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世界观
林阳一声长叹,向孟龙潭秉明身份。虽不会巨细无遗,但也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想不到奉先果然另有机遇,监寺大师佛法无边。”孟龙潭笑着念了句佛,他没有纠缠在朱孝廉该不该去的事情上,紧张对峙的空气也缓和下来。”
“我看奉先和这寺里的和尚们,都有些大神通。不知对上画壁中的金甲使者如何?若是他们背后另有高人,你们胜算几何?”孟龙潭似乎开始考虑计划的可行性。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林阳见两人干坐着,甚是无趣,因此从条桌上拿来茶具。这是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这里地处洞庭湖畔,也有些上好的银针。于是他洗茶暖杯,看到舒展开来的白毫和浅金色温厚的茶汤,斟一盏与孟龙潭,又斟一盏给自己。
“好茶!白马寺果然有底蕴。”温润细腻的茶盏,虽看不出来是不是官窑,但入手犹如温玉,触之有暖意,映着黄澄澄一碗茶汤,相映成趣。
孟龙潭不爱喝茶,因此牛饮一口,也就放在一边,耐心地等林阳品茗,说道:“你这人有时候成熟稳重得不像个年轻人,有时候又像现在这般……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嘿嘿,孟兄懂我。”林阳笑嘻嘻,他倒不是真跳脱,却也有些生活情趣。“总是端着有什么趣味,你时而严肃正经,时而率真可爱,时而温柔体贴……”
“又说傻话了,你这孩子还未及冠,怎么就开始想这些歪事。”孟龙潭敲了林阳一记,他并不十分顾忌林阳的身份。
“言归正传,想来孟兄早就从朱兄那里知道,在金甲使者驾临时,我们两个匆忙地藏匿了。而后监寺师父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将我们带了出来,因此,我没有机会正面接触过金甲使者。”
林阳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要想说动一个心志坚定的人,需要的可不是吹牛皮扯大鼓。
“然而,我们与监寺师父交流过,此处画壁应当是佛家拈花一笑的典故演化而成,必然是有佛性的。佛祖慈悲,怎会滥杀无辜?因此,朱兄所说的故事中的男子,定然举动有所冒犯,或者有其他不轨行为,才招致惨剧。我看朱兄的画壁中,言行举止恪守礼仪,同芍药姑娘的结合也合情合理,即便不是佛祖推崇的,也不会因此就受到惩处。”
孟龙潭依旧听得专注,手里来回颠着一个白胖馒头,看不出情绪有何变。
林阳于是继续说:“孟兄你看,现在虽然我也说不清金甲使者的法力,却十分清楚,这画壁画在主持的禅房中,定然是和这白马寺有些牵连。监寺、监寺两位大师,法力比我高强,有精通佛法,想来虽然不一定能够战退金甲使者,却也能够在对峙中保留我和朱兄的性命。我猜,他们对画壁的某些属性是十分熟悉的”
“什么?”孟龙潭顺口接道。
“林施主果然早就猜到了。”
监寺师父推开门,直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鉴真。他随意找了个座椅坐下,才道:“虽然是你求我,我才将心经给你,但……我确实存了其他念头。”
“我猜想,大师近日频频外出,可是和此事相关?”
沉思片刻,监寺和尚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白马寺从立寺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又八十万年。元真祖师当初设立本寺,就是为了兼济天下。然而,千百年间,世事变迁,朝代更迭,出家人不干政,于是,白马寺一直龟缩在这无名山上……”
“大师难道感觉遗憾?”林阳问。
“并不。我只是难过,白马寺辉煌的年代已经不再了。”监寺大师狭长的丹凤眼满含慈悲,语气却有着说不出的伤感。“原本,我们出家人就不喜争端,却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等我悟了佛祖真言,抬手就能将他们通通镇压。”监寺和尚突然又恨声道。
“若是真这么简单,大师现在不应该还在禅房念经吗?”孟龙潭道。
监寺大师噗嗤一笑,灿若雪莲。他接过话头,道:“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不错。虽然我不承认那兰若寺的小妖有什么造化,不过靠着黑山老妖,也混出了一些名堂。师兄,你我修为自然不惧,只是鉴真他们都还稚嫩,若是……”
“什么!”不等监寺不满,林阳先惊呼起来。
“你这小子怪叫什么,吓了老衲一跳。”
林阳此时可顾不上监寺和尚了,他听到了什么……黑山老妖、兰若寺,这,这不是他儿时偶像林国荣大哥演的电影吗?难怪,他在听到孟龙潭的名字时,觉得有些事熟悉,对画壁两个词隐隐约约也有些印象……
“倩女幽魂!画壁!格老子的,老子竟然……”
“什么倩女幽魂?倒是怪贴切,我记得兰若寺,有个小鬼,就是叫小倩吧。”监寺大师咀嚼着这四个字,回头看了鉴真一眼。
鉴真木着脸点点头。
“没什么。没什么。”林阳慌乱地否认,端起一边的茶杯,一口牛饮下去。孟龙潭正冲他露出迷之微笑……
露馅了!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搞得我心里慌乱。”说着抿了抿嘴,才压低声音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佛门净地,别被我玷污了。”
“你这人废话真多,干干脆脆说,别瞎攀扯我们白马寺。”监寺实在受不了他那忽闪忽闪的小眼睛。他不知道,这亮晶晶的小眼睛里,闪烁的是八卦之火。
监寺和孟龙潭两个,倒是倾身恭听。
第四十八章画壁变故
“平日里你们的小僧行迹隐秘,因此,大家都以为这里是一座无名荒山。
这年月家里都不宽裕,想吃点荤腥,就要有胆子。
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的小溪却没有湖边的物种丰富,因此,村民为了找口吃的,只能往山上来。”
“山里吃的多好,两条腿的野鸡、兔子个个体态肥硕,运气好的打了野猪呆鹿,一年的口粮就有了。
即便有时打不了什么好东西,几只麻雀乌鸦,几条冬眠的蛇,也都是肉,这对村里人来说,就是极大的享受了。”
“让你说鬼怪,你怎么偏偏说起吃的来了。”孟龙潭手里的馒头,已经被他啊呜一口吃掉了。如今抱着一杯银针,有滋有味地唆着,好像迟到了了不得的美味。
林阳哈哈一笑,见话题果然转了,就跟他们细细说起了杜撰出来的“山中女鬼和农夫的爱情故事”。
这一聊,就到了月上柳梢。昏睡着的朱孝廉,在三个不停在他耳边聒噪,并用奇怪眼神盯着他的人的视线下,终于绷不住,慢慢睁开了眼睛。
原来林阳讲的就是以他和芍药为原型的故事,一个农夫误入深山,摔断了腿,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所救。
农夫欺负少女没什么见识,半推半就就和人家成了好事。
回头他腿好了,就想起家里的父母妻儿,无情无义地抛下少女就走了……
于是,朱孝廉茫然四顾,就只见到三人你知我知的对眼。
“我这是怎么了,”朱孝廉用手捶了捶脑袋,似乎这样,可以让混沌的脑袋清醒一些。缓过来了,才抬头看向林阳道:“奉先,你终于醒了。你……”朱孝廉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话,还要藏着掖着?”
“我,当日……你当日……”
林阳好歹是浸润在各类才子佳人的偶像剧中长大的,哪里还猜不出他的意思。只是,虽然当时大义在前,却也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的,如今还在这里故作深情……
于是他疑惑地问道:“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朱兄出口就是锦绣文章,怎么突然结结巴巴了?”
“我,我,哎!”朱孝廉说不出那个名字。
“你别戏弄他了。”孟龙潭制止了林阳,又对朱孝廉说道:“不就是个女人嘛,扭扭捏捏的,哪里像个大丈夫。”
“对对,奉先,你,你知不知道芍药她现在如何了?”
“芍药?”林阳拉长声音,“朱兄不是说,百合既然活得好好的,芍药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吗?怎么突然会问起芍药姑娘呢?”
朱孝廉脸色羞赧,有些不知所措。
“哎哟,师父,师父,发生大事啦……”
正在此时,一个小和尚脚步带飞地跑了进来。
监寺用没握佛珠的手,接住了他,缓解了他向前的冲劲儿。“缓口气,坐下来慢慢说。”
说着筛了一盏茶递给他。
小和尚也不客气,一口饮尽,才缓缓道:“师父不是让我们守着那壁画么,我们四个人分成两班,轮着看守。这几天倒是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刚才……刚才,我们看到画壁眨眼间就有了变化……”
小和尚说到这里,目光有些发直。
“什么变化?难道芍药她出事了!芍药我妻,是我的错,不该苟且偷生呀!”朱孝廉神色惊慌,口中连连都是懊悔之词。
“你别吓到小孩子!”林阳拉开朱孝廉,看着小和尚道:“别理他,失心疯了,你继续说,壁画怎么了?”
“那画上的人,突然就变了样子,奇奇怪怪
的模样,和以前不大相同。发髻突然高高的,衣服也变成朱砂颜色,很是艳丽。”小和尚想不出该用什么来形容这种变化。
“妇人模样?”林阳问道。
小和尚不明白什么是妇人模样。
“是我糊涂了。”林阳好笑地拍拍他,说道:“没有其他的了?”
“在这里也说不明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会让他对着壁画指出来,不就一目了然了嘛。”孟龙潭招呼大家一起去看看。
等一行几人来到禅房,果然有三个小和尚坐在壁画前,有两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壁画,还有一个在捡佛豆,见到主持和监寺和尚,捡佛豆的小孩站起来,恭敬地站到一边,另外两个小和尚却一动不动。
“就是这里了,你们瞧,这个姐姐,原来是留着头发,半披散下来,不见装饰。可现在她不仅把头发挽起来了,还带了金银环佩。原来她穿的衣服也是和这个小女孩一样,”他指着小柳模样的少女说,“可现在她成了唯一一个穿红罗裙的人了。”
还真是如此。不过林阳早就见过芍药如此打扮,因此没有惊讶。
倒是监寺,闻言凑到壁画前,伸长脖子仔细研究起来。
“不对!”
“不对!”
林阳惊呼,他如今不仅五感通灵,且对事物的理解也加强了,因此对身边事物的变化十分敏感。
他先前在监寺大师的禅房里看过三次壁画,前两次为了研究这壁画有没有问题,他特意从下至上,左左右右地仔细看过这壁画。之后他又去过画壁之中,与里头的人物情景有过接触,因此,对这画壁的印象深刻细微。
“又怎么了?”
林阳看向朱孝廉,他此时满目都是芍药,无暇他顾。看他神色似喜似嗔,又怒又怨,林阳偏过头去。
“这里头少了两个人。”林阳肯定地说,他走上前去,抬手指着一处闺房,之间此处是以虚写实,从外头往里面看过去,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子。“你看这里,是不是?”
“诶,没有人。怎么会呢?”小和尚随着林阳的手指,定睛一看,才发现纱窗影影绰绰,其实并没有他臆想中的美人,于是摸摸脑袋,“那估计是我一开始就看错了,这里只有一个花架,并没有人迹……”说着,面带羞愧之色。
“乖孩子,你做得好。”监寺和尚也摸摸他的光头,“这里本就在墙角,烛火盈盈,哪里是影子哪里是人物,连我都分不清了,更何况是你呢。”
小和尚闻言,才展开笑颜。
第四十九章看家法宝
林阳失笑,这监寺和尚倒是性情温柔和善。他朝小和尚说道:“你其实没有看错,这里曾经,应该有个人的。”
“真的吗?我就记得,有一个神情有些哀怨的女人,隔着纱窗朝我看。”小和尚顿时开心了。
“只是,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他又看了好几眼壁画,企图找出原因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很细心。”林阳也看着那个地方,他记得那是一个穿浅紫色衣裳的女人,侧倚着窗檐,巴掌大的脸蛋在纱窗的掩映下,看不分明。一头乌压压的长发垂落在窗边。
“哪还有一个呢?”
林阳退后三小步,这样能够将壁画收入眼底,然而他转过身子,看向另一侧,如此几遍,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是海棠。海棠应当在树下荡秋千的,可是,现在却只剩下晃在半空中的秋千了……”
低哑的声音从墙边响起,朱孝廉似乎忍受着巨大的悲痛,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没错,这里也少了一个人。”林阳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这种危机感让他不由浑身战栗。
“那个窗边的女子,是百合……她和海棠,就是我们最后见到的人。”朱孝廉声音似乎哽住,林阳听了却更难受。
“这……”监寺大师迟疑,“我听你们说过,当时金甲使者突然到临,芍药又陷入昏迷了,想来情况万分危急。你们惊慌之下遇到百合,而海棠就是后来给芍药拿来良药的女子……”
“难道她们二人被金甲使者抓走了,或者……”
此时此刻,即便原先最不赞成林、朱二人重返壁画的孟龙潭,也有些动摇。读书人讲衔环结草,若是有恩不报,又哪有什么品德可言。
于是一行人就在监寺师父的禅房里商议,该如何行事才能了解事情经过,若是有人守株待兔等他们自投罗网,又该如何谨慎行事,若是二女真的被抓了,又该如何将二女救出……就连他二人自己遇险之后如何脱逃,都有了妥当的应对之策。
等待几人定出较为周全的计策,林阳一想,择日不如撞日,二女危在旦夕,片刻迟延,说不定就会错失一条人命,于是提议即刻动身。
监寺,少不得要拿出些看家宝贝,其中一件九转金莲生慧剑,品相不凡,莲台佛光熠熠,合抱的金台处,是一柄寸许宽二尺来长的宝剑。宝剑剑刃不过如丝帛,却幽幽的泛着冷光。这就是传说中普贤菩萨所持的智慧之剑。
另一件倒是原来就拿出来过的,不过,原先林阳他们只拿了个简单复刻版本,如今监寺和尚知道事态紧急,匆匆拿出了原版。
原来监寺和尚的禅房,看似简单,无甚么装饰。然而,此处却另有乾坤。外间待客的厅堂中,四扇画壁本就珍奇。他自己个儿念经的佛堂里头,更藏了一处密室。
林阳看监寺和尚轻轻在观音菩萨的杨枝玉净瓶上,敲了渔舟唱晚的最后一节。因着洞庭湖上文人骚客如梭,这首宁静悠远的曲子林阳倒是耳熟能详,虽然家里没有条件学习古琴,也能在两三个音符过去后,确定这所谓的“密码”。
待到最后一声“啪”音落在宫调上,“唰”地一声,菩萨像往右三尺的墙壁,慢慢收回去,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口,里头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所在。
林阳伸头林望,这显然取悦了监寺和尚。于是他领头走了进去,他走了七八步,突然回头朝在入口处的林阳等人露出微笑,一时间密室墙壁上的五六个烛台,“噌”地一下燃起来,暖融融的光晕中,监寺大师竟有了几分庄重慈悲。
监寺大师守在入口处,并不进去,也不让其他人进去。
只看见监寺和尚在烛光中行进,来到一处佛像边。那佛像就是普通的古铜偏金色,佛陀的面容却十分陌生,显然不是殿内的菩萨和罗汉之一。
此处不见蒲团,监寺和尚双手合十,朝佛陀念了声阿弥陀佛,才直愣愣跪了下去。
“啊!”
林阳似乎明白了这人是谁。
监寺和尚拜了三拜,又神色肃穆得给这个佛陀少了三炷香,而后才走到一边的箱笼处,翻出一只灰扑扑的匣子。不过巴掌大小,上面也朴素没有纹饰,监寺和尚双手端着它慢慢走出来,口中还念着佛偈。
“林施主,此物是我寺的传承之物,能趋吉避凶,更能够驱散邪祟。”监寺和尚托着此物,将其交给林阳。
“那里不是正统佛祖之境吗?”林阳一边躬身接过,一边问道。
“你打开看看。”
林阳依言,金灿灿的一卷丝帛,“这不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
“对,这就是我白马寺从元真祖师起,就代代相传的秘宝。”见林阳有些怀疑,又继续说道:“之前那卷,是我参悟了部分此卷后,自己炼化的法宝,虽然法力不及此物万一,也有几分用处。”
不及万一!
这可是极高的赞誉了,那卷经书,就能够勘破佛法幻境,不知道这卷还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呢。
“不错,虽然是我寺的藏宝,我等能够领会的佛法却不多,因此也只能使用部分功用。而此物除了破障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够开辟出一道穿越空间的通道……”
监寺继续说:“虽然它能够穿越空间,凭我现有的法力,却只能让它在画壁和白马寺之间穿梭两次。你二人此次有了防备,只怕再难自如地进入画中世界,此物倒是可以帮你们一次。只是,若是二女被抓走……”监寺和尚知道林阳有股子侠义之心,于是只能言尽于此。
“机会十分宝贵,你们切要珍惜。”
第五十章侠义之心
“机会十分宝贵,你们切要珍惜。”
孟龙潭正拿着佛经像是要把它看出一朵花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胖监寺继续说:“虽然它有破开虚空结界的能力,但凭我现有的法力,却只能让它在画壁和寺庙之间穿梭两次。
画壁只有心无防备的人才能进去。
你二人此次有了防备,只怕再难自如地进入画中世界,此物倒是可以帮你们一次。
只是,若是二女被抓走……”胖监寺知道几人有股子侠义之心,于是只能言尽于此。
林阳和朱孝廉本意想节省一次穿越的机会,于是二人都静坐在禅房中,盯着画壁想要自然而然地进入。
然而不知是不是却如胖监寺所言,他们心中对这画壁已经有了警惕。
难以在此意乱神迷,整整一个时辰,两人依旧盘坐在房中。
尤其朱孝廉眼睛紧闭,眉头紧锁,面色绯红,满头大汗,显然是极想进入画壁,却又不得其法。
还是要在这里用掉一次机会了。
于是林阳打开乌木匣子,对着灿灿经书,念起了胖监寺教给他的口诀。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阵浓郁的金色华光,从经书中投射而出,落在画壁的一处楼阁之中。
林阳觉得熟悉,正待细看,却觉得身体已经轻飘飘,不受控制地缩成一个小点,落在画中的楼阁里,就像梦游仙境一样。
这卷佛经果然神奇,原本朱孝廉,来到画壁之中时,都会神魂恍惚,久久难以平静,仿佛肉身和灵魂就要脱离。
可此次进入,却仿佛踩着绵软云朵,轻飘飘的,一转眼就到了,没有任何不适,朱孝廉奇道:“佛法无边。”
“奉先,芍药的男人,你们来啦。”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林阳还没有站稳,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还没有等林阳回过神来,小柳就一个燕投扑向林阳,一把抱住他一脸欣喜道:
林阳还来不及回应,却又听到有人重重地在门外三步作两步的跑进来。
小柳闻声,高声应道:“芍药姐姐,快进来吧。”
“我就说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你的朱孝廉也来了。”
朱红大门咯吱一声,缓缓向里推开,点点罗裙随风飘动,一个美人款步走了进来。
“朱郎……”她喊道,眼泪随即落下。
“芍药……”朱孝廉一个健步,将她搂入怀中。
“朱郎,你为何还要回来,这里很危险,你不应该回来的。”芍药轻抚着朱孝廉的脸颊,深情款款地说道:
“芍药,我……我是个懦夫。”朱孝廉想到当日如何苟且偷生,如何对芍药毫不留恋,悔恨与惭愧一起涌上心头。
“你知道的,只有你安全,我才能放心。”
芍药握着他的手,摇摇头,双目含情地盯着他的眼睛,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情意。
“如此就好,你们皆大欢喜了。”林阳见他们二人有长谈的迹象,于是出言打断。
此时他方才才发现,这屋子陈设虽然普通,却十分眼熟。
等到芍药推开门,光线投射进来,让他看到衣柜漆面的反光,才又确认这就是他和朱孝廉曾经离开画壁的房间。
他当日就觉得奇怪,那个被自己抓住的金甲神会说:这个房间可以出去。
于是细细打量了屋里的陈设格局,虽然粗粗一看,和屋里楼里其他屋子无甚差别,然而,有些细节却不同寻常。
譬如床前的衣柜,这是这屋子里的柜子,虽然外形和色泽看似寻常。
虽然隔得远却能闻到一股清幽细腻的清香,还有屋子里萦绕着却不令人眩晕的气味,这就是传说中顶级千年香木的香气。
距离十米就能闻到,可见其浓郁,却又不会令人烦腻,又醒脑提神,殊为不易。
林阳仔细看才发现这屋子里但凡家具,皆是上乘法器,可见奢靡。
而院中少女们,虽然每日里彩衣翩跹,妆容精致,住的秀楼也不过简单陈设。
“这屋子为什么不住人?”林阳提出自己的疑惑道:
屋子为什么不住人?”芍药愣了片刻,才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原先这里就一直阳闭的。”
“我们姐妹们胆小,从没想过来看看。却是小柳初生牛犊,瞒着我们偷偷推开门来看过,发现里头并不见什么人迹,于是带了我们过来。”
“是我发现的,我就想着这个姐姐怎么不和我玩,天天关在屋子里,是不是生病了。”
小柳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是个空屋子,却是香喷喷的,闻着觉得很舒服。”
“如此,倒也罢了。”
林阳知道她们这些原住民,也十分懵懂,便不再强问,只是又说道:“我和朱兄是因为两桩事情来了。”
“这其中一桩呢,就是芍药你了。”
说着朝朱孝廉看了一眼,顿了顿又道:“另一桩,却是那百合和海棠,怎么不见在园子中?”
“你们已经知道了……”芍药也很是吃惊。
“哇~~”小柳突然大哭了起来,她这一路都不太言笑,林阳以为她如今心智成熟稳重起来,原还觉得欣慰,不想是另有原因。
芍药一脸沉重的说道:“几日前,我们囚禁金甲使者的事情败露了,百合为了保护我们一力承担被几个金甲使者抓走了。
“也是我的错,她不过代我受过……”芍药说着便开始垂泪。
看着哭泣不止的芍药林阳示意朱孝廉安慰安慰。
果然,在朱孝廉轻声细语的抚慰芍药不一会儿就好了。
芍药沉默片刻,才继续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日她喝了百合的琼浆玉露,不过片刻就苏醒过来。
醒来后听到周围乱糟糟的,依稀有人说起金甲使者。
……
第五十一章百合被抓
“那海棠呢,是怎么回事?”
“海棠她,却搬救兵了。”芍药沉默片刻,才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日她喝了海棠的琼浆玉露,不过片刻就苏醒过来。醒来后听到周围乱糟糟的,依稀有人说起金甲使者。她大骇,于是拽着海棠要去找朱孝廉。
然而金甲使者已经到了,让所有的女孩儿去花厅,他们要检查巡视。虽万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芍药回房,将朱生的痕迹略微收拾,就匆匆出了门。
芍药这厢收拾妥当,却没想到百合那头却出了问题。
原来百合将二人送到厢房,正往回赶。也不知是谁泄漏了消息,或者是金甲使者本领高强,察觉到了不对,在百合刚刚走到花园里的时候,两个高大威猛,神情严峻的金甲使者,正在一丛小柳花旁候着她。
见到她时,二人二话不说,立时将她押解,随后将她带到花厅。此时芍药和海棠才匆匆赶到。
金甲使者严辞呵斥,说百合行止不端,数次勾结凡人,乱了此界秩序,行为很是恶劣,需要收押到天水河畔,日日受水滴之苦。
这天水河说不清来历,只是水中灵力深厚,很是不凡。芍药只是初生神智时,受了天水河一滴灵水,很是受用。然而,这水里的灵力十分强横,当时她用过一滴后,只是站在河边,就觉得浑身被灵力撕扯,若不是及时离开,刚生出的灵魂就要消散了。
因此,天水河虽然就在画壁百十里处,周遭风景秀丽,又有益于人身,却少有人会去玩乐。
“是我不好,那时候,使者问,为何芍药屡教不改,要勾结凡人。我……我是准备说话的,只是,百合低声承认了,我一时间,竟然,竟然又惊讶,又有些松了口气。最后……我也没有勇气……”
芍药眼神含泪。
林阳不由看了她一眼。
“不是这样的,芍药你不要这样。”小柳握住她的手,“我看到了,百合姐姐,她给你使了眼神,她想要阻止你。”
“怎么回事,金甲使者为何会以为,是百合和我们有牵连?”林阳又看一眼芍药,意味不言而喻。
芍药浑身一颤,却垂头不说话。
“我觉得使者们早就认定,是百合姐姐犯了事,若不然,怎么会问也不问,径直将她抓走了。”小柳说道。
“不可能是芍药的,我们都听到了,她和海棠,一起匆匆赶到,她们是最后到的。”朱孝廉也握住芍药的另一只手。
是呀,即便芍药可能存了坏心思,海棠不是和百合亲近嘛。这不可能。
林阳知道,这是自己对她有了偏见。只是若不是她,她浑身颤抖做什么。按下疑惑,他问道:“那海棠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想到找人求助,那人能够制止金甲使者?”
“她去找了净坛菩萨,说起来,倒也和这使者们有些牵连,因此,上一回,是使者们就轻轻放下了。”芍药说的是百合和之前那个男子的事情。
“你们怎么能出去呢?”林阳倒是想起了这一桩事情。
“这,似乎只有海棠能出去,我就见她,出去找过净坛菩萨一次,后来也没见有什么不同。”
“也不知道这净坛菩萨是何方神色?”
并没有人回答他,虽说知道海棠求了净坛菩萨来襄助,却从未见到他出现过,因此,也没人说的出他的身份背景。
“这倒也罢了。先不说这个,既然是去求人,已经几日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林阳又问道。
芍药说有六日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那就不能太过寄希望于她了。
此时,朱孝廉将神色倦怠,彷佛好几日不曾安眠的芍药搂在怀里,小柳也担忧她随时会崩溃,因而小心翼翼的守着她,曾经少不经事的脸上,多了几分郑重。
合着就我一个坏人了。林阳一想自己的质问,对此倒也没有异议,于是问道:“金甲使者还在这里吗?或者是在守着百合?”
“那倒没有,”依旧是芍药在回答。“使者们那日训诫了我等,又将百合带到天水河畔,就离开了。那天水河十分霸道,想来即便是他们,也是有些受不住的。”
“那倒是给了我们机会。荷花呢,怎么不见她?”林阳记得曾经见到百合和荷花形影不离。
“荷花近日一直在佛堂里,为百合姐姐祈祷。”小柳答道。
“那你陪着芍药去休息吧,想来你们有不少离愁别绪需要述说。”林阳对着朱孝廉说道,又说:“小柳,你就陪我去找荷花吧。”
林阳找到荷花时,她果然正在跪经,神色庄重,面带忧虑。
“你竟然回来了。”荷花睁开眼,慢悠悠地说道。
“不只是我,朱兄也回来了,此时正陪着芍药呢。”
“看来你们还有点良心。”荷花这话有些嘲讽的意味,声音微微上挑。
林阳呵呵一笑,只说:“我找你,也是和这相关。”
“什么?我若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我也知道。只是一直有个疑惑,原来我准备找百合解惑的,可是她被抓走了。我又想过海棠,她和百合看着亲近,人也没有什么纷争之心,可不巧她也不在。”
“于是你只能问我了。难道我有纷争之心吗?”
“那倒没有,我怎么敢,荷花姑娘不是个软柿子。”林阳道:“只是你和百合关系最亲近,难免同气连枝同仇敌忾,你说的话也不是十分客观的。”
“算你会说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荷花从蒲团上坐起来,面朝着林阳。
“那太好了。我只是想问……”
“那天百合为什么要假托他人之事,而不直接说是她自己的事情吗?”荷花抢先接过话头。
“那就劳烦荷花姑娘解惑咯。”
“我以为你会猜,是她不愿让人知道她的私事呢。”
“我确实也这样想过,只是,她为何要自愿去受罚,并且你还在这里念佛。”林阳会想到这个,似乎是灵光一闪。
百合若是因为误会,为了保护芍药而上赶着受罚,也说得过去。毕竟故事里的她,已经罹受情伤,一心求死也说得通。
可是,荷花不是海棠,她性格有些强势,又十分护着姐妹,没道理对最好的姐妹不管不顾。这时候,她起码应当寻找个开口的机会……
而她,却恰恰选择了沉默。反而在事发后,做着徒劳的祈祷。这不是她,也不应该是她。
第五十二章潜心修炼
荷花闻言,突然笑了,她容貌艳丽,气质妩媚娇艳,此时一笑,四周的群花失了颜色。
“早该知道,你是个见微知著的人。”
荷花将一串桃木佛珠放在小几上,整个人索性站了起来。“请坐,劳先生听我慢慢说。想来先生才智聪慧,能想出办法来救救百合也未可知。”
“先生对金甲使者,为何不问她人,认定了是百合之事有些疑惑?”荷花抿嘴,也不看林阳点不点头,又径直说道:“确实是应当疑惑的。”
“金甲使者虽然法力高强,严肃正派,却从不毫无缘故就对我们怀疑,更不会有这么重的惩治手段。只其中,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是你,还是百合?”
不会是海棠的,若是她,即便是念在净坛菩萨的份上,百合会被如何处罚,也是很难说的。一个不好就要弄巧成拙。
“先生不妨猜一猜?”荷花有些狡黠。
“这可就有些为难了。若我猜,定然找个与众不同的来猜,因此,常人认为你做这事的可能性大,我却不得不说,是百合自己捅的篓子。”
荷花点头,却不说话。
林阳无奈,这半点提示没有,他又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总不好胡乱猜测的。于是率直地说道:“我就是直觉,说不出百合是怎么做的。但想来,她不是想死,而是想去天水河……哦,我猜猜,那个书生,被囚禁在天水河?”
“是也不是……”
“愿闻其详。”难道他还真猜对了一部分吗?
“事情是我做的,也是百合一起做的。”荷花半眯着眼眸,似乎在回想:“百合倒是想一人做事一人担,不牵连我们。只是,我和她何等熟悉,她的一举一动,我虽不能说完全理解,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她听说了张生的事,唔,就是她的那个书生。”
“那我知道,她为何会告诉我出去的方法了。菩提本无树,心事明镜台。她是个有心人。”
林阳想起芍药和朱举人成婚当日,百合和荷花会对他不满,是因为他提出离开之法。而后他解释,并表达了心意,百合才似是而非地说了句经意。
“想来她好早以前,就开始研究这个了。”林阳说的是那句佛经。
“你说得是,她也是个有心人,自从那个林生之事后,她就开始去找寻这里的不同之处,去寻找出去的方法了。”
“她想过要出去吗?”没想到百合也早早发现,此处有些古怪限制。
“她想找个方法让姐妹们能出去……想个方法保护进到这里的人……她自己倒也罢了,出不出去有什么分别呢……”
听到此处,林阳感觉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是因为恐惧。“那个林生……”
竟然哑然。
“他原本应该在天水河畔,潜心修炼。人呐,就是比我们这些精怪好,犯了事还能够通过修行,驯服暴躁的灵力。不像我们,到了天水河畔,只能直愣愣硬抗着。”
原来还有这等好事,只是张生出什么事情了呢?
“还能怎么了,自然是人往高处走了。”荷花此时对那个林生十分不忿,言谈之中难免有些怨怼。
“既然如此,百合又为何还要想方设法地去那里呢?”
“不去那里,又能够去哪里呢?此处位置封闭,无法进入凡尘,更不要提能上九重天了。”
“海棠不是能够去找菩萨?”
“那是菩萨为她开的通道,我们是进去不得的。若是可以,我不会让她这般自损八百。”
林阳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里有些怅然若失,这难道是一处痴情女与负心汉的情感故事吗?那芍药和朱举人真的会有好的结局吗?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百合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出此下策。她在天水河畔呼天抢地,责骂上天不公,又哭喊林生姓名……那里虽然没有使者真身在守卫,却也有法外化身的镜像。如此大的动静,怎么会不惊动他们呢。”
“如此倒也罢了,只是如此不是更无法让人确信,她会移情别恋,窝藏其他凡人,不是吗?”此时很是说不通,林阳自忖,百合搞不出这种乌龙来。
“你若这样猜,就有些傻气了。谁知道进来的是谁?为什么不能是你林奉先呢?同样的少年才子,一样的风度翩翩,她为了抚平创伤,移情于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荷花似乎终于找回了场子,笑得得意,一双眉目含情的荷花眼,此时更加波光粼粼,分明是笑出了眼泪。
“我便是我吧,然后怎么着,她自己跟金甲使者说,要去找个替身吗?”
“怎么会,如此那使者估计要跳脚,天水河畔指不定就待不了了。若是被气得很了,一掌下来也是有的。毕竟我们人如浮萍,全无寄托……”
她又娇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脸颊绯红,彷佛很是得意。只是,此情此景,她的话语怎么都令人心酸……
“这也便罢了,金甲使者等闲不窥探你们。既然如此,该是你动手了?”林阳问道。
荷花徒手演化出一串晶莹粉嫩的荷花,执在手中,又挽上单髻,将这插入发间:“像不像你们人间的小媳妇?虽然金甲使者他们本就不解风情,我什么装扮于他们不过是草木山石,我却也想试一试呢……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呀……”
这不是对林阳说的,林阳却不能不回答:“总是会有机会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去做。”
荷花又是一串咯咯娇笑,似乎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不过我也确实利用了你一把呢。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一个泼妇?”说着双手叉腰,做一个茶壶状,手指着林阳就要开骂。
“我们两个假作情敌,我骂她偷了我的男人,偷偷藏在了自己房里……又说你进来已好几天,金甲使者找不到,是因为,百合知道了庇护你的方法。”
林阳双目圆瞪,难道这进出的秘诀就那么告诉他们了。若是他们修复漏洞,做出增强版本呢?
“我自然说不知道,百合如今,应当是被拷问此事吧。如此一来,你倒是个不起眼的小罗喽,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说着停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通天之路,也被我们阻断了……”
林阳摆摆手,道:“我素来信逍遥游,对这个阿弥陀佛想来是没有慧根的,去了天水河畔也是耽误了我,还要多谢姑娘让我躲过一劫呢。”
“算你识趣。”荷花终于一声冷哼。
第五十三章从长计议
“那如今百合姑娘在天水河畔如何了?她是想要留在那里等张生,还是愿意回来了呢?若是我们兴冲冲去了,她却不愿意回来,又该如何呢?”
虽然还没有想到将百合解决出来的方法,林阳却十分笃定,能将百合救出来。
“这……自从百合去了天水河,我们就一直没有见过她。她如今好不好,有没有完成心愿,我实在不确定。”
“如此说来,此时还需要从长计议。”
晚间时分,园子里的姑娘们似乎知道来客了,嘻嘻闹闹的出来了。一点没有受金甲使者的影响。
林阳和小柳等人,被众人围在中间,讨论如何处理百合之事。
“要我说,直接问她不就可以了嘛?朱孝廉和张秀才不都是读书人嘛,一定可以像张生一样,直接去天水河的。”
“这怎么说呢?读书人就可以直接去了?”林阳望向荷花,她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你们不要说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了,不如踏踏实实想个办法。”荷花认真起来也有几分架势。
“我就是说说嘛,这也是一种方法。不是说不知道百合有什么想法嘛?我有没有说错。”那姑娘比小柳稍微大一些,五官精致,神情高傲,她撅着嘴说话,也说不出来的可爱。
“这倒也确实是个办法。”林阳点点头,朱孝廉此时也注意到大庭广众之下,不适合过分亲热,因此规矩地坐在芍药身边。
“此事因为你我二人而起,是应当由我俩来解决。”朱孝廉说道。
芍药抿紧嘴唇,手张开又握紧,抓着茶盏,似乎有话要说。
“既然如此,我们午夜就潜行过去,行或者不行,试一试就知道了。只是,若是不行,只怕会惊动金甲使者。”林阳只作没看到芍药的欲言又止,果断地说道。
“如此,你二人……”
林阳也知道此行不会轻松,因此,那方乌木匣子就在他怀里。“我们自然有法子躲过去,你们不必担忧。”
朱孝廉闻言刷的一下看过来,静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们从白马寺过来时,主持曾经给了我们宝物防身。”说着拿出那柄智慧剑。
那柄剑也是个宝贝,因此被主持装在匣子里,朱孝廉一直将它背在肩上。
他解下匣子,将它托着放到桌子上,揭开缠着的棉布,只见玄铁匣子冰冷的光泽冷冷划过。
朱孝廉念了声阿弥陀佛。他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子,从打开的角落里,有一道金光突然蔓延开来。
“啊!”
正对着他的芍药首当其冲,被汹涌的力量,撞得倒向身后的柱子,发出一声闷哼。脸色显见有些灰败。
“芍药……”荷花赶忙站起身,顾不得被带倒的茶杯和鬓角半萎的山荷花,三步并作两步,将面如金纸的芍药扶起来。
原先和她争锋相对的少女,也推开倒在身边的椅子,走到芍药身边,一手搭在她手腕上:“伤了心肺,倒是没有伤到筋骨。需要调养些时日,回头我制些药丸,小柳你过来取。”
朱孝廉匆匆将剑匣关上,才走过来,一脸担忧。他从荷花手中将芍药抱过去,小心托着她,脸色十分难看,口里不住说着安慰的话语。
芍药在他怀里,安静而温顺,听他说什么都笑着。他说抱歉说担忧,她都摇头。
“你这人怎么尽过来碍事了。先把她放在椅子上,不要引她说话,也不要让她牵动心思,否则只怕思虑伤身,伤情更严重。”诊脉的女孩看不过眼了。
将芍药安置好,林阳拉着朱孝廉走了出来,留下小柳和方才的女孩照看她。
“真没想到会这样……”林阳道:“不过转念一想,咱们此行倒是多了些胜算。哎呀!我这记性,一打岔全忘了。我原先还准备告诉她们出界之事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此行顺利了。”
朱孝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荷花领着两人往天水河,此时已经是星夜时分,暖月融融,凉风习习,一路走来,都是朱红绣楼,相似的院子,假山流水也都彷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了。
荷花在一个张嘴衔珠的铜狮子门前停下,只见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手帕包住了,看不出是什么。
“小荷花呀,我就猜着你要来的,你看我给你编的花环。”
铜兽突然开头,雄浑低沉的声音,就像个沉稳的中年人。
“那就谢谢狮大哥了,给我看看。”说着手往前一摊,手中的布包已经不见,变成一个缀着各色荷花的花环。碧绿鹅黄的叶片,衬着粉嫩娇艳的花骨朵,这狮子显然费了心思,各种品类各种花色的荷花,错落有致,显得精巧可爱。
“今天的荷花糕不错呀,嗯,用的就是我上次送你的蜂蜜吧。我吃着比之前甜一些。”
荷花和他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才转到正题上来。
“我就是看到百合被押解过来,才猜到你今天过来。我也听他们说了。”他说的是这院子里门上的其他铜兽。
“他们怎么说的?”
“似乎听金甲使者说,张生已经在佛前挂上名头了,可惜就是有这么个在拖他后腿的。似乎张生也因为百合受了些影响。他们说得隐隐绰绰,我只知道这些了。”
“那关于百合的处置呢?有没有说什么?”
“就是说关在天水河畔,由她自生自灭。也是可怜可叹,怎么偏偏就喜欢上外界的人了呢!”说着,拳头大的鼻孔,朝林阳二人喷出冷气。
“唉,她太傻了……”荷花也难以理解所谓感情,只是摇头,“我们要去找她,劳烦你帮帮忙。”
铜狮子沉默片刻,在开口依旧声音洪亮,“你和我说什么劳烦,太客气了些。并不怎么为难的,你们退后些。”
林阳等人往后退了几步。
一阵红色光晕,从铜兽依附的门上析出。定睛一看,上面的铜狮子已经不见了,那扇门变成了简单的木板门。
“咦,狮大哥呢?他不是说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吗?”荷花奇怪的摸了摸门。
“诺,在那里呢!”林阳指了指地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狮子。
第五十四章牵肠挂肚
小狮子灰褐色的毛发细细软软,杏仁形状的黑色瞳仁水汪汪的,若不是鬃毛厚厚的像个长毛兔子一样,一点看不出它曾经是一个王者。
“嗷呜!”小狮子扯了扯荷花的裙角,欢快地摇着尾巴,好像在告诉她,它就是那只铜狮子。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荷花将小狮子抱在怀里,顺了顺它细密的毛发。
“不用担心,我没有事情。只是此去天水河不比以往,使者在河边留下了禁制,若没有我领路,你们只会迷失在阵法中。”狮子窝在荷花的怀里嗡嗡地说道。
“那你这样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放心吧。”小狮子摊开肚皮,十分慵懒。
出了朱红大门,就是山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是幽幽古柏,明显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湿气。
沿着石阶往下走,不知道走了多远,渐渐能够听到一个女子轻柔嘶哑的歌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是百合,她就像禅房墙上画中的女子,痴痴地守在窗边,看着皎洁的明月,思念着不知在何处的良人。
荷花抱着小狮子,甩开步子就往声音来源处跑去。林阳二人赶紧跟上。
“啊!”
荷花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林阳运行起功法,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荷花身边。
将荷花扶起来,林阳远远地看到,她似乎被一股阻力推了回来,没控制住,倒在了地上。于是他伸出右手,试探性地往四周触碰。
有一个透明橡胶一样的东西,林阳轻轻地往前用力,那橡胶薄膜也跟着向前凹进去。可力气大了,就能感觉到有相反的力,将他往回推。
“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吗?”
“你小子不错,有点见识。”小狮子伸了个懒腰,他刚才被荷花抱着,也跟着倒在地上。不过荷花做了他的肉垫子,因此除了毛发乱了些,并没有受伤。
林阳拱拱手,道:“方才您说的禁制,难道就是这个?”
“我就说你聪明,不错,这里就是第一处禁制了。”小狮子从荷花怀里蹦下去,迈着小碎步,慢悠悠地走到屏障前,道:“这个结界是使者们的法术,没有修为的人撞上了,虽然不能进去,却不会有什么影响。你嘛……”
林阳这就知道,小狮子已经发现他修炼的事情了。
“你要是法力高强,挥一挥手,这结界自然就破了。若是不行嘛,就只能干看着了。”似乎感受到荷花在瞪他,小狮子赶忙加一句:“只能看着我轻松地带你们进去了。”
“那就有劳了。”林阳才不在意这个喜欢在嘴皮子上占便宜的小猫咪呢,因此情真意切地道谢。
小狮子摇了摇尾巴,厚实的爪子在地上擦了擦,撅起后蹄子,冲了出去。“诶?”
“你这进去了,我们也进不去呀?”荷花着急的说道,小狮子无辜的睁着杏仁儿小眼睛,小爪子无措地在肚皮上胡乱抓。
“这确实是个问题,却也不急于一时。”林阳焦急了片刻,就定了心神,说道:“我们此行也就是想问问,百合姑娘想清楚了没有?愿不愿意跟我们出去?还是要在这里苦等张生?”
“既然我们暂时进不去,就劳烦狮子大哥去问问她,若是她愿意,我们自然想办法让她安全出去。若是她不愿意,也要说个让大家放心的理由。让她知道大家都为她牵肠挂肚,除了张生,她还有一群姐妹们呢。”
小狮子捧着爪子看了看荷花,见她没有异议,就转过身跑了。
“若是百合想出来,我们又进不去,如何才能救她呢?”朱孝廉一路都很沉默,到了此处,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屏障边,听百合唱歌。此时他突然说话,林阳才发现,原来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结界。
“此事倒是有好几种方法可以做成,只是我现在担忧的是,百合出去了,是不是还会被金甲使者捉回去?若是姑娘们想要离开画壁,之后会不会再被金甲使者找到呢?”
“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可以离开画壁吗?”
“对不住,我们忘记跟大家说了。”林阳早已经在心里,把要说的话组织了好多次,因此说起来简单明白:“其实,此间世界对我们来说,只是一处壁画。”
见荷花一脸惊诧,林阳继续说道:“你没有听错,我和朱兄三番两次进来,都是因为白马寺的一处壁画。你们就是画中的女子。主持说,这里是佛祖拈花一笑而演化成的秘境,能够历练心智,因此这或许是张生进来后,能够修炼有成的原因。那金甲使者我们猜不出来头,想来应当是哪个菩萨座下的使者或罗汉。”
说到重要的地方,林阳顿了顿。荷花只是侧耳倾听,垂着眼帘看不出在想什么。于是他继续说道:“我见小柳年少却不知世事,而芍药为情所苦,因此向主持建议,想办法将你们愿意出去的女子带出去……也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早先我准备说出来让你们讨论讨论,谁知道除了芍药的事情,场面一乱,我倒忘记了。”
“出去?”荷花低声重复:“外面,就是你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难道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不受拘束地活着吗?百合和芍药可以遵从心意,而不用考虑戒律吗?那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呀?”
荷花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带着无限的期待,又似乎弄不明白外面的意义,有些迷茫。
“出去了,我就取芍药为妻。你们都是我的妻妹,我和芍药会安排好你们的。”朱孝廉似乎勘破了什么,沉静地脸上是少有的沉稳和担当。他在一瞬间成熟了。
林阳侧目,他虽然曾为朱孝廉的孝道感动,却依旧看不起他。因为他反复无常,既没有决断,有没有担当,既做不了伟丈夫,也成不了好夫君。然而此时,埋在他眉头的犹疑和不确定终于消失了,双眼里的坚定证明了他的决心。
第五十五章沉稳和担当
“出去了,我就取芍药为妻。你们都是我的妻妹,我和芍药会安排好你们的。”朱孝廉似乎勘破了什么,沉静地脸上是少有的沉稳和担当。他在一瞬间成熟了。
林阳侧目,他虽然曾为朱孝廉的孝道感动,却依旧看不起他。因为他反复无常,既没有决断,有没有担当,既做不了伟丈夫,也成不了好夫君。然而此时,埋在他眉头的犹疑和不确定终于消失了,双眼里的坚定证明了他的决心。
“这倒是个好消息。”小狮子的声音响起。
“对,是个好消息。我到时候一定去参加你们的喜宴。”林阳抚掌大笑,这一路上的不快和负担似乎都不见了。
荷花虽然还在考虑,却也为朱孝廉的话感到高兴,起码,芍药是找到了良人了。
“百合姑娘说,她想出来。”小狮子叹了口气:“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只是重复唱着歌。你们是没看见呀,那暴虐的灵力,让她脸上,身上都是刀锋一样的伤痕……”
“我问她是不是想清楚了,愿不愿意出来。她原先还推脱,我看她支持不了多久,也知道她只是害怕拖累了我们。于是我就把你先前说的话跟她说清楚了,她又哭了很久,才说对不起荷花、海棠和芍药,对不起姐妹们……我说大家都等着她回来,都很担忧她。说芍药受伤了,海棠又不在,需要她回去照顾呢……”
“从我有记忆开始,百合就一直在照看我们姐妹们。她对我们既像姐妹一样亲近,又如母亲一般慈爱。所以,我们看到她和张生定情以后,很为她开心。真的有一见钟情呀,就为了那一眼,她就愿意帮助他藏匿,谁知道恰好就犯在使者们手里了……”
“放心,我们会把她救出来的,也会把你们救出去!”朱孝廉看着林阳,很是诚恳地说道。
林阳等人回到园子里,小狮子却没有变作铜兽,依旧赖在荷花怀里,卖萌蹭糕点吃。
芍药已经好了许多,吃完药继续躺着养神。朱孝廉进了院子,就撇下林阳几人,大跨步往楼上走。等林阳他们到了芍药房里的时候,朱孝廉已经在温声安慰她,叫她多休息不要操心。
林阳耸耸肩,因着天色已晚,姑娘们大多入睡了。此时也不好将大家都叫醒来,于是林阳和朱孝廉打了个招呼,将荷花和小柳送回房间,自己也熟门熟路地回到之前安排的房间修炼起来。
这一天他精神时刻紧绷着,此时运转起《青冥诀》,感受着那丝丝缕缕精纯的气息进入身体,才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每一个毛孔都打开的感觉实在太棒,他忍不住喟叹起来。
林阳跟小柳来到花厅,此处已经坐了许多姑娘,见到林阳都笑着打招呼。荷花最着急,抱着小狮子频频看向林阳,最后直接问道:“奉先,你昨日不曾细说,到底怎样才能救出百合?并且将我们姐妹们带出画壁之中呢?”
她的话音落下,姑娘们却都平静,想来是荷花在他来之前已经和她们交代过了。
“我和朱兄之前说过,主持师父给了我们些防身的法宝,其中一样十分神奇,能够穿越这画壁世界,如此就能够将百合姑娘先救出去了。”
林阳又跟她们解释,为何将这次机会用在百合处。那结界林阳也能不清楚是什么,更没有破解的方法。他们之中只有小狮子能够自由通过,却也没有力量将百合直接救出来。这条路基本上算是阻绝了,只能使用唯一的方法。
“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只是我们剩下的人呢?”荷花见姐妹们窃窃私语,于是问道。
说到这里,林阳却是没有完全之策。
荷花见林阳沉默,哪里还不明白。又听林阳如此这般把实情说出来,更加难以抉择。
若是她还没有同姐妹们说,她也会赞同林阳的选择
毕竟百合的处境艰难。然而,方才见过了姐妹们那么欢欣鼓舞的神色,她哪里还能那么自私地为了成全和百合的姐妹之情,就剥夺其他人到外面去看看的权利呢。
况且,若是百合在这里,必定也是会反对林阳的选择的。
荷花心下一番思量,终于打定主意:“奉先,你不能这样做。”说着隐晦的看一眼其他姐妹们,又继续说道:“我看朱孝廉的那柄剑是个宝贝,必定有些法力,我们就去那结界边试一试,若是可以,就将百合救出来。若是不行……我们就放弃吧。”
“你……”林阳闻言惊奇。
荷花摇摇头,没有说话。
姑娘们有些懂事的,已经知道荷花做的是什么选择了,因此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应下。有些如小柳先前时一样懵懂的,只听到可以出去,就不再关心其他事情了。
林阳见此,就知道荷花的顾虑。是呀,这些无辜又懵懂的女孩,不应该受他们拖累的。林阳在心里批判了一下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
只是这终归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因此他又望向朱孝廉,朱孝廉沉吟稍许,道:“我也赞同荷花的话,这事情都是我们引起的,还是不要牵连其他人吧。”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达成了默契,只是,他们若是都不出去,这些姑娘们由谁来安置呢?林阳想到这个,跟荷花和朱孝廉商量起来。
“我不出去,百合还在等我去救她呢。”荷花见两人都盯着他,赶忙摇头,表明立场。
“那好吧。”林阳和朱孝廉都理解她的情义。“朱兄你看有什么办法呢?本来自然是芍药为上上之选,只是她本就需要养伤,不能过于劳神……”
朱孝廉闻言,却是丝毫没有困扰,笑道:“寺里不是还有监寺大师在吗?我且修书一封,带给监寺将这里的情况说清楚,他们自然就知道如何处置了。”
林阳哑然,这朱孝廉似乎完全没有处理家事的经验。他哪里是担心这个呢,监寺的能力他自然知道的。只是这么些女孩子突然到了个新地方,不说心里的忧虑,便是生活琐事上,也有许多不便。
第五十六章安排
于是朱孝廉写好信,荷花趁机将大小姑娘们都叫过来,如此这般细细嘱咐了一番,再三强调要听监寺等的安排,不要失了礼数。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应了。荷花知道她们此时听不进话,满脑子都是对外界的憧憬和向往,于是也打住话头,颇为无奈。
林阳让她们都站在花厅中间的空地上,他自己盘腿坐了下来,将随身携带的乌木匣子拿出来。朱孝廉和荷花站在他身后。
他打开匣子拿出那卷经书,口里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在姑娘们哗然之下,一道金光灿灿的通道,就出现在林阳跟前三丈之处。
“你们且进去吧,直接往前走,一个接一个来,不要拥挤。”朱孝廉领着她们排好队,一个个走进去。
“你真的不走了?”朱孝廉最后一次问荷花。
荷花只是新奇地看着通道和林阳,仍是很坚定地摇头。
朱孝廉见此也不再说话,径自退了出来。林阳将经书念完三遍,姑娘们已经都陆陆续续走了,只有最后的小柳和芍药,再三回首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总算是完成了一桩大事。林阳和留下来的朱孝廉、荷花相视而笑。
“有什么好笑的,还有一个大难关在前面呢!”小狮子抱着荷花的衣袖,嗷嗷叫着。
他不懂人们复杂的心思,只是不满意荷花的注意力被别人牵着走。
林阳笑笑,将经书收起来。
此时金光灿灿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已经失去光泽,露出真容。灰褐色的丝绸质地,笔墨只是简单的隶书,原来这是一册汉译佛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穿越空间的力量。
林阳平静的将乌木匣子放进袖口,看了看日头:“已经辰时了,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要在商量一下对策?”
“让我来理一理思路,咱们目前面对的第一关,就是那道结界。我们能拿出来的武器,只有奉先和我手中的智慧剑。其后还有那些关卡……”朱孝廉将颤颤巍巍想要在荷花怀里直立行走的小狮子拎起来,放到椅子上立好。“就只有狮子大哥知道了。”
“不错,我喜欢这个姿势。”小狮子缩着两只前爪,在椅子上蹦了两下,喜得眼睛眯成了弯月。
“第一关是结界,第二关却是阵法,其后还有第三关,就是那两个金甲使者的法外化身。阵法我熟悉,因此你们不需要在这里下功夫。只是,金甲使者的化身……我上回偷偷溜进去,因为气息熟悉,他们倒没有警惕。你们嘛……”
“这么说,如果我们能够破了结界,就到最后一关了。”荷花喜笑颜开。
心真大。林阳苦笑。
“荷花说的是,我们当务之急其实是想想,如何应对这个法外化身。反正咱们破结界的方法就只有一个。”朱孝廉却赞同荷花的看法。
两个乐天派。林阳虽心里有些悲观情绪,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想法子应对,也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典故。”林阳从来博闻强识,虽然对法外化身这个词十分陌生,抓耳挠腮想了一会,也有了主意。
“什么典故?”
“拾得、寒山和丰干入灭。”林阳想了想,似乎是《楞严经》中说的。
“对,那就是法外化身呀。”朱孝廉垂眸思索片刻,继续说道:“这是《楞严经》中的说法。拾得、寒山和丰干是国清寺的禅师。一天闾刺史头痛难以抑制,最高明的医生也无法。突然间一个僧人出现,治好了他的头痛病。闾刺史问他,若再犯如何治疗?僧人说他是国清寺的丰干禅师,闾刺史若是再犯病,可以去国清寺找拾得、寒山二位禅师,并言及不要以貌取人,说二人就是文殊、普贤菩萨的化身……”
“闾刺史于是到国清寺找二人,寺中僧人都说二人举止古怪不逊,不过是个比丘如何能称菩萨?于是同闾刺史去找拾得、寒山。二人听闻是丰干将其来历说了出来,闾刺史又追着二人叫菩萨。于是一路跑往后山,在一座石壁前停下,这石壁突然裂开一道缝,二人笑着钻了进去。众人再回头看,丰干禅师也骑着老虎不见了。菩萨乘愿而来,化作俗世中人,因此我们对待众人要一视同仁、真诚恭谦。”
朱孝廉将故事娓娓道来,末了,他仔细品了品,问道:“这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呢?”
荷花原先为故事中的拾得、寒山的率性之举而着迷,听了朱孝廉的问题,也疑惑地看向林阳。
“这只是我初步的一个设想,你们听听看有什么问题没有。”林阳说:“我听这个故事,确实觉得菩萨们值得尊重,也应当爱护世人。可是,这里也讲了一个法则……”
“我知道,菩萨们怕人家知道他们是菩萨!”
荷花本就听得认真,因此一点就通。
倒是朱孝廉,荷花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他却依旧皱着眉头,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没错,这就是拾得、寒山等人入灭的原因啊。若是没有人说破,他们依旧可以装作普通的僧侣,即便行为出格,举止乖张也没什么。可是一旦被人说破,追随者就会蜂拥而至,哪里还能够静心在人间历练呢?”林阳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这个原因是我自己的看法,或者有别的什么限制,不过不论如何,结果就是,他们被人识破以后就必须入灭!”
“你是说……”朱孝廉不再纠结菩萨入灭的真意,瞬间理解了林阳的想法。
“你们不要打哑谜,要做什么?直接说出来不行嘛!”
“荷花别着急,我听懂了。我来给你解释。”小狮子直立着身子,提着前爪蹦到荷花的怀里,陶醉地伸了个懒腰,才慢慢说道:“这俩个想得就是利用法外化身必须入灭的规则,让那两个金甲使者的法外化身主动遁走。”
第五十七章权宜之计
“想法倒是好,只是,金甲使者法力高深,难道真就这么走了?况且这只是他们的法外化身,若是真身来了,又该如何应对呢?”朱孝廉将想法在脑海中过了几遍,仍旧觉得不是十分牢靠。
“我也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们说,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林阳将两手摊开,无辜地望着两人一狮。
“原来只是权益之举。”朱孝廉点点头,“既然如此,便照这个计划行事吧。”
于是三人带着一只小狮子急匆匆来到结界边,林阳和朱孝廉将各自的法宝都拿出来。荷花和小狮子被勒令退后十几丈,以免误伤。
朱孝廉的智慧剑也是有口诀的,林阳不通佛经,了解的也仅仅是最粗浅的佛法,因此,对这口诀的出处不甚知之。
之间朱孝廉将剑匣子取下来,郑重其事地取出智慧剑,清凌凌的光泽从剑中射出,结界犹如泡沫一般,闪过彩色的光斑。
互换了一个眼神,林阳也用真气引出清灵剑。都是上品宝贝,林阳的清灵剑,被彩光托在半空中,和智慧剑的宝光交相辉映。
二人同时念出口诀,两剑仿佛开了锋,锐利的剑气直愣愣地朝着结界。林阳用意念牵动清灵剑,灵活地穿梭在结界的接触面,见缝插针般快速刺击结界。智慧剑紧随其后。
结界上细碎的光斑越来越多,虽然智慧剑仿佛撞到了一块软胶上,使不上太多的力气,那清灵剑却剑剑有力,在结界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子。
已经有了一点点细小的裂纹,林阳见机,将全身能够调动的真气都使了出来,灌入清灵剑。
这是最后一击,这次要一击必中!
清灵剑带着凌厉的风声,“嘭”地一声,在结界上擦出了紫光,待光芒散落,一道裂缝就那么出现在结界上。
林阳一鼓作气,用清灵剑刺了结界好几下,直到用尽最后一点真气。
此时结界已经不再是透明状的屏障了,而是泛着细微彩光的有些摇摇欲坠的玻璃似的,看不出材质,却知道并不是天然的。
“成了!”荷花抱着小狮子走了过来,拿手锤了一下结界,她用了七八分力气,却没有被弹回去。看来结界上的法力已经崩溃了。
几个人顾不得打扫战场,挨个侧身钻了过去。
结界的两边是两个世界。一侧是花团锦簇,衣香鬓影,一侧却是凄清寂寥,荒草丛生。
这里已经能够听到水声,还有女子略带嘶哑的歌唱声。
林阳看向小狮子。
“百合说,一切要照常行事,免得引人怀疑。”小狮子说道,“这里就是天水河境内了。”
此处地表附着着厚厚的褐色苔藓,湿漉漉的山石嶙峋,几从干枯的盘曲的怪树枝干交缠,却看不见什么青绿的生物。山岚氤氲,溪流宁静。
林阳等人只能听见百合的声音,却看不见她的人,也看不见天水河在哪里。
小狮子抱着胸,拽着荷花不让往前走。荷花低下头看它,它却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竟然只有一条山路。”朱孝廉将衣服鞋袜掖好,林阳也有样学样。虽然觉得此路泥泞不堪,只怕鞋袜衣裳都要脏了,他俩却还是抬腿走了上去。
此间唯有这么一条路,若是不这么走,只怕就要在入口处徘徊一天了。谁知道一天后又会有什么变化。
山中岚雾缭绕,林阳和朱孝廉小心翼翼地踩着碎石和枯枝,想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一些。一路往上,只有些微裸露的山壁土坡,抬头望,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怎么回事?”荷花捂嘴惊呼,林阳和朱孝廉却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丝毫没有停顿。
原来这里在荷花眼中,却不是平静温柔的岚烟和安静祥和的山道。林阳和朱孝廉走着走着,他们周身的雾气就浓郁起来,渐渐将他们裹成蝉蛹,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移动。
最令人惊讶的事情是,明明前路是一片坦途,虽有些淤泥让路面看着不干爽,却也没必要将腿抬那么高吧?然而,林阳和朱孝廉却熟视无睹,抬高了步子,依旧步履维艰。
一阵山风吹乱了岚雾,渐渐和蝉蛹混成一色,分不清彼此。荷花急了,一把将小狮子抓进怀里,赶忙冲进了岚雾中。
“咦?”
明明先前看这是平地,怎么此时再看,却明明是一条山道,直通天际?难道我方才被障眼法骗过去了?难怪奉先二人要那样走路呢。
“别,别走!”小狮子拽住荷花:“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刚才所见到的,才是真实的地貌。”
“怎么回事?”
“哈哈,”小狮子得意地笑了两声,“我不是老早就说过,结界后面还有一关嘛,就是这里咯。”
“这就是阵法?”荷花道:“倒也真厉害,将两个聪明人都骗过去了。”
“可不就是咯。这只是简单的动心阵,就叫他们失了方寸。若是遇上更高明一些的阵法,只怕就要不好。”见荷花实在焦急,他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不过,这就是迷幻人心,不会出事的,就像你之前在阵外看到的一样。”
“不要玩闹了,救人要紧。”荷花有些生气他不合时宜的玩笑。小狮子笑得乱颤的手一顿,表情停留在要笑不笑的扭曲时刻。
荷花虽然火爆泼辣,也不是不知事,于是顺了顺它的毛说道:“是我急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生你的气……”想了想觉得不对:“我虽然生你的气,却也感激你给我们带路,给我们传话……只是,当务之急是将百合救出来,我心里恼得不行,你却在一边放肆玩乐,我生你气也是应该的。”
小狮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道:“好了,我不做弄他们就是了。”于是示意荷花抱着它赶上林朱二人。
“嘿!你们这样走,什么时候能有个尽头?”
林阳和朱孝廉倒不觉得累,只是心里存着事情,一路便没有交谈。不想耳边却突然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总要走到尽头的,难道因为远就放弃了吗?”朱孝廉仰头,看到曲径通幽处,山道尽了,却又在其上有一条小路盘旋蜿蜒。
这里没有烈日,阴风阵阵,细雨绵绵,难免有雨珠滴落到眼睛里。他偶尔举起袖子往脸上擦擦。
“你这样走,永远也走不到的。”小狮子拉着林阳的袖口,一个筋斗,翻到了朱孝廉肩上,也眺望远山尽头。
第五十八章歧途
“走一段是一段,总归我尽了全力。你若是累了,便在我身上待着吧,或者陪荷花在山脚下休息,等我们回来。”朱孝廉道。
小狮子还要说话,林阳却从荷花即将扬起的手上,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我看它不是累了,也不是诚心和你讨论山路有无尽头之类的胡话。要我来猜猜,只怕是你我走了歧途了。”
“怎么会是歧途呢?明明我俩观察过,山下只有一条通道?”朱孝廉停下脚步,垂眸望着小狮子。他是端方的国字脸,眼睛也很方正,看人之时,原先还有些迷惑犹疑,如今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架势。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做坏事,这里的阵法也不是我设置的,我也没有鼓励你们走这条路呀。”小狮子左顾右盼,林阳和荷花却都没有想要救它的意思。
“阵法?”林阳环视左右,“这里和一般的水边没什么不同,山林里的雾气,耳边的水声,泥泞的山路,丛生的青苔,嗯,还有一股密林特有的潮湿的枝叶**的气味……什么阵法可以这么逼真?”
“我倒是没有闻到你说的**的气息,也没有看到什么青苔,就是有些山色空蒙的迷蒙感,又有些夜雨潇潇的凄惶感……”朱孝廉迟疑的说道。
“你看到下雨了!”林阳说得很肯定,可是,朱孝廉的衣袖却干爽没有洇湿,只有衣角沾染了些泥水。
“看来你小子还挺有慧根的。”小狮子功成身退,在朱孝廉宽阔的肩膀上擦拭爪子上的泥,玩得不亦乐乎。
迎着朱孝廉和荷花疑问的目光,林阳说道:“我听说朱兄家里住在山边,和我家仿佛,哪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却因为山势不高,雨季不长,不会有浓重的腐殖质的味道……”
似乎说了个奇怪地名词呢,林阳假装没看到二人一脸的“懵”状态,自顾自继续说道:“朱兄天**漫,爱好诗书礼乐,因此见雨则必想到些诗情画意的场面。而我,从前有机会去过上了年纪、荒无人烟的森林,哪里丛林密布,上百年上千年的古木森森,遮天蔽日,时至今日,依旧为那里的树木苔藓和潮湿的气息震撼,于是想到水边密林,我就情不自禁带入了那些画面和场景……”
“你是说,这都是我们先入为主的幻想,其实并不真的存在?”朱孝廉拿出帕子将手擦干,用干燥的手握了握衣袖,又凑近鼻尖闻了一下:“可我还是觉得它是湿的……”
“我也老觉得空气里的味道上了年纪呢!”林阳感觉到腐殖质气息的时候,就默默想一下朱孝廉那边是下雨天的事情,以毒攻毒,以保持精神清明,渐渐开始不受幻象控制。
哪里有什么泥泞的小路,哪有什么山路盘桓,哪有什么阴雨绵绵,阴风阵阵。拨开云雾之后,这里的真容向他显露。
虽然有些凉风习习,却是个天朗气清,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平坦宽阔的一条大路横亘眼前,两边是细碎的野花绿草,各色树木蓊蓊郁郁,形成一片绿荫。一条小路从绿荫处蜿蜒下去,一路是摇曳的浅蓝、淡紫、嫣红的百合花,摇曳着细瘦颀长的枝叶,身姿婀娜。
林阳将他所见到的情景娓娓道来,空气中的野花香气,让他整个人暖洋洋、醉醺醺的。只是有两条煞风景的肥硕的银鱼,撒欢儿似的在水上嬉戏,不停地弄出“啪啪”的落水声,让他情不自禁想要皱眉。
“呀!我这是在哪里?”
荷花抓着一只鹅黄的蝴蝶,变出一枝香气浓郁的碧桃,轻轻托着它。小狮子难得见荷花如此畅快开怀,于是自发衔了那枝荷花,引着彩蝶翩翩起舞。
“怎么回事?”朱孝廉不明所以,为何他们突然爱上了遛狮子这件事?
林阳强忍住想要发笑的胸腔,起伏了两下,正色说道:“朱兄,闭上眼睛,跟着我慢慢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是《逍遥游》的开篇,其想象奇特,辞藻瑰丽,更难得的是其中所蕴含的,大气磅礴,豁达不羁的情怀。
林阳自习了《九阳震雷诀》后,偏好道家学说,于是也修习了几册道家经书,又以庄子为其最钟爱的,闲暇时诵读,也有平心静气,渐至通明之感。
朱孝廉此时正是为“人己”所迷惑之时。从朱孝廉平常言谈举止就能够发现,这是一个规矩的读书人。他不缺见闻学识,也有处世之道,只是极其固执,认定的东西难以改变。
林阳曾跟他讨论孝义、讨论佛法,他虽然会接受别人的观点,内心却很难有所改变。这种囿于己见无法接受新知,一方面是秉性使然,一方面也可以说,林阳的合纵术还有待修炼。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朱孝廉从幻境中唤醒,就要行非常之法。林阳此时正好想起了百合一句佛经就将其点醒的事情,佛家经义我不熟悉,可道教学说不正好是我所擅长的吗?
朱孝廉虽不解,却十分信任林阳,因此也闭上眼睛,念起了《逍遥游》。时人读书背诵,大多讲究心到、眼到、口到。需要字字句句响亮,不可多少或是错误。(朱熹朱子童蒙须知)因此,朱孝廉渐入佳境,不仅有了气吞万里如虎的架势,还在空地里摇头晃脑,状若醉酒,想来是为文中畅游之状陶醉。
于是林阳也不理他了,找了处朝阳的草地,掸了掸衣服盘腿坐下,眯着眼睛研究河里蹦的起劲的双鱼。
“奉先,我觉得奇怪,明明我和狮大哥一起的时候,看这里也是云雾缭绕,泥泞潮湿。狮大哥能够勘破幻境,那我看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荷花不过一瞬间的放松,见林阳坐了,忙将狮子和蝴蝶放下,过来追问道。
第五十九章老气横秋
“你看到的自然是幻境了。”林阳道:“不要着急,先听我说。狮子大哥他有不畏幻境的本事,所以他知道这里有幻境后,就叫你和他在一起,不要轻举妄动。然而,你在此之前,是不是也准备和我们一起走?于是也一直看着我们的举动?”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其实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我们都看到了泥地,也都看到了山岚水雾。其实原因想想也很简单。我们一路上都在说这里有水气,进来以后,我听他说此处只有一条山道可过,又见朱兄挽裤腿,自然而然,就有了这里山路泥泞,山道崎岖的念头。”
林阳想起了他哥们最爱讲的小故事,“二僧辩论风幡,慧能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想当初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对着随风扬起的窗帘,他俩还争论了半堂课,后来终于接受了他哥们的观点。
“其实我们对事物的感知,一方面来自于事物的具体形象,但是更多时候,我们会用固有的观念和想法来看待和解释事物。这个幻境正是利用了我们思维的困境,它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指示,利用的正是人的所思所想,环环相扣。它根本不需要设置复杂的关卡,让闯入者自己为难自己,就是最大阻碍了!”
林阳并不是个好为人师的人,说起故事来不如朱孝廉激情澎湃、跌宕起伏,荷花却依旧捧场,听了故事还能有所收获。她很快找到了故事和阵法的契合点:“难怪这个阵法叫什么动心阵,只要我们动了心念,阵法就开始启动了。果然神奇!”
“那算什么,还有更神奇的呢!”荷花不和它玩,小狮子没忍住,自己和蝴蝶玩了好一会。到这时候,才抽空插了一句。
“哦,哪里还有比这更神奇的阵法?”朱孝廉显然也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拢着袖子站在一边,好奇地问。
“这里不过是小节,这些使者修炼侧重修行积善,对这种法术到不甚在意。你们若是遇到了道长,可以请教一下,那些都是精于此道的人。”
小狮子不知是什么来历,有时候懵懂贪玩,有时候说话行事却老气横秋。林阳好奇极了,却知道有些**只能等别人主动开口。
“遗憾的是现在无法见识了。”朱孝廉不过叹息一句。
“有什么好遗憾的,这里还有更神奇的呢。”小狮子毛茸茸的细胳膊环抱,一副你们这些凡人的傲娇样。
“哪里哪里?这里虽然比幻境好些,也比不上我们的院子,看久了就腻了。你快说说,哪里有神奇的事物,让我看一眼好马上起程去找百合。”
荷花虽然心里念着好姐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以救人为第一要务。可是,见过了幻境阵法的神奇之处,本就过剩的好奇心被牵动起来。
“嗯?”小狮子拉长鼻音,望着林阳,其他人都好捧场,就他老神在在的,实在打击它的解说欲呀!
“不用理我,我是个惯会拆台的。若是你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发表一下看法……”林阳故意逗它。
“别别别,你可以自己一边玩去。”见林阳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为了在荷花和朱孝廉面前保持高人形象,它赶忙制止林阳讨人嫌的行为。
林阳于是继续盯着水里的两只肥鱼。怎么此河中寸草不生,连野鸭子、鸳鸯都没有一只,怎么会有两只如此肥硕的鱼?
按照小狮子的说法,过了阵法,就到了最后的关卡了两个金甲使者的法外化身……林阳越看,越觉得这肥鱼的鳞片上有着浅浅的金色,难道?
“我不是说了这里有法外化身吗,诺,他们猜猜他俩在哪里?可以发挥想象哦,高大威严的使者们,会选择哪一种生物来化身呢……”
林阳发现,小狮子果然是个极其喜欢设置悬念的人。它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一个裹着皮裘的贵妇人,即将要仰天大笑……得意地笑。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我也不拆你台了。”朱孝廉听完限定条件,环顾一下四周,除了河里的肥鱼,并没有其他生物,而且还是成双成对的肥鱼,很可疑呀!
“你们脑筋都转得好快。”荷花看看野花,看看蝴蝶,那棵看不出年纪的银杏树,嗯,也很可疑呀!“快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原来还不觉得,想一想使者们曾经的形象,我觉得好期待。还是那棵银杏树好了,银杏树和蝴蝶?毕竟它够大……”
我怎么没想到还有植物可以化身呢。林阳侧头,看向那棵茂盛得不同寻常的银杏,金黄的叶子洒落了一地,树梢上也密密扎扎,和整个院子里的春景不同。
这就是人和其他物种最大的不同了。虽然没有非我族类的种族歧视,却在考虑问题时,不自觉就套用人类最通俗的观点和思维。想来朱孝廉也是这样的。
“你们怎么猜到的,我明明已经一直安静地待着……”
银杏树唰唰地落着扇形的金黄色树叶,明明没有嘴也没有五官,林阳他们却听懂了这“唰唰”声的意味。
“是你在说话吗?”荷花迟疑。
“当然。”树叶纷飞了两下。
“好神奇呀!我明明没听见你说的话,怎么就懂了呢?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呢?通过落花让人家了解我在说什么?”
“嗯,你修为到了自然可以了。”我才不会说,是因为无法化形无法修炼出凡人的话术,才只好通过声韵来表达意思呢。
“到什么阶段才可以呢?”荷花打破砂锅问到底。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银杏叶子沉默了一会,又唰唰起来:“不要岔开话题,你们怎么猜到是我的?”
“因为你是一棵强大的树,并且有深厚的功德。”荷花指着银杏树边盛放的花木说:“若不是有你的泽被,她们怎么会开得这样好!”
花木们有些似乎有了灵性,摇动着身子,仿佛是在说你好。银杏树掀起了一阵金色浪潮:“哎,我这个记性,明明他说过我这个破绽的。”
“算了,下次再注意好了。”银杏树突然欢快起来。
真是个活泼的使者。
第六十章极力推崇
“您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是不是……”林阳想说入灭,只是具体该如何操作,难道要表现出极力推崇追捧的样子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诺,这个是菩萨给你们的。”
一根看不出原色的半旧扁担从树梢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了厚重的声音,压着的银杏叶儿却不大动弹。
“这是扁担……”
乡下收作是农家大事,私塾也会在那几日放假,让学子们帮家人去劳作。朱孝廉虽然从小上了私塾,身体又不大好,有时候忙起来,也是需要担些米粮去送餐。因此,他见了扁担两梢的两颗钉子,就知道是用来防滑的。
“使者给我们扁担做什么?难道是要我们担什么东西吗?”林阳也奇怪。
“咦~使者?”银杏雨听了一秒,“我可不是什么使者。这扁担嘛,就是给你们看看咯。让开让开,看够了我要收起来了。”
落在地上的银杏叶此时仿佛有了生命力。汹涌翻腾的银杏叶一波又一波往上涌,近处的叶子推上去了,就将远处的叶子牵引过来……浪潮越来越高,将那其貌不扬的扁担推到了树梢,倏忽,扁担不见了,叶浪也偃旗息鼓。
林阳等人看傻了眼,直到银杏伸着壮实的枝干挠了他们,才回过神来。
“您不是使者?那您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荷花见过它这神奇手段,不自觉变了敬称。
“你猜~~”
银杏是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说了,不论荷花哀求也好,赞扬也好,都不动如山,沙沙的声音也不见了。有风吹过的时候,就自然地落下几片叶子,如同一棵普通的银杏树。
“诶,你们看,那两条肥鱼游走了。”林阳一直关注着河里的两条肥鱼,也许是出生渔家,对肥美的鱼充满兴趣。且这两条鱼独霸一条河,也真是奇怪。
“稍等,让我去抓住它们。我早就觉得它们应该是金甲使者的化身。如此成双成对,又是金色的细鱼鳞,特征非常明显了。”朱孝廉也顾不得衣裳鞋袜,撩起外裳就要入水。
“别,还是我去吧。毕竟,抓鱼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呢。我看这里花木繁茂,草木葱茏,回头我采了能用的调料,给你们烤鱼吃!等着哦!”
林阳说着,一个猛子扎近河里。
他的确是故意那样说的,不知道这有些来历的鱼,怕不怕被人吃了呢?若是怕了,就快快现出原形吧。
两条鱼儿似乎感觉到身后的水流波动,左右摆动着鱼尾和鱼鳍,像两只金色的剑一样刺了出去,一下子就冲了好远。
林阳依赖着从小习起的娴熟水性,也模仿着鱼儿,灵活地摆动四肢,一口气可以憋老长。又加之有真气薄薄地覆盖在他的体表,只感觉身体仿佛到了虚空中,行走间没有一点阻碍。
这就是单方面吊打呀。毕竟,肥鱼们没有法力。
眼见着林阳就要追上两条肥鱼,翻滚的波浪就在他和双鱼之间架起天堑,林阳既要稳住身子不被浪花驱走,又要保持一定的速度,免得两条鱼脱离了他的视线。渐渐就感觉身体轻飘飘,有些拉扯的刺痛,应该是真气使用过度了。
调整一下呼吸,林阳继续往前游,那鱼儿就在伸手之间了。
“奉先,奉先,快停下。”朱孝廉在岸上追着林阳跑,索性这河水虽然宽广,沿岸的路线却平直,朱孝廉能够远远跟上林阳在水里的步伐。
“怎么了?等一下,我抓住了他们再说。”林阳伸出脑袋,对着朱孝廉回应了一声。
“不要……”
林阳只记得朱孝廉惊恐的神情,随后感觉到眼前一黑,身体就轻飘飘不受控制了。
“嘀嗒,嘀嗒……”
水打在岩壁上的声音。
此处是一处岩洞,里头的石柱形状天然,只是湿漉漉的,让人难受。石壁边上有一块大石,虽有些坑坑洼洼,躺个人却是不成问题的。
此时,大石头上有一个闭着眼的男子,他睫毛微微颤动,眼皮慢慢掀起,露出一双墨黑的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
“奉先,你醒了?”一阵忙乱的脚步,接着一个低沉嘶哑的女声回应道。
却是百合从隔着的石壁后面走了出来。她依旧是一袭浅色衣裳,不染尘埃,眉间有些轻愁,然而眉眼却比以往清亮坚定很多。
只是到底在这里受了苦,丰润的脸庞瘦削下来,脸上有些岁月的记忆了。
“百合姐姐,我怎么到了这里?我记得……唔,我在追两条鱼,朱兄在岸上提醒我,有危险?”林阳慢慢回忆起朱孝廉的神态。
“竟然是如此。说来也是缘分了,我一天难得去一次水边,却看到你倒在浅滩上。”
我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又怎么会到了天水河这边?那两条鱼又是怎么回事?说不清楚想不明白,林阳索性将这些放下,跟百合说起他们这一路的见闻经历。
他想要起身,毕竟在女士面前躺着,十分失礼。
“诶哟!”痛死宝宝了,浑身仿佛被车裂过,每一块肌肉和骨头相互碰撞,都有难以忍受的刺痛感。
林阳习惯性地想要用真气修复伤口,然而他仅有的真气也是杯水车薪,只是让伤口看起来好看些。
“我看到你的时候,简直就是个血人了。我用了些方法也不见好,虽知道伤口倒是自己好了。”百合见了只是嘀咕一句,没有追问的意思。
林阳于是安心在这里开始养伤,反正现在他也无力将百合救出去。只能看看朱孝廉那边是否能够找到这里了。
林阳想要计算日期,然而这天水河边却没有日月轮转,树梢上的太阳每天都停留在一个位置,一丝不动。
等他略好一些,就开始在河边踱步。这一天不要紧,他整个人简直惊呆了。
在追小黄鱼的时候,他见到的不过是寻常的河流,虽然宽广平直,也只是平平,比之洞庭湖只辽阔不值一提。然而,此时他站立的地方……
细细的白色砂砾铺就了浅滩,浅蓝色的湖水一望无际,远处还有隐隐约约的冰川和雪山。这里只有蓝白二色,这里只有冰川流水的清凌,这里的风中只有雪粒的味道。这里的世界干净而冷清,有一种远离尘嚣的静谧。
林阳不自觉练起了《青冥决》,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第六十一章来历
“想不到老兄竟然是有来历的人呐!”
林阳本就是为一时心动所驱,临时修炼起来,因此直到他呼入最后一口气收功为止,他一直是站在浅滩上。
潮起潮落,天地悠悠,让他顿觉渺渺,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林阳的大脑和思绪在这一刻急速地旋转起来。
林阳脸色胀得通红,额头上出现豆大的汗珠。他本就瘦弱,如今体态强健些,脸上却没有多少肉。只见他红肿的脸上根根青筋鼓动,仿佛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他体内的真气也开始躁动起来,在他身体内到处乱窜,他只感觉自己成了筛子。
“老兄,你这样可就危险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一股清凉的清泉落在林阳脸上、身上,这水平平无奇,然而,只见这泉水渐渐没入林阳的身体,一丝一毫都没有落在细沙上。
修炼本就是违背物理规律的一件事情
人能够一帆风顺是运气,有不顺心的难免的,强求什么呢!有坎儿,鼓劲儿过了就好。而且,我不过是个凡人,我有境遇难道人家必定没有吗?不过技不如人罢了,没必要自怨自艾。
我看人待物难道没有问题吗?因为片面的了解,就认定一个人的性格,这是人的通病,只是我的身份让我讲这个通病变得极端了。即便率性而为,也要对人事谦卑,我这个毛病何时才能改好呢?
林阳在心里慢慢捋清思路,这是他修炼以来,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完完全全的反思过错。
随着想法渐渐厘清,林阳只觉得一股清气从丹田冒出,不受控制的真气开始按部就班,被这股清气带着在周身行过一遍,又回到丹田之中。
啊,已经筑基三层了。如今我也算是窥到道门了。修心果然是修道的基础,我若是能够时时警醒就好了。
林阳清楚地记得,有股灵液在他身体里游走,才让他的真气顺畅起来。他抬眼一看,果然有一个腆着肚皮的七尺大汉,穿一件墨蓝色短褂,着一身灰褐色短裤,光溜溜的头因为一脸横肉,看着十分和善。
“多谢兄台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林阳拱手,对着一米开外的高壮汉子道谢。
“既然如此,不如你就此离去吧。”汉子粗着声音说。
“什么?”
“我就是值守的使者,你要救的人就是我要看管的人。你也不要说什么忘不忘记的,既然要报恩,不如就这么走了,省得让我不好和上面交代。”
汉子理直气壮。他一双眯缝小眼笑咪咪的。
“这……不行。”林阳还没过脑,就脱口而出。“百合……”
“你这人说要报恩,我就给你机会报恩,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缘。你怎么却出尔反尔。”汉子怒目而视。
修道之人,都是不能轻易沾因果的。汉字给他机会报恩,便是要及时了却因果。
“没有,多谢兄台宽厚……只是,能不能换一种报恩方法。百合姑娘本就是冤屈的,我正准备去找使者们替她洗刷清白。我若是走了,她就得含冤被禁于此了。况且,她的冤情也是因我而起……”
“报恩有许多方法的,我这次不会强行救走她,也就不会耽误你的看守职责。我知道这不算报恩。下次再有机会,我一定还你。只是,君子有所不为,我做不到为求心安就对百合姑娘的苦难熟视无睹。”
“我们又没有关着她,也没有短她的吃食,怎么就是苦难了。你们这些书生说话太麻烦,对了是理,错也是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们了。”
汉子嘟囔着,走了一个张生还不够,又来了一个。
“你说她有冤屈,什么冤屈?”
“这……不知金甲使者们在哪里?我想当着他们的面说。”林阳深知,一句话每经过一个人的口,就会增减一些东西,直至面目全非。
“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汉子哼唧一声,拍拍胸膛,意思十分明显。
你……这略有些反差。
“我听人说,你们应当是法外化身才对。”
林阳还是无法相信,使者诶。
“嘿嘿,这就是我的化身呐。像不像你们凡人说的屠夫,你看我这壮硕肌肉,还有这一身短打。”大汉笑嘻嘻。
您这一脸的横肉最有代表性。
林阳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
“那我之前见到的小黄鱼是什么?”
“小黄鱼?什么样子的?”
林阳想了想,指着天水河说道:“就是在河里嬉戏的两条鱼呀。难道你没有见过?有这么宽,身上的鳞片是浅黄色,像细碎的金子。游起来特别快,还可以引动波浪。”
林阳手脚并用地比划着。
大汉瞅了半天,才焕然大悟:“哦,你还下过水?真是命大。”
大哥,您的关注点不对呀。
不过,林阳捕捉到另一个消息。“这里还有一条路上通道,在哪里呢?”
“嗯,就在那雪……”大汉意识到似乎透露了过多的消息。“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说的鱼我见过呀,就是两条福相的鱼啦?”
福相?原来大哥的什么这么奇特。林阳认定了两条鱼就是肥溜溜的,难以接受其他评价。
“为什么它们能够在这水里游走呀,我之前试过伸手到水里,即便只是一小会,就感觉血肉有些撕裂感。”而且还能养得这样好。
“这个呀,当然是有秘密的啦。”大汉凑过来:“我跟你说,这鱼呀,可是佛家至宝,叫做警昏宝鱼,对之念经可以警昏聩,明心智。正因为它们不凡,寻常河水难以寄身,于是佛子从天山引了千年莲池水来。毕竟有上千年积淀了,你不过刚刚入道,身体还是凡人一样,有什么能够抵抗它的呢?”
“神奇!”若是能够将这两条鱼带回这么去给了监寺,想来能够偿还他们借法宝的恩情了。林阳心里盘算着。
“只是,为什么这鱼会这么厉害?是品种来历不凡,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不曾?”虽然知道这里不缺奇幻,林阳却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