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卖麻辣烫吧
一见有事情做，李秋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明好瞧着也是有些开心。
这年头做小买卖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祖祖辈辈在村子里习惯做农民的人来说，要走出这一步有些个不太容易。
特别是早几年风声太紧，什么都是凭票供应，稍微卖点东西都能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给逮住。
明好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准备了许多理由说服她们，没想到，这就成了？
她笑笑，稍微一想，对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多少意外，毕竟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外面街上摆摊的人也不是没有，李秋芳又从来都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
“明好，既然你们打算试试，就要考虑好，找一家信得过的肉摊，这八毛五一斤的肉，一斤你那个卤肉大概能够出六两？至少要卖两块五一斤这才有得赚头，可你想，这年头谁……”李志国见她们已经定下，就又往前多考虑了一番。
看来是误会了，“二舅，我们不卖那个卤肉，你也说了这东西有些贵，到时候怕是不太好卖。”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只要是肉，大家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吃的，这比新鲜猪肉贵太多，就不太能接受，要是太过便宜，她们辛辛苦苦为了啥？
都是穷给闹的。
“那……”李志国倒是有些意外。
李秋芳一琢磨，说道：“对对，我们既然卖东西，就卖八宝菜跟泡菜就行！这东西我们厂子里的人都可爱吃了。”
然后看着明好，她又摇摇头。
明好还没有说话呢，宁凤霞拍着大腿哈哈乐了，“秋芳！那些菜头菜尾的，卖什么钱？！”
李秋芳这下才真的是弄不明白了。
“妈，我是这么想的，我们既然要去厂子门口摆摊，做的就是工人们的生意，一开始就要打出名头，以后生意才会好，八宝菜不是不能卖，但是妈你想想，以前的八宝菜可都是免费的，大家已经习惯这东西不花钱，当然就宽容许多，这突然拿去卖，肯定就比较挑剔，到时候说咱用这种东西赚钱，是不是让他们难以接受？”明好解释说道。
“唔，是这么个理。”李秋芳很快就明白过来。
“那，这么些地方，咱不做八宝菜，泡菜就更加卖不出钱来了，还能做别的？”她又问道。
明好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挽着李秋芳的手，笑眯眯说道：“妈，我们卖麻辣烫吧！”
“麻辣烫啥玩意儿？”宁凤霞对吃的总是有一种天然的热情。
“这东西听着，口味倒是蛮重的。”
明好微微一笑，“这麻辣烫，其实也是意外之喜，当时我不是做饭么？原本是打算做卤肉跟八宝菜的，但青川村那个阿美使坏，把菜都扔进水里煮了，我想着也不能浪费啊，煮了就干脆煮熟了，煮熟之后一份份分开，接着再煮一个麻辣酱汁给拌上，没想到还蛮好吃的。
不过刚吃饭呢，二哥那边就出事了，这后面一出出的，那天给二哥送饭，去了那边食堂，我看着大家吃那些大锅菜，似乎都不太满意，但是麻辣烫花样多啊，这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准的还能卖出去。”
“天，这咋滴还有这种人，唾沫都能淹死她！”宁凤霞的关注点，总是有些特别。
“这人怎么样了！明好你别怕，这种人，就应该上门骂一顿够够的！谁！”
明好：完蛋了，二舅妈撕b上瘾了。
她干干一笑，说道，“二舅妈，当时村长在那边处理了呢，后来也说是问清楚了，就是那个冤枉我二哥的麻杆教唆的，当然她自己也是有些不服，头一天是她妈负责做饭，做失败了，然后那个麻杆什么的，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至于那个阿美，跟一个坐牢的勾搭，也讨不到什么好，加上她放那些菜进去煮，可是想让全村人都没东西吃，现在咱都不需要追究她，还落得个好听，村子里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呢，谁也讨不了好。”
“讨不了好就行！”宁凤霞说得有些不情不愿。
这有些遗憾的样子是肿么肥事儿？
当下，也没有人再提出什么意见，于是乎，卖麻辣烫的决定就这么下了。
只不过大家心里想的却是不同。
李志国：这些个东西成本也不高，卖不出去也没啥，反正做点事情也好，这样做不成还有别的，总不能憋死自己。
李秋芳：明好说的都对！
宁凤霞：又有热闹可以看了，要是卖不出去，还能吃呢。
明好心里隐隐有几成把握，只不过对于这种小本经营买卖，她还真的没有实践过，姑且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而已。
应该……能成吧？
何况，她还有秘密武器呢。
说干就干，当天，明好就跟李秋芳拟了一个单子，把卖麻辣烫需要的各种东西一一列出来。
肉类，菇类豆腐这些自然都是需要买的，还有调料。
反正一开始量自然不大。
青菜萝卜什么的，家里都不缺，自然就不再需要额外花钱。
“吃的大约就是这些了，不过咱们还要准备炉子，碗筷，竹签……”明好的单子越列越长，以至于那些桌椅，她马上就删了。
把最基本的东西给运过去，已经都一大车了，桌椅能省就省吧。
做个买卖，也是不容易。
当天晚上，自然是一群人开开心心地去了福云村。钟春香脸色哀怨地没跟着去，不过她向来就是那个样子，都没人当回事。
明好也就把自己要卖麻辣烫的事情跟沈英亮他们说了。
听着这边都准备好了，沈英亮他们自然没有反驳，还提供了一个可以烧柴跟炭的简易小炉灶，明好看着也是喜欢。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明好略微有些小激动。
“东风？什么东风？”倒是弄得一群人有些奇怪。
“明好，明好，你看这是啥？”沈图强回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地递给明好一样东西。
“东风来了！”
第126章 开张
天色尚早，李秋芳跟明好就起来了。
毕竟是第一天做买卖，什么都需要提前准备。
“妈，那你在家先烧开水，然后去菜园子里摘菜，顺便吃点早饭，之后准备炉子跟车，我出去买菜！”明好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道。
李秋芳自然没什么意见。
原本她是担心明好的手，可昨晚也仔细瞧过了，明好的手原本是划伤，口子很小，经过厂医院的检查清洗跟包扎，如今都已经差不多好了。
何况明好早上还需要一点运动量呢。
于是乎，婆媳两人分头行事。
明好挑着箩筐，一气儿就走到街上，兜里还揣着一个小本儿。
先是去张老三的肉摊，几次下来，早就已经熟了，买了猪筒骨，猪肺、猪心、猪肝、猪红，还特意给送了猪皮，这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就刚过一块钱。
接着明好又花了五毛钱，买了花椒、胡椒、八角之类。
又花了近两块，买了鹌鹑蛋，凤尾菇金针菇，豆腐、油豆腐，腐竹之类。
算了算，一共花了三块八毛钱，就差不多置办好了。
至于青菜萝卜啥的，自然是用自家现成的。
明好一路步伐轻快，满载而归，这么一通走下来，身上也微微发了汗。
“明好回来了，来吃点东西。”李秋芳赶紧接着担子，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明好倒是也不能闲着，“妈，我们先把筒骨汤熬出来，然后再把这些肉跟鹌鹑蛋煮熟串好……”
其实也就是李秋芳麻利，要是明好，在买菜这么一点功夫，要摘菜又洗菜，烧水煮早餐一系列下来，自己没准儿就累趴了。
李秋芳原本就是喜欢做饭的，在食堂干活也习惯了，明好在一旁主要就是做一些剥蛋壳、串串之类的活，两个人倒是配合得挺好。
眨眼到了中午。
机械厂，忙碌了一早上的工人们终于结束了早上的工作，潮水一般地涌了出来。
大部分的“水流”，都是朝着食堂的方向流去。
还有一小部分，是往宿舍走的。
“沈图强，你今天回家吃饭？还是有事？”
“对啊图强，有事我帮你打饭，咱哥几个谁跟谁？！”
跟沈图强说话的，都是跟他一起正在接受培训的工人。
沈图强不仅人踏实肯干，学技术刻苦，很快就在里面拔尖，要说早几天还有人嘲笑他的清洁工出身，又是农村人，可得知当初救人的事情上了厂报，加上明好这每天送饭……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我说大力，你这是怕图强回家吃饭，今天吃不饱吧？”有人打趣道。
大力便是上回去大清湾修水库时的工人，出事之后“回炉”重新培训的，出事有了嫌疑，差点就出了大事，幸亏后来查清楚了，要不然也很难洗掉嫌疑，冲着这一点，他就对沈图强不一般。
这要没有送来的饭菜，食堂那淡而无味的饭菜，还真的就难以下咽。
沈图强倒是也不跟大力客气，“行，你先帮我打饭，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大力不服了，说道：“你们真的是！我这是单纯佩服他，也就是有点福气，要不然差点都被黑锅了，你们没看厂报上怎么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期，他毫不犹豫站了出来！”
“那时候也只是听说，没想到当时那么危急，不过明好妹子倒也是厉害，圆团团的一个人，胆子忒大！”几个同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往食堂走。
“图强这小子，是不是只让我打饭，这只有饭票呢，哥几个凑凑，天天吃他的也是不落忍。”大力到食堂排队，这才反应过来。
而沈图强，则是到了厂门口。
在斜对面的一个空地上，稀稀拉拉地围了几个人。
明好跟李秋芳都穿着围裙，正在忙活，明好的声音尤其悦耳。
“没错，这就是厂报啊，看见这个没，这就是我呀……二哥！”明好正在跟工厂的人说话呢，看见沈图强就哈哈笑了起来。
沈图强走过去，明好她们拉过来的其实就是一辆板车，板车上贴着大大的毛笔字“明好麻辣烫！”一旁还竖着一块牌子，上面贴着的就是最近的厂报。
而李秋芳跟明好两人，一个炉子，两个大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他笑了起来，“明好，这就是东风？”
所谓东风，不过就是一开始害怕摆摊吸引不到头一批客人，不能一炮打响影响了摆摊的积极性罢了。
刚好地就救了人，刚好地就上了厂报，刚好食堂那边又有了李秋芳那件事情的风波，这都赶到一块儿了，天然的广告，为什么不用呢？
“当然，不过还有二哥你，快去！”明好拿出一个大盆，里面已经是她们提前煮好的麻辣烫。
沈图强接了过来，也不客气，直接就往厂食堂去了。
他端着这么一盆喷香的麻辣烫，瞧着就很好吃的样子，还散发着香气呢。
这一路上，都不说有人问了，只有人瞧过来，沈图强就大声说道：“麻辣烫，厂门口买的！”
“厂报？救人的在厂门口呢！”
一路到了食堂。
大力几个已经打好了饭菜。
“我妹妹在门口摆摊，今天开业呢，这个她送咱试试。”沈图强直接说道，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大力几个原本还想着，这么多天都吃明好带过来的菜，打算大家凑凑，给沈图强加一次菜，没想到食堂看来看去的，依旧还是那么几样。
登时几个人决定，索性就随意吃一点，改天出去聚餐！
这回来，还没跟沈图强说呢，就被那么大一盆东西给弄蒙了。
“什么，摆摊？牛！”
“卖的是之前给咱送的那些东西吗？不得不说是真的好吃，能卖钱！”
“这是什么？麻辣烫？里面怎么什么都有！跟那八宝菜似的！”
“瞎说什么呢，这个可比八宝菜好吃多了，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有肉，蛋，土豆，油豆腐……青菜都有！”
“明好就是客气！咱跟着你准沾光！”
沈图强拿过自己的饭盒，舀了一勺，然后剩下的大家分了分，“也不是，明好说你们要是去吃一准儿打折，今天开业，还想大家帮忙宣传宣传。”
“来来来，厂门口的麻辣烫了！”
“没错，要肉有肉要蛋有蛋，要啥有啥！”
“麻辣烫，又麻又辣又热的东西呗！好吃又不贵！谁卖的？救人英雄懂不懂？还能不好？”
第127章 开张（二）
明好跟李秋芳在机械厂门口忙碌着。
一个炉子，已经烧好了开水，剩下两个大锅，一锅里面是已经煮好的肉串跟萝卜土豆凤尾菇豆腐之类，另外一锅则是李秋芳用筒骨跟各种料熬出来的骨头汤酱汁。
明好这一早上，几乎都是在串串了，手指现在还是麻麻的，全部都是因为不熟练刺到。
最后差点就赶不上，也幸亏宁凤霞几个过来帮忙做一些杂活，明好又果断地放弃了给蔬菜串串，只洗好一大筐，直接放大菜篮里，再用东西遮好。
第一天开张，总是有些手忙脚乱的。
现在围在这的人并不多，所以还算是忙得过来。
沈图强回去没多久，乌压压的又如水流一般，涌出一大群端着饭盒的工人。
“明好麻辣烫，就是那个救人的明好？”有人老远就问了。
明好反正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朗声说道：“对，我就是明好！”
其实这事情大家或多或少的已经都听说过，毕竟麻杆都被抓进去了不是，但也都是听见一个影，但昨天，厂报已经下发到各个车间，不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又经过“艺术的升华”，倒是跟看故事也差不多了。
“哎呀，我就说眼熟！厉害啊！”
“没错，当年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可是在旁边的！没想到……”
看热闹的人很多。
明好倒是笑眯眯的。
人多了，自然就有顾客。
当时就有人问了，说道：“没想到这救人的，跟之前咱食堂做八宝菜的嫂子是一家的，都厉害！这什么麻辣烫怎么卖来着？”
李秋芳按照之前定的价格说道：“锅里这些猪肺猪心猪肝鹌鹑蛋这些全部都是五分钱一串，其余的油豆腐、萝卜、土豆青菜的，都是五分钱两串！”
明好也在一旁补充：“麻辣烫啦，肉的五分，素的五分两串！”
一听就简单明了，倒是也不太贵。
许多人还是乐意尝尝的。
他们今天都已经打了饭菜，但这青菜土豆豆腐的，愣是就没有别人的香！
“好吃！吃了上瘾！”一旁来早的，看着这队伍，瞬间就来了优越感。
然而……只有一个炉子，原本按照明好她们想的，这只有青菜跟一部分豆腐是需要下锅煮，剩下的大部分已经煮熟了，应该来得及。
但显然的，饭盒里已经都打了饭的工人们，眼里盯着的，几乎都是肉。
“给我来两串猪心，一串这个豆腐，一串凤尾菇，再来一个土豆！”
“我就要那个熟的了！这些都不要，给我随便来个两毛！”
人群挤来挤去的，对青菜几乎都没什么兴趣！
这……有些供应不上啊！
虽然炉子一直在烧，可这滚滚的白水，好像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卖凉粉了，卖凉粉了”突然又传来叫卖声！
倒是真有在排队的人瞧了瞧，当然也只是瞧了瞧……这种天气，吃什么凉粉啊！
明好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根本就没有顾忌那么多，看来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因为做的是工人们的生意，趁的就是吃饭这么一阵子，要是动作太慢，估计也没有人乐意等。
直到那买凉粉的挤进来，直接拍了一下明好，说道：“生意不赖啊”
“大嫂！”明好眼前一亮，简直就像是看见了救星！
她立马把需要烫青菜的那一锅热水从炉子上搬下来，再把肉串的那大锅放上去，下面的也扔了两根木柴，一边喊着：“大嫂你来得刚好，板车上还有一些串，也是煮熟了的，放进这锅里。”
然后又对排队的大家伙儿说道：“就这么几分钟，保证让大家都能吃上！大家在这排队，等会直接挑选自己想要吃的东西，然后到这边收钱加酱汁！等这边差不多了，青菜就送给大家了！不管买多少，都送！”
明好的嗓门有些大，瞬间大家就激动了。
这时候大家的日子刚稍微宽松一点，李秋芳当时在做临时工的时候，就有十八块五，但是她平常都是在村子里吃住，倒是也不花什么钱，要是家里有名额进去的，就有三十多块，在车间里评上等级的，怎么的也有四五十快一个月，没必要亏待自己的肚子。
但又是习惯了节省的，所以一听有青菜送，登时等待那焦躁的心就瞬间平和不少。
明好这才松了一口气，青菜销路还不太好，反正也不需要什么成本，索性就送一送，就当留人了，好在还算是有一点效果。
趁着大家开心在这聊的时候，只要有人问当天的事情，明好就一边干活一边回答。
李秋芳见此，狠狠松了一口气，她本来又是个做惯这些事的，加上有手脚麻利的兰青帮忙，很快就变得有序起来。
原本就已经是热气腾腾的这锅里，放着各色串串，大家排队，先在兰青这边说自己需要什么，兰青立马用夹子夹出来，放一旁的碗里，明好接过，按照各色肉的素的算好钱，最后递给李秋芳取竹签并淋上酱汁，然后倒工人饭盒里，再把盆给兰青。
这么流水线作业，队伍挪动特别快。
“一串猪肺、一串鹌鹑蛋、一串油豆腐、一串菇，一共两毛，青菜马上就好。”
“鹌鹑蛋一串，萝卜、土豆，还有一个土豆，再加一串就是一毛五，要不然收一毛二！”
“竹签拿走？没问题！一串鹌鹑蛋一串腐竹？一毛！”
“一串鹌鹑蛋？送青菜吗？当然送！”
明好一边计算金额一边跟工人们聊天。
无比庆幸很多东西都是事先煮熟了的，要不然还真的就来不及。
大部分工人，都是加菜的，明好她们卖的这个麻辣烫，东西看着干净，口味也重，下饭刚好合适。
眼看的那一锅都是热气腾腾的，明好又跟兰青一起抬下来，把开水放上去，准备烫青菜。
四周都是拿着饭盒吃饭的工人。
青菜刚烫出来一锅，就挤进来一个人，“这就是那个麻辣烫？快，俺师父全包了！”
第128章 赚钱
土豪？
不然怎么解释这种“全部都给我打包了”的举动。
这时候的人们过日子仔细，明好还以为自己不太可能会遇见这种情况呢。
“他师父八级工，顶天高的工资，人家包下，还不简单？”有人在身边议论。
明好笑着问道：“全部？”
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东西，鹌鹑蛋跟油豆腐都已经卖光了，剩下的东西也不算多，眼前还有五六个人排队。
明好刚要说什么呢，那几个人，反而散开到一旁了。
“当然，包圆儿了！快点，快点！盆也借一下！”年轻人似乎还有点急。
“没问题，除了眼前这几个需要的，剩下的我给您点点，再送一大份青菜！”明好说道。
反正她现在也是不愁卖，怎么的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
年轻人性子有些个急躁，很是有些不耐烦。
那些没买到的人，一个劲地摆手，“不不不，怎么能跟洪师傅抢呢，他老人家先。”
听他们这么说，年轻人这才有点笑模样，仿佛这种样子才是正常。
最后，一个人拎着一个大盆，肉还有二十三串，素的也有四十二串，竹签也不让取了，盆下面放着青菜，花了两块二，直接给拎走了。
“瞧他那德行！也真的把自己当回事！”
“人家可是洪师傅的徒弟，头都仰天上去了！”
“算了算了，甭跟他一般见识，这学手艺这种事情，真的说不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明好表示很正常。
人多了，又有竞争的关系，有点鸡零狗碎的破事再是正常不过，要不然当初李秋芳那么点事情，不也是还能遇到那个黄科长？
但这些跟自己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只要没人招惹自己，招惹自己家人，明好表示自己只是想吃吃喝喝赚赚钱。
还是李秋芳有些个过意不去，对那几个没有买到东西的工人说道：“几位同志，难为你们也排了这么久的队，过来吃点青菜吧。”
几人这有才开心起来。
何况哪怕就是青菜，也有油麦菜、小白菜跟菜心，过滚水然后捞起来，加上剩下的那些调料酱汁，又嫩又脆又麻辣，下饭！
如此，皆大欢喜。
工人们来得快去的也快，饭后很快就散去了。
兰青在一旁呵呵笑，说道：“这生意还不错！亲家吃碗凉粉。”
她拎来的那么一桶凉粉，自然是还有。
明好这才反应过来，“大嫂，你怎么想到来摆摊的？”
可别告诉她，这是个巧合！
昨天才回家告诉他们自己要做买卖，来机械厂门口摆摊，今天兰青就来了。
兰青个子不高，瓜子脸，人倒是有几分厉害的，只不过对这个小姑子，习惯当女儿一般了。
“瞧你说的，就不兴嫂子赚点钱……好了，咱爸生怕你面子抹不开，担心你们一个摊位在这，我这不是……过来陪你吗？没想到，我这竟然也有八毛钱！八毛啊！”兰青有些激动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明好忙得满头大汗的，喝着凉粉，沁人心脾。
兰青这凉粉，明好从小就吃，其实是草凉粉，是用凉粉草榨成的，有些干草绿，又是透明的，加上红糖水，吃着倒是不错。
为了给自己作伴，随时可以帮忙，或许是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才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加上大嫂又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人，直接就弄了捅凉粉过来，五分钱一碗。
东西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口味却不错，刚吃过麻辣烫的人，如果觉得太辣，还能喝一碗舒坦舒坦。
得了八毛钱，其实二十碗都没有卖到。
“八毛，这凉粉草又不花钱，糖水……估计两毛钱都不到，这样我就有了六毛钱！得大半斤肉了！”兰青喃喃说道。
意外之喜啊！
“盆还给你，这个什么东西？怎么看着不太干净的样子？”刚才那年轻人又来了。
“这个是草凉粉，用的是凉粉草榨的，刚吃过麻辣烫，如果怕上火什么的喝一碗刚好……”明好说道。
五分钱一碗的东西，也便宜。
于是，那盆还是没有还回来，端了一盆凉粉走了。
兰青：“一块多了，肉有了！今晚就给康康做肉饼，这孩子……”
明好失笑。这时候的人工是不值钱的，何况在这种农闲的时候。
“大嫂，你也看到了，这机械厂人很多，工资也不低了，咱摆摊什么的，铁定亏不了！只不过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冷了，要是换成别的，估计只能更好卖！”明好给出主意。
原本只想着自己做点买卖，赚点钱，到时候再给一些家里，然后有自己的成功案例在，说服她们也做点什么就容易一些。
没想到……
有这样的家人，真好。
于是乎，三个人略带兴奋地，又在一旁想了许多主意，无外乎就是站在工人的角度，什么茶叶蛋了，卤味了，林林总总的。
兰青连买肉都顾不得，紧赶慢赶回去了。
李秋芳跟明好也收好摊子，路过青云镇的时候先去把明天需要的菜品给定好，又给了定金，只等明日早上直接过来取就行。
回到家，婆媳两人这才对视着，憋着一口气，把布包里的钱往簸箕上一倒，大部分都是毛毛分分的，块票稀少，堆在一起倒是花花绿绿的瞧着喜人。
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
明好盯着李秋芳说道：“妈，咱今天早上花了三块八，咱今天东西都卖出去之后得了八块四毛二，也就是说赚了四块六毛二。订明天的给了两块定金……”
这种一点点地数钱的快乐，真的是无比伦比。
“多少？！”李秋芳愣住了。
“四块六呢，不过没算咱菜园子里东西的成本，还有竹签，咱也都快用没了，这些都是需要补充的，不过今天是第一天咱们准备不足，而且很多工人也不知道有咱卖这个，明天估计还要多准备一些。”明好道。
李秋芳完全愣住了，“四块六，十天就是四十多块，顶一个正式工工资了，一个月……我滴妈呀！”
第129章 改良
李秋芳觉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样干活，一样地是做这些东西，甚至……比在食堂更加轻松简单一些。
那她当时赚多少钱，一个月十八块五，不淋雨不晒太阳的，就已经觉得是不错了！
啊啊啊
李秋芳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会激动一会儿魔障的，在屋子里上上下下地转悠了一圈，然后……又把明好整理好的钱数了一遍。
然后就开始表示怀疑：“明好，这真的这么多？”
问了也不需要明好回答，直接上手又数了一遍。
“没错啊，自己没放钱进去吧？我们一共卖了多少串来着……”
数了一遍钱的李秋芳，琢磨了一下，然后又道：“明好，你说我们是不是卖贵了？”
然后，又屋里屋外地转悠了一圈。
明好看着李秋芳在这激动地蹿上蹿下，有些个哭笑不得。
一直等李秋芳冷静下来，坐在那，小声嘀咕，“会不会太多了……一个月可就是一百多了，天啊！”
明好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才是打开世界新大门啊。
“妈，咱们一不偷二不抢，还能改善一下工人们的伙食，有什么问题？赚的都是辛苦钱好不好。
你觉得多，但是你想想，这只是一天的，家里的青菜萝卜之类的没算进去成本，我们两的人工费也没有算，要真的以后做这个买卖，我们也不能上工，不比人家一个月少二三十的？一个月两个人也就是五六十了，也没多多少钱。
再说了，遇到刮风下雨天，是不是也很难出摊？”
这么一说，李秋芳好歹冷静了一些。
明好失笑，接着说道：“别看当时您在食堂里干活，可说出去也算是机械厂的工人，旱涝保收的，但咱们这个是不是需要承担风险？要是那天机械厂加菜了还是什么的，吃的人少了，或者干脆不吃了，我们是不是就会亏一些？”
更何况，这年头大家都看不起个体户。
在厂子里，明显的社会地位要高一大截。
只不过她们不在意这些罢了。
所有的这些计算进去，也根本不能说赚了大钱。
“所以，妈，咱也不昧着良心，这些东西都保证新鲜卫生，油用好的，东西都是买新鲜的，也没有买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肉回来胡乱加工，定价也不能算高，一碗米粉外面还卖两毛呢！”明好又道。
在她看来，这么点钱，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不过也很是理解婆婆这种激动，让一个一个月只赚一二十块的人而言，一下增长这么多，也是足够可以激动的。
甚至她还有些羡慕，容易满足的人总是比较容易幸福，此时因为被婆婆感染，她都觉得自己已经要融入这种氛围了。
李秋芳愣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哈。”
她只是一时间有些转变不过来这种思绪。
但显然转变不过来的，也不只她一个人，多少人也知道赚钱，可就是拉不下脸来做这个，做工人多吃香？
明好反正是无所谓，“自力更生，靠自己的本事赚辛苦钱，没什么好说的，咱现在要是有时间啊，就想着怎么改良一下咱们的东西，等赚点钱，还要考虑一下炉子啊，怎么方便又卫生，还要改良好菜品，不能天天都是这些吧……”
李秋芳这才终于找到了发力点，这满身激情无处可放，干脆去想新菜式去了。
明好也跟着出了门，却是去找李志国。
“竹签？”李志国有些茫然。
“对啊二舅，我跟妈做的这个麻辣烫，需要很多竹签子，这去外面也是买，不如你们来做？”明好说道。
她们做的这个麻辣烫，原本明好是想着，多半都是工人打饭出来加菜时候需要，也就是挑好了一串串的菜，她们给加工好了，再倒饭盒里就行，竹签子自然也是可以重复利用的。
可就是在昨天，有派徒弟过来打包的，有几个人合伙一块儿拿过去的，自然就需要竹签，实践出真知。
李志国倒是也没有二话，说道：“这也不费什么事，等会就去后山砍一根毛竹，顺手的事情。”
看他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明好接着又道：“二舅，咱妈的意思是……咱买，要是你总是放着事情帮忙，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呢，再说了！我们的生意可是很好的！”
明好有些大言不惭。
李志国笑着摇摇头，要是秋芳来，他倒是说话可以随便一些，可来的是明好。
“那就这么定了啊二舅，竹签可要保证质量，你们一捆捆地给弄好，我们就按照外面的价格给。每天下午要把竹签准备好，提前也是可以的。”明好道。
有些话，还是说在前面的好。
李志国此时看着明好，不过就是看小孩子闹着玩罢了。
何况这一两毛一把的竹签，到时候钱拿来，帮存起来就是了。
解决了这件事情，明好又把眼光盯在炉灶上。
现在她们只有一个简单的炉灶，还是沈图强给改过的，有一个挡板，里面放炭的时候可以挡住，直接放车上拉过去，等到了地方，加柴起火就可以直接用了。
不过也就这么一个，要是天气再冷一些，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幸亏有些东西是在家里就煮熟了的。
等等再看吧，东西总是需要慢慢添置。
“明好，你看我们能不能加上莲藕，咬起来也怪脆的。”
“我看家里还有红薯芋头，红薯吃饭的时候吃着估计大家不太习惯，但是芋头是可以的，就是太容易粉了，弄糊了一锅汤……不过我想着油炸起来，或者干脆做成香芋丸子，就可以了……”
“明好，我觉得有些东西我们可以今天就准备了，现在天气凉，明天就没有那么手忙脚乱的……”
李秋芳根本不给明好插话的缝隙，一直说说说。
明好瞧着她这干劲，也很是满意。
做买卖也好，做别的也好，不就是凭着这么一股劲吗，这赚钱多少的当然不是一种指标，但也好过整天窝家里胡思乱想吧？
“妈，咱们还是想办法多加点肉才好，毕竟别人出来吃，也是想加点菜……”
李秋芳一拍脑袋，“对！”
第130章 火爆
明好跟李秋芳有了前一天的微弱经验，想着需要改进一下。
肉肯定是要多准备几种的，毕竟大部分的人都是打饭出来加菜，既叫加菜，肯定还是以肉食类为主，可惜现在镇上没有什么卖丸子的，要不然就可以简单许多。
这没有的东西，只能自己做。
天刚亮，明好就去买菜了，依旧是箩筐挑着快步走回来，感觉一天的运动量都已经足够了呢。
“明好，今天……好像比昨天多一些。”李秋芳一眼就看了出来。
明好倒是直接，道：“对啊，妈你想想，昨天咱们刚开张，是不是一炮打响了，这许多人都过来买，但是那时候他们已经都打了食堂的饭菜了的，今天咱们要是还去，我怀疑有些人估计不会打菜了。”
这是肯定的，对于日子过得节省的人来说，也就是混个肚子饱，什么营养之类的是完全可以忽视的。
然而，厂门口这个麻辣烫的摊位，有肉有素的，嘴馋就多几串肉，节约一些就吃几串素，图的就是一个好下饭！
明好想着就抓着这么一点，也就够了。
李秋芳没二话，“幸亏的这骨头汤咱炖好了，现在处理这些然后串起来，估计也能来得及。”
明好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可不就是，等以后咱们买几个煤炉，骨汤就这么一直炖着，根本不费事！”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秋芳忙忙碌碌开始剁肉，要做实打实的肉丸子成本高，卖的就贵，她就干脆做成蛋酿了。
她动作麻利，别人用汤勺一类的，用筷子翻转直接做，一个个地出来跟饺子一般。
李秋芳完全不需要，土灶里面烧着小火，这么大的炉灶，还是那种大铁锅，李秋芳直接摊一大片蛋皮，然后东一点西一点地放上肉末，直接用锅铲切割，就那么一划一掀，往旁边一翻一个，一翻一个。
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明好叹为观止！
“妈，你牛啊，瞧这手法专业的！”明好惊了。
这要是太慢了，蛋皮可就糊了，倒蛋液，放肉，做成蛋酿，这么几个动作下来，还能这种速度，这种火候，一个个的，都有些虎皮蛋的外观，里面是鼓囊囊的肉。
果然生活处处是学问。
李秋芳倒是觉得这个没啥，“这有什么，当时生产队比赛插秧！我可比许多人都快！天阔他爸都比不上我！”
这一点明好是相信的。
“比赛插秧？看谁先插好一畦？”明好对这个认知几乎是空白的。
但想想也能知道，要知道分个粮食都那么热火朝天的，这要是真的比赛，又是这种插秧之类的，定然是谁也不服谁吧，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热闹劲。
李秋芳手里飞快干活。
“当然不能那么比，要知道都是一畦，可距离不同，我们当时比，可是在晒场上面比的！就拿着秧苗，做好准备，一叫开始就在地上插秧，第一株一直往下，到第一株倒下的时候，看一共能够有多少，就是自己的速度了。”
明好再次震惊，智慧在民间啊！
这么比赛，也的确说得上是公平公正，毕竟也不需要涉及长宽距离，深浅一类的，多半也是因为这个比赛，不能真正到田里比吧，大家对土地的感情，跟现在的人完全不同。
要是因为比赛，让收成受到影响，可不妙。
“我一直到第九株，第一株才倒下！”李秋芳笑着说道。
“妈，没想到你还有这辉煌的历史！以前怎么没听你说呢！”明好道。
婆媳两人说着话，哪怕手上完全没有停下来，最后出摊的时候也是急急忙忙。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好在宁凤霞跟李晓玲过来帮忙串了一阵，李秋芳留了一碗蛋酿给她们，婆媳两人就匆匆忙忙出摊了。
明好在前面拉着板车，要不是担心锅里的东西颠簸出来，估计能飞奔。
“妈，总算是赶上了！”眼看着再绕一个弯，就能到厂门口。
这要是等下班了再来，估计别人真的就去食堂打饭菜了。
“明好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赶不及呢。”兰青眼见儿的已经到了好一会儿。
“老头儿，你怎么也在这！”明好有些意外了，沈英亮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裳，一棵松般直立着。
“唔，我没有什么事，等会去镇上开秋收总结大会。”沈英亮说道。
说完，过来帮忙把东西给抬下来，看着那些东西一串串清清爽爽地放着，也很是满意。
“明好。”沈英亮叫了一声。
“到！”明好大声答道。
沈英亮笑了笑，此时就跟任何一个平常慈祥的父亲一样，谁能想到前些天还在机械厂里大打出手呢？
他摇摇头，还是说道：“自己干活赚辛苦钱，到哪里都不丢人，别人说什么，自己问心无愧，就不用管。”
说完，他就走了。
明好看着沈英亮的背影，思绪万千。
老头儿这是担心自己抹不开脸面，摆摊什么的在这时候还是新鲜事，赚钱不赚钱的，多半人都觉得丢脸。
他怕自己也这么觉得，又怕听到别人说了受不了，所以大嫂昨天过来也是陪着，今天他倒是趁着开会也来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明好，你猜我赚了多少钱？”兰青笑得一脸神秘。
明好这才发现，兰青今天不卖凉粉了，改卖豆腐花，做好之后就直接挑过来卖。
“一篮子鸡蛋，还有这么一缸豆腐花，卖好几十碗了！刚好有人早上没吃东西，还有好像是夜班下来的！”兰青很是满意。
正说着，工人们下班了。
一大群人，直接跑过来排队！
明好都吓到了。
然后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肉五分一串，素五分两串，今天新品蛋酿！来迟的可就没有了！免费赠送的是泡菜！”明好喊着。
兰青已经待一早上了，现在午饭的时间，来买豆腐花的人并不多。
她很自然地就过来帮忙。
“鹌鹑蛋两串，金针菇两串，青菜两串，蛋酿两个，成双成对哈！”兰青随口打趣说道。
明好在算数，然后收钱，李秋芳则是根据需要取竹签，加了汤汁一类。
排在第一个的是个憨厚的小伙子，穿着工装呢，笑着回道：“我对象非要吃这个，说比食堂好吃很多，早上就跟我商量好，下班她去打两个人的饭，让我过来买！”
还有这种操作？
第131章 出事
不得不说，这么操作的人，还不少！
有相互合作，这边打菜，食堂打饭的；也有一群人在食堂吃饭，派一个人出来买几毛钱加菜的;更有单打独斗，先跑到这边买菜，回头再去食堂打饭的，谁让那边打饭队伍不难排呢。
反正外面这个摊位排队实在太难，食堂来回也就是那些东西，去早去迟一些都无所谓。
一大伙人在这里排队，四下闲聊。
“我就说吧，有这个东西卖，你还不信？”
“这就是以前厨房里给咱做八宝菜的婶子，救人的是她儿媳妇呢，怎么会吃坏肚子？”
“那是因为有些人吃太辣！自己作的吧！”
“就是，你们看，她们可都戴着手套口罩，板车上的东西也洗得干干净净的，还用东西遮住！还用夹子，明明只是拿到竹签，另一个加调料一类的，中间那个胖的，只算数收钱，都不碰东西呢！看着可讲究！”
排着队的人，一阵儿议论。
明好几个人一直忙忙碌碌，根本停不下来。
要知道赶的就是这么个时间。
“咦，明好同志，终于找到你了！”
“那天我就想问你，可惜一直找不到时间，当时救人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用的是什么原理？”
“是不是要隔断外面沙子的流动性，然后又要稳定，如果没有那个油桶，你要怎么办呢……”
一个矮个子非常突兀的挤在这人群之中，手里既没有拿饭盒，也没有要排队买的意思，只挤明好跟前，不停发问。
明好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哎哟，泼凉水大哥？”明好有些无奈，这才装作认出来的样子。
去大清湾修水库的那么一批人之中，也有他在，后来出事了之后他也一直在第一线救援，只不过他们提出那么多的建议，全部都被否定了，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的。
后来明好毛了，差点堵了他的嘴。
这人也没什么大毛病，人也算是热心负责，就是自己的认知已经固化了，接受新事物需要过程。
矮个子葛长林倒是没想到明好这么叫，一时间有些迟疑。
他迟疑，明好却没有停下手里忙活的东西。
“您这个一共三毛五……”
“蛋酿十个？”明好有些意外，瞧着这还挺受欢迎。
专门出来买蛋酿的人笑了，“刚买了一份，这个最是适合我的口味，买十分放着，晚上加菜！”
这又有肉又有蛋的，用料十分实在，比自己做的好太多，并且还不需要动手麻烦，就是半斤多的肉钱，他工资不算低，这点还是吃得起的。
一听他这么一说，身边还在排队的人就又有些意动。
葛长林看明好这边这么忙，被队伍一直挤，就绕到一边：“明好同志，我姓葛，当时救援成功之后，我回头也想过，还查过资料……
现在想过来问问你，究竟当时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是怎么想的？”
这种方法，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其实现在看来，并不是太复杂不是吗？
钻研技术是好事，看着他明显没吃饭的样子，就为了找一个答案。
然而，注定是得不到了。
一辈子的经验在这，能告诉你？
明好就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实践出真知！您当时在现场，怎么就想不通呢，这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厂子里的人来了，可以万无一失，当然还是等他们来营救？
可是当时你自己也说了，发生过事情，最后不也是没救回来吗？
所以那边已经如此危急，等一个不确切的结果，当然需要动手开始了，谁也不能一开始就想到那样的办法，你没见我们尝试了四五种办法，最后再一点点改进，最后才成功的吗？
这就要我们跳出固有思维，大胆创新，听取各方意见，肯定是可以突破的！”
明好这么一忽悠！看似什么都说了，仔细琢磨，还是什么都没说！
哪知道话音刚落，周围排队的人，啪啪鼓掌！
明好：……，这就尴尬了。
葛长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要过来握明好的手，“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啊！多谢明好同志！”
然后，一阵风一般地刮走了。
这……是要去干啥？
明好：大哥，我什么都没说！出事了别赖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工人们再排队的时候，看着明好的眼神，隐隐就有些崇拜。
心里这么虚，是个怎么回事。
好在也是忙，兰青忙着给排队的工人拿串串，明好给计算并收钱，李秋芳忙后面的部分。
跟昨天不同的是，隐隐还能看见几个学生模样的，拿着饭盒，估计是家里叫出来加菜的。
几十个人过后，就已经过了高峰期。
明好让兰青接着卖豆腐花，李秋芳跟明好也总算是闲了下来。
偶尔有零零落落的顾客，也能够应付。
“明好，幸亏的听你的多准备了一些，这卖的，也差不多了。”李秋芳很是满意。
特别是她的新菜广受好评，很快就卖光了，免费的泡菜也是没剩下多少。
李秋芳隐隐有些自豪感，总算是找到了自己想做又能赚钱养家的事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的？“这泡菜到时候我多加两个坛子，一天切一盆，也不费什么事情，蛋酿也可以多做一些，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了，我们菜园子里的菜，估计也支撑不了几天，不过这个不用担心，到时候村子里买，想必也容易。”
李秋芳的干劲全部花在做买卖上，明好自然乐见其成。
兰青也很是满意，她今天卖的是豆腐花，之前卖凉粉那就是顺便的，没想到还真的就挣到了钱。
加上明好昨天说的那么一大堆，她也用心了不少，思来想去的，豆腐花就很合适，于是今天早早就起来了，用的是一个大水缸，上面盖得好好的，有人来就直接舀出来，加上糖水，暖呼呼甜丝丝的，倒是比昨天好卖了不少。
眼看着人少了，三人肚子也空了，带着自己的碗，吃了几串麻辣烫，又喝了豆腐花，很是闲适。
一辆自行车突兀停在眼前，“图刚媳妇，你在这正好，你爸出事了！”
第132章 被带走
出事？出什么事？
兰青跟明好都懵了。
“我这刚好地去赶集呢，眼瞅着英亮从乡政府门口出来，然后被警车带走了。”来人说道。
带……走了？还是警车？
总觉得哪里不对。听着就怪吓人的。
兰青登时就慌了，上派出所警车的，还能有什么好的？
明好赶紧问那个传话的：“叔，我爸他看见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是……直接上车，还是戴了手铐？”
“我……我也没怎么看清，车遮住呢，就看见一个头，他喊我回来说一声，说是出去一趟……”来人磕磕绊绊说道。
这也代表不了没有事，按沈英亮的性格，有可能不想家里人担心才装作云淡风轻。
“那为什么会说出事了？”明好紧接着又问，这一点也不对啊，不过就是带一句话而已，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明好心里的感觉很不好。
“我这原本也以为没有什么事情，可周围的人都议论，说是英亮被抓起来了，听说在大院里就跟人领导吵得天翻地覆的，然后还有人在一旁叹息，说是眼看着的，还说他是个汉子，上警车了都能挺住！”汉子急急忙忙说道。
被抓？老头儿被抓？
明好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她看了一眼已经急成一团乱麻的李秋芳跟兰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赶紧放下碗，对李秋芳说道：“妈，大嫂，现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咱们不急，因为早些天不是出了那个事？说不定只是让爸去了解情况呢……”
当然这是最好的结果。
其余的可能性明好自然没说。
“妈，咱这边也差不多了，你收摊，我去问问看，咱爸没做什么亏心事，总不会无缘无故被冤枉什么的，找到人问清楚就行了。”明好道。
“对对对，这早上人还好好的呢，怎么也不至于……”李秋芳赶紧说道。
兰青自然也想跟着去。
李秋芳正要把大水缸一起先运回家。
哪知道骑着自行车的汉子，直接把自行车一放，说道：“你们骑车去打听，这板车我给拉回家，顺带的叫人打听打听，英亮不是那种胡乱的人，他的事，就是俺们村的事！”
于是几人分头行事。
李秋芳一直在搓手，还有人过来买麻辣烫，她也有些心神不宁的。
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买卖刚刚做起来，肯定不能停，万一亲家那边真的需要钱，做买卖还能帮上一点，不能再让明好操心这个了，等会自己就去买好东西。
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呢！
收了摊位，李秋芳直接把板车直接拉到邮局门口，直接奔进去，拨号码的手都是发抖的。
直到那边传来声音，她才说道：“天阔啊，出事了”
明好这边，骑着自行车带着兰青，心无旁骛，直接就往派出所去。
此时她心乱如麻，根本不太懂这时候的行事准则，只知道沈英亮被这里的车带走的，就索性过来问问。
然而，连门都没能进去。
“大爷，我们登记行不行，我们来问点事情。”明好说道。
看着门口的大爷，脚放在桌子上，似睡非睡的模样，看着明好跟兰青，一声不吭。
“大爷，我们有些急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兰青在一旁接着问道。
开门大爷眼皮抬了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才说道：“走走走，这又不是菜市场，是什么人想来就来的吗？”
见明好她们两个似乎没有走的样子，就有些生气，说道：“进这里的人能是什么好的？你说是进去问事，问什么事情，问谁？要是一个个的跟你们这样的，还要我做什么？”
明好声音放软下来，说道：“大爷，我们不为难您，我们也不是要进去，您知不知道今天警车出去，是去开会还是有别的事情？”
听明好这么一说，大爷完全没有了刚才颓唐的模样，那叫一个灵活，直接跳出那小屋子一人扯了一个，然后朝里大叫：“来人快来人”
明好：当自己这是以前的官老爷还是怎么的。
眼见的里面就要出来人。
这问两句话，不至于吧？
兰青似乎想到什么，扯着明好，直接就往外跑。
“呸！当我不知道保密守则还是怎么的，敢来咱门口打听，下回看不抓你个正着！”大爷很是神气。
派出所用铁栅栏围墙隔离外面，只在门口设了一个小屋子门卫室，明好跟兰青只是拐到一侧，也没见人追出来。
“大嫂，这样不行……”明好说着，就停住了。
因为透过铁栅栏，她看见了一个人黄科长。
此时，他正要从里面出来，有穿着制服的人相送，然后还拍了拍肩膀，两人笑得有些欢。
明好当时脑海里，就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也太巧合了些。
兰青不认识黄科长，只是见明好瞧里面，摇摇头说道：“明好，不能这么打听呢，我急糊涂了，会被人当成特务的，这一点爸说过。”
明好心里有些憋屈，哪怕她一肚子的想法，但是现实的客观条件不允许，比如这说两句话都差点被扣上了特务的帽子，所以哪怕在她看来，沈英亮没有任何问题，但要是触碰到这个时候的逆鳞呢？
听说严打时期判得可不少……
这么一想，明好就更加慌了。
这种对于规则的不确定性，让她有一种无从下手的局促感。
“大嫂，我们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你骑车去乡镇府打听一下，爸是在那被带走的，总要有一个说法。”明好道。
这哪怕是真的犯事了，家里人也需要知道。
“然后你骑车回去找大哥二哥！”明好又补充了一句。
“那……你呢？”兰青问道。
明好稍微琢磨了一下，道：“我没事，早上爸在厂门口的时候，不是说是去开秋收总结大会吗？我想着青川那边定然也是去的，我回去打听，总好过在这边乱撞。”
楚守仁要是出来开会，定然是知道的。
兰青直接去了乡政府。
明好目送她离开，留在了原地。
第133章 多了个哥哥？
明好并没有直接回青川村。
因为她刚才似乎隐约听到了一两句，心里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事情跟那个黄科长脱不开关系。
明好就静静在外面等着。
她决定先跟着看看，别的地方也有人打听，弄清楚事情真相，也总比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强。
黄科长从派出所出来，并没有直接走，而是在院里等着。
不一会儿，刚才穿制服的人也已经换成了便装，两人并排着往外面来了。
明好一直躲着，等他们往前去了，就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事情太过巧合，就有蹊跷。
麻杆之前冤枉沈图强杀人，这原本就是栽赃嫁祸，后来人虽然没有死，但也因此被设计抓了进去。
嫁祸于人，挑拨关系，临时脱逃，哪一项都性质恶劣，然而哪一项都不好定罪。
操作不当引得人掉落沙堆，当场不救人反而跑了，跟肇事逃逸性质岂不是差不多？不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判。
要说实在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也不至于，要说直接放了肯定也不合适。
在这种时候，黄科长出现在派出所，这本身就是很值得深究的事情。
黄科长当时都可以直接推了麻杆出来，可见不是个简单的，回头一琢磨，事情也就清楚了。
这要是当时人救回来，也就是皆大欢喜，哪里还有后面那种事情，所以他肯定会明白，医院里说的那些，还有黎主任，怕是都搅合一起。
明摆着就是针对他来的。
所以那几天他也是谨慎了一阵，但这事情估计也记恨上了。
永远不要对这样的人抱有太多希望，是明好一直以来的想法。
沈英亮打了麻杆一顿，又有之前明好沈图强的事情在，他总是要借机做点什么。
所以，他这一次来派出所，是单纯地为了麻杆的事情奔走？还是要借机整人？
明好不敢确定，她就一路跟了过去，看着他们进了一家饭店。
这饭店也不知道是国营的还是私营，挨着镇上的街道不过就是在两栋楼房之间有一个出口，瞧着就跟一个路口似的。
可往里面瞧却是不小，一进去就是一个大院子，院子四周一溜儿的瓦房围成的屋子，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进了哪一间？
这么进去带听似乎不太妥当，明好又绕到外面，好嘛，这外面也没有办法，因为除去被楼房挡住的地方之外，贴着的是河。
吃饭还找了这么个地方，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
这……没有办法靠近，怎么办呢？
也不是没有办法，但等明好想出来，再进去，黄花菜都凉了。
她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直接就往里面去了。
好在今天里面似乎也有些忙，以为她不过就是客人，也就没人管她。
明好只是知道他们去的一个大致方向，贴着墙根儿走。
第一间，不是，敞开了门。
第二间，依旧不是，里面好像有脆生生的女人声音。
第三间……
“来，老弟，今天这事情，需要敬你一杯！”声音有些耳熟。
明好心里一喜。
可不就是他们吗？今天的事情，是老头儿的事情吗，还是另外有见不得的猫腻？
“喂喂喂，你在这干啥呢？”外面一个头发油亮的女人，盘头发，穿着高跟鞋，指着明好乌拉拉叫道。
明好刚好听了那么两句，眼见的里面的人就要切入正题，这走了也太实在不甘心了。
可要是外面闹腾大了，里面的人肯定也警惕，明好犹豫了。
“说你呢！你在这干啥？”女人往这边过来了。
明好咬咬牙，低着头然后弱弱抬起来，一脸的畏缩模样，眼神也有些呆滞，愣愣说道：“我……跟我哥来的，我哥一下就晃不见了……”
女人颐指气使习惯了，瞧着明好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又看了她身上这简朴的打扮，一脸的不耐烦。
正在这时，一个服务员从里面出来，“姐，客人说不喝酒，要点带劲的饮料！”
“带劲的饮料，汽水？”女人说道，“愣着干什么？去拿啊！没点眼力见儿！改天就撵你回去种地去！一个个的让我操不完的心，想累死我啊！”
服务员没走，愣在原地，说道：“说是……不喝，不喝那个汽水。问咱们有没有可乐，或者……”
“不喝就……想办法去！”女人或许是想到屋子里的客人不能得罪，只把火撒服务员身上。
然后就扭头不看人了。
服务员登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你！你那什么哥哥？叫什么？怕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哥哥吧！难怪我说咱们这里的东西时不时就少了！那群没用的都看不住，快说！要不然直接送你进派出所，一看就不是什么……”女人烦躁说道。
明好此时已经看出来了，这女的要不然就是老板娘，要不然就是什么所谓的经理一类，反正就是一个管事儿的，这么暴躁，难道……更年期到了？
自己今天是撞枪口上了？脱身不难，可问题是她现在不想走啊！
“你不说？我就说怎么鬼鬼祟祟的摸进来……”女人就要过来抓明好了。
明好想好了办法，刚要开口。
从一侧转出来一个瘦高的背影，“阿好？跑哪去了，我这刚把肉跟骨头送那边厨房呢，不是让你在这……丽姐，这是我妹妹，今天跟着我一起出来了，我这忙着干活的就没有盯住。”
丽姐这才有些缓和神色，挥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下次别乱跑。”
说完，就要走。
明好看着眼前这个人，一脸茫然。
这人是谁，为什么帮自己解围啊？还知道自己名字，却又没有叫全名？
瘦高青年瞧明好这模样，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不经意地把袖子卷了卷。
明好就看见了他手臂上大片的伤疤，跟记忆之中的某个人重叠，张嘴想喊，忍住了。
这不就是早几天掉沙堆里那个人？
但是当时头发厂胡子拉渣的，眼神有些骇人，就连声音都有些破锣的样子，此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脸颊上一片都是青色的胡茬，头发也已经剪过了，瞧着……有一种颓唐慵懒又疏离的感觉，完全就像是换一个人啊！
之前她还以为对方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呢，没想到……瞧着不过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瘦高、深沉，是个走在街上都会很多人顿足的那种类型，还真不怪自己认不出来啊。
后来机械厂说是要补偿他，不是说人找不到了？明好当时也只是打听了一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丽……姐，那个，我知道一种饮料。”明好说道。
第134章 果醋饮
“你？”丽姐原本是跟着服务员一块儿去处理饮料的事情，没想到明好这时候开口。
但是她明摆着就不信，眼前这个胖子，连喝没喝过饮料都不知道呢！
扫了一眼明好，直接就要走。
“丽姐，我妹妹别的本事没有，做饭很厉害的，要不然让让试试，要是弄坏东西了，我赔！”青年在一旁说道。
“我说阿飞啊！瞧你这见外的样子，姐还能信不过你！试试吧！”丽姐对于阿飞，倒还算客气。
原来是叫阿飞啊。
这个丽姐，瞧阿飞的神色……嘿嘿嘿！颜值决定一切啊。
明好没有接着腹诽，更是没有迟疑，跟着一块儿去了厨房。
厨房这边有些忙乱。
说是厨房，其实是几间屋子相连，饮料调料的，全部都放在旁边一个隔间。
“你的那个……饮料，需要什么？怎么做？要煮过？”丽姐对这个也不太当回事，在她眼里，也就是给阿飞一个面子罢了。
一个乡下丫头，能知道什么饮料。
哪怕知道可以做的东西，不过就是凉粉一类的，又买原料又回来煮，还不知道浪费多少时间。
明好没有怎么吭声。
外面又有人叫，丽姐不敢冷落客人，只让阿飞看着办，自己出去了。
“原来你叫阿飞？”没有外人，明好倒是有些放松下来。
阿飞咧着雪白的牙齿，笑了笑。
“这个样子，还是很帅的嘛！刚多谢你了！”明好说道。
这个阿飞，天生就带着一点深沉，也不知道过往经历了什么，个子瘦高，眼神又深邃，收拾收拾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没见丽姐对他如此客气？
阿飞见明好这么一说，脸微微地红了红。
好在这隔间里面有些个看不清楚。
“你想吃什么？”阿飞问道，声音依旧有些暗哑，却跟之前破锣一般的好太多了，微微低沉的声音，倒是跟整个人也挺配。
明好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那是当时他在沙堆里，生怕他不想活了放弃希望，明好才让他“欠债”的，说是舀一碗沙算一顿饭，没想到他还记得呢。
“这个不急，你给我拿一个大玻璃瓶什么的，然后油盐酱醋什么的，也都拿进来一些。”明好说道。
生怕阿飞要问，明好甚至连借口都准备好了。
这边可是没有炉灶，需要油盐酱醋的，也太奇怪了些。
不过阿飞完全没问，扭头就出去准备了。
明好趁机看了一眼饭店里的东西，开了几瓶汽水，看着也就跟雪碧差不多……吧。
等阿飞把东西全部都拿上来之后，她又要了两条青瓜，砧板，菜刀。
“我在门口帮你看着，你尽管做！”阿飞一看她准备在里面，就知道不想给别人知道。
懂事！
沟通无压力。
明好噼里啪啦地直接做了一个手拍青瓜，这个菜十分简单快手，当时她也是喜欢吃的。
明好惦记着那边的事情，想着快点过去呢，三两下拍碎了青瓜，然后切段，再用辣椒蒜米一类的剁碎，又淋上酱油跟醋。
手拍青瓜就做好了，特意放在两个碟子里，一碟自然是那边需要的，一碟也给丽姐这些人尝尝……更重要的是，她需要用醋。
阿飞拿进来一个大盆，明好直接往里面倒汽水，然后再倒陈醋。比例她早就忘记了，不过就是一边调一边用勺子试。
“就是这个味！”明好满意了。
这个饮料其实倒是也不算什么复杂的，用雪碧跟陈醋勾兑就行，只不过眼前没有看见雪碧，明好就用了这个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汽水，反正玻璃瓶装着。
勾兑好的饮料，有些略像啤酒的颜色，只不过更加偏棕一些。
喝起来……自然还是有汽水的口感在，只不过偏酸，很是爽口。
明好也是在这匆忙之中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东西。要知道在之后可很是火爆的一个饮料，证明是适合大众的口味的。
但是……要是别人，她倒是也不介意了，可这丽姐这个人刚才那副做派，总不能白白送给她吧？
做好了之后，明好又用勺子漏斗把饮料直接灌回汽水瓶，瞧着也真的就像那么回事。
“要你们有什么用……你们可知道那是什么人？人家来咱这喝个饮料都不行，酒？人家什么单位，上班的时候中午喝酒？”丽姐更加暴躁地回来了。
就连看见阿飞在这，也有些不顺眼起来，挥挥手就想着撵走算了。
一个两个的，就没一个用得上的！
哪知道一扭头，就见阿飞跟明好端出来两盘青瓜。
“丽姐，东西做好了，顺便做了这个，您试试？”阿飞说道。
丽姐瞧着这青瓜，也没有什么特别，刀工还不好，也不整齐，什么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块儿，可瞧着……闻起来还挺爽口。
她用筷子夹了一块，嚼了嚼，“这个是生的……还算像样，这个就是那个什么饮料？”
这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凉菜吧，跟饮料却是不沾边的。
不过能做这个，也还算不赖。
明好又拎着几瓶勾兑好的饮料出来，“饮料在这。”
还真的有饮料啊！
丽姐里里外外瞧了瞧明好，这么短的时间，应该并没有出去买什么东西，这瓶子里……
“瞧着跟啤酒似的，这不会闹着玩儿吧，我看看……”有手拍青瓜的成功案例在眼前，丽姐倒是平和了一些，瞧着这不太像样的颜色奇怪的饮料，也就没有那么排斥。
她直接就拿过一瓶，抿着喝了一小口。
跟吃青瓜的时候不同，此时眼睛完全亮了起来。
有些酸，有些凉爽，还有些汽水味儿，层次却十分的丰富，还真的是……她给捣鼓出来的？
看着明好的眼神，立马多了许多探究跟算计。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这赶紧把这个……饮料送上去！不行，我亲自去吧！”丽姐赶紧出去了。
明好这才把碗里剩下的递给阿飞。
没过两分钟，丽姐也就春风满面地回来了，“我说阿好妹子，今个儿姐算是看走眼了，你这个饮料果真厉害，这……怎么做的啊？”
明好眼神闪了闪，拉了拉阿飞的袖子，“哥，我饿了。”
“瞧我这糊涂性子，想吃什么，尽管说！”丽姐此时很是大度。
明好嘟着嘴有些小孩子性子，指了指那边，也就是刚才被撵过来的地方，有些赌气一般地说道：“哥，我也想在那里面吃饭。”
“5号包厢，随便吃！”本来就是一个开饭店的，还差这两个人的一顿饭。
她难道还要跟有小孩脾气的小姑娘一般见识？
“等我吃饭了，就告诉你怎么做拍青瓜，可饮料方子是我师父的，我不能给你。”明好丑话说在前头。
丽姐一噎，挥挥手，好歹知道人了，这饮料什么的，总能拿到。
第135章 捣鬼
明好跟阿飞两个人坐在包厢里。
就冲着明好替她解围的情分，丽姐也让人送上来几样菜。
红烧肉炖土豆，烧茄子，还有炒青菜，再打了一份米饭在一旁。
明好其实已经吃过麻辣烫，肚子还饱着呢。
进来之后，对着外面说了几句气话，让别人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呢，接着就关了门。
刚才黄科长跟派出所的人，是在三号包厢，明好在五号，而这个饭店，是没有四号包厢的。
“你要打听他们？”阿飞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确定明好在做什么事情，要知道，当时那么危急的时候，多少男人都没有出头，她一点点地找到了救他的办法，还划伤了，现在手还裹着纱布呢，怎么又会是刚才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需要混进来，不懂是为了什么事，还是为了什么人。
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这辈子估计都难报答了，所以不管明好是为了什么都好，他都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
明好倒是也没有隐瞒，好歹在这件事情上，阿飞也不是外人。
直接说道：“有人带话我爸被警车带走了，我去问没问到，看见他们在一块，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坐下。”阿飞懂了。
他让明好坐下，抬头看了看顶棚，然后伸手直接在最里面，拆了两块木板，直接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明好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厉害了！我的哥！
难道……那天也是这么飞沙堆上的吗？
她赶紧指指自己，示意她也想上去！
阿飞无奈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明好身上，然后朝外面使了一个眼色。
明好懂了，就是懂了，更心塞！
阿飞的三个手势她理解的意思就是。
打探事情有我呢！
瞧瞧你那一身的肉，上来顶棚就塌啦！
看好门外面的动静！
完全不想动了怎么办！
虽如此，明好还是挪了出去，用凳子把门封住，然后看着红烧肉，瞬间没了食欲。
好一会儿，阿飞才从顶棚上下来，把木板装上恢复原样。
“怎么样？”明好有些迫不及待。
就听见那边已经有了动静。
或许是以为没人在意，或许是关键的地方已经说过，他们的声音就大了不少，“感谢老哥你做东，这饮料我还从来就没喝过，下回，下回我请！”
“跟咱客气啥！要是那人真的进去，还请你多多关照关照！”
“放心！我心里有数呢，要说还是你厉害，这么快就抓到他小辫子，别瞧他牛气哄哄的，遇到这样的大事，也是没辙！”
“还真的以为当过几年兵了不起，咱不跟那些大老粗一般见识，总要让他知道，有些事情还真不是他能碰的。”
“没错，这一次要是上面给他弄个反面典型！嘿嘿！要是上面也拿不准……我们就……”
两个人你来我往几句，出门就告辞了。
明好心里有些个不妙，字字句句的，总觉得脱不了干系。
阿飞见她这般，赶紧说道：“现在人不在派出所，好像是叔那边做了什么事情，然后还不小，被捅上去了，他们好像已经有了什么想法，然后现在还是调查阶段，人不在镇上应该在县里。”
至于再多的，刚刚说得那么大声明好也知道了。
果然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种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做法，才是黄科长做得出来的，明面上什么都不露，现在却通过关系，想着让沈英亮进去，然后好收拾。
到时候真的出了事，推的不过就是一句意外。
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明好砰地拍了一下桌子，整个人冒着冷气。
“你放心，我听现在这事情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应该是借刀杀人那一套，这些人就是这么蔫儿坏，明火执仗的就怂了，我去县城里打听打听，你也看看究竟有什么事情。”阿飞说道。
明好这才冷静下来，并不是能够发火的时候。
阿飞的提议深得她心，虽然不过就是见过几次，倒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
她并没有假客气，毕竟现在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
“好。”
两人胡乱吃了几口，又要了饭盒把东西给打包了给阿飞带上，明好也没有二话，一阵风一般刮进厨房，拿过青瓜跟刀啪啪啪地就拍好了。
整个过程不过就两分钟，等厨房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又一阵风一般地刮走了。
“这姑娘……怎么这么吓人，瞧着那青瓜跟她有仇一样。”
“对啊，跟刚才完全是两副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
丽姐抱着手在一旁，凉悠悠说道：“你管人家怎么了？你们记下刚才的步骤了？别告诉我在你们跟前从头到尾做一遍，都不知道！我真的是丢不起这个人！”
完了，他们还真的没记住！
明好不再耽搁，直接回青川村。
一个人走路上的时候，她还算是平静的。
只要明白别人要做什么，总有解决的办法，黄科长就算是认识派出所里面的人也好，他们总会有所顾虑。
到时候怎么的都不能让沈英亮吃苦，哪怕现在力量不足，闹事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他们不就是指望老头儿出事，然后暂时关里面吗，再出一个什么“意外”。
那么，她两头闹一阵，他们还有什么借口？
难就难在，现在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县里，沈英亮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啊！看他这么多年在村子里镇上的名声就知道了。
明好只是为难这种不确定，况且，人在哪也是不知道的。
只要先弄清楚什么事情，然后沈英亮在哪里一直有人跟着，至少人没事，其余的事情再慢慢解决。
阿飞跟沈家那边的人全部都是去找人的找人，打听的打听，明好此时要做的，就是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想着，她的心就没有那么乱了。
明好迈开步子，在村道上跑了起来。
路过青山村，过门不入，直接再跑。
“明好！什么事情急成这个样子！”楚守仁媳妇春红瞧明好浑身的汗，还喘着气呢，赶紧把人让进来。
“在……在家的！当家的！”春红赶紧去拧毛巾给明好擦汗。
楚守仁也是从堂屋里出来，就听明好说道：“叔公，我爸，我爸没回去。”
第136章 端倪
楚守仁也有些震惊。
别人不知道，他倒是对明好两口子的能耐很了解，如今急成这个六神无主的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爸？没回去？出什么事了？”楚天阔的父亲早就不在了，这么说，肯定就是沈英亮那边出事了。
且不说两个人早就认识，早几天还去沈家吃过饭，就是今天两个人刚还在镇上一块儿开会呢。
明好把别人怎么传话，怎么说的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叔公，我就想来问问，开会的时候不是说秋收大会吗？怎么的最后会把我爸带走，是会上出了什么事情吗？”明好问道。
她想来想去，也不能有别的事情了。
要真的是因为当初打了麻杆，或者是去配合调查之类的，刚才在饭店里的两个人就不会是那样说话。
一定是黄科长等人，在背后伸手，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蔫坏的手段，让老头儿被带走，他们好在后面浑水摸鱼。
按照明好对沈英亮的了解，对于自己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会违反原则，要不然这么多年怎么会过得那么艰苦？不是自己家里的事情，那么……是福云村的事情？
既然是整个村子的事情，没道理开会的时候没有露出什么端倪。
而楚守仁肯定也是去开会的，所以明好直接就过来了。
楚守仁听完，眉头直接就皱起来了，神色有些恍然，点点头喃喃说道：“难怪，难怪……”
这仿佛知道些什么的样子，倒是让明好更加心慌了。
楚守仁看明好焦急，赶紧把自己知道的给说了出来：“当时我们正在开会呢，先是总结了今天的收成，然后就开始通报各个村的数，因为你们给我们改好了那个打谷机，咱几个村的粮食没有减产，秋收还特别快，在全镇咱们村可是排在第五的，随后主持会议的镇领导就接到了一个东西……会议就停止了！
然后让你爸去了小会议室，里面传来几声争吵，然后就有人过来宣布，先散会。”楚守仁回忆了一下白天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我还以为就是因为统计数据出错了什么的，到时候再重新开会就是了，没想到你爸他没回去？”楚守仁说道。
那几声争吵，楚守仁还真的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最基层的工作难做，上头千根线，下面一根针，一层层压下来，千头万绪的，偶尔大声嚷嚷拍桌子也不是没有，楚守仁当初自己也没少做过。
别看在上面的人看来，哪个村第二名或者第三名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是对于卯着劲的两个村来说，这可是一年到头的谈资，输也要心服口服，要真的弄错了，拍桌子什么的也正常，没想到，沈英亮不仅没有回去，竟然还传出这些话来。
“明好你别担心，你爸那人心里有数呢！当时通报的时候，福云村好像是第一还是第二，过得比咱们这还要好，应该也不至于是因为数据不对，也多亏了他！现在他们山岭上的木薯还没有收，要是那些东西都收了，收入更多……”楚守仁说着，连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明好也是皱着眉头，也就是说，跟秋收脱不了关系了。
青川村排在第五，明好也没有什么意外，毕竟今年大家收成都还算好，她们就算是改造了机器，也只是保证了在地里的粮食不减产，能及时收回去，至于那些被雨淋了的，就有些倒霉了。
福云村能够排前面，有人眼红了？
“我爸，犯错误了？能犯什么错误呢？”明好有些茫然。
虽然已经极力融入这时候的生活，但到底环境跟背景不同，明好生怕自己忽略了什么，又联系早上沈英亮对自己说的那么几句问心无愧的话，似乎老头儿出门的时候就知道了些什么的样子，她更慌了。
难道是因为老头儿早就知道会出事？所以特意交代几句？
楚守仁摇摇头，“不可能，英亮这人，不是那种没数的，明好你别慌，我现在就去镇上问问！说句不好听的，这就算是真的有事，也不至于如此神秘就把人带走的，肯定有说法。”
“秋收的事情，要不然这个所谓的排在前面，难道这数字是弄虚作假？要不然就是贪图了集体的东西？这两样……都不太可能啊！”明好已经想不到别的了。
楚守仁要出去打听，明好也想马上回福云村弄个清楚。
至少方向是对了的，沈英亮是因为村子里的事情，才跟着车走了。
也不知道福云村究竟出了什么事？
楚守仁要把自行车让给明好，明好哪里肯，她年轻力壮的。
于是，楚守仁骑着自行车走了。
明好从青川出去的时候，路过青山村的时候进门交代了一声，“妈，那边的事情暂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今天晚上要是太迟我就在那边住下……”
她去福云村，要那边真的有事情，怕是晚上也不能回来，所以她事先跟李秋芳说一声，免得她也跟着心神不宁，况且刚刚打开局面的摊位，也要继续下去才行。
李秋芳自然是没有二话，想着告诉明好自己已经打电话给楚天阔的事情，但又觉得，这刚打的电话估计一时半会不能那么快，就干脆不说了。
“妈，你也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明天接着去卖麻辣烫就行，咱们这刚刚有点效果，要是突然就断了，影响也不太好。”明好又道。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让老头儿有事，李秋芳还是不要让她担心就好。
沈家那边的事情，还有她们年轻人呢。
一进了福云村，明好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福云村她最近才来过几次，上一回跟楚天阔回娘家，走错路了还幸亏村子里的大叔们帮忙推车呢……
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呢。
“也太……安静了一些。”明好总算是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按理来说，现在秋收已结束了，但外面这些田地，总是还会有人干活的，种菜、放牛、挑干的稻草，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安静才是。
从福云村口到家，一丝动静都没有。
明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一边竖着耳朵听声音一边走。
最后，总算是循声到了村委大院。
第137章 分田惹的祸
福云村村委大院这边，乌压压地挤满了人。
老的老，小的小，个个神色都有些激动。
院子里已经是人挤人了，见明好来的时候，众人还是让了让，让她渐渐挤着往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也有一群人，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明好只认识大哥沈图刚，其余的人她最多也只是眼熟罢了。
他们正在屋子里争吵什么。
“这事情是当时大家一起决定的！没道理出事了就让英亮一个人扛！”
“就是！咱们不偷不抢的，就是为了能让大家吃一口饱饭，早些年……”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挠自己的头。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些什么政策什么东西的咱们老百姓不懂，但是却也知道不做亏心事！英亮带着大家一块儿种田，一块儿干活，碍谁的事情了！怎么的就要跟咱们过不去！”
一群人越说越是愤怒。
“不行！这一次不能再这样了！我们想好了！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一起死！我一家老小九口人，我们现在就去要说法！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
“对，我们全部去那边门口坐着，就不信他们不放人！”有人挤在里面吼着。
明好这边，瞧着眼前这一个个神色激动的人，脑海里刷刷回响之前在饭店里偷听到的那些话，企图能找到一点端倪。
正说着呢，就听外面有人喊着。
“六叔公来了，别挤着。”
就见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牙齿也没剩下几颗，还是两个后生扶着进门的，他手里拄着一根竹根拐杖，走一步就要摇晃几下。
此时六叔公一脸的老泪纵横，“英亮哪这要坐牢让我老头子去坐，要不是当时他做了决定，我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一边说，一边就要捶自己的胸口。
沈图刚赶紧扶着他坐下，瞧着那两个后生眼神有些责备，欲言又止。
老人似乎是看出沈图刚意思，说道：“你别怪他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还要瞒着我做啥，眼睛却还没有瞎，让我躺屋子里享福，眼睁睁看着他受苦，还不如让我死了！”
并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明好，其实有些茫然，她知道村子里的人对老头儿都特别尊敬，只不过她好像已经没有太多记忆了。
她仔细想了想，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的，不过就是短暂的画面。
胖嘟嘟的小明好，在这村子里特别不开心。
她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周围的这些人，这些景象完全是陌生的。
她一个人无所适从。
为什么爸爸说要回来反而再也没有回来，为什么来了一个叔叔还要带走他，为什么她会来到这有着大樟树还有各种狗狗跟鸡鸭乱跑的地方？
还会有那些小孩子，在她面前说她克人，说她是孤儿，说她没有爸爸妈妈，说她……
小明好一边哭一边跟那些孩子掐架，凭着一股孤勇以及体重的绝对优势，直接上口咬人，哪怕被打也不松口的狠劲，总让别人讨不了好。
泼辣的妇人是村子里出了名的不好惹，看自家的孩子留着牙齿印哭着回家，拎着棍子气哄哄过来讨说法。
小孩以为自己有母亲撑腰，没想到才刚得意地朝明好吐舌头，转头就被自家老娘打了，“我让你欺负明好，我让你不懂事，我让你厉害！明好啊，你伤着没……”
然后，再也没有孩子欺负自己。
再然后，跟二哥几个关小黑屋关出了革|命感情。
再再然后，明好成了十里八乡最命好的那一个。
明好想着想着，眼眶有些包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咬着嘴唇，忍住了。
以前有些事情她不懂，总觉得平常，再回首的时候才发现，为了让她能够融入这里的生活，能够跟别的孩子一样长大，也不知道老头儿操碎了多少心。
这样的老头儿，怎么能有事儿呢！她怎么允许他有事儿！
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因为又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应和刚才老人的话。
“叔公，你说得对，当时多艰难，咱们一亩田产稻子多少？顶多也就是几百斤，后来……这个村上千斤，那个村两千斤，最后五千斤也出来了！听说外地还有上万斤一亩的……当时英亮才什么年纪，愣是就报几百斤，最后不是成了反面典型被抓了……”
“那时候啊，也是咱村团结，英亮硬扛着，就是不肯松口，这再改咱们村就要饿死人了！后来怎么样？直接被关起来了，咱们村换了谁谁都不肯当这个管事的，都一口咬定那个数，再不能超的，后来这么一级级的闹，听说是有人帮拍电报到上头呢，也幸亏的有人过来查，总算是纠正了过来，哎……”
“那年也就咱这附近几个村没饿死人，想都不敢想啊。”老人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接着，又有年轻一些的，估摸着也就是四十岁上下。
他笼了笼袖子，接着说道：“后来发展生产，有一年不是要搞什么改革，非要推广咱种那个什么……什么高产作物，可那年干旱了，幸亏的咱们外围也种了，里面种了好多红薯，最后秋收的时候，总算是能够填饱肚子，多少村子过咱们这边借粮食才能勉强半饱……”
那种饿肚子的日子，再也不愿意回想了。
“对！现在日子好过了，没听说什么改革吗？咱这又没有干嘛，不就是各自种各自的田地吗？这些粮食是大家一起收割的，最后也是一起分的！又有什么不对!”
“没错，我们当时瞒上不瞒下，没见咱们这家家户户有工人，山岭上有木薯果树，外面有人务工，种田的就好好种田，不用一日日地去田里晃，最后分的粮食也没比哪个村少！”
信息量有点大啊。
瞒上不瞒下？不用一日日去田里？
明好脑海里如有闪电闪过，登时就亮了。
听这意思……是分田惹的祸啊！
第138章 有人指使？
明好把村里人说的这些话，全部细细琢磨了一遍。
之前那浮夸的年代已经一去不返，好在当时福云村没有饿死人，这一点大家感念至今。
日子一年年好过起来，这一次……刚才他们说的瞒上不瞒下，也就是……分田了。
如果只是这样，明好提着的心倒是有些放了下来。
其实他们的办法，也不能说就是分田了，只不过是换一种形式罢了，就是某一块田，一直由某一户人家给承包了，从插秧到收割，最后按照收获的粮食等次计算比例，面积以及等次，作为计算分粮的依据。
看得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这么干的好处显而易见，就是可以解放了大家，比如家家户户的工人，可以上班，也有人可以出门务工，上班的人，在下班的时候，当然也可以种田，家里的老人半大孩子，也可以帮忙，如此就不局限于天天守着田地守着那么一点工分，自然也不用每天集中一起去干活了。
难怪最后总结的时候，福云村会是第一名。
但是这么做的坏处，更加明显，政策不允许！
三令五申的“不准分田单干！”“三级所有，队为基础”，一切都是集体的，这不就是等于挑战权威？
这么多年，老头儿不也一直就游走在这边缘，为了大家吃一口饱饭活下去，为了不辜负这土地，只是凭着一腔热血行事，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明好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此时不是已经八十年代了吗？她记忆之中，一开始的分田到户，难道不是七八、七九年？
是经验还没有推广开来？还是在没有明确的规定跟文件到来之前，就按照老办法执行？要是有人触犯了，依旧还是红线一般无法触碰？
要是她，她肯定做不到这一步，她本性就比较自私一些，不主动害人，也不能容忍被别人欺负，更不会主动去管这么多这些事情。
老头儿这么做，保障的当然是大部分人的利益，但哪个村没有那些出工不出力的人？以前倒是可以有依靠，每天跟着出门混日子也就行了，做多做少，稳稳妥妥十个工分。
可实行间接分田之后，可就不是这样了，要是不勤快一些，肯定被村子里的人远远地甩在后面，可会甘心？
一旦这些不满意的人生出什么歹念，去告发也好，去闹事也好，沈英亮做这件事情，自己根本也没得什么好处，却要去担这样的风险？值得吗？
这些问题，明好找不到答案。
因为村子里的人，已经在商量，要怎么做了。
“要我说，咱们不能怂，法不责众，就应该咱们村有多少算多少，全部都去镇上那些人办公的地方待着！不给我们一句准话，咱们就不走了！”
“对，我们要去喊冤！”
有人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这……这样好吗？要不要等等看？英亮不在这呢。”
以前沈英亮是主心骨，而今他不在，越发显得一团乱麻。
一提出疑问的人，立马就遭到了攻击，话也说得有些过了。
“你这个是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咱们村子里的人？你要是害怕了，就别去，分粮食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积极！”
“白眼狼！真的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提出疑问的，立马不敢说话了。
再说可就是犯众怒了。
当然，也有人有些不确定，接着问道：“这咱们要是就这么过去了，到时候说些什么，要是别人不理我们呢？”
“不理？由得他们不理，不理咱们不会闹大一点，拎着东西去！”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在那说，明好瞧着那个义愤填膺的，眼神就有了些变化。
她突兀地一笑。
在这种义愤填膺或者麻木的人群之中，显得尤其突兀。
“你……你笑什么？”上蹿下跳的那个人，个子挺矮，年纪倒是不大，看明好盯着自己的眼神，那种好像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神，让他眼神有些发毛。
明好倒是只盯了他看两眼，接着说道：“这知道的，以为你是去讨公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事情不够大，生怕我爸回来似的。”
被明好这么一说，那人当然不服，“你……你什么意思，我这么辛辛苦苦为了谁，我可都是为了英亮，你还是他女儿……呵，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二赖，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沈图刚直接过去，拎着二赖的衣裳，一脸不善。
这一点是沈家全家的逆鳞，要是说他们自己，怕是还没有这么激动。
二赖还以为自己只要抓着“为他好”这把尚方宝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一切其实也很是顺利。
他不就是趁着沈英亮不在的时候，煽风点火，然后把大家引到外面闹事吗？
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还是很容易的，也没有什么风险，哪怕以后沈英亮回来了，他还能去捞一个人情呢。
哪知道会跳出这么一个人来。
“我……你放开我！”沈图刚放开他的时候，他直咳嗽。
沈图刚压根儿就不管他，只扭头对明好说道：“明好，你什么时候来的，别听他在那胡说八道！”
“大哥！”明好微微一笑，大哥个子比二哥高一头，跟二哥的憨直不同，是在村子里相对精明的那一类人，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一直都打理得很好，对自己一直都很好对自己跟半个父亲也差不多了。
眼前这件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他认知的范围，毕竟他一直在村子里，很多事情根本就无从得知，就容易被蒙蔽。
明好说道：“大哥，我们不能冲动，这件事要好好分析。”
二赖看大家听明好说话，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又要嚷嚷。
让沈图刚瞪了一眼，直接就怂了。
明好这才开口，静静说道：“我爸这事情，感谢大家前来，你们一片心意，我们都铭记在心！
可是，要去外面静坐甚至闹事，这样不行！”
第139章 稳住
明好的话刚一出，大家马上就议论纷纷。
“那……那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英亮去受苦?”
“对啊，咱们村的人，怎么也不能被欺负了去！”
二赖眼神有些得意，一个小丫头，还妄想做主阻止他，要是沈英亮在还差不多，谁让他现在不在呢！
明好瞧着他们，一脸的疑惑，接着又道：“谁说我爸就是去受苦的，能不能想他点好？”
大家都没有料到明好会这么说。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也都是从别人耳里听来的消息。
一开始是有人回来说沈英亮被带走了，而且还是被警车带走的。
这么就还没有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接着又有人说，这出事，因为事发！什么事发呢？当然就是他们村间接分田的事情了，要不然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人在会上就带走的，还是秋收大会上被带走！
这种触碰红线的事情，没有人敢做，哪怕别的地方已经开始了？你说的是什么地方，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再说别的地方那是别的地方，咱们这可还没有接到通知呢！
要怎么办呢？
当然就是去闹！闹得越大越好，这样才会重视，到时候才能放人！
一开始就是这么个说法。
等后来的人来了，听人这么一说，一个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闹事！放人！过好日子！
简直了！
明好刚问的那句话，几乎是十之**的人没有想到的！
明好勾勾嘴唇，说道：“究竟是谁说一定受苦的？说不准就是我爸的战友在派出所，然后搭车去县里面吗？他不是还带话回来让我们别担心吗？你们这么一闹，万一没事都闹出事来了，怎么办？”
“退一万步说，要真的是秋收那边因为分田出事，那也要有个说法，哪里有人一去乱说，直接就抓人了的？就算是抓人，如果是因为这个问题，难道不会通报一声吗？你们以为是土匪路霸抢劫那一套啊？而且这个事情难道不会到村子里调查才会下结论，别人办案，就可以靠说几句话就行？你们敢信？”明好又道。
沈英亮刚刚被带走的时候，明好也焦急，那种焦急，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而现在，越琢磨越不一般，况且她又听见了黄科长他们的对话，总觉得这边要闹大有些不太对劲。
她必须冷静下来。
沈图刚立马也觉得这里面似乎有猫腻，二赖这人平时也太不靠谱了，这一次表现也是诡异。
“明好，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问明好。
明好苦笑，她其实知道的很有限，只是凭本能，觉得这件事情很是不对罢了。
那个煽风点火的二赖，姑且不论他是什么企图，一开始游说去讨说法，后来升级到闹事，不管沈英亮是什么情况，聚众闹事这种事情的性质都很恶劣，而且绝对不是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爸要是在这，肯定也不会让你们这么干！”明好说道。
还有一点她不敢说，就是她几乎已经认定，别说福云村现在是非正式的分田，其实跟分田到户还是有区别，就算是真的分了，按照现在的政策，十有**也是允许的！
哪怕还没有接到正式的文件，但最多也是不支持不反对，处于观望或者不知道该如何推广的阶段。
要说别的她还不太了解，要说这个……
但是现在明好不能说。
“那……你说怎么办？”有人问道。
明好定定说了一句，“等！”
“等？这要是……等到的是不好的消息怎么办？”
明好瞧向沈图刚。
沈图刚也反应过来了，说到底沈英亮现在只是带走，也没有什么说法，他们现在这般，更多的其实是心虚，毕竟还没有哪个村这么做的。
“我同意等等看，事情还没有明朗，这一不小心就做错了！没事也变成有事，要是没事，当然最好，要真的……要追究责任，我是这么想的，六叔公几个，跟咱们选出几个代表，去反映反映，总要给咱们一个说理的地方。”沈图刚说道。
明好对这一点很是赞同，要反映问题，要跟别人对话，闹事是绝对不行的！这原本有的机会，都能作没了！
沈图刚既然已经站出来，又是沈英亮的儿子，加上的确没有什么事情，其余的人原本也只是随大流，此时当然也没有意见。
在劝说之中，人群渐渐散去。
还有一些人依旧聚集在原地，多半都是大家推选出来的，不是村里的干部，就是平时说话办事稳重可靠的人。
明好靠近沈图刚，悄悄跟他商量着。
“大哥，你们推选出来的人，明天早上上班，就去镇上问清楚，究竟老头儿那边是怎么回事，人从这里带走的，总会有个说法，到时候你再……
还有今天晚上，没准也会……”
沈图刚的表情有些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稳住。
“明好，你回家陪陪咱妈，这边的事情我来办就行。你大嫂之前也问过了，不过估计没找到对的人，别人看着她一个人这么去问，估计也不肯说，图强还在外面打听呢，咱们村里也有好些人在外面，别担心。”沈图刚说道。
明好答应了。
她一路上依旧还是在琢磨，隐隐地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劲。
黄科长的对话，村子里这些人闹事，沈英亮开会直接被叫走……
一定有什么关联，只不过她还没有找到一条线，把这些都串起来。
不过刚才她也提醒了大哥，让人盯着那个叫二赖的，还有就是不管如何，都不能去闹事，有些不嫌事大的，到时候起了冲突，没准又是老头儿的锅，就算没有被连累，回来还不是老头儿跟着头疼。
明好这么想着，就回了沈家。
一进门，就看见周小琴坐在屋檐下的一张方凳上，眼神呆呆地望着外面。
见明好进门，眼里才有了焦距跟希望，瞧清楚之后，又黯了黯。
她心口一紧，几步走上前，“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