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余烬之铳TXT下载余烬之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余烬之铳全文阅读

作者:Andlao     余烬之铳txt下载     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圣焰

    似乎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芒,视野之内唯有无法辨认的漆黑,伊芙行走在黑暗的甬道内,她依旧在期盼着光明的到来,正如洛伦佐说的那样,久居黑暗的人在看到光明之时,那会是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洛伦佐与伊芙此刻正在更深处,自从胃咀草脱离束缚后,两人就没有停下移动,直到到了这里。

    这位大侦探也不清楚两人究竟在哪,四周都是死寂的漆黑,根本无法辨别方向,而在这时令人疯狂的声音却不断的响起。

    那是来自墙壁之后的声音,诡异难言,令人毛骨悚然,似乎有千百的钢针在轻微的摩擦着墙壁,又好像有数不清的毒蛇卷动着鳞片,发出那哗啦啦的声响。

    “是胃咀草,它是一团血肉与触肢的构体,将它称作是草也仅仅是类似于植物的特性,可它的本质依旧是妖魔,现在它已经脱困了。”

    洛伦佐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但伊芙看不到他的身影,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妙。

    “我们该怎么做?”

    “向上走,我们需要找到出去的路,在这里迟早会被胃咀草吃干净的。”

    黑暗里有手伸了出来抓住了伊芙,是洛伦佐,他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好让伊芙确认他的位置。

    甬道四通八达,而路线也很好确认一路向上就可以了,可随着两人的向上,甬道内开始剧烈的晃动,在大厅时就出现过这种现象,似乎是有人在朝着地宫炮击。

    “会是救我们的人吗?”

    这种要命的情况伊芙已经忘记了洛伦佐利用她的事了,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应该不是,按理说苏亚兰厅是不会有火炮这种重火力的,可今夜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也只有苏亚兰厅,想调动这种火力的武器,他需要向军部申请,但即使申请了也没理由这么快就抵达。”

    灰尘从甬道的墙壁上落下,一重接着一重,似乎下一秒这里就会塌陷一般。

    “除非……除非是有另一群人……”

    整个事件似乎都清晰了起来,洛伦佐艰难的向前,试着找到出口。

    今夜根本和洛伦佐无关,这是萨博与另一股势力的博弈,那些妖魔就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而是那些进攻这里的人,洛伦佐与伊芙仅仅是误入这次战斗的小棉羊。

    “你有闻到什么吗?”

    伊芙嗅了嗅空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洛伦佐拿下了香烟,烟草的清香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他的判断。

    黑暗里传来他清晰的吸气声,沉默维持了些许的时间,随后洛伦佐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拉着伊芙,洛伦佐直接在甬道里跑了起来,毫不在意那些胃咀草发出的声音,两人就像急着送死一样。

    “好消息是有一批更专业的人来救我们了,他们知道用火油这东西封死地宫,妖魔畏惧火焰,这很大程度上能削弱他们。”

    洛伦佐大声喊着。

    “坏消息是我们也在地宫里,他们会把我们一起烧死!”

    黑暗里已经能清晰的闻到那浓重的烟味,在这么深的位置都已经感受到了,难以想象上方究竟烧成了什么样子。

    “那我们还继续向上吗?”

    伊芙顿时也慌了神,继续向上的话势必会与那火海撞个正面,但一直向下的话也是苟延残喘没有生路。

    “向下!地宫这么深,还养了这么多人,它一定有它自己的排放系统,我们需要找到那个。”

    洛伦佐很快便想到了新的路线,在来地宫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旧敦灵的地下排水系统是为整个蒸汽系统服务,它遍布城市的每个角落,庞大的蒸汽从那地底的蒸汽机内涌出,积累的雨水又会重新落下,而这一切最终都会回归泰晤士河。”

    混迹于旧敦灵这么久,洛伦佐早就将有关旧敦灵的一切知识纳入脑中。

    “这地宫里一定有排放污水的暗渠,只要找到那个我们就能直接顺着渠道回到泰晤士河!”

    在逃命方面这个侦探展现了难以置信的可靠性,此刻他也不多做什么掩饰,直接挥起杖剑将视野尽头的铁门斩开,跑了这么久,这是洛伦佐见到的第一扇门,无论里面有什么他都要进去看看。

    铁门崩裂,随后浓重的烟雾涌入甬道,两人刚刚踏入便感到一股炽热。

    这里似乎是那大厅之下,而在黑暗的尽头有火光亮起,且在迅速逼近。

    它身上燃着火,随着前进发出呜咽的哀嚎声,身上的触肢刮擦着墙壁,发出鳞片摩擦般的声响。

    “我猜那就是胃咀草的伴生妖魔了。”

    洛伦佐神色有些难看,正如自然界的花朵一样,胃咀草能够为妖魔提供庇护,但同样的,胃咀草的种子也会寄生在妖魔的身上,在那狰狞的躯体上长出铁枝般的红草。

    抬起了手中的霰弹枪,洛伦佐直接扣动了扳机,随后数不清的弹丸带着巨力撞击在那血肉之上,鲜血溅起,但紧接着更多的触肢从那伤口中长出,剧烈的痛苦与对血肉的**驱动着畸形的妖魔前进。

    “跑起来,看到有水渠样的东西就屏住呼吸跳下去!”

    洛伦佐没有退步,只是对着伊芙冷淡的说道。

    “那你呢?”

    伊芙有些不明白,难道说洛伦佐要一个人对付那个妖魔?

    “跑起来!你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那妖魔开始发力狂奔了,洛伦佐愤怒的大喊着,随后一把推开了伊芙,女孩踉跄了几步,看着那顶在火光前的身影,就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回头用力奔跑了起来,同时大喊着。

    “我在后面等你!”

    这种要命的情况下,居然有人说要等你,如果放在以前洛伦佐能感动的哭出声,可现在不同,情况的危急程度没时间让他想别的东西。

    本质上来说猎杀妖魔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工作,妖魔的一切都在腐蚀着人的精神,更不要说近距离与其厮杀,沐浴着敌人的鲜血了。

    即使是洛伦佐也不敢保证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保持理智,所以伊芙必须离开,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比如接下来这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晓的东西。

    操起锋利的杖剑,就在妖魔即将撞到洛伦佐的那一刻,侦探的身影诡异的扭曲着,以常人的柔韧性这是绝对做不到的动作,但他就这么实现了,从那庞大的身影里找到了一个死角,随后发力穿越过去,同时杖剑切割着身体,带起大片的鲜血。

    妖魔发出嘶哑的惨叫声,紧接着身上的触肢就仿佛苏醒了一般,如同蛇群般诡异的缠斗着,涌向洛伦佐,但迎接它们的只是一道锋利的白光。

    洛伦佐拄着杖剑,微微的白气从他的衣服下升起,就如同蒸汽一般。

    灰蓝的眼瞳开始紧缩,最后变成就像那野兽一般的竖瞳,似乎有东西在他的身体下蠕动,但因为衣服的存在只能看到隐隐的凸起,缓缓的举起剑,剑尖轻轻朝下,他还处于理智的边缘。

    下一秒,妖魔嘶吼着前进,触肢如同挥舞的利剑,只要触碰到血肉,其上那微小的口器就会咬食着一切,可那剑光如雷霆般坠下,如同闸刀斩断了一切。

    身影迅速的翻滚着,在进入那个诡异的状态后洛伦佐的身体机能在不断的被强化,跑的更快,出剑更迅速,甚至说他仅仅是个原地起跳就能直接越过妖魔这巨大的身体。

    在这之后霰弹枪从上方发动了进攻,密集的弹丸精准的命中了妖魔的头颅,在那里打开了一个碗口大的缺口,洛伦佐直接抛弃了霰弹枪,任由它随意的落下。

    这致命的一切都是在短暂的几秒内发生,洛伦佐的身体还停留在半空之中,双腿用力蹬击着墙壁,在这借力下他双手握剑,迅雷般凶猛的刺下。

    那是坠下的雷光,审判妖魔的火剑。

    锋利的杖剑直接顺着霰弹枪打出的缺口刺下,贯穿了妖魔头颅,可这时那胃咀草也捕捉到了洛伦佐,数不清的口器紧紧的咬在他的身上,如同蜂拥而至的群狼,以在深坑时看到的进食速度,洛伦佐在十几秒内就会被啃食殆尽,即使现在他脱身,他的体内也会被寄生上胃咀草,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身体涌出无尽的鲜血,最后只留一具嶙峋的白骨在这妖魔的身上,这本是接下来应有的剧情,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是很难吃的东西,至少对于胃咀草来说是这样的,口器咬穿了洛伦佐的皮肤,贪婪的吮吸着那温热的血,但很快妖魔那本就不多的智商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是令妖魔倒胃口的血,而且洛伦佐的身体上散发出了与它们妖魔相同的气息,似乎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这个人类变成了妖魔,它很困惑,但紧接剧烈的痛苦覆盖了一切。

    血红的触肢将洛伦佐团团包裹,但在那触肢的缝隙里,无尽的白焰从其中释放升腾,灼烧着妖魔的每一处。

    “很痛对吧!”

    白色的焰火里,洛伦佐的神情有疯狂,他的血在燃烧,就像某种化学药剂一样,明明流在体外时毫无效果,但当触及妖魔的血肉时它便开始疯狂燃烧。

    死死的拄着杖剑,鲜血顺着剑刃的纹路延伸至那血肉之下,随后更为剧烈的火焰燃起,妖魔每一寸的血肉都在这圣焰下焚烧成灰烬,但却无法伤害到洛伦佐自己。

    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它试图将洛伦佐甩下来,可这侦探就这么死死的停留在那里,如同钉子一般钉在它的头颅之上,胃咀草一重重涌起,但得到的结果也是被更大的火势吞没。

    轰鸣的撞击持续了很久,如同困兽之斗般,到最后妖魔缓缓的停了下来,它死了。

    圣洁的白焰烧穿了它的躯壳,庞大的尸体内仅仅是尚未燃尽的血肉与灰烬,洛伦佐停顿了很久才拄着杖剑缓缓起身,他的脸色惨白甚至有些站不住。

    与妖魔作战他通常会事先准备很多,但旧敦灵的生活让他忘记了过往的一切,他以为妖魔死绝了,但在今日它们还是找了上来。

    妖魔被洛伦佐的血活活烧死了,但同样洛伦佐也因失血过多有些恍惚,捡起霰弹枪,用杖剑当拐杖一般缓慢的前进着。

    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身后,那是洛伦佐的脊柱,但与正常人的脊柱不同,他那里有十分明显的凸起。

    “缚银之栓依旧完好……”

    他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感到庆幸。

    可就在洛伦佐准备放下警惕时,那来自本能的警告再次升起,来自洛伦佐的前方,伊芙离去的方向。

第三十一章 勇气

    别死了啊,洛伦佐霍尔默斯!

    伊芙一边奔跑着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讲真今夜里经历的一切都要比她前半生所有的事件加在一起还要刺激,活在世界暗面里的怪物,以及那些与怪物厮杀的人。

    这世界比伊芙想象的还要复杂,女孩为此苦恼痛苦,但也因洛伦佐而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励。

    那或许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勇敢的人,虽然性格恶劣的不行,但面对那可以摧毁精神的怪物,他依旧有勇气挥剑,这么一比伊芙在他的光辉下显得从未有过的黯淡。

    不知道跑了多久,伊芙一直在向下,她听到了那哗啦啦的水声,是洛伦佐说的水渠。

    女孩直接停了下来,四周是一片昏暗,只有昏黄的电灯照亮并不算大的空间。

    她没有洛伦佐那样的博学,她根本看不清这四周究竟是什么,这时女孩才意识到了洛伦佐的重要性,如果没有那个侦探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可就在这时那一直紧追伊芙不放的声音再次响起了,那蛇群缠绕微弱且清晰的鳞片声,因为那流动的水声,伊芙根本分不清声音从何而来,女孩只有握紧了手中的枪,警惕的看着四周。

    洛伦佐说过那东西会对精神有难以置信的压力,但只要习惯那种恐惧,再凶猛的老虎也仅仅是只危险的大猫而已。

    握紧了手中的枪,伊芙的视线在黑暗里来回扫动。

    思绪在不断的飞逝,一瞬间伊芙想了很多,她想了自己活下来会如何,死去了又会怎么样,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只是会有很多的遗憾。

    一时间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恍惚感,伊芙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的这个样子,记得很久以前自己也是一个喜欢裙子与洋娃娃,非常普通的女孩,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握紧剑与枪了呢?

    意识的黑暗里女孩用力的回想着,一切都在这思考里变得清晰。

    伊芙出生在光辉战争之后,但在伊芙出生前她其实还有三位哥哥,正如那些战争故事里说的那样,她那三位哥哥在她出生前便都战死了,父母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看着自己,将自己视为珍宝。

    有时候很讽刺,三位哥哥的死去令家里永远带着一抹哀伤,但也因他们的死去,父母对于伊芙付出了所有的爱,伊芙的童年简直就是在糖屋里成长。

    那么自己是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伊芙有些想不清了,而在那黑暗里锋利的爪牙瞬息而至,那是令人胆寒的气息,但伊芙依旧提起了些许的勇气,她翻滚着躲过了攻击随后开枪还击,黑暗里暗红的血涌出,在地面上洒下。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可与之前被吓得走不动道不同,伊芙在逐渐适应,拖动着僵硬的身体,她朝着黑暗的一角跑去,这是洛伦佐在甬道里时告诉她的。

    那回忆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根据教团的记载,最开始人类与妖魔共同生活在大地之上,人类用坚固的城墙将自己圈养起来,黑夜来临时便会躲在封死的避难所里,强忍着恐惧不发出任何声音。”

    记得那时洛伦佐是这么说的。

    “黑暗里我们瑟瑟发抖,直到第一团火焰的燃起,照亮这黑暗的森林,它可以令其它在黑夜里迷茫的人群找到方向,但也会让那黑暗里潜伏的妖魔察觉到你的存在,所以光明有时候并不会保护我们。想要杀死妖魔,就要先成为它,潜入那黑暗之中。”

    那鳞片的摩擦声更为剧烈,伊芙甚至闻得到那弥漫在空气里的腥味,她紧靠着黑暗里的墙壁,这样她只要守住自己眼前就行。

    她要活下去,至少要活到洛伦佐赶来。

    这里是一处类似于圆形的庭室建筑,因为弧形的墙壁声音在这之间反射,水声与摩擦声一同响起,让人根本无法判断方向。

    似乎有什么东西轻拂着伊芙的脸,可她蹭了蹭自己的衣袖什么也没有,可能是落下的灰尘吧,女孩这么想着于是猛的抬起手中的枪朝着上方的黑暗开火。

    枪口崩裂着耀眼的火光,映亮了这黑暗的一切以及那盘踞在顶上的妖魔,那是诡异扭曲的身体,惨白的骨骼连接着裸露的肌肉,三四双手死死的扣住了墙壁,锋利的牙齿长出口器之外,密密麻麻的眼球排列其中。

    子弹成功的命中了那妖魔,伊芙在警校学习时她的射击课程可是满分,近距离之下她直接命中了妖魔的头颅,数颗眼球直接碎裂发出那嘶哑的嚎声。

    “冷静,伊芙,冷静下来……”

    女孩默念着随后一个翻滚躲开了下落的妖魔,她的眼瞳布满血丝,手微微颤抖但依旧握着武器。讲道理把这么一个扭曲的梦魇看做一只危险的大猫还是有些困难。

    这就是妖魔的可怕之处了,与其作战的每一刻都是对精神的考验,一旦崩溃就会迎来死亡。

    剧烈的啸风来自身后,那是锋利的爪,在那细长的利爪上还戴着戒指,它看起来曾是人类,但在今夜的诡异下它也成为了妖魔的一员。

    伊芙猛的转身,她很清楚自己已经逃不掉了,拔出短剑用力的挥砍,可女孩的力量显然无法与那妖魔相提并论,短剑与利爪撞在了一起,伊芙只觉得自己虎口一麻,随后短剑无力的被击飞,紧接着纤细的手臂上多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似乎是因为人类血,那妖魔发出了类似于兴奋的嚎叫声,锋利的口器张开,扭曲的手臂死死的抓住了伊芙,那是绞肉机般的口器就这么在女孩的面前展开,不出意外自己接下来就会死于这里。

    就这么结束了?

    可似乎只能这么结束了,数只手臂如同枷锁一般死死的抓住了伊芙,细长的利爪刺入血肉之下,精神愈发崩裂,似乎下一秒自己就会陷入疯狂。

    真是倒霉的一夜,如果自己听父亲的话兴许自己现在正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自己不会知晓什么所谓的妖魔,自己会快乐的成长,直到遇到一个心爱的另一半,在某个景色宜人的小岛上度过余生。

    本该是这样,那么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是母亲病故后夜里酗酒的父亲?不,其实从自己出生时起他就这样了,他在为哥哥们悲伤。熟悉的相框在脑海里升起,可伊芙记不清上面的面容,她只知道那是她的哥哥们,自己是菲尼克斯家的公主,灰烬里新生的不死鸟。

    可活下来的是自己,成为灰烬的却是他们。

    自己享有的每一刻呼吸,每一刻生命都是他们的死换来的,或许是自己明白这个时才变成这样的吧。

    锋利的口器搅动着落下,而就在这时伊芙的身体里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忍着利爪的痛楚,手臂用力挣脱了束缚,随后一拳连带着手枪捅进了妖魔那落下的口器之中。

    那是近乎麻木的痛苦,可伊芙不在乎,极端的恐惧之下有的人会就此疯狂,而有人会陷入歇斯底里的勇敢。

    密集的眼球里倒映着女孩那凶狠且勇敢的脸,眼瞳随着愤怒微缩,如同那野兽的竖瞳一般。

    “去死吧!”

    她大吼着,扣动了手中的扳机,怪异的血肉之下不断响起沉闷的声音,子弹接连不断的贯穿着妖魔的身体,直接从内部绞杀着它的血肉,它一把将伊芙狠狠的摔向墙壁之外,大口大口的血从那口器之中涌出,嘶哑的声音刺耳。

    伊芙重重的从墙壁上摔下,这感觉就像浑身碎了一般,手臂血淋淋带着惊人的伤口,对面的妖魔也不好受,但也仅仅是不好受,它是妖魔,这痛苦的伤口只会激发它的兽性,寄生在身体里的胃咀草纷纷长出,如同狂舞的蛇群。

    懦弱的心终于勇敢了起来,伊芙咬着牙艰难的站了起来,就是死了也不能弱了菲尼克斯家的风头,妖魔再次向伊芙冲了过来,伊芙试着移动,但浑身的剧痛几乎令她昏厥,但最后这个女孩还是动了起来,在那致命的撞击到来前躲开了。

    灰蒙蒙的尘埃随着剧烈落下,狰狞的影子在尘埃的飞扬中扭转挥舞。

    伊芙剧烈的喘息着,她活了下来,又多活了几十秒,但这就足够了,她要活下去,至少活到洛伦佐来,虽然只认识这个侦探没有多久,但那个侦探一个人顶住妖魔的样子确实印在了自己心里。

    洛伦佐霍尔默斯不会死,他敢留在那里一定是能杀死妖魔。自己只要活下去,活下去……

    又一次轰鸣的进攻,胡乱生长的触肢如同飞舞的利剑,伊芙仅仅是被擦到便留下了伤口,鲜血止不住的流淌。

    视线有些昏暗,伊芙感觉自己就像被浸入了冰海里一般,因为失血,她的意志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妖魔的侵袭了。

    看起来就要止步于此了,伊芙望着那不断逼近的妖魔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预料中的死亡却没有到来,似乎有光亮在眼前升起,于是伊芙睁开了眼,炽白的火焰填满了整个视野。

第三十二章 地宫暗流

    疾驰的子弹掠过漫长的距离,划过漆黑的甬道,带着丧钟般轰鸣的巨响贯穿了妖魔的躯体,可这不仅仅是结束,那旋转的弹头上涂有洛伦佐的鲜血,那就好似猛烈的火油,在妖魔的体内引爆。

    炽白的火从那扭曲的身体里迸发,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般,纯白的焰火撕扯着妖魔的身体,将那腥臭的血肉烧焦碳化,微弱的火苗燃起所有的鲜血愈演愈烈。

    漆黑的尽头洛伦佐似乎在低语着什么,他举起霰弹枪,每一次扳机的扣下都伴随着耀眼的火光。

    “秘血苏醒3%,处于稳定值区间,精神判定正常,缚银之栓依旧完好……”

    眼中泛着微光,洛伦佐低语着莫名的话,一边朝着妖魔射击,一边快步而来。

    就如同盛大的焰火,纯白的包裹之下妖魔发出凄厉的声响,那大概是无法扑灭的圣焰,誓要将所有的邪恶燃烧殆尽。

    “伊芙!躲远点!”

    洛伦佐大吼着,伊芙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挪开了稍许,随后那妖魔猛烈的撞击着四周的墙壁朝着洛伦佐而来,与伊芙所处的空间不同,这是一道笔直的甬道,狂奔的妖魔与洛伦佐之间势必会撞到一起,可洛伦佐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那狰狞的身影携带着白色的焰火而来,与那漆黑的人影交锋在一瞬间,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洛伦佐在撞击的最后一刻一记滑铲从妖魔的身下掠过,同时高举着杖剑,染血的锋刃如同烈阳样的火把,将那柔软的腹部完全斩开,随后无尽的白焰从其中涌出彻底吞噬了妖魔。

    洛伦佐缓缓爬了起来,好多年都没和妖魔交过手了他突然感觉自己老了很多,也不回头去看那哀嚎的妖魔,燃烧的身影失去了行动力,它只能呕着鲜血无力的倒下,直到被白焰彻底烧成灰烬。

    “还能走吗?”

    看着伤痕累累的女孩洛伦佐有些意外,他以为伊芙会死在妖魔的手上,毕竟对于大多数第一次接触妖魔的人而言这才是最为正常的结局,可显然伊芙有些不同,这个女孩最后居然没有被那恐怖的压力摧毁,反而激发了挥剑的勇气。

    “我可能骨折了……”

    伊芙强忍着痛苦与泪水,艰难的爬了起来,之前是毫无退路,所以觉得死亡并不可怕,但现在伊芙活了下来,反而感到透彻心扉的寒冷。

    这种大难不死的感觉真的很复杂。

    “那究竟是什么?”

    洛伦佐扶着伊芙两人一起向着更深的黑暗中走去,虽然伊芙没有明说,但洛伦佐清楚她问的是什么。

    “旧时代的禁忌技术……你也看到了,那些妖魔跑的比豹子快,力量比熊还要大,其中有甚者拥有着与人类相同的智力,更不要说它们还有那极难杀死的性质,还有那摧毁精神的魔性了。”

    有时候洛伦佐也会觉得可笑,与其相比之下,妖魔反而是最完美的生物。随意的说着,他拄着杖剑警惕着四周的黑暗。

    “在以前对抗妖魔完全就是靠人命堆,那真是残忍的时代,为了能活着度过黑夜人类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而这技术就是代价得来的产物。”

    为了获胜,教团做的事情可不比妖魔善良到哪里去,但正如当时洛伦佐的导师所说的那样,有些恶行是必要的,只有现在的残忍才能换取另一部分人的存活。

    虽然听起来是个歪理,但洛伦佐倒很认同,即使对于翡冷翠没有什么太多的怀念,可有时他还是会想起那个有些神经质的导师。

    两人都有些失血过多,但洛伦佐还能强些,作为从教团里出来的人,他所经历过的训练早已让他与常人之间变得不同,可伊芙不一样,这个女孩脸色惨白,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

    “这附近有水声。”

    伊芙的声音有些低,她已经有点说不出话了。

    “我清楚,这里应该就是排水渠附近了,打起精神来伊芙,你总不会想在接下来溺死在水里对吧。”

    用力的拍了拍女孩的脸蛋,洛伦佐感到有些不妙,伊芙看起来非常糟。

    那是螺旋向下的铁梯,因为潮湿的空气布满了锈迹,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与似乎是食物**的酸臭味。

    洛伦佐觉得自己似乎找对了地方,在下城区这东西说好听了叫排水渠,说不好听就是个臭水沟,人们的生活垃圾与工厂废料大多直接顺着排水渠排放,最后送至泰晤士河中,在旧敦灵的历史上泰晤士河曾一度成为死河,在市政厅的各种强力改措下,这河水才在逐渐清澈了回来。

    可显然下城区这群人是不会听市政厅的话,一想到接下来要跳进混杂着各自屎尿屁的水里,洛伦佐就有点想吐。

    黑暗里嘶哑的哀嚎依旧,时远时近,那些都是妖魔,数不清的妖魔,现在它们大多聚集在地宫的上方,试图冲击过士兵们的防线,至于洛伦佐遇到的这几个可能是迷路的倒霉孩子。

    危险还在,谁也不能保证迷路的妖魔只有这两个。

    “坚持一下,就要到了,我们会一路漂到泰晤士河里,然后被冲上岸,在这之后你还是菲尼克斯的公主,我还是侦探,今夜谁都会不知道我们来过这里。”

    杖剑凶猛的斩开了铁索,紧接着封死的铁门应声开启,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同时那湍急的水流声正在眼前。

    与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那铁门之后是一个微小的码头,一艘小木船停在肮脏的河水之上。

    “上上签啊。”

    洛伦佐开心的大叫了起来。

    下城区虽然混乱肮脏,但它却充满了财富,可财富是一回事,能将财富运出去又是一回事,洛伦佐本以为这里会是一处狭小的排水渠,两个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憋死在里面,但很显然萨博太贴心了。

    他在管理地宫的这些年里将这里扩建了不少,将这里改造成了一处地下河,虽然不是很宽敞,但也足以令一只小船通过了,这里是隐秘的路线,可以将财富暗中运送出地宫,而且泰晤士河这么长,没有人知道它会在哪里出现。

    “溜了溜了。”

    洛伦佐说着把伊芙抱上了船,站在码头上,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册子,用自己的衣服紧紧裹了几层,然后也放到了船上。

    “那是什么?”

    女孩抓紧了衣服,因为失血与潮湿的水汽,她觉得很冷。

    “萨博的账单,我从那个彩绘玻璃后的房间里找到的。”

    洛伦佐为伊芙解释着。

    “今夜的线索还不够多,但有了它就不一样了。每个管理者都会有这么一本账单,毕竟只要手下的人数一旦上来了,没有账单很多支出会变得很混乱,而一个账单则可以暴露出太多东西。”

    站在岸边洛伦佐拿起了船桨,看起来这要命的一夜终于要结束了,虽然流着血,但这个侦探开心的不行。

    可在这时幽暗的潮湿之中有气流在涌动,就好像有人用剃刀拨动着两人的心弦,它紧绷了起来,最后突然崩断。

    身前的女孩眼瞳微缩,她似乎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嘴巴微张她试着发出警告,可疲惫的身体令她的行动慢了许多。

    一瞬间所有的感官似乎都敏锐了起来,水流涌动的声响,微风拂过脸颊上的毛发,耳边清晰的传来来自第三个人的心跳声。

    洛伦佐从女孩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在那倒影的影子里,自己身后的东西。

    刹那之间洛伦佐做出了抉择,他本有机会向后反击,但他却一脚踹在了木船之上,同时锋利的剑刃破开了他的胸膛。

    女孩尖叫着,她拖动着疲惫的身体试图去救洛伦佐,可木船带着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难道说这次也是运气吗?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身后的声音响起,洛伦佐苦笑着,死死的握住了那刺剑。这一剑本应贯穿洛伦佐的心脏,但在最后关头洛伦佐踹船的那一下反而偏开了些许,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当然不是,人得保持警惕,而不是完全依靠幸运女神。”

    “原来是这样吗?”

    那人说着随后抽出了剑刃,却没有血从其中涌出,似乎那名为洛伦佐的身体里,早已流干了鲜血。

第三十三章 相似的人

    “哦,那么我是如何暴露的呢?”

    幽暗的码头之上,最后的博弈展开,明明是必死的一击,可依旧被洛伦佐躲开。那人很意外,没想到洛伦佐依旧警惕着自己。

    “因为我也是才发觉了这一切。”

    洛伦佐说着同时缓慢的转过身面对那扭曲的人形。

    “这地宫设计之初就是一个温泉关,这里用来隐瞒什么秘密简直在轻松不过了,甚至不用投入兵力,只凭那些妖魔就足以抵抗一切。”

    手捂住了伤口,虽然没有鲜血涌出,但那真切的痛苦依旧。

    “可你在这里留了一条后路,就像你说的‘无人生还’,你说这也包括着你,可这一条暗河暴露了你,你并不想死,那么之前的样子也仅仅是假死不是吗?”

    看着那已经异变成妖魔的萨博,洛伦佐说着但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奇,很显然他也被腐化了,但他没有成为那行尸走肉的怪物,他依旧保持着理智,虽然有着怪物的躯壳。

    之前的矮小已经不再,四肢诡异的生长变得细长,独有的手指变得粗大,好让他能更稳重的握紧剑刃,那斑驳的刺剑上也有类似于肌腱的血肉组织生长,在那诡异疯狂的加持下仿佛活了过来。

    “是啊,我可不能死……没有人能让我死。”

    萨博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混响,他已经近乎非人了,可仍旧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我是个畸形的维京人,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就被奥丁神抛弃了,我的母亲将我丢在荒野里,她可能以为我会死去,但我活了下来。”

    眼球被野蛮生长的肉瘤挤压在了一起,暗红的血管之下,那微弱的目光注视着洛伦佐。

    “霍尔默斯先生,我是生来就被神明抛弃的人,可我也是个生来就在反抗的人,北国的寒风没能杀死我,悲惨的生活也没能将我击溃,我用了三根手指才换来英尔维格的船票。

    有很多人都想杀了我,可都没有成功,我会一直活下去,比任何人都久。”

    就像一场恐怖的演讲,随着发音,粘稠的液体从那锋利的牙缝间流下,浑身充斥着疯狂。萨博生来就是为了生存而战,生命是他仅有的财富了,怎么会因疫医的一句话就如此抛弃呢?

    “说起来,我还是福音教会的信徒呢……”

    想到了过去的事,萨博沙哑的笑了起来。

    “你曾经是牧师,那么霍尔默斯先生,你也被你的神抛弃了吗?”

    浑浊的眼神带着哀伤,有些不敢相信,在那个妖魔的身上洛伦佐居然看到了同情的感情。

    “我从来就没信过神。我生在翡冷翠,那里只有两种人,信徒与牧师。”

    目光微冷,他回答道。

    “信徒不仅要供奉信仰,还要去教堂交钱,可牧师就不一样了,我们礼拜日那天才上班,没有钱了就从募集箱里拿一点,生活很滋润的。”

    明明曾是牧师,甚至是圣堂骑士,可洛伦佐对于那所谓的神没有丝毫的敬畏。

    “那你为何离开哪里呢?”

    萨博问道。

    “作为一个疯子你的屁话似乎有些多。”

    洛伦佐的冷淡的拒绝着,随后那具身体里出现了完全与伤势不符的行动力。

    霰弹枪猛的抬起开火,刺目的火光之后数颗弹丸带着那致命的鲜血射向萨博,可这一次没有命中,萨博那细长的身体从未有过的迅捷,这是那畸形的躯壳无法带来的速度,他轻而易举的躲过了那致命的枪击,随后锋利的刺剑挥下。

    “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很像而已。”

    萨博看着洛伦佐缓缓收起了刺剑,即使是如此迅捷的一剑依旧没能杀死洛伦佐。

    刺剑将支撑码头的木板击碎,破碎的木屑之下,两人的落脚之地变得越发狭窄。

    “我说过,是你成就了我,所以我一直好奇你究竟来自于哪里,我用尽了很多办法,能得到的情报也只有你是在六年前抵达英尔维格。”

    看着那竖立在码头边缘的身影,萨博深情的说道。

    “浑身是血的异乡人,当时没有人觉得你能在那种伤势下活下来,可你做到了,你与我一样,我们都是为了生存而战,为了生存来到英尔维格,来到旧敦灵!”

    面对这种狂热粉丝,回应萨博的只有一声枪响,那敏捷的身影轻易躲过枪击,诡异的利爪如同倒钩般将自己悬吊在湿润的岩壁之上。

    “我可和你不一样,萨博。”

    抬头看着那倒吊的妖魔,洛伦佐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

    “有什么不一样?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我们是同类!”

    萨博嘶哑的大吼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在他手臂肢体的末端鼓起白色的包囊,随后那包囊破裂,新生的手臂在其下张开。

    “你身上有着与我一样的味道,霍尔默斯先生,你身体里也流淌着秘血!”

    他高声尖叫着,随后那新生的手臂狠狠的捅入自己的腹腔,伴随着骨骼崩裂的声音,一对锋利的肋骨被从其中抽出,如同出鞘的剑刃。

    狰狞的身影下一秒便坠了下来,三把利刃从天而降,脆弱的木板根本承受不住这巨力,纷纷崩裂。

    洛伦佐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攻击,明明胸口被贯穿,但却像没事人一样,身影迅速的在露出水面的木桩上行进,还时不时回头开火给予反击。

    “我们一样啊,霍尔默斯先生,我们是同一种人,为了活着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为此吞食秘血!”

    妖魔咆哮着前进,两人交手的瞬间码头便已经被摧毁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排排木桩给予他们落脚。

    骨刃与杖剑撞击在一起,紧接着另一把骨刃与刺剑从不同的方向袭来,洛伦佐试着躲避,可萨博那空闲的手臂一把抓住了他,随后骨刃与刺剑将那凡人的躯体贯穿。

    “其实我已经很老了,我已经快五十岁,只是因为那侏儒的身体,常人很难意识到。

    我这辈子都在为了生存战斗,可最后却要困死于这畸形的身体里,我的内脏在衰竭,我的呼吸变得沉重,甚至说我就连再次扬起风帆都做不到。”

    萨博的倾诉着厮杀着,就像他说的那样,在他看了他和洛伦佐就是同类,两头狭路相逢的饿狼,只有洛伦佐才能理解他的感受。

    “所以这就是你吞食秘血的理由吗?”

    洛伦佐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痛苦,明明被剑刃贯穿,可他却向萨博发问。

    那扭曲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哀伤,他回答道。

    “是啊,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

    即使变成非人的样子,但萨博依旧活着,对于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当然我这还有最后的事要做,杀了你还有那个逃跑的女孩,就没有人知道我活了下来,我可以去一个新的地方,就像我来旧敦灵时那样,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萨博说着疯狂的笑了起来,秘血已经重度腐蚀了他,他不仅仅是**转换为妖魔的存在,就连他的意志也开始逐渐步入疯狂。

    “你做不到的,开启一段新生活的代价是彻底抛弃过去,你能做到吗?萨博。”

    那话语就像在嘲笑一般,如此近距离下霰弹枪发出雷鸣,破碎的弹丸贯穿了妖魔的躯体,紧接着如同火燎的刺痛感从身体的每一处传来。

    那是凄白的焰火,从那贯穿的骨刃缝隙里里释放,如同被火刑的异端,洛伦佐拥抱着萨博一同沐浴在圣洁的火焰之中。

    随着那凄厉的嚎叫,萨博挣扎着从洛伦佐的身边脱离,锋利的剑刃将那燃起的血肉直接斩下,猩红的皮肤上布满烫伤的水泡。

    “萨博,我们或许相似,但从一开始我们便是不同的人。”

    黑暗的另一端焰火熄灭,洛伦佐的声音慢慢传来,他踩着一个又一个的木桩,握着杖剑与枪。

    那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似乎从这一刻起那个名为洛伦佐霍尔默斯的侦探死了,某个一直潜伏在那黑暗深处的恶鬼取代了他的意志。

    “你是为了生存才成为了怪物,而我是为了与怪物厮杀才活到了现在!”

    那是直击灵魂的咆哮,于受伤的躯体开始诡异的愈合,那蔓延至整个后背的纹身似乎活了过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惨白的皮肤上游动。

    【秘血苏醒7%,脱离稳定值区间,缚银之栓开始融毁。】

    炽白的辉光从那灰蓝的眼瞳中升起,萨博只能看到被急速拉扯成白线的剑光,随着男人巨力的踏击,木桩逐一崩毁溅起大片的水滴。

    那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当萨博意识到这一切时那犹如恶鬼的男人已经将杖剑送入了他的胸口,炽白的焰火在那剑刃之上熊熊燃烧。

第三十四章 黑天使

    崭新的时代已经到来,滚滚的车轮无情的将旧时代的一切碾过。

    似乎有千万只飞鸟在尖叫,它们汇聚成云团一般庞大的集群,在下城区的上空游荡飞舞。

    那是此起彼伏的铁哨声,士兵们用力的将其吹响,铁靴踏击着潮湿的地面,随着那声音的指令占领每一处街道与广场。

    对于地宫的净化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数吨的火油从那不同的入口倾倒而进,漫天的大火熊熊燃烧,在这之下火铳接连不断的发出刺耳的雷鸣。

    无尽的黑影在火海的另一端飞奔而来,带着无法摆脱的呢喃与哀嚎,似乎无论倾入多少火焰与子弹,它们总能从那漆黑的噩梦里归来。

    “加大火力!”

    于是伯劳大声呵斥着,漆黑的蒸汽电车翻起装甲,一排排被焊接在一起的火铳带着巨大的威力开火。

    知更鸟低语着祈福的祷告,那低沉的声音在每个人的通讯器里响起,随着声音的扩散时不时有士兵的身上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而在这时伯劳会熟练的抬起枪,将麻醉弹射向他们。

    那也是来自机械院的产物,将电极埋入血肉之下,直接的电流可以刺激大脑中枢,一般是用在精神病方面,但在净除机关的改造下,这成了人们对抗妖魔的一道保险。

    当士兵受那神经污染达到一定程度时,电极便会放电将这种步入疯狂强行打断,一方面是为了让士兵在这危急中清醒过来,另一方面有电极的干扰,如果士兵真的陷入疯狂也方便伯劳好杀一些。

    这是从那旧时代起便一直存在的纷争,带着血与苦痛,明明今夜的一切净除机关都处于最优势,但在这持续不断的拦截下还是出现了减员。

    鲜血顺着炽热的枪管流下,大多数士兵的虎口早已被子弹出膛的后坐力震裂,即使有着手套的保护,所有人的状态都在不断的下滑。

    终于在某个时刻,盖革计数器的数值终于趋于稳定,这说明地宫之内的妖魔已经停止了变化,或者说加拉哈德已经杀了它。

    也因此那熊熊燃烧的火海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是加拉哈德!”

    知更鸟带着几分欣喜说道,那是深入地狱的行为,每一次归来都是带着莫大的祝福。

    他说着便想前进迎接但却被伯劳一把拦住,只见那面具下的眼眸带着复杂的神情,他向着通讯器里质问道。

    “加拉哈德,我需要确认你的意志清醒,说些什么!快!”

    银白的枪管直指着火海里的身影,手指死死的扣在扳机之上,这一次发射的可不是什么麻醉弹了,而是铁与火药的实弹

    “你在做什么!伯劳!”

    见到伯劳这副样子知更鸟有些发怒,伯劳于是凶狠的回答道。

    “这是流程!加拉哈德!回答我!”

    他再一次向着通讯器里怒吼着,可除了那时不时泛起的电流声外什么也没有,如同死海一般平静。

    快回答啊!

    伯劳心中从未有过的焦急,加拉哈德还有时间,他还有时间去回答。

    只要他现在回答,只要通讯器里传出声音,那怕是模糊不清的话语都可以,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最后预留的时间已经结束,伯劳眼中尽是哀伤。

    那是沉入冰海般的感觉,明明炽热的火海早已让伯劳的汗水浸透了衣服,可他依旧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寒冷,经过短暂的沉默后伯劳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眼里的复杂不再,只剩下如同钢铁般的寒冷。

    “全员通报,加拉哈德已被神经污染陷入疯狂,现在列入敌对目标,指挥权由伯劳暂代。”

    伯劳对着通讯器怒吼着,随后朝着那火海里的身影开火,银白的枪口迸发出雷鸣之音,弹丸旋转着命中了火海里的身影,可就像落入水中的石子,仅仅是溅起微弱的涟漪。

    “三队,四队,火力压制加拉哈德!”

    话语微弱,那火海里的身影便被密集的弹雨覆盖,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撤离了这四周,面对失控的加拉哈德他们的存在仅仅是无意义的送死。

    “我就说过,那东西是不详的化身,使用那种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伯劳喊着便向着身后的铁蛇跑去,知更鸟已经完全楞住了,他根本想不到刚刚还是战友的加拉哈德在这一瞬间就成为了敌人。

    爆发出嘶哑的吼声,似乎是在释放着那莫大的痛苦,随后燃烧的眼眸看向了这里。

    “别楞着!我们得杀了他!一旦加拉哈德脱离控制圈,他会成为更具危险的妖魔!”

    身后的伯劳向着知更鸟怒吼着,可为时已晚,知更鸟只感受到一股迎面而来的焚风,多年的本能让他一瞬间抽出了手中的剑刃,可尚未完全出鞘那金属碎裂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破碎的剑刃击碎了那知更鸟的面具,鲜血染红了视线,随后锋利的剑刃贯穿了他的胸口。

    那是炽热的呼吸,如同恐怖的怪物正在自己的眼前呼吸着一般。

    漆黑的铁甲覆盖着眼前这男人的身体,明明是一具甲胄,可它们就像有生命一般,缝隙之间猩红的肌肉如同织物般将这诡异的金属连接在一起,锋利的甲片就像呼吸的植物一般微微浮动着,似乎是破开加拉哈德身体而生长出的异物。

    身体上染着火油,怒焰升腾如同神话里走出的恶魔。

    “加拉哈德!”

    知更鸟试着呼唤那已经迷失的人性,但那眼瞳里只有无尽的漆黑,没有一丝的光亮,如同深渊一般。

    这让知更鸟想起自己曾经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那句话广为流传。

    在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知更鸟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他想起来这是在自己上大学时读到的话,当时大家为了装作有学问的样子都常用这句话,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句话还有前半句。

    与怪物厮杀之人,要当心自己化身为怪物。

    锋利的剑刃猛的抽起,知更鸟的身体就如同脱线的风筝般高高飞起然后无力坠下。

    ……

    “我就说那东西根本不可靠!”

    愤怒的话语里充满了自责,如果自己当时多加阻止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钢铁崩裂的声鸣响起,不用去看,伯劳很清楚知更鸟的结果。

    为了与妖魔作战人类已经得知了太多禁忌的知识,那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从它出现时即是不详的化身,打开之后得到的只有无尽的灾厄与那一丝的希望。

    人类依靠着那一丝的希望与妖魔作战到了现在,而加拉哈德无疑就是那灾厄的产物。

    “让禁卫军接手防线!所有人牵制加拉哈德!”

    伯劳一边飞奔着一边吼道,一下越过重重阻碍落到那铁蛇之上,那是机械院的强化版车体,为了运输这些武器它比想象的要坚固。

    耳边响起那呼烈的风声,伯劳用尽全力的向着车底滑铲,紧接着锋利的黑剑贯穿了坚固的车体,深深的嵌进土地之下。

    “加拉哈德!”

    伯劳站在那车厢之上对着那被漆黑包裹的老友喊道,烈火之中那身影抽出了剑刃,他并非握着它,而是猩红的肌肉组织将其与手臂连接在了一起。

    那不是剑刃,仅仅是诡异延长的铁甲的一部分,而那如同剑刃的鳞甲像羽翼般从他的臂肘向外扩散着,伴随着那哗啦啦钢铁摩擦的声响,在烈火中尽情的展开了那黑暗的翅膀。

    如此的可憎又神圣,如同从《福音书》中走出的黑天使。

第三十五章 回收

    已经失控的意志看着那车厢上的身影,那是来自黑暗的馈赠,凡人的力量根本没有能力与其抵抗,伯劳伯劳毫无胜算,可就在加拉哈德正准备将其撕成碎片时巨大的风压覆盖了他,随后群山崩裂的声音才缓缓抵达。

    远道而来的重击带着千擎之力,瞬间爆炸的气浪泛起重重涟漪。

    那是重达三十公斤的弹丸,以极高的出膛速度命中了已经失控的加拉哈德,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压于被最新型的重装火车正面撞上,即使是那不详的力量也难以抵抗这巨大动能,只见加拉哈德的身形诡异的扭曲,随后被重重的撞了出去。

    弹丸拖拽着他狠狠的砸入地下,随后弹头的前端爆炸,剧烈的火药释放着庞大的热能,镶嵌在最其中的内弹也被引爆,流动的水银在一瞬间被蒸发,一时间致命的汞蒸气包裹了爆炸点。

    伯劳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这种以自身为诱饵的行动真的很冒险,哪怕走错了一步他都会被加拉哈德的羽翼切割成碎肉。

    在那另一旁,滑膛炮的炮口飘荡着青烟,巨大的后坐力使车体的框架都在开始倾斜,士兵们抓紧时间为期上弹,这本来是为了击杀那些大型目标才运输至此的,结果却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装弹!不能让他缓过来!”

    没有丝毫的怜悯,从加拉哈德失控时起,伯劳就不在将他视为自己的那曾经认识的人了。

    再一次轰鸣声起,沉重的弹丸将那即将站起的身影再次击倒,乳白色的汞蒸气在熊熊烈火中升腾,说到底妖魔也仅仅是一群诡异神秘的怪物,无论它们多么可怕它们仍保留有“生物”的特性,那么常规的物理手段就依旧有效。

    加拉哈德的身体被震的扭曲,按理说以人的躯体,在那重击之下他的内脏早就已经碎成了一团,但可怕的生命力主宰了这具躯体,碎裂的骨骼被强健的肌肉重新校正了未知,他缓缓站起,迎接着下一轮攻击。

    轰鸣再次降临,刺目的焰火之后破碎的剑刃撕开了乳白色的汞蒸气,那致命的气体对于加拉哈德没有丝毫的影响,甲胄在掌控着他,也在保护着他。

    密集的爆炸声响起,不仅仅是加拉哈德在承受攻击,地宫也在持续的火势与爆炸下摇摇欲坠,数十年来坚固的躯体已经濒临破碎,内部的结构已经被破坏开始了塌方,那就如同棺木一般,将那肮脏的一切沉眠于大地之下。

    拿起银白的长枪,伯劳将特制的子弹填入其中,随后目光通过透镜瞄向了那爆炸坑中。

    透镜之下那是魔神般的生命力,在那甲胄的加护下,那已经不是可以被称作是人的生命了。

    黑天使尽情的伸展着双翼,如此沉重的打击也仅仅是折断了他的羽翼,随着血肉蠕动的声响,新的剑刃从他那肘部延伸,再次将羽翼丰满起来,钢羽之下那类似生物肌肉组织的织物裂开暗红的缝隙,紧接着就像排放热力一般,灰白的蒸汽从其中释放。

    那是不断升腾的蒸汽,转眼间便覆盖了爆炸坑,伯劳看不到他了。

    “继续压制!”

    伯劳意识到了不妙大吼道,紧接着轰鸣的炮击声覆盖了他的吼声。

    那本不是人能捕捉到的画面,可在这生死关头伯劳的所有感官似乎都在变得无比敏锐,他看到了。

    黑天使携带着千把剑,耀着白光与灰白的汽,在急速的奔驰下,那钢羽发出刺耳的鸣响,居然在地面上到达了一种类似于滑翔的感觉,而在他身前致命的弹丸旋转着而来,只见他扭动着身体,随意的挥起手,于是千把剑重重的斩击在了弹丸之上。

    那是刺眼的爆炸,因为过于贴近那冲击波直接将伯劳掀翻,视野的最后漆黑的天使张开了双翼从那燃烧的烈火中踏焰而来,乳白色的汞蒸汽沿着那锋利的边缘脱离,眼瞳漆黑,犹如告死的使者。

    下一秒黑天使降临在了他身边,锋利的钢羽如同牢笼般逐一落下,封住了伯劳的所有退路。

    银白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伯劳顶在巨大的心理压力抬起来头,只见加拉哈德的脸上也长满了那细小的鳞片,眼瞳是无光的纯黑,惨白的脸上尽是难以明了的悲伤。

    醒醒啊!加拉哈德!

    伯劳在心里无力的呐喊着,他的精神遭受着折磨,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剑刃在落下时就如同长钉般贯穿了他的躯体,鲜血从那温热的身体里缓慢逝去。

    似乎是也意识到了伯劳的悲伤,加拉哈德好像认出了这曾经的友人,他轻轻的伏下身,拥抱着他。

    于是千把剑插下。

    ……

    钢铁摩擦的尖锐鸣响在耳边回荡,如同尖刀般不断的切割着自己的耳膜。

    似乎伯劳就要这么死,就这么死在了加拉哈德的手里。说实在的死期将至可伯劳反而没有什么恐惧,他只是觉得很难过,加拉哈德杀死了知更鸟,现在又要杀死了自己,他是自己的朋友,与怪物对抗之人,但最终他变成了怪物。

    真讽刺啊……

    眼瞳里锋利的剑刃不断的放大,但就在这时布满电路的长矛贯穿了那钢铁的牢笼命中了加拉哈德的躯体,它没能击穿那坚固的护甲,但锋利的倒钩从前端弹出死死的扣住了加拉哈德的身体。

    “小鸟,快飞起来!”

    见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让伯劳想起了某个神经病,可还来不及回想那个神经病的样子,紧接着更多的长矛命中了加拉哈德,虽然没能杀伤他,可那弹出的倒钩就像枷锁一般死死的禁锢住了他。

    耀眼的火光在自己的眼前划过,钢铁般的羽翼逐一熔断,炽热的铁水滴落在伯劳的身上,疼的他忍不住的低吼,可虽然痛苦,但他似乎活了下来,一只手顺着那熔断的牢笼伸进来抓住了他,随后一把将伯劳拖了出来。

    “小鸟安全了,开始回收加拉哈德!”

    那人穿着白色的大褂,脸上戴着装着滤罐的防毒面具,似乎是意识到伯劳在看他,于是那黑眼圈上的眼皮勉强抬了起来,病态有兴奋的目光向伯劳问好。

    随着男人的话语落下,伯劳感到了一股麻麻的感觉,眼前空气的漂浮物开始发出微光随后熄灭,自己的头发缓缓抬起,似乎有人在轻拂他一般,下一秒流淌的电光从两人的身边瞬息涌过,光芒照应万物,仿佛雷神降世。

    羽翼发出低鸣,那千把剑一跃而出,可加拉哈德被那长矛束缚,就在剩最后一点距离时,庞大的电力贯穿了他。

    那光芒映亮了伯劳疲惫的眼,这是那些长矛,每一根之后都连接着一条电缆,它一开始就不打算能贯穿加拉哈德,它的目的是接上电力。

    “来把它戴上。”

    男人就像欣赏风景一般,给伯劳了一个与他一样的仿佛面具,然后枪身响起。

    电力彻底阻止了加拉哈德的行动,一个又一个铁罐落在了他的身边,淡黄色的麻醉剂喷涌而出,彻底包裹了那狰狞的身体,狂暴的行动在这大剂量下开始变得迟缓,就像困兽之斗般。

    “你怎么在这,尼古拉。”

    看着这个神经病,伯劳可没有什么大难不死的欣喜。

    尼古拉指了指电光之中的加拉哈德,语气充满了疲惫,声调一时高一时低,似乎哑了嗓子。

    “加拉哈德可以死,但他身上的原罪甲胄可是很贵的,而且我们还需要试验数据。”

    更多的人从那最后方的铁蛇中走下,全副武装,装备精良。

    伯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原罪甲胄可不是一个人可以穿戴的,这群该死的疯子一开始就在那车厢里,他们为了所谓的进步从不会吝惜任何人的生命,今夜的作战对于他们而言也仅仅是一次武器试验。

    “你究竟在做什么!”

    伯劳愤怒的吼道,尼古拉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只是随意的说着。

    “这些骑士长都是经过特化的,他们可以承受的神经污染比你这种小鸟强很多,可显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兰斯洛特,目前除了他以外其他骑士长都没能驾驭甲胄,加拉哈德更不行,他反被甲胄控制了。”

    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反省,所有人在尼古拉面前而言都仅仅是实验的小白鼠而已。

    防毒面具上倒映着雷霆里那漆黑的身影,更多的人越过了两人,他们穿着完全由铁锁构成的衣服,身体构成了个人型的法拉第电笼,用此避免可能的电击,拖拽着电缆,加拉哈德如野狗般被他们移动着。

    刚刚还势不可挡的黑天使就这么被专业人士制服了,随后漆黑的棺木从那铁蛇之上运了下来。

    不知道是什么金属铸就的框架,暗金色的表面上雕刻着诡异狰狞的浮雕,铜管在棺木的边缘密布,这似是一幅绝美的画作,天使下凡,又好像无穷无尽的妖魔从阴影里崛起。

    棺木的六角逐一弹起,那是银白的钉子,但又像机械结构了里的插栓,棺木打开里面喷涌出无尽的白色冷气,被烈火烧热的空气瞬间跌入零下,细密的寒霜在金属的表面生成。

    死狗般的加拉哈德被拖到了边缘,为了控制这个失控的骑士,铁蛇的带了数百米的电缆,持续的电击令肌肉麻痹压制着加拉哈德的所有行动,而就他在被装进那冰库般的棺木里时,那疲惫的身躯再次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

    漆黑的眼眸诡异的看向另一边,暗红的肌肉再一次紧绷起来。

    锋利的钢羽一瞬间切开了士兵的铁衣,高压的电流一瞬间将其烧成焦炭,随后剑刃挥下将数根电缆斩断。

    “还能动就来帮忙!”

    尼古拉也慌了,按照实验数据原罪甲胄应该已经失去了行动力才对的,可事实就是如此反常,剑刃高高挥起杀死了一个又一个束缚他的人。

    尽力的挣扎着,山崩之音最后一次响起,那是疾驰的弹丸,瞬间命中了加拉哈德,可也随着这次炮击,装载滑膛炮的铁蛇终于在这接连不断的炮击下侧翻过去。

    伯劳艰难的站了起来,最后关头他操起自己那把银白的长枪重重的砸在加拉哈德身上,那枪身上戴着锋利的倒刺,如同荆棘一般。

    炮击与挥砸,刚刚脱离电击的加拉哈德一时间失去了平衡,而在这时新的电击长矛命中了加拉哈德,就像用火把驱赶着野兽,尼古拉拿出了沉重的左轮枪,明明身体如此瘦弱,可那巨大的后坐力无法撼动他分毫,一枪接着一枪,弹丸如同重拳将加拉哈德一步步逼退。

    打空最后一发子弹,失衡的加拉哈德最后还是被强制关了进去,紧接着棺木封死,弹起的银钉逐一落下,将它二重加固。

    沉闷的撞击声从其中不断的传来就好像恶鬼敲击着房门。

    尼古拉长叹了一口气,脱下了防毒面具,病态惨白的脸叼起了一根香烟,只见他慢悠悠的坐在了那棺木之上,手轻轻的拂过那覆盖着冰霜的金属表面。

    “加拉哈德回收完毕,准备撤离,这里就交给净除机关了。”

    撞击仍在继续,震碎了表面的寒冰,数不清的管道从铁蛇之中伸出连接入这棺木之内,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注射了什么东西进去,躁动的棺木在数分钟后平静了下来,而那一直尖叫的盖革计数器也陷入了沉默,那疯狂的恶魔终于被安抚了下来。

    “尼古拉,我需要一个解释。”

    伯劳艰难的站了起来,他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在涌着鲜血,可他不在乎,那面具下的神色从未有过的震怒。

    “别着急,这一切都是经过了亚瑟与总长的允许。”

    尼古拉对于伯劳那愤怒的情绪感觉很可笑,他继续说着。

    “大概一个月后亚瑟会在破碎穹顶开展圆桌会议,你的所有疑问都会在那里得到解答,不过在此之前伯劳你得想办法活到那个时候。”

    伯劳的神色有些奇怪,他还想说什么,可视野内一片混乱,过度的失血与伤势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看着无力倒下的伯劳,尼古拉叹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一群士兵便抬起了他,作为净除机关的上位骑士,伯劳还不可以就这么死了。

    引擎开始轰鸣,尼古拉闲庭漫步的走在这烧焦的战场之上,浑浊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这燃烧的世界,最后留下一道白色的背影,而在那白色的大褂之上,漆黑的毒蛇咬食着自己的尾巴,缠绕延伸,无穷无尽。

关于本书的大致基调

    正如大家所见,本书名为《余烬之铳》又名《二流侦探与他亲爱的温彻斯特》

    首先比起蒸汽朋克我更想把这本书的风格称之为维多利亚奇幻。它发生在一段虚构的世界、虚构的历史之中,这个见鬼的世界里烧开水暂时征服了一切。(因此不要纠结科技树什么的,一切为故事服务。)

    关于本书的起因。本来是想写个赛博侦探的,福尔摩斯是个扛着电磁步枪与emp炸弹的铁血侦探,在超级黑客华生的帮助下锤翻一个又一个改造人。

    可这个点子因为很多原因取消了,那种赛博朋克的未来以我的笔力还是难以驾驭,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因为觉得基于一定现实故事的书会更有真实感,所以一些现实中大家熟知的历史将会稍加魔改拼凑在一起,比如开膛手杰克之类的。

    因为在本书之前其实准备写的是一个有关都市异能的书,但因为涉及了一些东西大概是被gank了,导致不了了之。所以为了悲剧的再次发生,本书很多词汇是经过了现实的魔改,比如打了一百年的光辉战争之类的,历史有印象的老哥应该第一眼就知道是啥了。

    整体的故事内核上,是根据自己以前的几个想法,加一点点的不可名状,再倒点神秘的spc,东拼西凑之下这个故事下有了一个大概的基调。

    雾气弥漫的夜里,二流侦探扛着温彻斯特对着从下水道里伸出来的触手疯狂射击……之类的?

    关于主角福尔摩斯之名,以及是不是穿越者的问题,这是个伏笔大家可以暂时将其理解为拥有穿越者记忆的世界原住民,他并不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主角,他也有着自己的过去,不过这是之后才会写到的了。

    然后原本其实想直接叫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但仔细想了想感觉没必要这么露骨,就按照另一个翻译就改成了霍尔默斯。

    然后写作风格上,我尽力把“破案”这个环节写出来,毕竟作为一个侦探怎么能不破案呢。

    其他跟上本书一样,比起升级驱动剧情或者剧情驱动升级,我还是喜欢纯粹的剧情向,为了不再次写失控,出场人物将得到有效控制。

    至于升级什么的就算了,我这个人写力量体系写的稀碎,所以本书的力量体系会是个十分低魔的世界,我觉得越是低魔战斗方面越发多变,就像打联盟,一身神装之间只能技能对轰拼数值,可你俩都是菜鸡装,那么只好疯狂秀走位了,这不比脸滚键盘精彩多了?

    然后力量体系也会沿用黑魂体系的一些你是纸糊的,敌人也是纸糊的!

    随后本书的主要路线就是随着这个二流侦探的视角,在这庞大的蒸汽都市里一点点发掘那藏在阴影里的超凡力量,蒸汽科技的衰落,电气时代的到来,旧时代的终结……

    最后引用一句话。

    人类不能再生活于恐惧之中。没有东西能保护我们,我们必须保护我们自己。scp基金会。

第三十六章 理由

    眼中是那纯白的火,温热而炽痛。

    突然想起久远记忆里的故事,带着雷鸣与暴雨。

    记得那些维京人根本没有想带自己去英尔维格,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钱,当时自己在船上与他们缠斗了好久,可最后还是被丢进了海里,自己曾以为就会这么死了,可当自己在岸边醒来时英尔维格的土地就在自己的脚下。

    那真是梦想实现的时刻,自己从沙滩上醒来时,那时眼前的太阳就是如此温热而又炽痛。

    ……

    焰火映亮了黑暗的空间,洛伦佐握着杖剑,剑刃已经送入了一半只要完全贯穿下去就能刺穿萨博的心脏,可在那最后的时刻萨博架起了剑刃,四只手臂从不同的角度卡住了杖剑,他仅能点燃萨博的胸口,却无法将他的内脏焚烧殆尽。

    “霍尔默斯先生,所以你吞食秘血是为了杀死像我这样的人吗?”

    眼中倒映着洛伦佐那狰狞的脸庞,漆黑的纹身如同纠缠的蛇群在那皮肤上游走,灰蓝的眼眸泛起光芒。

    “所以为了与妖魔厮杀也毫不介意自己也变成如妖魔般的东西吗?”

    萨博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随后四只手臂用力的将洛伦佐甩开,肢体末端的倒钩在这岩壁上飞速行进,随后潜入那黑暗中,洛伦佐在一个木桩上落下,握着剑与枪。

    “那么霍尔默斯先生,你是否会在某一天杀死你自己呢?”

    声音带着讽刺的意味从四周的黑暗里传来,因为岩壁的空洞,洛伦佐无法判断具体的方向。

    “这是一位医生给我的秘血,他说这是来自教团的技术。”

    疫医的样子逐渐在脑海里浮现,那是与那神秘的导师一样的人,诡异又可怕。

    “教团是最早一批与妖魔对抗的人,他们奉行着高尚的品格与神名猎杀着黑暗里的怪物们,即使身死也要把圣银铸就的武器送入怪物的心脏,真是神圣的信徒啊,我都要哭了……”

    锋利的骨刃从黑暗的一角而来,洛伦佐当即挥起杖剑轻而易举的将其斩断,目光在黑暗里来回扫视,无比警惕。

    “所以呢?萨博,秘血早已经不存在了,那个医生究竟是谁!”

    洛伦佐厉声质问道,他知道的明显比萨博知道的多,语气里难得透露着愤怒。

    人都是贪婪的,渔民猎杀了鲸鱼,从其中提取出了可燃的鲸油,而教团们也在妖魔的体内提炼出了不该存在的东西,那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与怪物作战的人终究成了怪物。

    “这是教团的错误,那是你无法掌握的力量!”

    “所以你就可以掌握了是吗?”

    随着萨博那刺耳的咆哮斑驳的刺剑从洛伦佐头顶的黑暗落下,洛伦佐用力的蹬起,紧接着那刺剑将脚下的木桩切成两半,无尽的水花溅起,随后被火药引爆的弹丸穿透水幕命中了萨博。

    那是刺眼的白焰,在这黑暗里不仅仅起到杀伤的作用,也让洛伦佐能够看清萨博的位置。

    扭曲的妖魔带着火焰撕开了水幕而来,完全异变的身体踩着木桩不断逼近,挥起刺剑与骨刃,铁与铁之间撞击着,黑暗里如同划过的流星,焕发出短暂的光芒。

    “你根本不清楚你在做什么,那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盛放的只有是灾厄!”

    挥剑的间隙霰弹枪再次开火,洛伦佐借着那弹丸四散之际,身影在空中诡异的停止,随后猛的斩下剑刃,飞逝的光芒命中了萨博的腹部,切开了血肉与骨,撕扯出巨大的创口。

    “但那无尽的灾厄里,不是还有那一丝丝希望吗?”

    萨博的声音浑浊,剑刃自上而下斩伤了洛伦佐的胸膛,鲜血飞溅,这是以伤换伤的拼砍,带着战栗的杀气。

    霰弹枪接连不断的开火,牵制萨博的同时两人的距离不断的拉开,直到保有一段安全的距离。

    “霍尔默斯先生,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才对。”

    布满粘液与伤痕的手轻轻的拂过腹部那巨大的创口,没有什么内脏只有一团蠕动的血肉,而那血肉此刻还在不断的愈合……或者说是野蛮生长,毫无束缚的增殖着。

    萨博悲伤的看着不远处的洛伦佐,扭曲的声音从喉咙里响起。

    “霍尔默斯先生,从我出生起我便一无所有,一个纯粹的亡命之徒,没有人爱我,也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神明眷顾着我,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有的仅仅是现在我所能得到的。”

    那话语变得模糊,被血肉挤压的眼球彻底陷入那扭曲之下,随后那缝隙里流出鲜红的血,就好像哭泣的眼泪一般。

    “所以,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来说,盒子里究竟有什么还重要吗?”

    妖魔质问着猎魔人,一方处于黑暗之中,一方燃起熊熊的光明。

    短暂的沉默后声音响起。

    “根本不重要啊,霍尔默斯先生。”

    它似乎在笑一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崩裂声响起,新的骨刃从那胸口拔出,带着粘液与鲜血。

    “无尽的灾厄与一丝的希望,这就像即将被冻死的旅人,在他眼前却出现了一片火海,那么……只要有那一点点的温暖,死在那温暖的火海里又如何呢?”

    话语如同诅咒般在耳边回荡,哪怕是无畏的心灵也会感到些许的不适与迷茫,它似乎是在问洛伦佐,似乎也是在问自己,随后那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副难看的笑容。

    “反正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它自嘲着笑着。

    洛伦佐深深的看着另一端的萨博,冰冷的脸上难道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是啊,对于亡命之徒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判断一切的对错,已经不需要说什么了,剑光与雷鸣同至。

    四把利刃迎面而来,杖剑尽力的招架,然后找着反击的机会,洛伦佐的鲜血四溢,落在萨博的身上于是燃起了熊熊烈火。

    两人在那白焰的笼罩下厮杀着,好像扑火的飞蛾。

    骨刃用力的砍下,可却被洛伦佐一把挡住,他死死的握住骨刃用力的拽起,随后杖剑斩下,将那好比钢铁的骨骼击断,但在这时另外的骨刃落下,在洛伦佐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口。

    可洛伦佐毫不在意,漆黑的纹身变得炽热,诡异的变化也在他的体内进行着,可萨博猛的抬起脚裸,随后一脚踢中了洛伦佐的胸口,男人倒撞了出去,还未等停下,疾驰的骨刃如长钉般贯穿了他的肩膀将他死死的钉在了岩壁上。

    一瞬间萨博再次杀来,两把骨刃交叉在一起犹如落下的那断头闸刀。

    轰鸣的尖啸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回荡,萨博那已经完全无法辨识的脸贴近了洛伦佐,杖剑在这一击下被击断,剩下的两把骨刃也如长钉般将洛伦佐钉死在岩壁之上。

    “所以我们才一样啊,霍尔默斯先生。”

    最后的刺剑处刑般缓缓落下,刺穿了洛伦佐胸口随后划下,那是惊人的伤口,可在那之下却是是白银的骨骼,它被鲜血染透,但在那焰火之下能看到表面上写满了圣言,血肉在其中蠕动,受伤的同时也在愈合着。

    “你也是亡命之徒啊,如果不是亡命之徒又为何要吞食秘血呢?”

    是那所谓的秘血在保护着洛伦佐,他厌恶的同时也在成为他,萨博发出胜利的笑声,说到底洛伦佐也不过是和他一样的东西而已,他开怀大笑着。

    “总归会有理由的。”

    洛伦佐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似乎什么也不能干扰到他。

    萨博微楞,但就像为了证明什么一般锋利的刺剑落下。

    眼瞳里刺剑不断的放大,如果不出意外萨博要刺的位置是洛伦佐的心脏,无论是妖魔还是人类亦或是其他生命,在那并不强大的身体上都会有着这样致命的弱点,一个是心脏一个是大脑。

    用力的抬起霰弹枪,可那骨刃卡住了他的关节,无奈之下洛伦佐扣动了扳机,但也无法阻止那妖魔的力量。

    于是刺剑落下,贯穿了他的胸口,他的心脏。

    短暂的疼痛后一切都结束了,视线有些模糊,萨博轻伏在他耳边沙哑的问道。

    “那你吞食秘血的理由呢?”

    久远的回忆就像海潮一般吞没了洛伦佐。

    虽然嘴上说着不同,可在将死之际他却思考自己的理由是什么。萨博的理由是为了活下去,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他渴望活着,生命是他唯一拥有也最具价值的东西,那么自己呢?

    妖魔的邪性侵蚀着他的神经,仿佛千万人在耳边痛哭哀嚎,**上虚幻的疼痛不断,数不清的蛆虫啃食着自己的血肉,将自己变成累累白骨。

    意志在崩溃,可在这之中洛伦佐突然想起来了。

    他已经来到旧敦灵六年了,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塑造一个新的生活,也足够遗忘曾经的旧生活。

    他想起来了。

    【秘血苏醒9.7%,脱离稳定值区间,缚银之栓开始融毁。】

    目光布满着寒霜,似乎有怒火在发酵,于是冲破屏障。

    那纷乱的哀嚎不见了,所有的蛆虫被烈火燃成灰烬。

    肌肉牵扯着骨骼,以一种渗人的方式活生生从那骨刃之上掰下,带着鲜血与火焰,洛伦佐一把抓住了那刺剑,死死的将其握住。

    “也是活着。”

    洛伦佐狰狞的对萨博说道,随后整个人脱离了骨刃的束缚,身体撕裂,但也在复原,妖魔的力量从那鲜血之中释放,带着扭曲与憎恶,他化身为了与萨博一样的东西。

    “只不过我是为了别人活下去,萨博。”

    炽热的光在那灰蓝的眼瞳里越发明亮,漆黑的纹身如铁甲般覆盖了他的全身,于是那致密的甲胄从那皮肤之下长起,一重重的叠加在一起,随着轻微的拂动发出钢铁之间摩擦的刺耳鸣响。

    【秘血苏醒9.9%,脱离稳定值区间,缚银之栓开始融毁。】

    【开始连接静滞圣殿。】

    【连接失败。】

    【系统最低限度启动。】

    似乎被数不清的信徒环绕着,耳边尽是那若隐若现的呢喃祷告。

    萨博从未相信过什么神明,即使是当初加入福音教会也仅仅是为了礼拜日时可以吃免费的圣餐,但在这地底的深处,光明无法触及的深渊之中,他看到了神迹。

    于是所谓的钢铁开始重铸,断裂的杖剑上开始增生名为金属的物质,它在燃烧着,犹如《福音书》中那把守卫天国的火剑。

    天火之剑坠入凡世,于是万恶净除。

第三十七章 亡命之徒

    恍如黑天使的甲胄覆盖在洛伦佐的身上,不过比起甲胄,倒不如说那是纠缠的蛇群攀爬在他的身上,互相交织在了一起,变成了这具诡异的铠甲,炽白的焰火从那铠甲的缝隙里涌出,仿佛甲胄之下的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完全由火焰铸就的神圣灵体。

    “萨博,杀死妖魔不仅仅要摧毁心脏,还有大脑。”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燃烧的剑刃轻易的挥下,于是那束缚的手臂应声断裂。

    剑刃划过的伤口并非平整的切面,而是漆黑的焦炭,极致的高温在落下的瞬间就摧毁了所有的细胞,化为飘荡的灰烬。

    紧接着天穹的光刺穿了黑暗的所有。

    洛伦佐浴火站在木桩之上,伴随着高温脚下的周遭都在承受着焚烧,伤势在被治愈,虽然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洛伦佐暂时死不了。

    这就是妖魔的强大之处,妖魔即使大脑被摧毁,躯体也会凭着本能的行动,而心脏被摧毁,躯体也能在意志的驱动下战斗一段时间,甚至说像洛伦佐这种秘血纯度高的,可以直接强行治愈,只是代价有些昂贵,可比起生命,这些反而又一文不值。

    “这就是盒子里的一丝希望吗?”

    看着那令人沉寂的光,萨博热泪盈眶。

    “说到底,你还是与我不同啊,我在秘血里得到的是这样扭曲的身体,而你却可以如此神圣……”

    最后就连不详的秘血也拒绝了萨博,明明他与洛伦佐都是同样的鲜血,可最后的结果却完全不同,怪异的身体缓缓卷起,头颅低了下去,就像失望的孩子。

    “虚伪的神圣而已。”

    蛇群爬上了洛伦佐的脖颈,它们吮吸着鲜血,回报是那坚固的蛇鳞成为他的甲胄。

    燃烧的火剑低垂,洛伦佐弓起身,这是剑击的预兆。

    黎明就要来了,照亮一切,黑暗无所遁形,可就像死前最后的狂欢一样,黎明前也是最黑暗的,无比深邃的夜,来自阴影里最后的反击。

    头顶的岩壁变得干燥,所有的水滴都被蒸发,那是来自最上方的火势,在净除机关的工作下,大火已经烧到了最底层,无论是妖魔亦或是人类,在那致命的高温下都不会有任何生还的机会,身体一寸寸的变成焦炭,粉碎成轻盈的灰烬,最后长眠于大地之下。

    整个世界摇摇欲坠,脆弱的地宫一层层的塌陷,就像年迈的老人,身体的器官一个接一个的衰败,它就要死了,再有不久,很快在这最底层也会被上方的石砖压垮,留给二人的时间不多了,数不清的碎石与灰尘落下,令水面泛起涟漪,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于是斑驳的刺剑穿透了重重灰尘,猩红的眼眸嫉妒着洛伦佐,他嫉妒着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锋利的剑与火剑斩在一起,暗灰的金属被高温烧红,鲜血滴落在其上也在顷刻间蒸发。

    “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能决定未来!”

    萨博尖叫着,身躯已经是那畸形的怪物了,可他依旧觉得自己能活下去,他一定会活下去,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了。

    洛伦佐与他拼杀着剑刃,这种程度上来说剑技已经不在重要了,那仅仅是杀人的技艺,但却不是屠魔的利刃。

    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两人就像原始的怪物一般,最纯粹的厮杀着,刺剑砍在坚固的蛇鳞上迸发出耀眼的火花留下深深的剑痕,燃烧的剑刃焚烧着罪恶的躯体,但那增殖的血肉很快便替代那死去的部分。

    就像那吞食自己尾巴的衔尾蛇,毁灭后新生,直到一方倒下。

    “已经没有机会了萨博,很多事在你做出决定时就再无改变的机会了。”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

    今夜所有的一切都源于那个神圣之棺,而地宫的异变则源于与其有关的那位医生,洛伦佐曾经处理过很多这样的,他很清楚,那位医生留下了秘血,大范围的秘血扩散导致那些人异变成了妖魔,而萨博则是其中的唯一能保有理智的人。

    不,或许他就是为了秘血才会这样吧,那畸形的身体早就无法支撑,唯有那秘血才能为他带来转机。

    火剑接连不断的斩击着,犹如铁匠的铁锤,疯狂击打着钢与火。

    洛伦佐将萨博逼退,紧接着再次跟上,水面因高温沸腾升起雾气,其中倒影着狰狞的影子与光。

    又一次轰鸣声起,那坍塌已经逼近,而这一场洛伦佐用尽全力去挥剑,于是那烧红的刺剑就此崩断。

    那是陪伴了萨博很多年的剑,在今日终于折断,他一把抓住了断裂的剑头,增生的血肉缠绕在其上,随后向着洛伦佐刺下,剑刃插进了甲胄那细小的缝隙中,切入血肉的深处。

    萨博张开了嘴,锋利的牙齿死死的咬在洛伦佐的身上,他已经没有剑了,但他还有锋利的牙齿,还有健壮的手臂,他会咬断洛伦佐的喉咙,手臂会将他溺死在水里。

    他还没有输,他还能继续。

    头顶的岩壁终于顶不住那重量,开始崩塌,数不清的碎石砸下,彻底摧毁了地下河,两人的厮杀被这突然改变打断,河水卷击着他们撞在水底凸起的岩石,最后沉入下去。

    幽暗的水底,炽热的火依旧燃烧,溺水之人死前的疯狂般,身影扭曲在了一起,短暂的停歇过后,他们在湍急的水里互相搏杀,那已经不是什么人类之间的战斗了,那更像野兽一般。

    沉重的碎石压迫在他们身上,暗红的血从甲胄的缝隙与血肉之中涌出,随波逐流着,巨大的落底差下撞击着四周的岩壁。

    萨博用那锋利的手抓与尖牙撕咬着洛伦佐,黑铁的甲胄如鳞片般逐一凋零,炽热的火从其中释放,燃烧的杖剑反复绞杀着萨博的腹部,不断的杀死而又复活。

    呜咽的嘶吼不断,他死死的扼住洛伦佐的头颅,哪怕那溢出的焰火将手掌燃烧也不肯松开,如铁钳般顶住,将他按在下方,撞击着水底的凸起。

    洛伦佐的攻势顿时僵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他,令他无法完全“异变”,火焰将息,但在最后洛伦佐在水中挣开了萨博的束缚,丝毫不顾及身体上的伤势,燃烧的手掌死死的抱住萨博的头颅随后高温蒸发了一切。

    迷乱浑浊的幽蓝世界里,微光不断,可那庞大的水流还是扫清了一起。

    纠缠的死斗到了最后似乎两人都疲惫了一般,失血与伤势,冰冷的水流与窒息,他们无力的松开了对方,一起被冲到了下水道的出口边缘。

    没有什么盛大的谢幕,只有两个被冲上岸如同死狗般的人。

    大概是几秒钟又或者是几分钟,其中一具身体终于再度动了起来,扭曲的手掌抓住岸边的边缘,萨博艰难的爬上了岸,他大口喘息着,腹部的血肉扭曲蠕动,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泪水忍不住的流下,虽然痛苦,但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一次变成了亡命之徒,仅有的手臂用力的抓挠着地面,将自己在地面上拖行,身后留下大片的血迹。

    视野里是一片的浑浊,萨博只能根据微风拂来的感受来判断方向,洛伦佐在河底那最后一击几乎将他的头颅熔化,虽然他没能成功,但脆弱的眼球已经被摧毁,他需要时间恢复。

    萨博距离自由只剩下一步之遥了,这条逃生通道是他亲自建立的,他很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狭窄的下水道外就是泰晤士河,通常小船会缓缓的经过这里,在需要的地点上岸。只要萨博进入了泰晤士河他就自由了,没有人能再拦住他。

    身后的洛伦佐也爬上了岸,他干呕着,鲜血混杂着河水一同吐出,脸色惨白,黑甲十不存一,杖剑早在缠斗中遗失,可那把温彻斯特依旧被他紧握在手里。

    “萨博,你无处可逃了。”

    洛伦佐倚着墙壁,看着那用尽全力爬行的身体嘲讽道。

    “其实还有很多比活着更值得的东西,可你根本没有看到。”

    用力的敲了敲霰弹枪,碎石与水浸透了它,根本无法射击,洛伦佐长叹了一口气,捂着伤口试着站起来。

    萨博则依旧在向前爬,他根本不在乎洛伦佐的话,只想着向前,于是洛伦佐冲了过去,死死的按住萨博,仅有的鲜血试图点燃他,但那尖锐的骨刃从血肉之下抬起又一次的刺伤了洛伦佐。

    两人就这么在地面上厮打着,萨博的骨刃最后一次斩下,贯穿了洛伦佐的大腿将他钉死在地上。

    没有什么恋战的情绪,他继续向前,看着那固执的身影,洛伦佐突然间感到一种很可悲的情绪,他是如此的执着,明明死神已经在敲门了,可他还是对活下去抱有希望。或许在这一刻洛伦佐理解了他。

    萨博拥有的只有生命了,而生命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东西,这样就足够了,已经足够了。

    向前的身影不断前进,炽痛的火在他身上燃烧,这时洛伦佐才发现那从他血肉里凸起的钢铁,那是他的杖剑,在地下河里那混乱的撞击中洛伦佐误打误撞的将剑刃送入了他的腹腔,随后刺破了心脏。

    萨博就要死了,那燃烧的火早已将他的内脏燃尽。

    直到最后他停了下来,用尽了全力可依旧没能爬出这阴暗的地道。

    “我是要死了吗?”

    看着缓缓走来的洛伦佐,他拄着那把将他贯穿的骨刃,看起来狼狈极了。

    洛伦佐点点头,漆黑的衣服破破烂烂,神色带着安宁与悲伤,就像个参加葬礼的友人。

    “霍尔默斯先生,生活就是一场赌博,你带着仅有的筹码试着赢得生活里的一切,我觉得我已经做到了,可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说着那可憎的面容上留下红色的泪水,他终于来到了英尔维格,来到了旧敦灵,他拥有的了财富与权力,甚至最后他摆脱那畸形之躯的束缚,他拥有了所有的一切,可如今却要死了。

    “你会为我祈祷吗?”

    声音虚弱的问道,看着这位曾经的牧师,他请求道,可过了很久洛伦佐才缓缓说道。

    “没必要的,萨博,你不相信神,祈祷又有什么用呢?”

    洛伦佐越过了萨博走向那光芒笼罩之地,头也不回。

    “死了就死了,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仅仅是永远的宁静而已。”

    萨博楞住了许久,随后就像释然了一般。

    “是吗……”

    炽白的焰火彻底吞没了妖魔的躯壳,燃尽了内脏随后是大脑,漆黑的骨骼在灰烬中摇摇欲坠,随后摔入那涌动的河水中彻底沉没在了泰晤士河之下。

    烧焦的头颅在水下流过洛伦佐的身边,虽然仅是一撇,可很难想象那张狰狞的脸上居然会有安详这样的神态。

    亡命之徒终于停了下来,享受着早已到来的安宁。

第三十八章 狼狈为奸

    最漆黑最艰难的时光已经度过,旧敦灵天空的尽头浮现淡金色的黎明。

    士兵们环卫在地宫之外,今夜的战争终于结束了,所有的尸体就地焚烧,灰烬不断的扬起,如同漆黑的雪花落下。

    享受着那久违的光明,最外围禁卫军中,红隼伸出了手,轻轻的接住那黑色的雪花,随后落下的雨水将其洗去。

    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那阴郁的天空降下,将那妖魔的灰烬彻底净化,清晨是如此的寒冷,普雷斯警官依旧是什么都不清楚的站在一边,他手里还拿着红隼给他的枪,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光明的落下那布满硝烟的尽头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清晨的风将那烧焦的味道送了过来。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当行的路我已行尽,所信的道我已守住。从此以后,自由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虚弱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带着电流的混杂声显得古老而神秘。直到这个声音响起,红隼那一直僵住的脸终于缓和了稍许,对着通讯器说道。

    “我以为你死了。”

    “还好,加拉哈德一剑贯穿了我的胸口,稍微偏一点我就死了,但好在神依旧庇护着我。”

    知更鸟的声音响起,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死。

    “看起来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是啊,只是也有些遗憾,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上天堂了呢?”知更鸟带着笑意,“我都做好死前的忏悔了,结果这群人又把我救了起来。”

    “这是当然的啊知更鸟,大家都是兄弟,你怎么可以先逃离这地狱呢?”

    红隼说着终于松了一口气,阳光温暖,让人充满希望。

    谁都没有死,真好。

    ……

    洛伦佐艰难的漫步在泰晤士河旁,身上的伤口在缓慢的自愈着,但即使如此他的视野也开始逐渐昏暗,直到冰冷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令他精神了几分。

    冰冷的空气随着雨幕而来,驱走了鼻尖的血腥与焦味。

    在走了不知多久他终于看到了那艘小船,伊芙正坐在一边倚着墙壁,女孩的脸色惨白,雨水把她的头发打乱,狼狈得不行。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后默契般的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难忘的一夜,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妖魔,伊芙真想把这一切写成小说,当然故事的内容一定会是一位绝世女豪杰带着一个弱鸡侦探的故事。

    “你看起来要死了。”伊芙缓缓站了起来。

    “你也差不多。”

    洛伦佐走了过去,伊芙主动的扶起了他,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

    “你需要医生,洛伦佐。”

    看着洛伦佐因失血而白皙的脸,伊芙有些担忧,虽然自己也受伤但都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洛伦佐显然不同,以他这个伤势换成别人早死了。

    “我不能去医院。”

    洛伦佐直接反对道,他身体里怀揣着秘血,那不是正常人可以接触的东西,哪怕是医生也不行。

    “可你需要包扎伤口!”

    伊芙再次说道,她大概了解洛伦佐为什么拒绝,可这样下去他或许真的会死。

    洛伦佐也清楚自己的状态,但还是不行,他怀有的秘密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重要,他自己就是一个移动的监狱,把这些东西死死的锁在身体里。

    可是他又不能死,一旦狱卒死了,监狱里的东西迟早会逃出来。视线在街道上乱晃,似乎幸运女神在庇护他一般,洛伦佐看到了什么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在伊芙的一脸困惑中洛伦佐用力提起了些许的力气然后举起温彻斯特,这把枪此刻就是个摆设,但用来唬人感觉还不错。

    于是洛伦佐停在了一扇门前,铮亮的门牌上写着“汉莫灵街147号”。

    巨大的敲门声在不一会后便吵醒了房子的主人,布斯卡洛主任非常生气的走下了楼,自从几天前被那个奇怪的人拿霰弹枪威胁后,他就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难得这次安然入睡了却在清晨被人吵醒。

    愤怒的推开门,布斯卡洛主任本有一肚子的怒火准备发泄,可打开门后却是那张熟悉的脸,以及一把熟悉的霰弹枪。

    “早上好啊布斯卡洛主任!”

    洛伦佐熟练的把霰弹枪顶在了他的头上,那病态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见到亲人般的热情。

    ……

    “所以我们这算是入室抢劫吗?”

    “不,这只是在朋友家借宿。”

    “你觉得把枪顶在人家头上然后冲进来是‘借宿’?”

    “这只能说明我和布斯卡洛主任之间友情的亲密。”

    在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布斯卡洛便认清了现状,于是洛伦佐此刻正坐在舒服的沙发上,**着上身,为自己缝合着伤口。

    布斯卡洛主任的家里有很多医学用具,虽然不像医院那么齐全,但也够用了。只见他颤颤悠悠的站在一边,看着洛伦佐用镊子从伤口里取出一块又一块的铁片。

    自己的世界观似乎都要碎裂了,这个男人从身体里至少取出了两斤的金属,按理说他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可现在他还充满了活力,甚至能一边为自己做手术一边和伊芙斗嘴。

    “这位小姐,你是他的朋友吗?”

    看向了一旁的伊芙,女孩也坐在另一边为自己包扎着伤口,比起洛伦佐她这只是皮外伤,最重的地方也仅仅是手臂,简单的缝合一下就好了。

    听到布斯卡洛主任的话,伊芙看向了这个倒霉的男人,不清楚他要干嘛。

    “大概是吧。”

    伊芙想了了想回答道。

    “小姐你这是交友不慎啊,不能这样!”

    布斯卡洛记得伊芙,在给沃尔的尸体尸检时就是她一直在烦自己,可当时的警探怎么和洛伦佐这个疯子混一起了……难道说是苏亚兰厅的卧底?

    想到这里布斯卡洛的情绪就更崩溃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大脑止不住的思考,各自处理的尸体在脑海里疯狂闪回,明明洛伦佐什么都没做,在布斯卡洛的脑海里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就在他还在想怎么留下遗嘱时,洛伦佐突然开口了。

    “布斯卡洛主任,麻烦你过来帮我缝一下这里好吗?”

    洛伦佐露出了自己的后背,那里他够不到,只能让这位医生来了。

    布斯卡洛能去吗?他现在怕的要死,在他看来洛伦佐简直就是个阴魂不散的恶鬼。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伊芙直接拿起了霰弹枪,看着那冷漠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眼神,这个女孩已经不是什么交友不慎了,根本就是狼狈为奸啊!

    之前那个热心于探案不放过一丝线索的警探哪里去了,明明是几天没见为什么变化这么大啊!

    也不管布斯卡洛主任那飞速变化的心理活动,洛伦佐直接露出了后背给他看,那是一道很深的伤口,随着洛伦佐秘血的平复,那超越常人的恢复力也在下降,他需要有人帮助他缝合。

    “不要看它。”

    布斯卡洛勉强接过了针线,他本不清楚洛伦佐所说的‘不能看’是什么,明明都是男人有什么羞涩的,可紧接着他理解了。

    是那诡异的纹身,似乎有生命一般在他的眼中蠕动着,布斯卡洛被引起了兴趣,他试着去看清它的模样,但结果是眼睛传来的刺痛,那仿佛活过来的猎隼,一瞬间啄瞎了他的双眼。

    “都说不要看了。”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费力的拿起毯子将后背遮掩了不少。

    “怎……怎么回事?”

    冷汗突然覆盖了布斯卡洛,他剧烈的喘息着,就好像刚跑完马拉松一般,精神乃至**都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

    “认知上的压力……就像你看一本密密麻麻的书,那么多的字所带来的信息量会瞬间冲击你的大脑,就像大坝上的漏洞,坚固的壁垒也会在庞大的海潮下崩裂,而你的大脑会在这冲击下自保,保护性的陷入昏厥之类的状态,来遗忘那些庞大的信息。”

    洛伦佐冷漠的说着,但伊芙很清楚他这是在对自己说,今夜过后伊芙已经与那世界的暗面产生的联系,这种东西就是如此诡异,就像沼泽一样,与其有交集之后便只会越陷越深。

    布斯卡洛的眼神沉重,他拿起了针线开始缝合伤口,虽然没有试着去看那纹身,但就像有股奇怪的诱惑力般引诱着他,如同毒蛇诱惑人们去摘下禁果。

    “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做完了,布斯卡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他看来洛伦佐已经不是一个罪犯这么简单了,虽然自己是个平凡人,但好歹也是个医生,刚刚的缝合伤口中他就已经发现了洛伦佐身体的怪异,这根本不是常人能拥有的。

    “医生,你还是别知道那么多为妙。”

    洛伦佐说着拿起了一张纸,这是他在进来后写下的清单,因为受伤字迹有些扭曲。

    “按时间你应该上班了,作为主任你应该能拿到这些,我希望你能在一会把它们送过来。”

    那是一份药品的清单,布斯卡洛看着这清单问道。

    “你就不怕我出去后报警吗?”

    洛伦佐摇了摇头,他说道。

    “你能感觉到那种……难以言语的诡异对吧,处理我的不会是警察,而是另一群人,以我所了解,对待‘怪异’的方式就是处理掉与其有关的所有人,我们已经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了。”

    简单的威胁,但很有用,布斯卡洛狠狠的看了洛伦佐一眼,随后摔门而去,到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与伊芙。

    “我记得他有一个女儿来的,不过看起来他妻子把女儿带走了,生活真艰难啊。”

    看着柜子上的家庭合照,洛伦佐随意的说着,而在他另一旁伊芙坐在了他对面。

    “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对吧。”

    “谈什么?”

    女孩的神情有些复杂,她看着洛伦佐思考了很久随后说道。

    “关于你为什么救我,还有……这些……”

    伊芙伸出了她的手,她撕掉了绷带,只见那些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女孩的眼中带着惊恐与迷茫。

第三十九章 黑暗的大门

    伊芙露出了那洁白的手腕,数道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着,那是与洛伦佐一般诡异的恢复了,她面色带着惊恐,虽然不清楚洛伦佐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很清楚这是不详的东西。

    “我……我是被污染了吗?”

    女孩有些害怕,她本不该告诉洛伦佐的,一旦她真的被妖魔污染,以洛伦佐的性格一定会直接杀了她,可伊芙也清楚妖魔的危害性,两者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坦诚。

    “并不是……”

    洛伦佐凝视着她,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

    “妖魔污染一个人也需要很多条件,而且被污染的人会直接如萨博般扭曲异变,可是你没有……你的状态很稳定……就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伊芙试探的问道。

    洛伦佐没有说话,他站了起来走向伊芙,眼瞳逐渐燃起焰火,那名为秘血的力量在他体内苏醒。

    过了很久,那焰火熄灭,洛伦佐再一次坐了下来,只是这一次眼中充满困惑。

    “与妖魔接触后的结果只有那么几种,所以你的状态其实也蛮好判断的,但是……”

    听到这个但是伊芙一慌,正襟危坐像个学生一样。

    “伊芙你知道有些东西,只要你接触过后就再也离不开了,就比如说妖魔。

    我的知识里有这么一种评判标准,被称作灵媒,大多数人并不具备灵媒的能力,也因此即使有黑暗的东西靠近他们,他们大多也会无事,这方面用两个世界来形容比较贴切,你可以理解为我们与妖魔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城市了里,但通常妖魔们看不到我们,我们在他们的眼中仅仅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雾气,可同样的我也看不到它们。”

    洛伦佐的声音变得带有魔力一般,不知不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填满了房间,它无处不在,可又无法分辨。

    “可是如果你了解了过多黑暗的知识,那么这就会加深你与它之间的联系,你在那些怪物的眼中就会变得越发清晰,同样的你也会看到它们。”

    说道这里洛伦佐笑了一下。

    “就比如我自己,我就是一个人形的灵媒,只要经过一点点草药的助力,我就会开启灵视看到一些活人看不到的东西。”

    “伊芙,你要是想要了解你自身的状态,那么必然会了解到那些知识,你会一点点的陷入黑暗中,那些迷雾里的妖魔会对于你而言会变得清晰,你将逐渐变成一个灵媒,终日被黑暗追逐。”

    洛伦佐严肃的看着她。

    “所以,决定权在你,你如果要了解这一切的话,你势必会加深自己与黑暗的连接,或许很多年后你的联系会断掉,但也谁无法保证接下来的的事,我需要你的决定,黑暗的大门就在你眼前,是否踏入取决于你。”

    听着洛伦佐的话,伊芙沉默了下来,她很清楚洛伦佐的意思,那是禁忌的知识,一旦了解了自己便注定落入那深渊之中。

    “我有几个问题,我会变成那种东西吗?”

    伊芙问道。

    “不接触妖魔的前提下,可能性很小,毕竟你的状态很稳定。”

    “这种异常是今夜发生的吗?”

    “不是,今夜的起因应该是一份纯度不高的秘血,是它引起了混乱的一切,而你身体的异常应该来自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也就是说自己很久以前就已经与这名为妖魔的东西有了交集?

    伊芙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指骨压得发白。

    女孩死死的看着洛伦佐,这个侦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冷血杀胚的感觉不再,窝在舒服的沙发里像个社会的渣滓。

    决定就在自己眼前,所谓的人生的路口大致如此。女孩一时间想了很多,最后认真的回答道。

    “告诉我!”

    女孩的眼神坚毅,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洛伦佐楞了楞,这种眼神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记得上一次见到时他还在翡冷翠当牧师,那些孩子们说将来要当什么职业时就是这个样子,充满了执着,固执且天真。

    “我……我能听听是什么理由吗?如果不是因为不能决定出身,我可不想和这些怪物打交道。”

    说道了这里洛伦佐不自觉的想起了不久前死在自己手中的萨博。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

    伊芙的神色略微黯淡,但想了想她还是说了出来,她看起来很平静,或者说平静的可怕。

    “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做噩梦,其实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我只是总会梦到一个场景,不断反复的梦到。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熟睡,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总是觉得很亲近,但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肚子里钻了出来,就像我遇到的妖魔一样,它从那个女人的肚子里爬了出来……我看不清那个东西,每次就要看清时我就会被吓醒。”

    “其实很久之前我就不再梦见这些了,可直到我母亲病故的前一天我又梦到了,于是她第二天就死了,当时我还小,也不知道是好奇还是什么,我的母亲就躺在鲜花盛放的棺木里,我趁着没人注意掀起了她的衣服。”

    伊芙抱着头整个人卷缩在沙发上,她喃喃自语着。

    “就像鬼使神差一样,我掀开了衣服的一角,我母亲的肚子上有着一道狰狞的疤痕,似乎有什么怪物曾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一样。”

    “其实这些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但就像你说的联系一样,随着联系的不断加深,那些被我遗忘的也都回来了,我想更深一些的话,我或许就能知道些什么了。”

    那是一直环绕伊芙的梦魇,她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有时候总是会突然想起,随着年岁的增长不断清晰,就好像死神从那伤疤里爬出,带走了她母亲的灵魂。

    伊芙一直认为这或许是自己的臆想,可今夜过后,这诡异的一切都铺上了一层妖魔的影子。

    洛伦佐深深的看了伊芙一眼,每个人都是如此,伊芙以为她有抉择的机会,但实际上那诡异的黑暗就如同沼泽般,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踏足于此的人,她以为自己有拒绝的机会,但就像命运一样,总会有理由促使着她迈步。

    “希望你不会后悔吧。”

    洛伦佐说着,开始回想起那些被他封死在记忆深处的东西。

第四十章 秘血之迷

    那是悠久的历史,隐藏在世界的暗面中,每一个了解其中意义的人都会保持静默,唯有离去之际才会将这秘密传续下去。

    “最初与妖魔作战的是福音教会,准确说是福音教会下的秘密组织猎魔教团。”

    洛伦佐开始讲述那本应被遗忘的历史,视线恍惚,隐约看到那些举起火把将自己暴露在黑夜之中的人们。

    “最开始人类无法与妖魔对抗,唯一战胜他们的方法只有靠人命堆,那是最黑暗最艰难的时代,我们只能躲在堡垒后瑟瑟发抖,亦或是献祭同类来平息妖魔的侵略,这是血腥的时代,直到有一天有人说他受到了神的旨意。”

    伊芙被洛伦佐的故事吸引了起来。

    “神的……旨意?”

    洛伦佐点点头接着说道,就像所有神话怪诞一样,总有那么一个人开拓了一切。

    “他说他得到了神的旨意,说在北方有着可以摆脱妖魔的神圣,于是他召集了一批相信他话的人,那批人应该是世界上最初的信徒,他们穿越了黑暗的大地,乘船离开了王国,历经不知多少岁月,前往那被寒霜覆盖的北方,踏足那无人的冰原。”

    “很多年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唯一记着的人们也认为他们死在了路上,可突然有一天那些人回来了,他们扛着用黄金与圣银封死的青铜罐,其上是远超当时技术能做到的工艺,就仿佛神与鬼都被禁锢在了那金属之上,他们面目狰狞,镇守着其中的知识。

    那里面藏有用古老的语音编写的书籍,除了那位受到神的旨意的人外,就只有那些与他一同前进的信徒能看懂那些书,又经过很多年他们终于将那本书翻译了出来。”

    随着洛伦佐的轻语,那与诡异的联系变得越发深刻,伊芙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来到了新的世界。

    街头传来悠扬的琴音,低沉的祷告回荡在这房间里,这时两人在意识到在这附近就是一处市区教堂,似乎今日有什么活动,那管风琴弹奏着辉煌的曲目,教徒们呢喃着祷文。

    “他们将那本书命名为《福音书》,于是福音教会出现了,它被建立在七座山丘之上,于是七丘之所从那贫瘠之地崛起,接着便是信仰的扩张,神圣福音教皇国从那世界的版图之上登场。”

    这便是那古老团体出现的起因,带着神话的色彩与史诗,一时间令伊芙都忘记了自己的异常。

    “当然我是不会信这些的,故事而已,谁都能编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福音书》并非那么简单,而且它其实有两部,第一部是所有人了解的《福音书》它宣扬着神与信仰,而另一本只在教会的内部有所流传。”

    拿起了一根烟,洛伦佐用力的抽了起来,烟雾升起,这才是真正涉及隐秘的地方。

    “另一本的名字是《启示录》,正如《福音书》建立了福音教会,在黑暗里《启示录》创立了猎魔教团,没有什么神与信仰,那本书里有的只是关于妖魔的知识。”

    那是涉及世界深处最诡秘的知识,但现在就这么被洛伦佐随意的说了出来,明明是数不清的人用血取得的财富,在洛伦佐的嘴里却显得一文不值。

    “有了信仰之后,福音教会整合了当时绝大部分的人,在黑暗的世界里建立属于人的神国,但这还不够,对抗妖魔而言还不够。于是当时的信徒们以着神的名号翻开了《启示录》建立了猎魔教团。”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人类远比我们自己所认知的还要可怕。”

    洛伦佐说着又一次笑了起来,带着讽刺的意味。

    “抛弃了伦理与道德,没有任何底线,仅仅是为了活着。”

    “……你们做了什么?”

    伊芙感到些许的不妙,身体很冷,似乎有蛇群缠绕着她,那冰冷的鳞片刮擦着她的皮肤。

    “想要杀死一个恶魔,就要先成为一个恶魔。”

    那是钟鸣般的发言撞击着伊芙的心脏,她感受到了,那种联系加深的感觉,那种无法说明但又清晰可见的诡异的感,这个世界上对于她而言多了什么,就像一个台见鬼的机器,之前她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操作员,但现在更多的功能向其敞开大门。

    “妖魔很诡异,它们的生命力出奇的顽强,不需要过多的进食,可以轻易撕开盔甲的力量,还有那侵蚀我们意志的能力,我们用火焰焚烧用剑刃斩击都难以杀死它们,与它们比起来人类又是如此的脆弱……”

    伊芙注视着洛伦佐,她的呼吸止不住的急促了起来,耳边清晰的回荡着自己的心跳声。

    那扇大门打开了,那扇黑暗的大门。

    “你们……你们……”

    伊芙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敢说出来,名为恐惧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就好像言灵一般,她觉得当她说出那个可怕的事实时,那个事实就会成为现实。

    洛伦佐微微笑,似乎没想到伊芙的反应会这么快,他说道。

    “这种技术被成为‘秘血’。”

    “我们杀死那些妖魔,经过一系列被称作炼金术的复杂工艺从其中提出鲜血,然后服用它,它能令我们变得如妖魔般强大,但充满了不可控性。根据教团的记载,最初食用秘血之人都是一次性用品,他们的理智只能维持几分钟,然后彻底陷入黑暗成为妖魔的一员。”

    “虽然副作用巨大,但至少我们从妖魔的手中赢了一回,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实验阶段,实验体被关入铁笼之中,数十人拿着铁矛指着他,一旦失败他就会被立刻贯穿杀死……”

    “这……太疯狂了!”

    仅仅是听洛伦佐讲述伊芙都能感到那黑暗的绝望,她窝在沙发里就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你们能接受这些?”

    “比起人类能不再活在恐惧中,这些代价可真是太廉价了。”

    洛伦佐淡淡的说着,那黑暗的历史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评判。

    “这样的实验持续了上百年,直到第一代稳定体的出现,他们能控制妖魔的力量但又可以保持理智,他们是秘血的适格者,也是第一批猎魔人,那是人类第一次拥有了与妖魔正面作战的力量。”

    举起手,洛伦佐手臂上的伤口也在缓缓愈合,他微笑的看着伊芙。

    “萨博之所以会死仅仅因为他不是适格者,他的身体无法承受秘血的压力,而你不同,伊芙我猜你很久之前就成为了适格者,只是你根本不知道。”

    这才是洛伦佐认为的原因,伊芙也是一个拥有秘血的适格者,只是她活了这么久从未意识到这些。

    “怎么可能!”

    伊芙尖叫道,她想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过往的记忆不断在眼前回顾,明明是如此熟悉的过去但此刻却披盖上了一层虚幻。

    “这是唯一的结果,就像数学公式,无力结果多么离谱,可公式不会骗人,那就是唯一正确的结果,就像你一样,你拥有秘血,你还活着,而且健康的活了这么久,如果不是今夜的一切,你的秘血或许会永远沉浸在你的身体里,直到你死的那一天都不会苏醒。”

    大侦探说着他的推理,就像残酷注定的命运一样。

    “你在过往的某个时刻一定是接触了它,那时起你与黑暗就建立了联系……”

    他说着,可突然停了下来,冷汗缓缓的流淌,洛伦佐抬起头看着那画有花纹的天花板,目光似乎穿透了那物质,抵达那天穹之上,他试着看到那个人,那个操控命运的人。

    似乎有某个未知的存在,它或许是神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它在暗中操控着命运的细线,从很久之前起伊芙就早已与黑暗建立了联系,黑暗从未放过她,仅仅是时间推迟到了现在而已。

    某种程度上说并不是洛伦佐找到了伊芙开启了这疯狂的一夜,而是那久远的联系令伊芙被他找到了,如同命运的昆古尼尔,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它就已经带着伊芙的命运被掷出,直到今日贯穿了这疯狂的夜晚。

    这是注定的命运。

第四十一章 污染

    “你……你是说我很久之前就触碰过秘血,并成为了那个所谓的适格者?”

    伊芙不敢相信的说道,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前半生过的是如此轻松,她是菲尼克斯的公主,整个旧敦灵的人都在等待着她长大成人,谁若是娶了她便等于拥有了半个伟大的菲尼克斯家。

    “是啊,这是唯一的结果,看起来旧敦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就比如我以为妖魔已经死绝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在旧敦灵遇到了它们。”

    洛伦佐随意的说着,这种事情在他看来甚至不是事,至少人还活着。

    “在十几年前妖魔就已经灭绝了,那是猎魔教团史上最狂欢的一次,大家饮酒宿醉,把燃烧的圣水淋浇在最后一只妖魔的身上,看着它痛苦的哀嚎死去。”

    “为了保险,猎魔教团又持续监视了世界数年之久,确认了妖魔的彻底死去。森林里没有猎物可以让猎人狩猎了,所以我退休了,来旧敦灵追梦,就像我说的那样,我这个人真的是梦想当个侦探。”

    像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洛伦佐这个人真的很奇特,闲言碎语里就把一个狰狞又恐怖的世界勾勒了出来,而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动物园逗大猫,也不知道他是习惯了还是天性如此。

    乐观?

    看了看那张慵懒厌世的脸,温暖的阳光透玻璃映在他的脸上,挺美好的场景,可他的表情楞是有一种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一样,之前的冷酷无情完全不见。

    这……根本就是没心没肺吧。

    “等等,也就是说你也是那个所谓的适格者?”

    伊芙这时才回想起,洛伦佐与她一样,也是拥有秘血适格者,甚至说洛伦佐知道的更多。

    “对,不过无关紧要了。”

    他显得毫不在意,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洛伦佐看着伊芙。

    “伊芙,你的事情要比现在我们说的要复杂的多,可至少现在看来你还是很安全,不过如有需要的话这是我的明信片。”

    看着那已经湿透的明信片,这时伊芙才想起来洛伦佐还是个侦探,虽然不入流但至少在侦探里他应该是最能打的。

    “上到国家机密下到抓小三本侦探都承接,如果与妖魔有关的话,麻烦给双倍价。”

    把湿漉漉的头发梳起来,洛伦佐捡起一旁的温彻斯特便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

    伊芙急忙问道。

    “回家啊?”

    洛伦佐回过头,不知何时他已经能稳定的行走了,真是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可是……你不是还让那个医生拿药吗?”

    “我只是想支走他,毕竟我这位‘朋友’已经够惨了,中年离异唯一的孩子似乎还不和他一起住,再让他与黑暗的联系加深?放过这个可怜人吧。”+

    明明是他用霰弹枪敲开了布斯卡洛的房门,现在他反而假惺惺了起来,有时候伊芙都有些无法确定这个侦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就像风一样,行动永远要先于话语,当伊芙还想说什么时房门已经关上。洛伦佐离开了。

    顿时似乎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就像一只仓鼠被掀开了房子,四处充满那莫名的感觉,伊芙很清楚自己已经步入那黑暗之中,除了继续前行别无他法,虽然有些畏惧,但至少真正的世界在她的眼中变得清晰。

    视线向下,湿透的明信片上用的是廉价的墨水,字迹已经晕染开,但还能依稀辨认其中的文字。

    “外城区,东之伊琳斯区,科克街121a。”

    “洛伦佐霍尔默斯。”

    ……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将冬季前的寒风尽数驱逐,身体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伯劳艰难的睁开了眼,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尽是些神话的彩绘,神明震怒降下烈火,将那扭曲的恶魔驱逐出尘世。

    看着看着伯劳突然笑了笑,他觉得以后如果再有人画的话,应该画些飞艇大炮上去,这玩意可比虚无缥缈的神管用多了。

    记得这里以前曾是一处修道院,只是后来改建成了医院,自己每次受伤昏迷后,总会在这里重新苏醒,就像人生的重启点,只是每次苏醒时都会带着不愉快。

    伯劳试着动了动,可双手似乎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果然……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伯劳有些恍然,转过头,知更鸟正躺在他旁边的床上胸口缠着染血的绷带,戴着呼吸机,声音像个破鼓风机般,带着响亮的嘶声。

    “你居然还活着?”

    伯劳有些高兴也有些不可思议,那一剑本应该是致命伤。

    “是啊,加拉哈德那一剑刺歪了。”

    知更鸟斜着眼看着伯劳,虽然嘴上轻松,但他的伤势还是很严重,转头都显得费劲。

    “活着真好,最后发生了什么?”

    “是尼古拉,你也知道永动之泵那群疯子的思维根本无法推测,他们把作战当成了一次原罪甲胄的实验,而实验失败了,加拉哈德失控,我们用了很大力气才制服他,至于他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

    伯劳缓缓说着,对于十几小时前的那一夜他依旧心怀畏惧,漆黑的天使向他张开了怀抱,那锋利的羽翼差一点就将他切碎。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应该生不如死吧,毕竟在永动之泵那群人看来我们都是试验品,没有人权的。”

    伯劳很想大骂一声,但剧烈的说话都带着他全身疼痛,那感觉是真的要命。

    “希望你能理解他们,他们只是一群用伦理道德换取知识的……伟人,我们的社会需要这种人,当然数量不能太多。”

    红隼走进了病房,作为目前驻扎在旧敦灵里还闲着的上位骑士,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看望一下自己这两个大难不死的同事。

    “感谢这疯狂的世界需要他们,不然我会把那群疯子送进精神病院关到死。”

    一旁的知更鸟虚弱的说道。

    红隼走了两人的病床边,伤势虽然严重但至少这两人醒了过来,而在这时一群护士走了进来,还推着一台复杂的仪器。

    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伯劳就一阵头疼,他试着逃下床,可这些护士根本不给他机会,其中的护士长大步过来一下子就掀开了伯劳的被子,在那之下是白色的病服与绷带,他的四肢被皮革与亚麻混合的拘束带牢牢绑住。

    “先生请你配合一下,这是流程,我们需要确保你没有被污染。”

    护士长说着把仪器拉到了伯劳的床边,另外两个人幸灾乐祸的看着这里。

    妖魔的污染很诡异,与妖魔一切有关的东西都可以成为污染的传染途径,在净除机关多年累积的知识下,他们发现污染最先是从神经开始,先对人的意志腐化,随后是血肉的扭曲,最后这个受害者会成为新的污染源。

    为了谨防这种病毒式的爆发扩张,每次对妖魔作战后净除机关都会对参与人员进行一次意志鉴定,这种鉴定方式是永动之泵那群人发明的,这让伯劳更想杀死他们了。

    红隼在最外围防护,知更鸟伤势过重暂时还经不起折腾,于是这次鉴定完全是为了伯劳而展开。

    只见护士们熟练的拿起剪子把伯劳脑后一部分的头发剪掉,随后将针头的电极轻轻的插入其中。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痛。”

    护士说道。

    “我做过,我很清楚这鬼东西有多疼。”

    伯劳无奈的说着,比起痛苦他更无法忍受的是另一种东西,只是还没等他说完,护士长拉下了电闸,伴随着仪器上爆出的些许火花,伯劳似乎被人抓住了一般感觉整个身体在向下降。

    先是柔软的床铺,接着是混凝土层,接着是那更深处,一直向下坠去,陷入黑暗。

第四十二章 改变世界的人们

    那感觉就像坠入深邃的冰海,无尽的寒冷与黑暗将温热的身体包裹,无论你如何挣扎,向上伸出手,你始终无法触及头顶那渐行渐远的微光,沉重的窒息感扼住你的喉咙,你能做的只有不断的下坠,直到抵达这深渊之底。

    到了最后什么都不复存在,除了寒冷你剩下的只有在黑暗里思考的思绪,而渐渐的,你也不再清楚这一切究竟过了多久,直到那仅有的意识也在这黑暗中沉沦。

    “开始意志鉴定。”

    “电极通电……记录数值……”

    有人在黑暗里低语,似乎这还不是死的时候,于是睁开眼,重新回到这疯狂的世界之中。

    加拉哈德用力的咳嗽起来,半透明的呼吸罩下些许的鲜血被吐了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机器轰隆隆的作响,把带有止痛剂的雾气送入呼吸罩中。

    疲惫的视线来回扫动,能看到的只有钢铁的四壁,以及刻画在钢铁穹顶之上的蛇群,它们交织纠缠在一起,互相咬食着尾巴,黑色的鳞片如同漆黑的夜,直到构成一道永续的圆环。

    那是衔尾蛇,算得上是一种宗教的符号,有人说它象征着生死的循环,又或者说是轮回什么的东西,神秘的炼金术里将其形容为灵魂的结晶,可加拉哈德很清楚,在他的印象里这个东西只代表着一个意思。

    无限,永续的运行。

    那是机械院的第一任总长提出的概念,就是他发明了伟大的蒸汽机,在此基础上他认为世界上应该有这么一种机器,启动之后就会永不停止的工作,不需要任何后续的能源,他引用了衔尾蛇这一符号,并将那台机器命名为永动机。

    加拉哈德的机械学造诣很低,可这样他也清楚这不符合能量守恒,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存在,但就像人类那疯狂的臆想一样,那位总长认定那机器一定存在,于是他在机械院之上建立了永动之泵追寻着理想的机器,直到今日。

    “我以为你至少会昏迷一周,没想到你会醒的这么快。”

    声音在一旁响起,尼古拉拿着杯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惨白的脸上是一对黑眼圈,走路轻飘飘的,总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猝死。

    “感觉如何?”

    坐在了一边,加拉哈德试着动一下,他才发现自己正被装在一个半透明的罐子里,填充的淡绿色液体覆盖了他,皮革与钢铁将他牢牢固定,致命的伤口在浸泡下缓缓愈合,可在另一边却有露出金属的电缆也泡在水里。

    “噩梦一样……”

    加拉哈德虚弱的说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尼古拉接着说道。

    “请你见谅,你被原罪甲胄侵蚀了,如果你二次失控,我们这些科学家可控制不住你。”

    尼古拉说着看着四周笑了笑,那是一群与他同样制服的人,不过就像幽灵的一样,他们走步不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多余的谈话,有的只有按键声与演算公式的落笔声。

    有年轻人也有老人,甚至有人的人推着巨大的外部循环机维系着生命然后辛勤工作,这里每个人在某个领域都是一方巨孽的存在,可以说是他们将人类对于世界的认知边缘推到了如今这个状态。

    机械院推动凡人的科技,那么在这之上的永动之泵研发的便是追寻神明的力量。

    这里才是世界科技的中心,整个英尔维格的智慧中心,一旦这些人死了,英尔维格的科技会停滞至少十年。

    “所以这就是你的保险?”

    加拉哈德提起了几分力气看着那泡在液体里的电缆说道。

    “当然,我们上方就是熔炉之柱,根据女王的审批我们拥有着最高优先级的供电,只要你失控我只需轻轻的拉下闸,你就可以体验到被奥丁神拿雷劈的感觉。”

    尼古拉扯出个难看的笑。

    “不过这个感觉应该会很短暂,甚至说不到一秒,没有了原罪甲胄,你的大脑会在瞬间被烧焦,然后整个身体碳化成一堆灰烬,再按一下这个排水键你就可和泰晤士河拥抱在一起了。”

    加拉哈德可不喜欢这个笑话,他说道。

    “尼古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充满废话。”

    “对于一个绝症患者总要抱有一些慰藉不是吗?”

    “你觉得那几个该死的冷笑话是在安慰我?”

    这群疯子在地下呆久了,精神状态属实不怎么正常。

    “好吧,那让我们跳过这个令人不悦的环节。”

    尼古拉的眼神一沉,面如死水,拿起一旁的报告单,走到容器的边缘对着加拉哈德说道。

    “加拉哈德,你的意志鉴定结果很不好,你被原罪甲胄污染了。”

    “直接说结果,我是骑士长,我知道原罪甲胄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加拉哈德淡淡的说道,对于所谓的“绝症”毫不在意。

    沉默了稍许,尼古拉缓缓念起报告单上的数据。

    “你被的神经被原罪甲胄侵蚀了47%,虽然没有突破临界值但你的神经伤势过深,经过治疗后侵蚀度应该会下降一些,但仅仅也是一些。”

    “也就是说这一次侵蚀是不可逆转的对吗?”

    加拉哈德的神色头一次出现了变化,可仅仅是一瞬,他又变回了那副冷淡的样子。

    原罪甲胄是永动之泵的机密武器,也不知道这群疯子是怎么造出来的这个东西,它具备妖魔的特性,但与妖魔不同的是,它可以被人类掌控。

    可就像双刃剑一般,人类在使用它的同时就如同与妖魔作战一样,承受着来自它的侵蚀。

    “是的,与妖魔接触会被污染,随后那诡异的污染会侵蚀我们,侵蚀程度会在摆脱污染源后逐渐平复,但有些接触太久的人,比如你,侵蚀程度只能被缓慢下降,甚至说回升,而一旦突破临界值……你会开始妖魔化,到达100%后你就成为妖魔了。”

    这是每一个净除机关的人都会知晓的事,但这个时候说出来却又别样的残酷,对抗妖魔的人终成为妖魔。

    “不过也别担心,我会向亚瑟提议将你调离,你不适合在第一线工作了加拉哈德。”

    似乎想起了久违的家乡,尼古拉接着说道。

    “需要我为你整理一下退休生活吗?你可以去我老家,虽然离英尔维格有些远,但那里天气晴朗,是个挺不错的养老地。”

    家乡?

    加拉哈德微微愣神,认识尼古拉这么久了,他还从未听说过尼古拉的家乡,这个家伙是个留学生,从某个小地方而来,进了皇家机械工程学院的第一个学期就因为搞发明把整个学校搞断电了。

    他没有被处分,当时机械院一位研究员在那里兼职主任他发现了尼古拉的才华,将他引进机械院。

    疯子步入了疯子的乐园,于是一路高升到了现在,在加拉哈德看来尼古拉的生活里只有发明和爆炸。

    “对,我的家乡,如果不是当时听说旧敦灵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地方,我还不想离开家乡呢。”

    “离开家乡……听起来还真沉重,你为什么来到这?”

    “为了科学。”

    “科学?”

    “是啊,科学,加拉哈德你只是个莽夫,我看过你大学时的成绩单,你的机械学简直不堪入目。”

    天才总是这样,随意的言谈间嘲讽着凡人们。

    “无论是政权还是什么精湛的剑技,它们对于世界的影响只有那么一点点,影响几代人而已,而科学不同。

    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直接或间接享受着科技带来的便利,这可不是什么想法与武力能做到的,所以真正改变世界的不是什么政客或者说战士,真正改变世界的是科学。”

    那因缺乏睡眠而呆滞的眼神焕发出了光,很难相信,加拉哈德在这个疯子的眼睛里居然看到了类似于理想的东西。

    “所以加拉哈德,无论亚瑟做出什么决定都不要抗拒,你继续下去只会成为妖魔,对于这个世界的改变也是微乎其微。”

    就像劝解一样。

    “……在我失去意识后我做了些什么。”

    没有在意尼古拉的话,短暂的愣神过后,加拉哈德微微低头看着自己那泡在淡绿色液体中的身体。他失控了,但他还活着,加拉哈德还记得自己穿上甲胄后那种强大的感觉,按理说自己会被那甲胄侵蚀到死,可现在他活了下来……有人制服了他。

    “你差点杀了知更鸟与伯劳,然后顶着滑膛炮击与高压电流又差点杀了我。”

    尼古拉分析着当时的战况,病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能是长期的熬夜面部神经都被熬坏死了。

    “重达三十公斤的弹头仅仅能令你稍微停步,哪怕是致命的汞蒸气都无法制服你,也感谢你的失控,除了兰斯洛特的原罪甲胄,其它的原罪甲胄还需要重新调整,我可不希望再回收你们第二次了。”

    兰斯洛特。

    熟悉的名字再一次响起,加拉哈德有种难言的感觉。

    “那个家伙能驾驭甲胄?”

    那是噩梦般的经历,即使是熟悉的同僚,能在那恐怖中支撑也不禁让加拉哈德感到一阵陌生。

    “那家伙简直是为了甲胄而生,你们这些骑士长都是经过神经特化的人,比起普通人你们能在妖魔的意志侵蚀下支撑的更久,甚至说无视绝大部分侵蚀,而兰斯洛特就是你们之中的佼佼者。”

    尼古拉回忆着第一次实验,兰斯洛特作为试驾员,在被原罪甲胄完全包裹后他没有失控,甚至说连情绪的波动都没有,绝对的理智,如同冰冷的机器。

    按照尼古拉的指示他完成了所有的高难度动作,冷酷高效还绝对服从命令,为此亚瑟专门为他进行了一次单独测试,兰斯洛特满分通过。

    “你也清楚原罪甲胄的特殊性,我们永动之泵用了这么多年才造出第一批成品,每一次调用都需要亚瑟的肯首,而兰斯洛特直接被亚瑟指派可以自主携带原罪甲胄。”

    “好了你也别想这么多了,你需要休息,原罪甲胄在你体内的残留物也需要清洗,睡觉吧。”

    似乎是聊烦了,尼古拉不给加拉哈德再说话的机会了,按动一旁的开关,新的气体通过呼吸罩涌入加拉哈德的气管,仅仅是数秒的时间加拉哈德的意识再次陷入黑暗,泡在在容器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看着那熟睡的面庞,尼古拉的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绕到了容器的后方,从那半透明的器壁可以看到加拉哈德的躯体。

    后背是诡异的灰色,大部分血肉坏死了一般,在淡绿色的液体下逐渐分解,细密的肉瘤脱落,创伤比尼古拉说的还要恶劣。

    “与原罪甲胄同化的部位已经切除,根据谈话时的神经波动,可以确认加拉哈德侵蚀程度很稳定。”

    一旁的助手走了过来,从加拉哈德苏醒时起他就在那黑暗的角落里记录着数据。

    “真严重啊……”

    尼古拉很清楚原罪甲胄是什么做的,被那种东西同化倒不如说是局部妖魔化,但好在他们把加拉哈德救了回来,不然等待加拉哈德的就是永动之泵的焚化炉了。

    “把报告交给亚瑟吧,接下来怎么处理加拉哈德由他决定。”

    尼古拉说着在那份报告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写完前半部分似乎遗忘了什么,他停下笔翻了半天的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铭牌,难怪伯劳说这里是一群疯子,这群疯子快乐到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提笔但却停在了半空中,尼古拉的僵在了原地,像个雕塑一样,看着那容器里的身影。

    退出一线后,加拉哈德势必再也无法登上战场,虽然大部分情商都用来换智商了,可尼古拉很清楚,这对于加拉哈德而言是一次打击,并且其中也有他的原因,如果不是他的实验,或许加拉哈德就会没事。

    就像为了安慰自己也为了安慰加拉哈德一样,他低语着。

    “所以一个人改变不了世界什么,而我不同,加拉哈德。

    我是科学家,我是注定改变世界的人。”

    随着那话语的落下,数米粗的电光从钢铁的穹顶划过,那电光照亮了黑暗的角落,也将尼古拉的脸映得惨白。

    上千条电缆环绕排布,就好像神秘的仪式,时不时有电光与雷鸣闪过,仿佛有神明降世。

    那些工作人员都停了下来,倒不是休息,而是在等待尼古拉,实验的所有准备都做好了,现在就等尼古拉来启动这一切。

    最后看了一眼容器里熟睡的加拉哈德,尼古拉把签完的报告书递给了一旁的助手,只见那密密麻麻的数据之下有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尼古拉特斯拉。

第四十三章 熄灭的炬火

    外城区,东之伊琳斯区,科克街121a。

    距离那疯狂的一夜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找上门,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梦醒过后什么也不剩。

    洛伦佐试着去找过伯劳,漆黑的风衣下带满弹药,那架势一副要屠城的样子,只可惜伯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了。

    整个人躺在浴缸之中,温暖的水冲刷着身体上的疲惫,全身都泡在温水之中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宁静。

    凡露夫人正在睡午觉,自己那个便宜室友似乎还在工厂加班,所以这座不大的房子里可以说只剩下了洛伦佐一个人。

    头顶是昏黄的灯,街头传来生活的气息,他不由的放松了起来,拿起一根烟用力的抽起来,这感觉还真不错。

    洛伦佐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妖魔这种东西了,明明他与黑暗之间的联系都要断绝了,可似乎那狰狞的黑暗不肯放过他,就在自己都快遗忘时一把抓住了自己。

    从浴缸里爬了出来,裹着白色的浴巾,湿漉漉的走向房间,身上的伤口还在自愈中,除去比较严重的伤势外,一些小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一道道尚未恢复的暗红痕迹。

    自那一夜过后,不仅伯劳没有找自己,就连伊芙也失去了联系,洛伦佐不在乎这些,目前让他头疼的只有几个疑点。

    目前可以确定沃尔的异常是妖魔化,他是银鱼号的船员并且接触了那神秘的神圣之棺,可以肯定的是,那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污染了,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十六个潜在妖魔游荡在城市之中。

    下一个疑点就是在那一夜里袭击地宫的神秘组织,记得自己在密道里遇到了那么一大坨的胃咀草,可在那一夜后旧敦灵没有任何异常发生,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那个神秘组织完美的处理了这一切。

    以小看大,在洛伦佐的推测里那个神秘组织的规模应该不会小于猎魔教团。

    真麻烦……

    事情逐渐明朗了起来,这是两个神秘组织间的博弈,而自己是被卷入其中的倒霉蛋。

    唯一还不清楚的就是伯劳在这件事情里的定位,洛伦佐一直觉得他是个地下皇帝,靠着走私生意赚取财富,但现在看来伯劳也充满了疑点。

    叹了口气,洛伦佐穿上了衣服,收拾立整,离开了家。

    温彻斯特藏在风衣之下,紧贴着身体,黑色的猎鹿帽用力的压下,微微遮掩住那双灰蓝的眼睛,杖剑在与萨博的厮杀中折断了,新的武器还在铁匠那里铸造。

    “真难得……”

    抬起头,无尽的穹光从阴郁的天空洒下,难以相信,今天的旧敦灵居然晴朗了几分,虽然乌云依旧存在,但至少它裂开了些许的缝隙,令光能洒下。

    洛伦佐已经拥有了新生活,他本不该参与这些事中,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买张去哪旅游的船票好好休息一下,可任何人都应有个底线,虽然说洛伦佐这个恶劣的人很难与底线这种词汇搭上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确实有底线,只是太低了,地下负五米的样子。

    路过街头的花店买了一支白花,就像要去见哪位美丽的女士般,洛伦佐哼着小曲。

    坐上了蒸汽电车,看着周围缓慢离去的景色,洛伦佐满怀期待。

    这是他的爱好之一,随便搭乘一列蒸汽电车,然后一直做到终点站,因为速度与旧敦灵的面积问题,这种活动通常会持续一整天。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洛伦佐终于抵达了终点站。

    很罕见这里居然没有被乌云遮掩,破败的教堂建立在荒凉的草地上,不远处就是那钢铁的城市,蒸汽与铁路正一点点的吞噬着这里,似乎再有几年这里也会变成钢铁的一部分。

    几年前洛伦佐刚到旧敦灵时这里还有几个牧师来的,但附近的人们都去了城里的工厂,渐渐的这里的人都离开了,到最后就连牧师们也放弃了这里,只有洛伦佐会时不时的来到这里去看望朋友。

    迈过杂草与铁丝网,在一片乱石堆里洛伦佐找到了那个风化严重的墓碑,上面的字迹早就看不清楚,如果不是洛伦佐还记得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会是个墓碑。

    “早上好!”

    洛伦佐充满精神的打着招呼,然后取下胸口的白花放在了墓碑之下。

    “哎呀,每次到这都会有一种‘你居然都死这么久了’的感觉呢?”

    毫无祭拜别人的严肃感,就像个仇家一般,指着别人的墓碑说“没想到吧!我活的比你久。”

    嬉皮笑脸了一会,洛伦佐似乎有些开心不起来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一天回到这里,仿佛宿命般的重奉。

    沉默了很久,他眼神凛冽,一把抽出温彻斯特,口中低声颂念着祷文,于是扣动扳机。

    “务要谨守、警醒,因为你们的仇敌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你们要用坚固的信心抵御他。”

    低沉的祷告伴随着子弹的轰鸣,坚固的石块一点点崩碎,随后露出其中那狰狞之物,诡异怪诞的错觉席卷了洛伦佐,仿佛他释放了一头魔鬼,可他不在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了。

    直到最后一发子弹出膛,坚固的防护彻底碎裂,那漆黑的匣子完全展露在了洛伦佐面前,明明将它封藏在里面很多年了,但表面光滑的就好像刚放进去一样。

    暗金色的纹路在其上蔓延,一重重的圣言书写在其上,它讴歌着神与神圣,于是洛伦佐将它拿起,按在那熟悉的凹槽下,它应声打开。

    “好久不见。”

    冰冷的寒芒覆盖了洛伦佐的视野,在光芒的照耀下它们闪烁的犹如钻石,但凝神看去,那却是一把又一把做工完美的剑刃,如同洛伦佐的杖剑一般,仅仅是简单的剑与柄组成,细长的犹如银钉。

    光滑的刃上倒映着洛伦佐的眼瞳,细密的纹理铭刻在其上,如遇鲜血,那会是最猩红的画卷。

    ……

    那是漆黑的大厅,唯有中间穹顶的天窗洒下了些许的光芒照亮这巨大的圆桌。

    仰头望着那天窗后碧蓝的天空,有时候红隼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这里是净除机关最为机密的位置,尽管自己是上位骑士,但每次来都会被蒙上双眼。

    自己没有移动太多,所以肯定还在旧敦灵中,但旧敦灵可没有这么蔚蓝的天空。

    一旁的伯劳也有着同样的迷茫,尽管在净除机关这么久,他来破碎穹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有时候他真想违反规则冲出这个会议室去看看别的地方,如果可以,今天就是个不错的机会,但他的伤势还没有好利索,他是坐在轮椅上过来的。

    “现在我们的局势很不妙。”

    声音在圆桌的另一端响起,顺着那布满剑痕的圆桌看去,虽然有的只是一片黑暗,但两人都清楚坐在那里的是谁。

    净除机关总负责人,骑士王亚瑟。

    讲真两人现在有种惶恐的感觉,区区两个上位骑士,何德何能被邀请至圆桌议室与亚瑟面对面谈话。

    “具体是什么情况呢?你亲自召见我们几个……还有一个病号,想必情况已经要失控了吧。”

    有个不要命的声音响起,直到那个人发言红隼才意识到在自己不远处还有一个人。

    那人没有隐藏自己得意思,沐浴在微光之下,身材曼妙,披着鲜丽的蓝紫衣裙,如果不是她戴着那熟悉的面具,红隼还以为是那位贵族小姐误入了这里。

    “蓝翡翠?”

    伯劳有些意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她。

    “好了,你们先不要叙旧了。”

    亚瑟的声音传来,虽然笑嘻嘻,可三个人立刻严肃了起来。

    “现在旧敦灵驻扎的骑士们基本都派遣了出去,我们的力量很空虚,而敌人现在还不知所踪。”

    “从神圣之棺进入英尔维格起,英尔维格的各个领土之上都爆发了不同程度的妖魔异常,各个骑士长疲于奔命,这很显然是一次干扰,我们那些暗处的敌人试图以此保护神圣之棺。

    为此兰斯洛特已经携带原罪甲胄乘坐航向黎明号追猎了,但这么久过去了依旧没有什么线索,根据预测,我们大概还有一周的时间,一周后神圣之棺有极大概况被运出英尔维格,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它留下来!”

    黑暗里的眼眸似乎燃烧着火,声音很平静,但三人都听得出来那严重性。

    “普通人再多也没有,我需要经过神经特化能抵抗妖魔侵蚀的骑士,但很遗憾,我们人手损失的要比预想的大,目前旧敦灵里能腾出来的人手只有你们三个了。”

    “加拉哈德呢?”

    想起自己的朋友,伯劳连忙问道。旧敦灵正常情况下是有三位骑士长,目前其中两位被派遣出去追查神圣之棺的下落,而在那一夜后加拉哈德也失去了消息。

    黑暗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本来这次行动应交由加拉哈德带队,但他现在被永动之泵扣下了,无论是身体状态还是侵蚀程度,他暂时都不能行动了。”

    “所以这次行动将由你带队,伯劳。”

    “我?”

    伯劳一愣,自己现在伤还没好全就让自己再上?

    “我知道这个命令很为难,但现在你是这些人里最清楚事态的人,我需要你带他们,我会给予你们全方位的支持。”

    “不是……这有些太急迫了吧!”

    红隼也在一边说道,他们甚至不清楚这次行动的目的。

    “我也不想,但我们确实没有时间了,根据兰斯洛特的报告,他追查到了线索得到了神圣之棺的大概位置,我不需要你们杀敌,我只需要你们去那里引发骚乱,尽可能拖住敌人,后续的交火由兰斯洛特解决。”

    亚瑟的声音依旧平淡,这简直是在让他们送死。

    “那为什么不是由兰斯洛特直接前往呢?”

    一直沉默的蓝翡翠发言道,她不明白,明明没必要这么复杂的。

    黑暗里长长的叹息声响起,过了一会亚瑟说道。

    “因为赶不回来,近期以来,所有的骑士长都遭遇妖魔的主动进攻,持续不断的妖魔拖住了他们,妖魔这一次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他们就是为了神圣之棺,哪怕是航向黎明号也因燃料用尽停在了雷恩多纳港口,它需要补充燃料。”

    “这么多年以来妖魔头一次倾巢而出,我们低估了他们的数量,所以现在只能勉强凑出你们这些人,你们也清楚普通人对抗妖魔迟早会被侵蚀,那样只会增加敌人而已。”

    “不……应该不止这些原因对吧。”

    思考了良久伯劳缓缓问道,他倒不在意自己的小命,他意识到了另一种危机。

    “英尔维格可是我们的主场作战,哪怕是调动军队都可以轻易的碾碎它们,为什么还要如此麻烦,真的是害怕所谓的污染导致军队崩溃吗?”

    伯劳说着手扶在了轮椅的边缘,那是一处收纳盒,里面是一把枪,在他的印象里亚瑟从来都是绝对的理智,不做无意义的牺牲,但今日他的话漏洞百出,让他不得不警惕。

    毕竟是与妖魔作战,领头的老大突然疯掉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确实。”

    亚瑟缓缓站了起来走出那黑暗之中,眼中尽是疲惫,白发与皱纹让这个曾经的俊男也显得无比苍老,暮年的雄狮般,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战争。

    “本来我不是这么着急的,毕竟我们拥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舰队,神圣之棺没有任何从海上逃脱的可能性,但这份情报改变了我的想法。”

    说着一份文件从圆桌的另一端被亚瑟丢了过来,牛皮纸上是最高机密的封条,以伯劳等人的身份根本无权查看。

    “看吧,这已经不是什么机密了,毕竟在结束这些事后我就准备召集圆桌会议,和所有人公布一下这件事。”

    从怀里拿出一根烟,通常亚瑟是不抽烟的,但当压力大时他还是忍不住吸两口,想象逃避生活一样。

    “我知道我近期的一些举动令你们颇有微词,比如支持原罪甲胄的开发,比如进行神经特化实验,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听着那哗啦啦的翻页声,每个人的呼吸都仿佛凝滞了下来,他们的眼中带着不可思议与畏惧,直到亚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这死一般的沉浸。

    “在蒸汽机发明前,一直是福音教会控制着诸国,原因倒不是什么信仰,仅仅是因为他们拥有着猎魔教团,只有他们有能力与妖魔对抗,虽然我们在后来也成立了净除机关,脱离了福音教会的掌控,但在对抗妖魔方面他们依旧是专家,黑夜里最明亮的火炬。”

    亚瑟的声音微微颤抖。

    “对,就像报告上写的那样,根据情报已经可以确认猎魔教团在六年前就已经正式解散。”

    “黑夜里那最明亮的火炬在六年前就熄灭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729/ 第一时间欣赏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作者:Andlao所写的《余烬之铳》为转载作品,余烬之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余烬之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余烬之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余烬之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余烬之铳介绍:
这是一杯维多利亚式奇幻小说。加一勺蒸汽机,让那见鬼的科技树动起来!加一勺爱与憎恨,让大家好有理由打来打去!加一勺神经病,让这阴暗的世界轻松些,最后加一勺天灾来当主要boss……等等!沃日倒多了!……旋律曲折悠扬,狰狞的城市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蒸汽机推动着世界大步前进,可在这科技的阴影里旧时代的主人们蠢蠢欲动。二流侦探扛着他的温彻斯特闲逛在这崩毁又新生的城市里,叼着香烟哼着小曲。“朋友,需要侦探服务吗?”(又名《二流侦探与他亲爱的温彻斯特》)余烬之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余烬之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余烬之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