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因祸得福（第四更）
沈图强激动得语气都有些结巴了。
“这么说……这么说，我……我可以去培训考证了？！真的？！”他简直要高兴疯了。
一般从村子里得到名额进去的工人，做的都是边缘岗位，去本部车间学技术的，凤毛麟角，需要有逆天的好运气才行。
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工人，就连平时说话都是各种参数各种设备，他不是不羡慕的，所以在家里没事的时候，整天围着工厂转，渴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进车间。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快到他根本没有准备好。
如果依旧还是在原来的岗位，是不可能会说拿到证的。
因为拿到证的，都是需要经过严格的培训，也不是谁都可以去的，黎建设这么说，就算是说，他有机会！
一说到这个，他难得的机灵了一回。
黎建设咳咳了两声，放缓语气说道：“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当然，这最后通不通过还要看你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学的！我……我检讨，我愿意检讨！”沈图强笑得跟一个二傻子似的。
明好简直不忍直视。
也为二哥高兴，这简直就是投其所好，而且二哥动手能力很强，自己兴趣也在那，学技术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一次救人也可以看得出，他也不缺这方面的天赋，能培养，当然很好。
他这种态度，感染了黎建设。
黎建设当时可是第一个到现场的，当时明好偷偷跟他说，需要他配合的时候，他就觉得这种主意虽好，但是也不至于工厂里会有那种人吧，结果呢，啪啪打脸。
然后沈英亮又打上门去，几下就查清楚了关键。
可见父女两人，有脑子又有行动力，又能狠下手，都不是简单的。
这么一家人，怕是只有那个沈图强最单纯。
连着一直没有停歇地开会讨论研究最后得出这个结论，选人过来传达的时候，也是煞费苦心。
毕竟见识过这么一家人，可不是好惹的，一不小心闹大了，就是厂群矛盾，倒是黎建设当初跟沈英亮见过几次，虽然不熟悉，好歹有个面子情，加上明好当初的提议他是支持的，应该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于是就来了。
他们甚至商议，先过来探探口风，要是不行，再让厂领导出面。所谓进可攻退可守。
不管怎样，问题出现了就要解决。
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其实黎建设很可以理解，毕竟当时被冤枉还帮着救人了，总不能好人没好报，他们需要的就是一个公平罢了，现在得到了，也就不再纠葛。
他想着，会议里决定实在不行给一点补偿，此时也是显得那么小家子气。
解决了？黎建设松了一口气，沈图强那种单纯的开心还是感染了他，这个年轻人，敢担当，有勇气，有天赋，连黄仁厚都有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能有？
“至于明好同志，你并不是我们工厂的人，在当时那么危急情况下，条件如此简陋，你把人毫发无损救出来，实在是太了不起了！”黎建设由衷说道。
就算是换成别的人，怕是也不行。何况当时还马上想出引蛇出洞的主意。
明好并没有居功，场面话她还是会说的，于是开口道：“黎主任，我也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还有啊，我只是现在不是厂子里的人，以前也在里面待过啊，这也是工厂培养得好才对，更何况，后面那些事情，我也只是提了提，主任您有魄力，不嫌我胡闹，我已经很感激了。”
黎建设又有些讶异，再次看了一眼明好。
当时他答应的时候，也是需要一点魄力的，毕竟他也可以不同意，厂子里慢慢处理，才最保险，毕竟肯定是厂子里的工人犯错，处理不当，说不定会闹大。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知道他的为难，还点到为止，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
随机看着沈英亮，失笑，有这样的父亲，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好羡慕啊！
“我作为工厂里的干部，处理这些事情责无旁贷，算是职责所在，明好同志你大胆创新，救人危难，我们厂经过研究，决定对你这种行为给予表彰，值得鼓励！”黎建设说完，递过来一个信封，信封上面，还贴着红纸。
明好也不推辞，拿过了，有人拍照，说是登厂报宣传，还问了明好的意见，她也没有反对，只是要求到时候给自己几份报纸。
当下，两边都很满意。
明好弱弱问道：“黎主任，我能问问，那人怎么样了吗？”
这来来回回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黎建设有些为难，说道：“说来也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那位同志在你们离开之后，也随着离开了，我们原本是打算让他在我们医院休养一阵的，毕竟这是我们工厂的责任，只是……”
“不过我们已经打听到了他的信息，下一步看看要怎么安排。”黎建设又道。
明好点点头，没有接着问。
萍水相逢的，也就这样吧。
当下两边都可以说得上是很满意了，沈英亮留人吃了便饭。
一顿饭下来，气氛就活络了不少，主人家盛情，客人知礼，也是宾主尽欢，对这些菜更是赞不绝口。
这还吃出了一些熟悉的口味，听说李秋芳在食堂做临时工，又是明好的婆婆，也就不奇怪了。
还夸赞了几句：“咱厂子里的人天南地北，纷纷说咱厂食堂的那些泡菜，才是食堂的招牌菜呢！”
明好倒是不觉得有夸大的成分，食堂大锅菜，本来就好吃不到哪里去，作为下饭的小菜，自然人人都乐意吃。
说话间，自然谈到当时明好救人的场景，少不得的，明好又把楚天阔拉出来溜一圈。
然后……就被黎建设热情邀请去跟楚天阔通电话了。
明好相拒绝都不成的，黎建设作为一个厂办主任，说话那是一套套的，什么明好救人做出了贡献，楚天阔带得好，也是幕后英雄。什么这样的英雄，怎么能情况都不知道呢，什么李秋芳是厂子里的人，明好算家属，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就当是为工人排忧解难了……
明好招架不住，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111章 某人起的昵称（五更）
一间办公室空空荡荡。
当然是为了让小夫妻说话，自动避出去了。
明好挪了挪肥胖的身躯，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楚天阔已经进城好几天了，她这几天从早到晚的，也是忙忙碌碌，自然来不及想这些事情。
突然被架到这么一个地方，她的心情……还真的是奇怪。
那天进城的时候，他还让二哥给自己帮忙?当时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呢。
这打电话过去，要是没什么话说，岂不是自找尴尬。
不过……想这么多干啥？来都来了，不打说不过去吧？难道自己还怕了他不成！
明好拿着电话就拨了号码。
“您好，请问找哪位？”一个男声响起，听着应该是有了些年纪。
“哦，您好，请问，楚天阔在吗？”明好答道。
“您是？”那边的声音略带一丝犹豫，甚至还有一丝疏离跟质疑。
明好一愣，倒是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只道：“他媳妇。”
电话那边静默了下来。
这帮不帮叫人，给句话啊！也不知道楚天阔留的这个电话是什么人的，当然自己也没多问，所以他现在是在医院里接不到？还是？
好在，那边传来一阵声响，明好也没在意。
“明好？”楚天阔的声音传来，一如往常。
明好一愣，这人在眼前跟在电话里讲话，莫名感觉不太一样，说不出的感觉。
很快她就明白了，肯定是因为在家的时候，这人很少叫过自己的名字的原因。
明好这么一愣，楚天阔在那边的声音就有些急。
“明好？明好？”连续几声传来。
自己这名字，快速读起来，怎么的“明好，明好，喵，喵”
“呵呵，是我。”明好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一个肥猫形象，瞬间牙酸。
“会不会叫名字啊，我好端端的名字，愣是变成了猫。”明好嘀咕了一声。
然后那边传来了噗嗤一笑的声音。
“喵喵。”楚天阔略带揶揄的嗓音传来。
明好：“……”
大哥，咱没熟到随意起昵称的地步吧？怎么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不是应该相互交代几句处境，装作相敬如宾的样子就好了吗？！
原本就尴尬，说不下去了。
还是楚天阔先开口打破沉默，自在问道：“家里怎么样了？”
明好晃晃脑袋反应过来，木木回道：“恩，家里都好，阿楚上学，妈上班，我修水库。”
又说完了？
明好：我就是这么干脆的人啊！
“没有别的？”楚天阔又问。
明好想了想，看着自己的手臂，伤口依旧有些隐隐做疼，这些就不用说了，反正他关心的也就是家里的事情而已。
于是挑了几句说：“别的？我可厉害了，一开始那些人还嫌弃我呢，最后我可是赚了最多的工分，然后就让我做菜了，做了一个葱姜蒜炒辣椒，小卤肉，学会了妈的八宝菜，然后做了回锅肉……”
又没话说，她真的尽力了。
那边，楚天阔静静听着，嘴角一直含笑，仿佛能看见明好在眼前瑟的样子，在明好总算是说完了之后，才交代道：“我的工资那边的汇款单，寄回家了，你抽空去领一下。”
明好把该说的都说完，“好，那你的腿怎么样了？”
“还在等检查的结果，没什么大事。”楚天阔说得轻描淡写。
“家里，没出什么事吧？”明好没话说，楚天阔就又问道。
明好嘿嘿笑了一下，“行了，你这人怎么还放心不下了，我在能有什么事，有事情，找明好，疗效快，效果好。”
她胡乱应了一句。
该说的也差不多了。
厂子这边办公室有人进来拿资料，明好就赶紧说道：“行了，家里有我你还不放心怎么的，都好好的，你也好好治疗，回来再说。”
然后啪嗒一声挂了电话。
楚天阔手里还拿着话筒，失笑。
然后一个儒雅的男人走了过来，头发发白，穿着中山装，端着一杯茶。
“师父。”楚天阔道。
一只毛发油亮的狗在附近绕来绕去，摇着尾巴。
楚天阔眼神一深，突然想起，不久前李秋芳问明好为什么嫁过来的时候，明好说的那一幕。
其实他自己都差不多忘记了，她那般笃定说了出来。
他突然很想带她来看看，当年那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头，受的伤都痊愈了，依旧做回以前的事业，不再是当初狼狈的样子。
那只被救下来的狗狗，已经长成了一个球……
突然间的岁月静好，楚天阔整个人都平和起来。
“天阔，你结婚这么突然，你真的考虑好了？”田佩荣问道。
“嗯。”楚天阔回答，其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呢。
田佩荣点点头，说道：“你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一共笑了五次，我可以想象，你媳妇是个好姑娘，也把你照顾得很好。”
楚天阔愣了愣，莫名觉得有些骄傲。
田佩荣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但是，你要明白，感动跟爱，是不同的。你这么多年如此辛苦，你那些抱负呢？不能因为你的腿受伤了，就过那种每天说话，不是家里好，就是这一顿吃什么下一顿吃什么，我不是有意偷听……”
可是在他看来，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聊的竟然是回锅肉、八宝菜、炒辣椒……这些话，能聊一辈子吗？
“所以我也只是提醒你，不能因为你的腿的事情，失去信心，然后这么生活一辈子，到头来两个人都痛苦。”田佩荣道。
楚天阔笑着摇摇头，“师父，您教过我不拘一格降人才，明好不是只会吃吃喝喝那样的人，她很聪明，能改造打谷机，还……”
楚天阔自己愣住了。
仿佛，他很需要师父对她的认可，为什么？
那一头，挂了电话的明好，并没有拒绝黎建设派车送她的好意。
虽然走路可以减肥，但她也累啊！况且从沈家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好几个柚子，紫薯，还有半软不硬的红薯干。
她现在还是病人，病人是可以不减肥的！
有车当然很快，也就是几脚油门的事情，明好就到了家。
一开门，李秋芳就坐在屋子里，低垂着头。
看见明好回来，明显也是一愣。
明好哈哈笑着，“妈，好消息，刚才我给天阔打电话了，他那边一切都好，城里的医院条件好呢，就等治疗了！”
李秋芳点点头，依旧还有些木然。
不应该啊！
明好又道：“妈，你知道吧，我救人，厂里给我奖励了，整整二十块！我厉害吧。”
李秋芳却背过脸去。
明好终于觉得不对劲了，过去扶着她的肩膀，李秋芳躲不过，又想捂着脸。
一脸的泪。
第112章 婆婆出事
明好完全愣住了。
要说她跟婆婆李秋芳接触下来，也算是了解她的个性。
最多也就是泼辣一些，遇事却是能拿主意并且乐观的，不然也不敢直接脱离楚家那边自己出来谋生活，更不会住在这么一个临时的仓库还整天笑呵呵的。
喜悦或者气愤，都表现得尤其热烈。
什么时候有过这种默默垂泪的时候，又不是三舅妈那个不高兴。
难道是母子连心吗？楚天阔刚才还特意问了问家里的事情，这不……
不过且不说之前夸的海口，就是婆婆一直以来维护自己的那个劲头，明好都觉得自己不能不管。
“妈，遇到什么事了？”明好挨着她问道。
李秋芳眼圈发红，就是没吭声。
她不说，却顶不住明好自己猜测，问道：“天阔那边消息还算是好的，妈你也不至于伤心，阿楚在学校里读书，这几天没有放假回来，何况如果是阿楚的事情妈你应该正在处理了，没空伤心，外婆那边一切都还好，我……”
说到自己的时候，李秋芳才看见明好手里包得有些夸张，登时一惊，“明好，你……你救人的时候受伤了？你二舅妈不是说就是划伤一个口子吗？这，现在还疼吗？”
明明自己已经伤心得无以复加了，一看见自己这伤口，立马忘记了自己的事情，母亲都是这样的吧，到底李秋芳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
明好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道：“妈，其实就是被铁皮划了一下，伤口很小，昨天厂医院那边打了针，包扎起来，几天就长好了，没事。”
只不过当时清洗的时候有些酸爽。
虽然明好这么说，李秋芳还是有些后怕，道：“你这胆子也太大了，那时候那么高，怎么就敢那样爬上去啊，我听你二舅妈说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好了，能救人一命总是好的，下回遇到事情，一定要多想想自己。”
明好点点头，应道：“妈，我才想跟你这么说呢，这数了一圈下来，也没找到什么原因，你这么难过，是不是出问题了？食堂那边？还是？”
李秋芳说到自己的事情，又不吭声了。
明好却不怕，她总是能问出来的，“妈，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食堂那边问，反正我现在可是厂里的红人呢！”
“别……别去那个地方！”李秋芳急了。
明好一挑眉，她见躲不过去，就说道：“其实也没啥，我……我辞工了。”
辞工，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李秋芳见明好不太相信的样子，咬咬牙，自从丈夫过世以后，她总是习惯有事情自己扛着，毕竟孩子还小。
可现在明好摆明了不依不饶，而且她心里头那股子憋屈也急需找一个出口，跟二嫂不能说，她那个大嘴巴一下就可以昭告所有人，三嫂……还在娘家呢，何况两人脾性更加不对付。
倒是明好……
李秋芳也就不再隐瞒，说道：“是……有人举报我，领导找我谈话，我气不过，不干了。”
啊咧？竟然还有这种事？！
这种明争暗斗什么什么的，自己擅长啊！
自己婆婆就是那种直肠子，怕是现在都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吧。
可就算是争斗，总也要有利益冲突什么的，没有人会对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临时工下手吧，要给别人腾位置，还是婆婆的存在已经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一时间明好心里百转千回，反正就是各种阴谋论，要不然不明不白的，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出，把斗争当兴趣爱好啊？
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里面有什么猫腻。
“妈，举报你什么？做菜太好吃？”明好笑眯眯问道。
李秋芳似乎也被明好这种漫不经心感染，想着也不是太大的事情，说道：“这个倒不是，只是说我占用了集体的物资，就是乱拿食堂的东西，我肯定不承认啊，我连一根葱都没有拿过！我怎么可能会拿食堂的东西！”
这个倒是真的，明好绝对相信她不会这么干。
“就是！咱清清白白不贪那些便宜，所以那人是乱举报？妈你是觉得领导不相信你？”明好问道。
李秋芳摇摇头，神色就更加黯然了，“倒不是，见我这么激动，领导倒是还安慰了两句，然后说已经查过了，举报是属实的，因为说我拿的那些，就是食堂里不怎么用的菜头菜尾。”
这一点，李秋芳也是很难接受。
明好愕然，这……有病吧！
早两天跟李秋芳学做八宝菜的时候，自己婆婆好像还说过，食堂那些菜，不好处理的都给她做成八宝菜，别人很爱吃啊，还有几坛子泡菜也很受欢迎。今天早上黎建设在沈家的时候也夸赞过。
那，为什么？
李秋芳气愤也就在这，“一开始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扔掉的，哪有那么多人手去处理那些，后来我做成八宝菜，再后来一些，不太好处理的那些东西都可以做成八宝菜，食堂里的人也轻松一些，又没浪费。
可是领导跟我谈话，说到后面我才听明白，不管是菜头菜尾，哪怕就是一片烂叶子，也是食堂的，这既然是食堂的东西，就是集体的东西，我拿着的这些都是集体的东西，做成菜给工人吃，他们都夸赞我，就是用集体的东西谋取自己的名声，是……”
李秋芳这一次是真的哭出来了，憋屈的。
明好嘴角抽抽，简直无言以对！
这边却是不动声色，拍拍李秋芳的肩膀，“妈，这是什么狗屁领导！当咱愿意干他那份工作啊，累死累活的，做一个临时工，才多少钱?”
“十八块五。”李秋芳哽咽回道。
不需要你回答啊我天真婆婆。
明好干笑一声，直接把信封给她，“妈，你看我挣钱了！二十！我们也长大了，以后有我跟天阔就行了，你安心在家做老太太……呸呸呸，妈你一点都不老！”
李秋芳说完，人松了不少。
明好眼神却有些捉摸不透。
第113章 明好行动
人的恢复能力总是强悍的。
等吃了晚饭，因为明好伤了手根本不能干活，李秋芳就自己收拾碗筷，又去烧水。
忙忙碌碌一通过后，李秋芳都已经开始计划修水库的事情了。
“工作没了就没了，以前我没去食堂做工的时候，不也是一样挣工分，总是饿不死的，就是饿死了，我也不去受那份气！”李秋芳说得特别地坚决。
整个人也恢复了六七分往日的爽朗。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也是心底的伤，现在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明好冷笑，自己婆婆这么一心为公的人，却被如此对待，呵呵！
她总不会坐视不理的！
但如果现在说了自己的意思，没准李秋芳会阻止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是不能跟集体抗衡的。
但要是，那是那个所谓的领导曲解的集体利益呢？
昨天被谈话，然后不去上班，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就是婆婆不去上班的第三天。
明好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亮闪闪的。
她觉得自己在以往岁月里留下的，好像就是一身应付这种破事的本能，到后来自己也疲惫了，没想到来了这地方，身边多了这么多的亲人，她以前的那些觉得可有可无的东西，还真的能派上一点用场。
在这漆黑的夜里，明好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李秋芳果然去修水库了，估计十有**也是安排的做饭这样的活，明好倒是没什么担心。
那边出事之后，机械厂那边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所以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事情。
“明好，你这手一定别沾水，饭菜我已经煮好了，你中午热热就行，晚上也等我回来煮饭，你也别乱跑，免得出汗了不方便洗澡……”李秋芳临出门的时候，还是很不放心，一直交代。
她说什么，明好都认真应下，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作乖巧状。
等李秋芳一出门，她马上就弹了起来。
先是去角落那两个大坛子看了看，里面还有一点泡椒跟萝卜，她就捞了一些出来，放盆子里。
然后去厨房，把家里的大白萝卜，莴笋之类都洗干净，放在外面晾干水分。
看样子可以装满坛子了，明好点点头，这才有了些满意。
她吃了几口李秋芳做好的饭菜，接着忙下一步。
明好从屋子里拿出两只柚子，用盐细细搓着洗了一遍，小心地把柚子皮削下来。
“独臂师太还是不太方便！”明好嘀嘀咕咕，原本不是什么难事，可因为一只手不太方便，愣是弄了半天，才有眼前这么一点成果。
正想着继续呢，外面就传来细细的声音，“秋芳，秋芳在家吧？”
肯定……不在啊！
然后明好就看见三舅妈钟春香探头进来，“哎哟明好，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一次就吃两个柚子！这……”
瞧这一副非常不赞同却欲言又止的模样！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说，真的是。
“明好你在家啊，哪里来的柚子啊，瞧这怪大一只的。”钟春香嘀咕了几句，愣是没看见明好包扎的手。
或者是装作没看见。
明好皮笑肉不笑的，“三舅妈，你终于从娘家回来了呀？我妈修水库去了，你有事？”
水库都修好几天了，这边的事情估计也听说了吧，怎么的也该回来了。
钟春香讪讪笑了笑，这才说道：“娘家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就想着赶紧赶回来，要不然家里的劳动力不够，这不是也听说明好你受伤了吗？我怎么的也要赶回来……哦，这是我娘家那边的柿饼，可甜了！明好你尝尝？”
几个柿饼，没有任何包装，黑漆漆的，直接用手抓着，跟明好想象之中的发红透亮或者有一层糖霜的不同。
随意让钟春香放一旁，“这样啊，不劳烦三舅妈了，放着就行。”
自己还有大事要忙呢！
钟春香站了一会，见明好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
明好摇头失笑，不过几分钟，李晓玲过来了。
“明好，我妈说你这边做什么，你手不方便，我来帮帮你。”李晓玲说道。
是自己想要东西却不好意思开口，打量自己跟表姐熟悉，特意让过来的吧？明好心如明镜。
她对李晓玲倒是不怎么排斥，她的手是真的不方便，况且李晓玲做事一向麻利。
明好就不推辞，让李晓玲帮忙。
“表姐，这个白色的一点都不能留，要不然到时候会苦。”
“表姐，把这切成细细的，放在盐水里泡着，我们先做别的。”
有人帮忙，明好觉得进程明显变快。
泡好的柚子皮，又用火煮了一阵，再把皮跟果肉一块放锅里，加水跟冰糖，慢慢熬着。
期间，李晓玲倒是跟明好说上了话，“明好，这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回外婆那边，不是表妹结婚……天天去自留地里，晚上又急急忙忙赶回来，她们自己家的人，都不干，我妈还说是应该的……”
“要不是她哭，我早就回来了！我可是姓李！送上门去看别人脸色。”李晓玲很是不解。
要说以前她根本不会这么想，顶多就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跳出以前的局限，如今再看，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明好还真的没有表态，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变成这样的，表姐能这么想，证明心里的不确定已经开始萌芽，还需要时机才能长大。
蜂蜜柚子茶做好，明好留下一小罐给李晓玲，自己收拾东西出了门。
李晓玲拿着一小罐蜂蜜柚子茶过来，依旧还在思索。
“去这么久，就给这么一点东西？不是刚回娘家吗？你知道吗？我听你外婆说，那个明好救人得了二十块钱呢，整整二十块钱！”钟春香说不出是什么心态，只觉得怎么的就不是自己呢，要是自己去修水库，没准儿……后悔莫及。
李晓玲说道：“妈！明好还受伤了呢！”
“你去哪里？”钟春香问道。
“拿去堂屋那边，大家喝。”李晓玲想也没想就说道。
钟春香直接夺了过来，“这可是好东西，泡水喝的，你外婆最近咳嗽呢，下回咱拿回去给她，养我这么多年呢，也没享过福。”
她还要说什么，李晓玲扭头就走了。
第114章 杀去食堂
明好一只手拎着一个小提篮，很快就到了机械厂。
在门口的时候，差点还被尽职的门卫给拦住了。
明好正打算说找人呢，门卫室登时就有人吼道，“眼瞎认不出来啊！救人那姑娘！换药什么的不得去厂医院呀！”
吼完看门的大爷，人还出来跟明好打招呼呢，“姑娘，进去吧，厂医院你也熟，就不带你了。”
自己竟然这么出名了吗？明好感激地笑笑，也不解释，就进了门。
不用想都知道，她这几天话题度一定很高，救人自然是一方面，也算是间接为厂子里挽回了名声，要不然到时候真的闹大了，谁也不好受，再有便是，那个麻杆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工人们难免会猜测。
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每个部门都已经开了紧急会议，怎么的都要注意安全生产，让大家引以为戒。
加上她这体型……想不认识都难！
明好按照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食堂所在。
现在正是大家都在工作的时候，厂食堂却已经开始忙忙碌碌。
蒸饭、处理各种菜，大篮子大盆的，水池的水也漫出来，里面缭绕着蒸汽。
虽然还算忙碌，瞧着人却并不是很多。
看着那些菜，明好其实了然，这里面的设备还算齐全，统一蒸饭。
而菜就简单多了，大盆大盆的豆腐，青菜，土豆，算是比较简单，也有肉，只不过分量很少。所以如果不是量大，说不定还用不着这么多人呢，可想而知的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所以里面的人，也就并没有忙得脚不沾地。
明好精明，按照李秋芳的描述，很快就找到了她平时待的地方。在一个生吃西红柿的人眼前停了下来。
“哎，哎，姑娘，这可不是你应当来的地方，快出去吧！瞧你这手还包扎着呢。”那大妈挥挥手。
明好有些失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同时看见，好几个体型跟自己类似的人。
“大姐，我妈说她走得急，想着回来感谢您跟大家平日里对她的照顾，也……我这不是来了嘛！”明好说明来意。
“秋芳家的孩子？”大姐的嗓门不算小，这么一嗓子下来，登时就围上来好些个人。
眼里全部都是疑惑。
明好赶紧要打开手里的提篮，瞬间被西红柿大姐拿过去了，“看你这一手的伤，秋芳给咱带的，可都是好东西，我们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东西咱自己分分。”
倒还真的就是个不见外的。
“手这是怎么了？”顺嘴就问了一句。
明好也答了，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修水库的时候，有人掉沙堆里了，救人的时候不小心划拉的。”
“我……我的天！那姑娘就是你啊！秋芳家的孩子？”
“我总算是见到人了，那麻杆平时就贼坏，贼眉鼠眼的，我呸！”
大妈们的八卦立马被点燃。
明好倒是也没打算在这多纠缠，只指着提篮里面的东西说道：“我妈说大家在厨房里工作，都是看不见的辛苦，还有时候……这上火是难免的，所以这不家里正好有柚子，就熬了些蜂蜜柚子茶，大家伙平时泡泡水喝，也有点用。”
拿出来的都是小罐头瓶，明好在家里找到的，据说是当初结婚摆酒席的时候留的，正好这蜂蜜柚子茶放里面，透着琥珀色的光，瞧着也还算入眼。
剩下的一包红薯干，是从沈家拿回来的，明好接着说道：“都是家里的东西，也就是给大家尝一口。”
“秋芳这人就是见外，有点好东西就想着咱。”
“可不就是容易上火么，那些人就知道到点吃饭，没想过这有时候也会有些忙不开的啊！”
“瞧这也怪好看的，怎么的说不做就不做了……”
明好原本一直就是乖巧状，此时听她们说到这了，捂着嘴巴惊呼，“你们还不知道？”
跟自己的猜测差不多。
这被找去谈话，然后直接气不过走人了，至于这边，估计也只是有人来说一声，毕竟只是个临时工。
不知道，太正常了。
刚才吃西红柿的大姐一看就是领头的，“咋咧，这里头还有事？”
说完，她看了一眼蜂蜜柚子茶。
明好立马就明白，她怕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来说情的。
“哎，你们还是……算了吧，我就是来送送东西，就准备回去了。”明好说完，又看见刚才摘青菜扔出来的小菜帮子，不过两个拇指粗细，也没人有空处理一下，“那……那边是不是要收好？要不然，哎……”
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做法，还真的容易点燃人的好奇心啊。
叽叽喳喳的疑问，自然也就出来了。
明好最好逼不过，还是低声说了实情，“婶子大姐们，这话原本不应该由我来说，可我看你们人这么好，这一不当心的，没准就被冤枉了，我妈就是个临时工，来这做也行，不行就回家挣工分，我们村的工分折算出来都比这拿得多，还不算粮食呢，她这人就是喜欢做饭。
这原本就是那些东西，咱村子里肯定也不缺的，这一次说的是我妈，那些东西当然是集体的，但我们农村人没什么见识，就见不得浪费东西，给工人们吃，也算是尽力了，要不然谁愿意干这麻烦事呢，但领导们的决定，我们也不敢说，只是……希望你们当心点，免得什么时候被人举报了，这……”
明好一副怂怂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利落。
“黄鼠狼他敢！”几个人都愤怒了。
在那骂骂咧咧的。
“我还说呢！外面坛子现成的，等有空了菜帮子切好放进去，现在……吃吃吃，吃个屁啊吃，回头又来这一手，谁吃饱了闲的！”
“我就说不对劲呢，秋芳这人可不是那种走了一声不吭的，敢情里面还有这些。”
“就是，现在人家村子里也好过，瞧这孩子也出息……”
“行了行了，还煎什么豆腐，一锅熟了，最是营养！”
明好并没有多做停留，跟大家伙告别了。
第115章 送饭
从工厂出来，明好一路脚步轻松。
她今天去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真相“巧妙”告诉众人。
别的不说，这些人跟李秋芳总有点情分，这一个人突然走了，她们的工作量就大了一些，原本就已经有些不舒坦。
而今知道真相，有些物伤其类也是难免的。
何况，这原本就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理解的理由。
她们就算是一腔热情，也会被打击，要是老油条一些的，能不伸手的，肯定更加不会伸手。
要知道做多错多，索性的就按照以前那些，随便煮熟算了。
要的就是这个随便！
明好没有绕小路，先去了镇上，又遇见了大前村卖鹌鹑蛋那姑娘，看见明好那叫一个见了亲人的样子。
“嫂子，那天真的是多谢你了，今天买菜？给你算两毛！”姑娘也是爽利人。
“那天人都说咱的鹌鹑蛋太小，都是壳，愣是没人买呢，后来还是你买了才有人买，这第二次就好卖多了，听说你们修水库的时候，做出来可好吃，一下就来了许多人打听，买的就不少，我就琢磨着，别人没有吃过，也自然有疑问的，就煮了一些，剥壳卖……”姑娘说起话来，也是脆当，一直在那说话，还要抓熟的鹌鹑蛋给明好吃。
少不得的，明好就又买了半篮子，两人聊了聊，明好才起身去买了肉跟菜，回了青山村。
回家之后她倒是也没闲着，把之前洗干净的萝卜莴笋直接切成片，放进坛子里，坛子瞬间就满了起来。
然后开始准备晚饭。
筒骨都洗干净炖汤，一大锅炖着，萝卜马铃薯之类的也都放另一个锅里煮着，又去剁了肉。
所以当晚李秋芳回家的时候，晚饭已经摆上了桌。
“明好，你这手，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在做饭吗？”李秋芳就有些责备。
明好笑嘻嘻的，“妈，我这手臂受伤，手又没事，伤口又不大，不沾水就行，也就是两天就好，你在外面那么辛苦，我做点饭怎么了，何况今天阿楚也回家呢！”
阿楚看了明好一眼，又垂下头吃饭，眼里的探究一闪而过。
明好也懒得搭理她。
骨头汤炖的已经有些发白，特意舀出来一部分骨头汤把豆腐酿煮熟，萝卜马铃薯跟青菜，则是做成当初在水库做的简易版麻辣烫。
李秋芳倒是没什么话。
奇怪的是，阿楚也没有挑刺，明好还有一堆话对付她呢。
“妈，水库还要修多少天。”明好问道。
李秋芳一边吃一边称赞，“难怪有人跟我打听你呢，说你做的那些好吃！我这还蒙着，还有人说要花钱买，笑死人了，听说还有个两三天就可以完工了，这有机械就是不一样。”
“恩，刚好。”明好琢磨了一下，说道。
至于刚好什么，她心里也有数了。
还是出门见到人不错，要不然自己一个人，受委屈了还窝在家里只会胡思乱想，修水库那边也是需要做饭的，李秋芳也乐意，等过两三天，明好这边也就差不多了……
她满意地笑了笑，“妈，明天我二哥要去车间培训了，我去厂医院换药，顺便给他送饭。”
“应该的应该的，你二哥真的是出息了，听说还真的可以开那个大家伙呢！”李秋芳今天一天，都是听别人的夸奖，阴霾也就少了一些，甚至多了满满的自豪感。
第二天，李秋芳依旧还是去修水库，阿楚也出去找小伙伴玩耍了。
明好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又去菜园子里收罗了一些菜头菜尾的，住在村里，菜总是不缺的。
回家之后，就做了一大盆八宝菜，又把之前从老坛子里掏出来的萝卜，芹菜梗之类的放一盆，又自己动手做了一盆卤肉鹌鹑蛋马铃薯。
反正怎么香怎么来。
都是一大盆一大盆的，明好四处找了找，找到一对箩筐，也不嫌弃，整个盆放进去盖好，挑着就出了门。
完全没想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尾巴。
这一次，明好进门依旧还算容易。
“哟，姑娘，今天又来，这是？”门卫大爷看着明好，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样进去，我可是要检查的，你也甭多心，不是因为保卫科那边的人不在就为难你，就怕有些不好的东西带进去！”大爷见明好不说话，又道。
明好倒是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只笑着说道：“大爷，您检查也是应该的，咱守规矩，我二哥今天去车间那边接受培训呢，我给他送饭！”
大爷打开这一盆盆的，一下就反应不过来了。
直到明好都挑着担子走了，他才嘀咕道：“送饭？我算是开眼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也不知道送饭还是喂猪，这分量，都够两桌人的了！
路上人来人往的，正是下班吃午饭的时候，明好挑着一个担子尤其显眼。
此时的食堂，沈图强依旧一身靛蓝色工作服，手里拿着饭盒排队打饭。
“我去！这吃的是啥？！一天天的！”有人有些愤怒。
“白菜白菜，豆腐豆腐，水煮的！真的是受够了，嘴都能淡出鸟来！”
“淡出鸟来倒是好了，还能烤熟了吃。”
跟着沈图强一起打饭的同事，见沈图强打好饭，一脸的无动于衷，也不吭声，直直往桌子那边走。
“沈图强，吃这个，就行？”
沈图强这才有些反应过来，点点头，“行，行。”
他一颗心又回到刚才培训的内容上了，似乎想到什么，马上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看了几眼，一副半是恍然半是懵懂的模样。
倒是让其余几个人有些不耐了。
“到底是乡下人，瞧这一点要求都没有。”
“你可别这么说，就连今天培训的老师都说，沈图强这种钻研的精神很是可贵！”
一伙人聚在一堆，巴拉着这饭粒，念念叨叨。
其中一个人沮丧地走了过来，“我就琢磨着这饭菜难吃，去打一些八宝菜，哪知道没了！就连泡菜也都没了，这”
“真的是后知后觉，早就没了！也不知道食堂这伙人做啥，自己倒是吃的胖胖的。”
正在念叨着呢，一个女声传来，“二哥！”
第116章 闹起来吧！
明好手里拎着的担子，可以说是十分显眼了。
因为进了食堂，人太多，她就取下扁担，两只手只提着箩筐的绳子，慢慢挪了过来。
沈图强完全不像刚才木然的反应，只赶紧过来接过箩筐，“明好，你怎么来了？你这手还没好呢，怎么能提这些东西，有什么直接喊我就行。”
“哎哟，沈图强你老妹儿？这体型可以啊！”
“这就厉害了，瞧这……怪眼熟的。”
然后一旁有人拉着，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哈哈大笑起来。
“大妹子，你能耐！”朝她竖起大拇指！
明好倒是也不管这其中是夸还是讽刺，只瞧着他们的饭盒，然后啧啧摇头，“二哥，你不会就吃这个吧！幸亏我来给你送饭。”
一副“这怎么会是人吃的东西”的眼神。
众人一副见鬼了的神色。
他们也不想吃啊！
“别告诉我送饭挑一担子来的。”
“这还真的是……别致啊。”
也不管他们说什么，事实上，他们很快就停止说话了。
因为明好把箩筐放下，又揭开了其中的盖子，捧出了一盆……脸盆大的带着浓厚汤汁的……肉。
是肉吧。
“我怕这路上有点距离，过来冷了就不好吃了，汤就放多了一些，大家伙别嫌弃。”明好笑着说道。
当然不嫌弃！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吧，这贼香了！
“我二哥这是头一天跟大家一起上班培训呢，以后就是同事了，他基础比较弱，但是人肯干，能吃苦，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明好说起话来也是一套套的。
“二哥，愣着做啥，给大家分一分啊！”
沈图强其实就是有些憨，人却不傻的，赶紧接过来。
“我说图强啊，这样的事情哪里需要你代劳，我们来，都自己人！”
“对对对，自己人！”
有的吃当然是自己人啊！何况还是这种完全没有办法拒绝的肉香好不好。
于是，沈图强饭盆里满满一勺卤肉，上面还有好些个鹌鹑蛋。
剩下的，也还真的就不客气，一伙人大概也就是十几二十个的，那叫一个兴奋，跟过节差不多。
“这也太好吃了吧！食堂那些都是什么东西！”一个大个子哈哈大笑。
“搞得跟过年似的，跟着图强，有肉吃！以后就跟你混了。”
“妹子，你是沈图强的妹子，就是我的亲妹子！”
明好：太肤浅了，实在是太肤浅了！
这周围不时那些路过的人，瞧着别人在分这些个卤肉卤蛋的，自己碗里的白菜水煮豆腐，更加没滋味了。
有对比才有伤害！
然后，明好又从箩筐里捧出一盆八宝菜。
接着，又是一盆切好的泡菜，白的萝卜，淡黄色的芹菜梗，绿色的是莴笋吧，上面红色的是剁椒，一股浓烈的酸味。
明好自然也准备好了说辞，“我想着你们人多，怕是不够吃，那个卤肉有些腻了，正好就着泡菜，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别嫌弃。”
卤肉会腻？不存在的！
嫌弃？更是不存在的！
登时又是一通抢，也就……比刚才分卤肉的时候，好一点点吧。
这一次，周围所有的人，都要动了。
还有什么比八宝菜跟泡菜更下饭的东西。
眼见的人就拢过来。
还有人念念叨叨的，“你们过分了啊，我就说这几天没八宝菜跟泡菜吃了，你们怎么能自己藏着呢！”
“就是，这几天吃饭都不香了。”
一个个过来的人，正要过来夹。
筷子都伸过来了，然后……盆没了。
准确地说，是明好把盆拉到自己眼前，一脸的警惕，“不，不是……”
脸色都有些变了。
筷子都伸出来了，你特么的给我来这招？
饿着的人，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沈图强的同事们，也有些愣了。
这卤肉的时候，有人过来舀肉汁，也没见明好有这么大的反应啊，说说笑笑的分也就分了。
明好一脸的紧张，结结巴巴说道：“这个……这个不是食堂的，我没拿食堂的东西，我是……我是刚来的，门卫大爷可以作证！”
大家就噗嗤笑了起来。
“没人跟你说这个，跟食堂有什么关系。”
“对啊，这个平时就有的东西，吃两口，也不是什么大事。”
明好心里暗想，平时是没什么，你们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就从来没有想过要闹腾，还是从沈英亮之前暴打人那学来的，自己去找，跟厂子里来找，主动权当然不一样。
何况她觉得李秋芳本来就没有什么错处，有的还是一副奉献精神呢，要不然她就算不做这些，也没人说什么，可她还是做了。
受益的，自然是工厂里的工人。
但工人们，要真的闹起来，也不至于会帮忙，毕竟是跟个人没特别大关系的事情。
不过……帮忙什么的，明好也不在乎，能闹就行了，这东西从无到有，本身就已经有些不好受了，如果还得到原因，他们估计更是受不了。
一种东西没了就没了，哪里有明明就在眼前，可告诉自己不能吃了，来的痛彻心扉。
明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怪谁咯？
明好护着盆的手，很明显的伤痕，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这些东西平时是我婆婆做的，可是厂里说她拿食堂的东西，做八宝菜跟泡菜，害了大家利益，不给她做了，撵了她走……
我……我是给我二哥送饭的，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东西，没拿食堂的，就是他跟他的同事们吃，自己家的东西，我下回，下回不敢了……”
明好一席话说的磕磕绊绊，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她见好些人都板着脸不说话，以为自己惹恼了人，赶紧把盆推过去，“你……你们吃，别说我二哥，他不是食堂的……没乱拿，没损害集体利益，你们也别……别举报他。”
东西还是放了出去。
有人听出了味。
“你是说，做八宝菜的李大妈，就因为给咱从菜帮子茄子头这些药扔的东西，给咱琢磨出了八宝菜，还有泡菜，被举报了，被撵走了！”
明好猛点头。
你可是第一个明白的人呢，看好你哟。
第117章 工人们维权
只要一有人总结，大家立马就觉出味来了。
原本许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热闹一：啊！就是那个把人从沙堆里救人的那个女的吗？看着好胖！竟然是我们厂的人？
热闹二：哪来的肉味这么香！我吃的是啥?
热闹三：这闹哄哄的究竟是做什么？又有什么新鲜事情了？用箩筐送饭的？乡下来的？
什么？！现在的意思是，就因为食堂的李大妈人好，看我们吃得差，做八宝菜跟泡菜给咱免费吃，然后被人家举报了？说是损害了集体的利益？然后还查实了？人走了？！
以后没菜吃了！
那些东西就算是扔了也没人做了！
这一个个信息爆炸开来，瞬间惹得议论纷纷。
要说这原来只是看热闹，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所有人的事情！
“谁这么缺德！当面吃着人家的东西，背地里去举报！”
“要我说，咱厂子里的风气真的是出问题了，还出了麻杆那个败类！”
“这也不是举报的事情，一般人看见这种举报，笑笑就过去了！谁闲的来处理这种破事，还真的把人撵走了，这背后不简单。”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聚拢来。
明好在一旁，淡定得很，只不过装作有些畏缩的样子。
毕竟她几乎就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让大家知道事情真相罢了。
“原本就是那些破东西，平时也没见怎么样，现在就算是损害利益了？哪门子利益？！”
“就是，这东西就是从食堂拿的边角料，给我们大家吃，也都吃进肚子里一点不浪费，难道只是平时说的好听，咱们是机械厂的主人，这时候就不拿我们当人了！”
“没道理，吃是我们吃的，这时候倒是让李大妈背了这样的黑锅！”
人群都沸腾开了。
沈图强也是吓了一跳，他刚才还在好好吃饭呢，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明好有些失笑，也赶紧劝阻，说道：“我……我妈准备回家种田了，大家别激动，我们就是农村人没见识，也不懂那些。”
好些人不想听了。
“大妹子，这根本就不是李大妈一个人的问题！”
“这是我们整个工厂的问题，这是我们工人地位的问题，我们吃的东西，我们花的饭钱在食堂吃饭，食堂提供一点小菜，就那些也是从大家的菜钱里面出的东西，我们就不能吃？竟然是损害了利益，这根本就不是损害集体利益！这背后损害谁的利益，一定要挖出这样的蛀虫！”
群情激扬。
你们行的，比我想象的热血多了，能说多了，激动多了。
“没错，我们差点就被蒙蔽了，要不是来送饭，我们还不知道呢！”
“浮出水面的就是这些，还不懂有多少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坚决抵抗！”
“坚决抵抗！”
一想到背后还有如此阴暗的事情，还差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更加气愤了。
正巧的，黎建设正跟着领导陪着来指导工作的专家过来吃饭呢，一边走一边介绍厂子里的情况。
“你们这厂子人有朝气得很哪，瞧这吃饭的劲头……”客人专家笑眯眯说道。
毕竟刚解决了问题，大家也算是熟悉了。
黎建设打着哈哈，说话自然就随便了一些，“保增长，促改革，不怕您老笑话，咱食堂的招牌菜，可是八宝菜跟泡菜呢！”
“哦？那我倒是要尝尝，早些年在乡下，这东西我倒是吃过的。”
“没想到您老还有这样的体验……”
“领导！我们有问题要反映！”这才走到食堂门口呢，几个直愣子就拦在这了。
黎建设瞧着这阵势不太一般啊，赶紧挥挥手笑着说道，“行了行了，有事下午去我办公室反映，这吃饭的时候嘛，就是现在最大的事情！”
“我们反应的就是吃饭的事情！”工人代表并没有让步。
领导瞧了黎建设一眼，这就是所谓的安排好了？
黎建设虽然有些有苦说不出，到底也不是头一天处理这种突发的事情，于是点点头，说道：“行！我就在这，有情况跟我说就成，不解决这问题，我中午就不吃饭了！”
这态度算是摆出来了，也是打算让厂领导跟专家去吃的意思。
“恐怕你也做不得主！”
“就是啊，这可是人家后勤保障科的事情，你办公室就整天开会写材料的！”
趁着人多，倒是有人在里面嘀咕。
来指导工作的专家，瞧着这有些尴尬的境地，笑着说道：“邵厂长，黎主任，我这啊，就是干这个的，平时呢是解决机器的问题，现在吃饭出问题了，不然就一起听听？”
黎建设自叹弗如，瞧瞧人家这说话的能耐，他一个厂办主任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一表态，邵厂长也不是扭捏的人，实际上他平时也是经常拿着饭盒来食堂的，要不是顾忌今天有客人，也不至于如此。
当场就听着大家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个清楚。
越听，邵厂长脸色就越是难看。
“这简直就是胡闹！一定要好好解决！”
黎建设赶紧点头，“好，我一定好好调查处理，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专家也开口了，“这也是给咱上了一堂课啊，生活处处大智慧，这原本那些不好处理的菜头就是损耗，能加以利用，还能发挥效益，值得我们学习，学习！”
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个满意的结果，所有人掌声雷动。
感觉这是他们团结一致，所取得的胜利。
明好夹在这群激动的人群之中，也是有些意外。
她得知这件事情的事情，当时就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李秋芳受了委屈，这些工人何尝不是受到了影响，她做的，不过就是把这些事情给揭开让大家决定。
闹成这么大，这么有时代特色，倒是意外之喜，说到底，这时候的工人也好，领导层也好，都大不一样。
她这正在发愣呢。
黎建设那边事情解决，很是不好意思说道：“林工，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怕是吃不上八宝菜跟泡菜了。”
他也很无奈啊，他怎么知道李秋芳被辞工了。
“八宝菜有，泡菜，也有！”
然后人群纷纷让开，明好手里揽着的两个盆子，尤其显眼。
更显眼的，估计还是她手上的绷带。
她身前，一个空盆子，两盆还没有怎么动过的八宝菜跟泡菜。
“明好？你……这么大的饭量？”黎建设问道？
最怕这空气突然安静。
第118章 上门道歉
一阵凉风刮过，村里土路上的落叶被卷得到处都是。
李秋芳任由一片枯叶飘飘然你落在自己头上，浑然不知。
她就这么孤零零地走在路上，一点点地往家里挪。
这天，她依旧是在大清湾修水库，也依旧是负责做饭。
忙忙碌碌一早上，等大家吃了午饭之后又收拾好锅碗瓢盆，才可以下工。
刚刚在青川村，告别了秋来媳妇跟玉娟，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才有些怅然。
这条路，她不知道走了多少次。
从小女孩走到大姑娘，又从大姑娘到嫁人，再从嫁人……到自己带着一儿一女。
她很少允许自己有如此哀怨的时候。
要知道，当看见她来修水库的时候，震惊的人有，询问的人有，嘲讽的人更有，她都若无其事的。
尤其是何花，这个妯娌，从来就跟她不太对付，看见她简直都兴奋了，“我说你这个命啊，怎么就这么苦呢，就那么一个儿子，眼看着就有了依靠了，瘸了，娶一个儿媳妇吧……啧啧……我家向前在供销社，那接触的可都是好东西，多少人挤破头进不去的地方。”
当时，她是怎么反应的？犀利言语，爽朗笑容，反正就是不当回事。
再怎么的，难道还能让人看了笑话不成？
只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可以放纵自己的情绪。
放纵情绪的结果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就比如，她此时就想着，何花那些人嘲笑的时候，她都可以毫不留情地怼回去，为什么那时候被领导叫去谈话，自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呢？
只知道叫一声不干了，就跑了。
既然不干了，还怕什么？就算是领导又如何？说自己侵害集体利益那真的是冤枉死了，反正都已经打算不干了，为什么不能好好分辨，哪怕闹一场呢？
发挥真的是太差了！
不仅仅是发挥差，回头还伤心那么久，这伤心，还让明好看见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孩子。
李秋芳就反复纠结在这懊恼跟沮丧，还有一种卑微的心态之中。
青川村跟青山村相隔不远，她很快就走到了，晃晃脑袋打起精神。
“妈”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等在屋檐下的明好，一个是从灶房拐角拐出来的阿楚。
两个人同时出声，然后又同时扭头。
明好没打算计较，笑着说道：“妈，我有事跟你说”
“妈，告诉你件事。”阿楚说道。
然后看着明好那样子，突然就冷笑一声，抱着胳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在说：你说，你说，等会有你好看的。
明好无语。
小姑砸，今天抽的又是什么疯？
李秋芳呵呵一乐，说道：“外面刮风了，快回屋，等晚一点我来做饭，你们想吃什么？”
“刮风了哇？”明好说着，却看着阿楚，在后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扭头对李秋芳说道：“妈，你这下可又要为难了。”
想到今天的那场景，明好原本只是打算过去让工人们闹闹，反正这事情也是跟他们有关，没想到后来还会遇见黎建设，更没想到，最后话赶话的，在领导跟前露了脸。
原本有这件事情，怎么的也能出口气。
为了安抚工人们的情绪，黎建设表态一定会查清楚，绝对不会让大家受委屈，然而，领导们得知这个一心为大家着想却被冤枉的人，还是刚登上厂报的明好婆婆，自然就更加重视一些。
想着那些话，明好觉得可以早做打算。
“为难？我有什么好为难的！”李秋芳嘻嘻一笑。
明好眨眨眼睛，“比如……为难还要不要回去食堂干活什么的。”
李秋芳摇摇头，不再想提这件事情。
如果不是自己敢笃定，明好其实也不敢提，毕竟对于一个领导而言，辞退一个临时工，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情，也根本不会管别人委屈不委屈。
李秋芳作为弱势的那一方，总也不能活在委屈里，她倒是不是忘记了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就原谅了被冤枉。
只是，算了。
算了，就当是放过自己，让自己更好地生活，不然，还能如何呢？
多么无奈。
阿楚刚刚要说话呢，院子那边就有自行车的声音，“请问，李秋芳李大姐家哎哟，我的好大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明好一怔，张大了嘴巴。
中山装，眼镜框，假笑，不是那个黄科长还是谁？
麻杆的亲叔叔。
什么孽缘，世界真特么的小。
明好翻翻白眼，理理这件事情的时间线，李秋芳被冤枉，不干了回家，然后第二天，二哥出事，被麻杆冤枉，接着麻杆被抓，厂子的风言风语一定不少。
今天自己这么一闹腾，姓黄的这边一定是雪上加霜吧，所以，他今天非大力气把人请回去不可？要不然他那个后勤保障科的位置，怕是也有些不稳。
所以也能侧面表示，举报的事情在前面，并不是黄科长报复干的，那么是谁？
一想通这个，明好就不着急了。
“哎哟，明好同志，你们这是……”黄科长扶扶眼镜，一脸惊讶。
也没有料到，这胖子居然也在这，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要知道上回见到她的时候，自己心底就是一片凉。
“原来是一家人啊，真的是巧了，这可真的是妇女也顶半边天哪！”
一个人，尬聊。
上门是客，李秋芳搬凳子让他坐。
黄科长一直在道歉，“大姐啊，你怎么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那天，我的意思是说啊，这有人举报你，咱们得走程序调查是不是？这调查总是需要时间，那些食堂里的菜头菜尾的，也算是集体的东西，不能随便拿的，可没有说你不能用啊！
我这也去食堂问过了，这是大家商议出来的，当时呢，也报给食堂那边知道了，只是他们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就做主同意了，当然也没有不对，我们调查呢也不能说错，只能说这中间的沟通环节出了问题，才造成这样的误会，让大姐你受了委屈！我给您赔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就把点心又要递过来。
李秋芳原本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连连摆手。
脸色明显已经缓和了许多，“那这么说，也怪不得别人。”
我滴个天真婆婆哟。
第119章 哭了
黄科长说了一通，见李秋芳真的已经放下芥蒂了，这才接着拐回正题。
“大姐，今天呢，我来呢有几个原因，第一个当然就是跟你道歉，第二呢，自然是跟你通报一下之前的调查结果，您不仅仅没有侵害集体利益，还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用有限的资源，最大限度的发挥创造价值！
第三呢，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您这样的人才，我们经过讨论，一定要给予优待，所以您的工资，给您调了五块，一共就是二十三块五，大姐您别小看这五块钱哪！这一级工资……
这件事情咱们做得不对，但现在大家都需要您，不过我来之前也说了，这一次不仅涨工资，还给您争取了三天假，您看您是明天去，或者三天以后去，都成！工资照算！”
李秋芳木了，总算是明白刚才明好为什么那么说。
明好，早就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看着自己的胖儿媳，李秋芳就更懵了。
明好在一旁倒是冷笑，这个黄科长，还真的是……狡诈。
因为麻杆那件事情，他差点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怕是现在都没有摆脱嫌疑，这包庇自己的侄子杀人嫁祸什么的，罪名可不小，最后也算是个狠角色，收拾了侄子把自己摘出来。
哪知道事情还没有平息又碰上工人维权，让他再次上了风口浪尖，如今只有李秋芳回去接着干活，才能挽回这么一点声威。
他呢，明明心里急得要死，可瞧瞧人家这架势，这气定神闲的做派。
明明是他来求人，还摆着一副施恩的样子，要你感激他。
要是他直接说，我是来请你回去的，李秋芳要考虑的当然就是，回去，还是不回，但是他说的是，大姐，你是明天回去上班呢，还是在家歇息几天，下周一回去上班呢？
这工资也涨了，李秋芳面皮又薄。
明好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这黄科长有些不怀好意，但这是李秋芳自己的选择，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做饭。
可就算是要回去，还能这么轻易？
“黄科长，我妈那天说是辞工不干了，您也知道，我妈这年纪啊，也是时候享福了，我们也都长大了，哪里还要她这么辛劳，这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年纪出去受罪，我们心里也跟着难过不是。”明好笑眯眯说道。
不拒绝，也有的是办法让他膈应。
黄科长没想到明好会这么说，干笑一声：“大姐，我真的是羡慕您哪！瞧瞧这儿媳妇多孝顺！”
然后又扯了几句。
“嘿嘿，黄科长您家小辈也挺孝顺的。”明好说道。
一听这话，没什么毛病，奈何刚出了麻杆那件事情，黄科长的笑就有些僵。
好在也是老江湖了，此时当然能分得清楚轻重缓急，他倒是也没跟明好说什么，只接着做李秋芳的思想工作。
最后说话甚至都有些急了，明好这才表态一定会劝李秋芳考虑考虑，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他这才有些不甘心地回去。
送走人，明好有些奇怪。
因为李秋芳不说什么，倒是还正常，她向来维护信任自己。
只阿楚这个小米椒，一碰到就要炸的，见自己这么做主，早就呛声了，今天还真的就忍住了。
“妈，你想回去上班吗？”明好道。
“明好，那你觉得呢？”李秋芳有些犹豫地看着明好。
明好拿不准李秋芳的想法，只说明白，“妈，你不用管我们，更不用想什么有的没的，我们能顾好自己呢，你也别听那个黄科长说那些弯弯绕绕，你就觉得，你自己想不想再回食堂上班，你回去，我肯定支持你，不回去，我们也支持你！”
李秋芳果然还是纠结了，这么多年，她鲜少有什么选择，当初孩子爸不在了，她连哭都不敢，只一心想着两个孩子怎么办，一年年的就这么挺过来了。
如今明好这么说，她想了又想，见明好用坚定的眼神望着她。
她一咬牙，摇摇头，“我……我不回去了，我这人受不得气，就算是下田赚工分，也总不至于饿到自己！”
她这个决定明好倒是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那就太好了！”明好抓着李秋芳的手，狠狠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手还伤着呢，可不兴这样，怎么高兴成这样？”李秋芳也有些失笑。
明好当然高兴了，把那天沈图强被嫁祸的事情说了一遍，“所以妈你看，他这人就是奸诈，这时候肯定想请你回去，不过瞧着他这幅样子，我还真的担心你回去被他算计，到时候有苦说不出，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回去，我们当然也不至于就怕他！”
“你是说，他……”李秋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好过去给她二哥送饭，那边饭菜差，大家闹起来了，然后又遇见领导，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仅仅只是运气吗？
恐怕也不太见得，看着明好这永远胸有成竹的模样，李秋芳简直不能平静。
“妈，我说什么来着，天阔不在家，这个家就有我当家作主了，他去城里，我就是咱家的男人！谁也别想欺负了咱！”明好只差拍胸脯保证了。
李秋芳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妈，你也别想太多，安安心心在家休息几天，到时候，嘿嘿，有一个大好消息告诉你！”明好卖了个关子。
至于是什么好消息，现在还没到时候呢。
反正明好说什么，她就愿意相信。
李秋芳很是没想到，她原本还以为不去上班了，明好会忧愁，会埋怨，毕竟天阔腿没好，失去一份工资，以后就艰难了，但是她也做好准备解释了，就算是没有工资，照着分粮食的时候看，青川村的工分也不少了，上满工，能分到的钱也不会少。
没想到……
何花早上还嘲笑她没有依靠呢。
李秋芳绷着精神，做了晚餐。
三人高兴吃了，阿楚还特意洗了碗。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秋芳独自窝在被子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欢喜的。
第120章 儿子，你有个好媳妇
天刚蒙蒙亮。
青山村依旧还在一片静谧之中。
李秋芳就起床了，虽然昨晚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各种胡思乱想，也就是后半夜的时候，她才眯了一会儿。
可今天早上起床，她比谁都神清气爽。
仔细熬了一锅粥，又蒸了一碗土豆，小咸菜也炒好一碗，土豆还特意放灶上热乎着，看了看堂屋门，阿楚跟明好应该都还没起床，她笑了笑，她这才出了门。
一路上，她都嘴角含笑，从青川村一气儿走到镇上，都不带大喘气的。
镇上好些个地方还没有开门呢，她心无旁骛，直接就去了邮局。
楚天阔从来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田佩荣年纪到了觉轻。
两人已经早早吃过早饭，在客厅里讨论，茶几上摆着一堆图纸。
叮铃铃的电话声，在这清晨尤其刺耳。
谁这么大清早的就打电话，要不然就是有急事？要不然就是那不太懂事的……
不管是哪一种，楚天阔认为都不太可能找自己。
所以，田佩荣把听筒递过来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
明好？早两天不是刚打过电话没事吗？难道出事了？
“天阔……”一听见天阔的声音，李秋芳在那边直接哽咽了。
她这么一激动，根本没有办法说话，仿佛此时她这种激动的心情只能跟儿子诉说，所以才会大清早地跑出来打电话。
可电话一接通，她竟说不出话来。
“妈！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楚天阔立马就急了起来。
要知道李秋芳性子爽朗坚强，他自从记事之后，根本就没看见李秋芳哭过。
哪怕在他当时伤了腿，站不起来的时候，李秋芳也是乐观的，这一次为何会如此失态，也就是说，这一次的事情不小。
会有什么事情？村子里那边按理来说他已经拜托了楚守仁，青川这边舅舅们也都在……楚天阔思绪立马千回百转。
李秋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抽抽噎噎。
就这么不算长的几十秒，楚天阔已经想了至少五种可能。
好在李秋芳前面哽咽了一阵，总算是控制住了，接着说道：“天阔，妈，辞工了，明好”
一时间李秋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楚天阔这边却是更加急了，辞工？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明好又发生什么事了？一种事情已经完全超出预期跟掌控的感觉，让楚天阔整个人看着都深沉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妈，你听我说，你现在没事吧？明好跟阿楚也都还好？”
“都好，都好，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李秋芳赶紧答道。
楚天阔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只要大家没出事，什么都好说。
然后，马上听到李秋芳念叨说道：“明好有一点不好，她受伤了，你不知道今年修水库的时候，机械厂那边人也来了，然后有一个人掉进沙堆里，明好爬到那个斗车上，最后可算是把人救了回来，她的手臂不小心被划伤……”
楚天阔脸色有些变了，她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虽然李秋芳说的几句简单的，可要真的容易，还需要爬斗车？就没有别人了吗？！
怎么什么都敢做，受伤了？听李秋芳说的时间，看来那天打电话的时候，明好就受伤了，她竟然不说？还给自己保证来着？
楚天阔心里一阵气闷。
“妈，那你说你辞工是怎么回事？你不着急，慢慢从头开始说。”楚天阔道。
李秋芳在这边拼命点头，也不管那边看不看得见，她抓着话筒，说道：“天阔啊，就是早两天，我们的领导来找我……然后我就不干了，我问心无愧！”
这件事情，也不能算太大的事情，李秋芳不至于哭成这个样子，楚天阔立马做出判断。
“但是天阔你知道吗？就是昨天早上，我去修水库的时候，你大伯母还在嘲笑我，说我没人管，没有依靠，还说你腿好不了，我这心里一直都堵着一口气，哪知道，下午，就在下午，那个厂里的领导，到咱家来了。
他一来就给我道歉，还要涨工资，还要让我回去，我不回去了！
他走了，我才知道，这是明好去了厂子里，去给她二哥送饭，然后还做了那些八宝菜跟泡菜，然后又遇到了领导，所以事情就闹大了。
我……我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呜，倒是先享上儿媳妇的福了，明好怎么说的，她跟我说，妈，天阔不在家，我就是咱家的男人！我……呜呜……”
李秋芳哭得有些说不下去，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好像这么多年已经忘记了怎么哭，一旦有了个出口，要把这么多年的眼泪全部都补回来似的。
好在她要说的，也基本上都说清楚了。
楚天阔弄明白了李秋芳为何这么哭，原本应该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心里反而有些发闷。
作为一个儿子，他该是多不合格，当时母亲又受了多少委屈，承担了多少压力，才能敢做出所有人都不理解的决定，搬了出去。
而他自己呢，就做了一些安排就以为高枕无忧了吗？
好在，还有明好……
明好啊。
明好受伤了，伤在手臂，然后听说被辞工回家的婆婆，还拖着受伤的手臂，去送饭？这小狐狸哪里会是巧合，怕是不知道还做了什么吧，要不然怎么会当天下午就有人上门，还要请一个临时工回去？
楚天阔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她拖着那一百六七十斤的身躯，神气活现走进机械厂食堂……
她早两天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原来根本就不是大话。
她做到了。
自己呢？在这边还跟师父讨论两人之间的问题。
楚天阔没能接着想，因为李秋芳又在那边说了，“儿子，你有个好媳妇，明好进了咱家的门，真的是委屈她了，她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你可要好好对她！不然老娘收拾你！”
啪嗒一声，电话挂了。
楚天阔有些哭笑不得。
抓着话筒的手，却一直没有把话筒放回去。
第121章 小姑子要搞事
明好倒是不知道李秋芳早上出门打电话的事情。
她起床喝过稀饭，在外面快走了一圈，因为受伤现在不太方便奔跑，却也不能任由自己胖下去了。
就是饭量，她也是控制着的。
接着就开始准备一些东西给沈图强送饭。
自然不可能还是大盆的肉，却给沈图强单独留了鸡蛋，剩下的就是小盆的泡菜跟八宝菜。
回来的时候还带了消息。
一家子人都在屋子里呢。
“二舅三舅，二舅妈，当时修水库的时候，那事情不好解决，刚好我二哥现在进车间去了，也算是一件喜事，我爸就想着摆两桌，左右咱们都是一家人，就定在今晚，本来他打算过来请的，我想着都不是外人，就带话回来行了，你们别见怪。”明好笑着说道。
“到时候青川那边也有人帮忙，就是大家伙儿聚聚，三舅妈有空也去。”她看着钟春香那眼神，又补充了一句。
当时沈图强被冤枉杀人，虽然不是他操控的机器，但要是当时一个不小心，后果可是非常严重。
好在当时控制的也算是好，楚守仁那边直接带着人，盯着那些乱传话的人，还给人记下名字，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控制了一开始的舆论源头，还有舅舅舅妈那边，自然不必说。
李志国几个，一直都在为他们考虑，哪怕后来人救回来了，也一直跟着到工厂帮忙，二舅妈那……略微恐怖的战斗力，要是发挥对了地方，还真的是让人愉悦的事情。
所以最后圆满解决了，又是秋天农闲的事情，请客吃饭什么的，也应该。
宁凤霞原本就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一听有这事情，当时就乐呵呵起来，“哎哟，图强这孩子厉害啊，当时我就看出他是个牛的，那机器，是谁都能开的吗？！”
对于宁凤霞这种做派，明好早就见怪不怪了，二舅妈这人就是藏不住话，有时候爱吹点牛，好点面子，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于是明好顺着她说道：“二舅妈，说来那天的事情也算得上惊险，要是一般人早就吓到了，当时还多亏你在，才稳住场面呢！”
“那是，就是有些人蔫坏，还想在哪叽叽歪歪，我挠不死他们！青川村那个阿美，还有那个……”宁凤霞一说话，就刹不住车。
“行了，你扯那么远做啥？”李志国知道自己媳妇的脾性，已经说到具体某个人的事情了，赶紧出口制止。
明好倒是没当回事，接着道：“那时候还算是咱们自己人多，可在厂子里的时候，还多亏了二舅跟二舅妈，工厂那么多人呢，都给挡住了！”
要做到这一点其实不容易，至少要完全信任沈英亮。
当时事情发生得快，靠的无非就是，李志国的阻挠，还有宁凤霞的……撒泼。
宁凤霞哈哈拍着腿笑，笑容里说不出来的得意，这么一件事情，够她吹一年的牛了，出来之后多少人跟她打听前因后果，她可是第一现场经历的！
所以这些天，她过得可以算是无比舒坦，还跟说书先生一般带下回分解的。
等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她笑着“我回家做饭了!”
“可不就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让人掉进了沙堆，跑了不说，还要冤枉人！工厂里那么多人也是眼瞎……好在明好你命好啊！你瞧瞧，那些惹了你的有好下场？还有你二哥，现在可已经是真正的工人了！”宁凤霞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这其中的真谛！
明好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话赶话的说到这，李志国开口了，“秋芳果真不去厂食堂了？”
这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恩，不去了，不干那活，总不能饿死！”
现在虽然也没有回食堂上班，可对于李秋芳这么要强的人来说，这被撵回来，跟厂领导来请不去，完全就是两码事。
她腰杆也直了，跟人说话气势也壮了。
用明好的话来说，“妈，你放心，有我们给你争气呢，以后完全可以团灭老太太团。”
李志国见她下了决心，也知道黄科长到家里来过，他也就是随口问问，这个妹妹从小看着长大的，既然不去了，就不去，反正现在村子里日子也好了。
可此时，一直在旁边安静如鸡的钟春香突然开口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人也是缩着的，仿佛总有一个人，下一秒就要一巴掌闪过去的那种畏缩不安感。
“那……那个不去了，听说还涨工资呢，不晒太阳不淋雨的……二十多块钱。”钟春香说的有些磕磕巴巴。
李秋芳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因为她根本都不知道钟春香要说什么。
钟春香显然的，没有那么容易放弃，接着又道：“这……秋芳你不去了，家里也这么多人，都是有空的，进厂多难的事情……”
这一下，明好听懂了。
听懂之后，她就直接问了，“所以三舅妈是觉得，我妈不去了，应该推荐你去是吗？可你也知道，这个我们做不了主，这也不是家家都有名额那种岗位，不去了还能换一个人进去！”
钟春香见明好说得这么明白，赶紧否认，“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既然人家来请了，就问问，问问不行吗？”
“三舅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问过呢?”明好似笑非笑。
李志明出口了，“得了，现在说这些做啥，秋芳从小就会做饭，这去了那边还是那样，别人哪里做的了！再说，有好事还能想不到咱！”
钟春香可不会这么想，她不敢对自己男人说什么，一下眼睛就含了泪，似哭非哭的架势，“我……我就知道这家里我最是没用了，你们都看不上我，这一次我因为回娘家，在天阔媳妇那边出事的时候，没帮上忙，你们都怪我，可我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人家是工人了……”
明好简直无语。
钟春香一边念叨着，一边就要离开。
然而，她最后还是没走。
因为阿楚突然站了起来，她说：“我要进厂了。”
第122章 她要做工人
一时间，全场安静。
阿楚以为大家没有听清楚，又道：“我要进厂，做工人了。”
说完，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李秋芳最先反应过来，“你凑什么热闹，好好读你的书！”
钟春香没走，是因为被阿楚的话给吸引了。
然后李秋芳的反应又有些大。
她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全部明白了。
钟春香脸上的哀怨更是明显，道：“秋芳，你……你就算是看不上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说实话呢，要是阿楚去顶了你的位置，难道我们还能逼你不成！”
这是以为李秋芳让阿楚去厂食堂了。
李秋芳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
李志国是不太方面说自己兄弟媳妇的，只看了宁凤霞一眼。
宁凤霞就笑着说道：“哎哟，说这些做什么，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去灶房那油腻腻的地方，整天洗菜做菜的，烦死人！”
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
没等气氛更加尴尬，阿楚又道：“不是我妈那厂食堂，我不是临时工，我是有名额的工人。”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是咋回事？
李志国此时也坐不住了，问道：“阿楚，你说清楚一些，你怎么去做的工人？”
阿楚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大的决定，但是她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就决定不再更改，她也想过大家肯定会无比震惊，然后羡慕？再叮嘱她好好干活什么的。
看着李志国如此震惊，她胸有成竹说道：“我们家，本来就是有名额的，只不过当时给了大伯那边。”
一句话，明好秒懂。
李秋芳站起来，盯着阿楚，“你是说，你把名额要回来了？！什么时候？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当时已经说好的，你”
在李秋芳看来，当时她口头上跟楚明德那边说好，楚天阔去外地工作，阿楚读书，她们家的名额就给楚明德使用，包括自留地跟房子，楚明德则是要管各种出工以及村子的人情之类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是楚明德不够仁义，没想到……
别人亏欠自己，李秋芳倒是没有什么，自己亏欠别人出尔反尔，这一点她完全无法接受。
阿楚却不管那么多，“就是看电影的时候，村长说了，向前哥要去信用社上班了，加上大伯家本来就有一个名额，他就算是要给堂姐也行，以后向前哥的媳妇也行，我就去要了回来！”
“果真的是这样？”李秋芳颓然坐在椅子上。
明好叹息了一声，说道：“阿楚，你怎么也不跟妈商量一下，当初还以为是大伯那边不讲信用，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在，也难怪。”
难怪看电影的时候阿楚跑不见了，惹得别人用她的借口来冤枉明好跟阿伟，要不是后来楚天阔出现及时，明好要脱身还有些麻烦呢。
难怪后来李秋芳说的时候她一声不吭，又难怪分粮食的时候，楚明德突然说修水库他没有办法帮忙了，还有大伯母那些明里暗里的话。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啊！
当时说好的，自留地给他们种，工厂名额这边也可以让他们，包括老家那边的房子，然后出工什么的，就有楚明德解决。
估计阿楚回去要名额，楚明德也答应了，但是心里肯定不爽，觉得这边不仅单方面撕毁协定，还让小孩子回去要，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他又不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性子。
哎！
阿楚看着明好这般，突兀地笑了一声。
“我说，我怎么说？你又凭什么来说我，这可是我们家的名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阿楚倒是一如既往牙尖嘴利。
明好安安然坐下，她还以为自己愿意管似的。
看明好不说，阿楚却停不下来，接着说道：“我已经看了这么久，可家里如何了，今天吃，明天吃，现在不需要上工也没有什么工分了，就算是明年去挣工分，也要秋后才能分钱，就没有人想过，这么久的时间，咱们怎么过？”
“妈，你看她做什么？她能做什么？是，她也算是有点本事，但那天说是去送饭什么的，做了那么多肉送过去，一大盆……这一个人哪里需要吃那么多，这明显是特意送多了，让那个什么二哥拉拢人情的。搞得我们还多感激……”阿楚仿佛看穿了明好一般，很是笃定说道。
明好嘻嘻一笑，都没当回事，小屁孩愣是要装大人，还像模像样的。
“大人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啥。”明好道。
她总不能被冤枉吧，钟春香那种做派她可学不会。
“就是，阿楚，你嫂子心里有数呢！”李秋芳道。
原本李秋芳就维护明好，现在有这么几次事情下来，越发觉得自己儿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
阿楚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根本就不敢说，因为你根本心里就不在这，早就想好了退路，要不然怎么的就能买那么多肉去送，不就是想着……，反正这个名额你想都别想！”
明好在一旁，也不管亲戚们看自己的眼神，干脆答道，“我还真的就没想，做一个清洁工看把你能的！”
“就你厉害！”阿楚不服。
“当然厉害。”明好回。
“你”阿楚语塞。
明好咧嘴一笑，“我什么我，我聪明可爱又有福气，你就算不夸我我也知道。”
阿楚：你怎么不带着你这一百六七十斤肉上天！
为什么心里就这么堵得慌呢。
她看着这么一屋子的人，终于找到了求助的对象，“外婆”
老外婆原本就半眯着眼睛，阿楚这么一叫，她睁开眼睛来，有些迷糊地看着阿楚。
“外婆，你看她”阿楚又叫了一声。
外婆唔了两声，突然咧嘴一笑，道：“吃肉好，买肉吃好。”
也不知道刚才听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阿楚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外婆又加了一句，“恩，听你嫂子的！”
“好的外婆，外婆说得对！”这么谄媚的，也就只有明好了。
一屋子的人，面色就有些古怪。
阿楚也是有些泄气，又看见正在朝自己使眼色的明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23章 不同意
阿楚总算是明白，自己真的是没人帮忙了。
也不知道明好给她们喝了什么**汤，一个两个的，全部向着她。
既然斗嘴什么的，不是对手，她只拿定主意：“反正名额我也要回来了，工厂那边我也去报名了！我就要做工人了！”
木已成舟，谁都没有什么办法，阿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阿楚，你这个年纪会不会太小了？”李志国问道。
阿楚平静了一些，说道：“我哥现在腿脚不太好，我妈年纪大了，太老的不行，年纪小一点没事，这样就只有我了，到时候我领了工资，家里肯定能过得好的！”
明好：这是没把我当人的意思？
“我不同意！”
婆媳两人都开口了。
阿楚明显顿住。
这件事情，她其实在心里想了很久。
看电影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有些慌，秀珍的话一直在她耳边来来去去的，然后又听说明好要如何为自己打算，哥哥的腿也要治。
心里被忐忑不安的情绪充斥，特别的茫然无助。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需要做点什么。
在放《地道战》之前，楚守仁说的那么几件大好事，其中一件就是，楚向前要去供销社上班了。
阿楚当时可以说是马上就做了决定，没错，她就是要去做工人，等她去上班了，就是自己有工资的人了，再如何也能让家里好好过日子，不用再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为了这件事，她马上就去跟楚明德说了，那边当然也同意了，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有一个名额的，当时抓着两个，也是想着能不能儿女都进去。
所以哪怕后来回来被说，被埋怨，阿楚都一声不吭的。
她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等这件事情做成，她们肯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要知道，她都能养家糊口了。
为了怕家里反对，她还特意去厂子里打听过了，男的年龄不能超过四十五岁，女的年龄不能超过三十五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规定，小的其实也需要到十八岁才能去的。
不过阿楚也问过了，因为她也看到有些人并不够十八岁，听说也是为了照顾特殊情况，过去干活是可以的，还能安排好一些的地方，不过也不能低于十五岁，工资一样发，等到十八岁的时候，就跟别的工人一样，交什么保险还是如何的。
总之，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准备，打探，正好又遇到李秋芳辞工，更是需要这么一份工作。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她们听到这消息，不是狂喜不是夸赞，更不是叮嘱她要好好干活，反而是，不同意？
“你凭什么不同意？！”阿楚不敢说李秋芳，却敢说明好。
明好笑眯眯说道：“因为咱妈不同意呀。”
想抓她的把柄什么的，还太嫩了。
阿楚果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她倔强扭头看着李秋芳。
李秋芳哆嗦着嘴唇，不清楚要怎么说，“你……你主意怎么这么大。”
阿楚红了眼睛，“妈，我知道你辛苦，带着我跟哥哥不容易，可是现在我长大了，我可以去干活了，你现在没有工作，哥哥的腿脚不太好，还需要治病，我去领工资，这样家里不是可以好好的吗？”
李秋芳一个劲摇头，说道：“不行，当时你爸还在的时候，我们就说过让你们上学的，家里就算是再难我也过来了，没道理现在反而要你这个年纪去工作，你才多大啊！”
“我马上就十五了！我不小了，你们别把我当孩子，是，你是想让我读书，你是要让我们过得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心里怎么想？”阿楚有些急了。
趁着李秋芳没说，她又道：“我到这边，根本就没人理我，别人只会笑话我，说我们吸你的血读书，一点都不懂事，在学校里，我就算是学不进去，我也要逼迫自己，就是怕你们失望！
可是现在，我马上就十五岁了，我马上就初中毕业了，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做工人，工人难道不好吗？能有几个女儿家去做工人，读书读书，就这么无望地读书，读完之后呢？又能如何？
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女孩子，就不给我这个名额，就非要留给哥哥，或者她！”
李秋芳没想到阿楚一下爆发这么多，话密集得她根本插不进去，一手甩到阿楚的肩膀上。
阿楚也只是咬咬牙，什么都没说。
明好有些头疼，她不去工厂，之前把名额还回去，并不是什么占便宜，她是真的不想进工厂扫地好不好！
况且国营工厂，再过十几年，还不知道要下岗多少人，哪里就有什么一辈子的安稳存在。
她不过就是想，上辈子那么拼命那么争斗，最后成功了又能如何？还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吗？什么叫成功，什么又叫失败？
倒是不如现在，不缺吃喝的前提下，跟婆婆讨论一下摆酒吃什么，哪天地里收什么，老爹跟二哥那边如何如何，这种才是让她平静的日子。
她一下有了这么多家人，就想好好过日子。
而且现在政策放开了，她做点什么，不比去工厂扫地领那点工资好？
“她当时明明有名额，可以领工资，然后又还回去了，她想什么妈你知道吗？要是她真的拿了咱家这个名额，然后以后呢，我们一家人都要靠她吃饭吗？到时候……呜”阿楚受不了了。
明好翻翻白眼，对这种心思脆弱的小丫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志国几个做舅舅的，在这件事情上，似乎也不太好开口。
“那个，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家还有名额，因为我二哥进车间了，是自己的本事，所以不能算占家里的名额了，但我不想去，做一个扫地工人。”明好定定说道。
“所以现在你放心了？我去送饭的事情，谁在你背后说那些，什么拉拢人是你能想的胡来的？你以为过去做工人就真的那么荣耀，从十几岁开始扫地，扫几十年？妈送你读书还有错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明好一连串说完，就不再搭理她。
仿佛说中了李秋芳的心声，她一个劲地点头，“阿楚，你再想想，你才十几岁啊！”
头一次做决定的小姑娘，没有那么容易妥协。
李秋芳也果断咬牙不同意。
第124章 干个体， 做买卖
一时间僵持不下。
阿楚一心想要不读书做工人，李秋芳说什么都不能同意。
中间夹杂一个，完全不想管这件事情的明好。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才懒得管呢，以前说她，不过就是因为看在自己婆婆面子上，哼！
于是气氛就僵了。
宁凤霞是很不适应这种气氛的，她眨眨眼睛，“这个……难道不是好事吗？阿楚也是懂事，天阔工作有工资，阿楚又是工人了，秋芳你就等着享福就行！”
说完，自己在那羡慕上了，“这可是大好事，阿楚不读书了，这么小就能领工资，过几年，该说亲的时候，又有工资，还是工人，这嫁的人家也挺好的，那些读过书的也不如！”
这么一想着，她突然就觉得，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看着，大家都不高兴？
一个个，脑子出问题了？
钟春香就远没有这么直接了，她哎了一声，说道：“要说这人的命，都是有数的，别人都是这么命好，不像是咱们家，只有下田死做的份，阿楚这都能做工人的，晓玲都不敢想呢，食堂那边都去不了。”
得，没头脑不高兴一出马，就更奇怪了。
“三舅妈，你要是羡慕，就让晓玲姐顶了表弟的位置，不就行了吗？”明好说道。
一句话直接封印了钟春香，看着这幅样子就心里难受。
至于二舅妈，她的想法，估计也是这时候大多数人的想法，要听还是不听，由李秋芳自己做决定。
李志国想了想，跟阿楚说道：“阿楚啊，你年纪还小，以前那是什么年情，咱不也都过来了，现在眼看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你嫂子也说得对，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要不然，就再想想？”
阿楚闭着嘴巴，梗着脖子坐在一旁。
明摆着就是听不进去的。
李志国摇摇头，“秋芳，我清楚你心疼孩子，可这做工人，也不见得是坏事，多少人挤破头也进不去，天阔是有出息的，也不会要去做这个，这名额既然已经要回来了，不然就试试？”
李秋芳头摇得跟什么似的，“不行不行，这要是进里面学个什么技术，才能管自己一辈子呢，这扫地什么时候是个头，阿楚现在才多少岁，以后要是后悔了……”
“我不会后悔！”阿楚犟嘴。
得，又僵持住了。
明好倒是乐悠悠在一旁，看着她们斗嘴。
照她看，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好难的，阿楚这从小一直被保护着的小丫头，居然还有脸质问自己老娘为什么不想想她的感受，这就是没吃过什么苦，要真的早早不让她读书，让她跟别的村子里小姑娘一样整天带弟弟妹妹，大一点就嫁出去，说不定有多羡慕呢！
直接让她受点苦，什么脾气都能治！
末了，还是李志国最后拍板定了下来，“既然如此，你们娘儿两都各退一步！孩子大了，秋芳你也管不了那么多，做母亲的责任你已经尽到了，大家都看在眼里，就让孩子去试试，阿楚这边，你心疼你妈妈也是好的，只是以后怕是没得后悔，干脆就等到了寒假，你再去！
寒假的时候，去厂子里试试，如果你觉得自己不会后悔，回头就去学校把试考了，怎么的也是个初中生，要是后悔了，回头读书也就多下点工夫，什么都不耽误。”
给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好在娘儿两，总算是接受了。
一场好好的事情，被这么一件事情搅合，大家也都各有想法。
明好张张嘴，说道：“那趁着大家都在，我也有一件事情要说。”
“我，要干个体了！”明好根本就不是商量，也就是趁着人都在，说一下。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突然，让大家都差点反应不过来。
“干个体户？”李志国问道。
明好嘻嘻一笑，补充道：“准确地说，是摆个小摊，卖点吃的。”
瞧这大喘气的。
一家人面色都有些复杂。
宁凤霞叽叽喳喳地说：“明好，你可要想清楚哦，一国家二集体，瞎子瘸子干个体！虽然咱天阔瘸……呸呸呸，反正你想清楚！”
钟春香则是一直徘徊在要走不走的边缘，此时听明好这么一说，她倒是道：“这个？摆摊，能赚钱？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卖的东西不是？”
李志国倒是想得多一些，“这个要好好考虑一下，这街上到处抓什么投机倒把分子之类的，还有以前资本主义那一套，咱不能冒这个风险。”
“对对对，明好咱们再想想。你这手也没好呢，赚钱的事咱不急。”李秋芳赶紧说道。
阿楚想说什么，翻翻白眼就不吭声了。反正打心眼里觉得做这个太过丢人现眼，什么不想去做工人，明明的就是惦记着，没办法了才要去做这个。
明好咳咳一声，笑道：“修水库的时候，我不是被逼着做饭吗，这不做不知道，一试，才发现我深得妈你的真传，怎么做怎么好吃！有些人都想着花钱买呢！
所以，上次妈不去机械厂食堂了，我给二哥送饭，那边那么多人，吃成那样，大家工资又不低，吃好一点，也没选择啊！我们刚好去门口卖点，他们吃好点，咱们赚点辛苦钱，这不是都欢喜的事情吗？！
再说了，妈你天天去门口摆个摊，咱就不卖那个假仁假义的黄科长！”
一席话，居然说得李秋芳跟着有些心动起来。
她原本就喜欢做饭，胆子也不小。
只是这么多年，过得有些辛苦，这些更是想都没想过的，明好提出来了，她肯定是要表示支持！
“二舅，你别担心，我街上都打探过了，上回厂办主任去福云吃饭的时候我也问过，他说有些东西确实还没有放开，但是咱这些吃的，是没人管的，你看街上不是都有卖吃的了？我认识个姑娘卖鹌鹑蛋，也是煮熟了卖，没道理咱们卖不行吧？”明好见李志国还在担心，就解释道。
李秋芳眼睛亮闪闪的，“那……那我们就试试？”
“当然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