一般,清澈赤忱。
因为,这样的贪官奸臣,已是到了做善事不为成就感所迷惑,做坏事也不为自责感所困扰,一言一行,皆只是发自本心。
古人所说的大奸似忠,指的就是这类的贪官奸臣。
而何明对于这一类贪官,曾有过这样一句评断——“越奸邪!越赤忱!”
这样的分类与评断,玄之又玄,赵山才本不怎么信服,总觉得是何明临老了信仰道家学说,然后又融合了道学之后的牵强附会罢了。
但此时,赵山才看到了赵俊臣的双眼,却不知为何,竟是突然想到了这些!
…………
“这个赵俊臣,看起来依旧是如当初一般,内敛深沉,但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了什么大变化,难不成这会试九天以来,朝中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因为许庆彦突然出现的缘故,赵山才还是没有向书童赵睦打听到近些日子以来京中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如今见到赵俊臣的莫名变化,心中竟也是莫名的不安。
赵山才总觉得,赵俊臣今日来找自己,怕不仅仅只是再次招揽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但如今信息不足,赵山才却也无从判断。
不过,心中的暗思百转,也只是一瞬而过,下一瞬间,赵山才已是恢复了平静。
面对赵俊臣的招揽,赵山才再次拒绝道:“太子殿下以善恶对错来作为事情的评判标准,固然有些稚嫩,但依我看来,再稚嫩的评判标准,也总比没有底线来的好,赵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既是在指赵俊臣做事没有底线,也是在婉转的再次拒绝赵俊臣的招揽了。
面对赵山才的拒绝,赵俊臣叹息一声,刚准备说些什么,候在茶铺外面的许庆彦,突然来到赵俊臣的身旁,低声耳语说了几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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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越奸邪、越赤忱(中).
“少爷,刚刚得到消息,太子他已经带着三法司的人离京了。<-》”
来到赵俊臣的身边,许庆彦垂下身子轻声耳语道。
赵俊臣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许庆彦离开了。
另一边,看到许庆彦与赵俊臣的接头交耳,赵山才站起身来,拱手道:“大人权高位尊,想来也是朝务繁多,如今大人已是明白了学生?心思.???膊桓以俚8榇笕藄hijiān,这就告辞了”“。”
赵俊臣却摇头叹息道:“赵公子,这是我第二次想要招揽你了,但你不仅再次拒绝,竟是连与我多说一会话的心思都没有吗?又何必这般着急离开?至少,喝完这壶茶后在走吧。”
见赵俊臣这般表示,赵山才犹豫了一下,却也不能拒绝,亦是叹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学生的志向与大人的道路,终究是南辕北辙,大人的好意,学生心领了,奈何学生也是心意已定,只得拒绝。不过,若是大人只想要与学生饮茶闲谈,学生倒是可以奉陪。”
说话间,赵山才已是回到座位上。
此时,杯已经温好,煎茶也到了火候,赵山才亦是动作娴熟的为两人倒茶。
赵俊臣接过茶杯,浅饮一口,闭着眼睛细细品尝,好似此道中人,但片刻后却是自嘲一笑,将杯中的剩余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向赵山才说道:“果然,我是品不出来好坏。其实论茶酒,我皆是只懂得牛饮,只知道好喝或者不好喝。但好在哪里,又不好在哪里,却着实说不上来。”
赵山才笑道:“茶道终究只是小道,懂或不懂皆是伤大雅,说跟到底,这喝茶只是为了解渴,只不过文人矫情。才变出了这么多的花样,平白浪费时间精力,却还称之为雅事。其实正如大人所说,茶只在于好喝与不好喝,又何必讲究太多?”
赵俊臣一笑,说道:“看来。赵公子你和我一样。做事只看最终结果好坏,却不管最初目标的卓劣,也不理会期间过程的善恶……这倒是让我愈发的确定,赵公子你与太子他绝不是一路人了,去了太子那边,怕也是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赵山才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学生心思已定,赵大人您又何必一再提及?大人您的暗示。学生虽然心中明白,但奈性子倔强。却也难改心意。再说,这饮茶与做事,终究还是不同,不能同日而语。
何况,学生虽然也认为茶道并大用,却终究还是学了。如今遇到赵大人您,学生自然只是说茶水解渴,但将来若是遇到那些讲究之人,却也能与他们谈论一番茶道品悟。正所谓见俗则同俗,遇雅则共雅,这点本事,学生还是有的。”
“见俗则同俗,遇雅则共雅?赵公子倒是对自己信心满满啊。”
赵俊臣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赵山才,神色间满是欣赏,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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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壶茶水喝尽,赵俊臣与赵山才两人,就这样相互打着禅机暗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却又有些鸡同鸭讲,谁也说服不了谁。
当店小二来到两人面前,询问是否要添水加茶的时候,赵山才却再次告辞了。
而这一次,赵俊臣并没有再挽留,只是笑吟吟的任他离去了。
当赵山才离去后,一直候在茶铺外面的许庆彦,步回到了赵俊臣身边。
看着赵山才远去的背影,许庆彦唾了一声,面现阴狠,咬牙道:“这个赵山才,有什么了不起的?如今这满朝上下,有多少高官大员,只想和少爷你见上一面说几句话都是难上加难。这个赵山才却是不识抬举,难得少爷看得起他,屡屡礼贤下士的招揽他,但他竟然一再拒绝!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赵俊臣却不在意,笑道:“罢了,虽然没能招揽到他,算是有些遗憾,但论如何,既然太子已经离京,咱们?ahref='txt167114849420'>.目的.?簿痛锏搅恕!?br>
原来,在前一天的早朝上,关于南巡筹备的纰漏善后、各地百姓冤屈的案件审决,在赵俊臣的一手推动下,皆是交由太子朱和堉处理。
在明面上,自是为了扭转太子朱和堉的名声形势,但在暗中,却是赵俊臣的不安好心。
若是太子真的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去做了,恐怕不仅不能扭转名声形势,反而会让他的名声形势愈加的不堪。
而今天,正是太子朱和堉离开京城,到南巡沿途各地审案善后的日子!
但同样的,今天也是会试结束的日子!
只不过,赵俊臣的计划筹谋,虽然瞒过了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却未必能够瞒过深悉帝王心术的赵山才。
若是赵山才看透了赵俊臣的布局,以赵山才的立场,必然会想办法向太子朱和堉禀报解释,如此一来,自是打乱了赵俊臣的计划。
所以,在赵山才离开贡院后,赵俊臣就抢先一步把赵山才邀请到茶馆里谈话,明面上是为了再次招揽,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把赵山才拖延在这里。直到太子朱和堉离京并走远之后,赵俊臣才终于让赵山才离开。
所以说,虽然没有招揽到赵山才,但赵俊臣的目的,却还是达到了。
…………
对于赵俊臣的目的,许庆彦自然也了解,却实在看不惯赵山才屡屡的拒绝赵俊臣的招揽,忍不住说道:“少爷,你是不是太高看这个赵山才了?他如今不过是一个草野百姓,又能成什么事?就算他当真能够看透少爷你的计划,难道他还能说服太子放弃不成?”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像赵山才这样的逸才,再怎么高看一眼也不为过。”
许庆彦见赵俊臣如此看重赵山才,却是皱眉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能任由这赵山才去辅佐太子了,要我说,想个办法把他杀了,人不知鬼不觉,省的麻烦。”
赵俊臣一笑,说道:“别整天只想着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何况,我已经说了,这个赵山才,留着还有用,只有让他去辅佐咱们那位太子殿下,许多事情,太子他才能想到办到。”
说话间,赵俊臣站起身来,又说道:“一个人喝茶没意思,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咱们就回府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犹豫了一下后,终究没有反驳,只是跟着赵俊臣离开了茶馆,上了马车,然后马车驶动,向着赵府方向赶去。
然而,今天注定是多事之秋。
…………
在回府的路上,赵俊臣一边思考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一边与许庆彦说些闲话,但不知为何,马车走了还没多久,竟是突然停住了。
许庆彦见马车突然停下,不由一愣,然后掀开车帘查看究竟,却看到在眼前的道路中间,正有许多百姓聚在一圈,好似围观着什么,却是把道路给堵住了。
马车被堵在半路,不进不退,许庆彦性子急,又生怕耽搁赵俊臣的时间,就下车去打探消息。
没过多久后,许庆彦回到马车之中,脸上满是嫌麻烦的神情,向赵俊臣禀报道:“少爷,好似有个应试举子,不知为何被人给打了,那场面可真惨,也不知他和人结下了怎样的怨恨,被揍的鼻青脸肿不说,身上的衣物也被扒了个精光,胯下是血淋淋的一片。”
想到刚才见到的场景,许庆彦打了个寒颤,又补充道:“希望他家中还有兄弟,或者已经有了妻小,否则看那架势,这人怕是要断子绝孙了。”
听到许庆彦的禀报后,赵俊臣微微一愣,摇头叹息道:“竟是应试举子被打?今天会试才刚刚结束,怎么出了这种事?若当真像你说的这般,可当真是极惨,专挑男子胯下入手,这心思也太狠绝了。”
许庆彦点头道:“被打的确实是位举子,好似还比较出名,围观的那些百姓当中,就有人认识他,如今正在议论纷纷,想来不会有错。”
听着许庆彦的解释,赵俊臣眉头微皱,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是可以让自己利用的。
然后,赵俊臣突然想到了之前方茹曾经提过的一个建议即是利用阉人巷里的阉人,渗透宫闱内廷的计划。
不过,当时赵俊臣认为阉人巷里的阉人性子大都泼赖,皆是不堪大用,所以就拒绝了。
然而……
这般想着,赵俊臣眼中闪过一缕难明的光芒,再次确认道:“你说他的伤势……当真是法生育了?”
许庆彦面色怪异,答道:“哪还有假?那场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一个男子若是胯下受了那样的伤势,就算是华佗再世,怕也能为力……都断了……”
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情景,叹息道:“真是人心不古,一个堂堂的举子,受了这样的伤势,又倒在街头,竟是都只顾着看热闹而不是救助……庆彦,你去把他接到府中救治,等他醒来后再通知于我,这个人,对咱们说不定会有大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