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1 话题边界
丹尼尔完全没有预料到,话题绕了一圈,居然又来到了自己这边,但他只是稍稍慌乱而已,并没有丢失注意力,马上也跟着连连点头,“是的,我的身上随时都携带着一把匕首,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同时,丹尼尔还把自己的右手藏在了身后,做出了一个隐藏匕首的动作。
成功地,全场都大笑起来。
格拉汉姆一脸无辜的表情,朝着观众抱怨道,“第一次地,我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然后,他又转过头来,“嘿,艾德,要不然,我们到旁边喝一杯啤酒,加入观众的行列?”
频率始终慢了半拍的艾德立刻坐直了身体,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探头探脑的鼹鼠模样就已经让笑声沸沸扬扬地涌动起来,活灵活现地将今天节目访谈现场各位嘉宾的角色与气氛展现出来。
格拉汉姆没有等待艾德的开口,接着就说道,“罗比,那么今天,你会表演哪首歌呢?”
“‘糖果(candy)’,开场的时候,你就已经说过了,不是吗?”罗比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个性,没有掩饰,也没有转弯,干脆利落的说话风格反而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格拉汉姆也不介意,左右摇晃着脑袋,“抱歉,年龄增长了之后,记忆力开始出现了缓慢衰退的迹象。怎么样,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嘿,罗比,说的就是你,旁边那三个都还是没有长胡子的毛头小子呢。”
罗比惊讶地张开嘴巴,无辜地摊开双手,竭尽全力地表示着自己的清白,似乎根本就不明白格拉汉姆到底在说什么,再次引发了一阵笑声之后,罗比还是爽快地点点头,“但我必须承认,当我看着女儿开始一点一点长大,甚至开始呼喊’爸爸’的时候,感觉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格拉汉姆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指着罗比,似乎在说,“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那活灵活现的表情让蓝礼等人也是忍俊不禁,“对于音乐创作者来说,在创作过程中,势必能够从生活中寻找到诸多不同的灵感,我听说,你为女儿创作了一首曲目,将收录在……”
“下一张专辑。”罗比点点头给予了肯定,“这首歌是不久之前刚刚创作的,所以将会收录在下一张专辑,它叫做’温柔一点(go-gentle)’。”提起女儿的时候,他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都变得真挚起来。
“我表达出了一种内心的爱意,我是一个父亲,如果你做了她的男朋友,就务必来我家一趟,我给你倒一杯茶,然后砸一拳在你的脸上。”罗比无比真挚地说道,强有力的转折再次让大家都纷纷笑了起来,“保护欲非常强,你知道,我以为我不会是这样的父亲,但……当你看到她可爱的小脸庞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滚开,那些糟糕的男孩们!”
罗比耸了耸肩,表示了自己的坦然,“如果我现在有一个儿子,我总是会想着,你应该站立起来,你应该坚强起来,你能行,你肯定能行。所以,如果我要撰写一首歌给儿子的话,那应该就会叫做’草/他/母/亲/的’。”
突然,全场迸发出了疯狂的爆笑声,甚至有些失去控制的感觉。
罗比和格拉汉姆都微微愣了愣,虽然刚才的话题着实幽默,但也不至于如此疯狂吧?
两个人同时下意识地扭头,然后就可以看到蓝礼和罗比之间的座位空间,明显地拉大,甚至可以看到一大片空间,以至于蓝礼和艾德之间的距离被迅速缩短。
那一副“生命最重要”的小心翼翼模样,表面之上看不出任何一样,但静悄悄移动的动作却将默剧式的幽默展示了出来。
难怪,全场轰动。
罗比一脸懵逼;格拉汉姆拍手大笑。
罗比也不由朝着蓝礼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就可以看到蓝礼举起了右手拳头作为回应,如此一个简短的交锋,再次让两个人双双笑了起来。
格拉汉姆接着回到了话题正轨上来,“这是你的第九张个人录音室专辑,你的婚姻现在也十分美满,而且还有了孩子,生活似乎已经进入了轨道。但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依旧拥有许多疯狂的粉丝,我相信,他们肯定做过非常多疯狂的事情,那么在这之中,最疯狂的到底是什么呢?”
“疱/疹。”罗比一脸淡定地说道。
集体哄笑,就连格拉汉姆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此时,蓝礼默默地站立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微笑示意了一下,准备离开,如此动作更是让现场的笑声失去了控制。
罗比紧接着也站了起来,试图阻止蓝礼,但他也夸张地把自己的双手放到了空中,唯恐一点肢体触碰就可能带来传染的结果,那小心翼翼而不知所措的动作更是让人狂笑不止。
蓝礼这才转过身,礼貌地给了罗比一个拥抱,然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在对面的格拉汉姆不动声色地补了一刀,“蓝礼少爷知道,他不能再感染第二次了。”
如此尺度的玩笑,在美国脱口秀上很少出现,不仅有敏感词汇,而且太过低俗。当然,深夜脱口秀之上偶尔会出现,但尺度绝对没有如此之宽,因为格拉汉姆和罗比显然还没有结束。
面对如此调侃,蓝礼却丝毫不介意,落落大方地第二次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做出了准备拥抱格拉汉姆的动作,这下就轮到格拉汉姆惊慌失措了,那夸张闪避的模样成功地将整个笑点延续了下去。
然后,安静地坐着的罗比,迟疑了片刻,“还有一件事,我想着,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们的话,我的麻烦估计就大了。”
格拉汉姆立刻正襟危坐,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而坐在另外一侧的丹尼尔则扬声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应该看看蓝礼,今晚什么都没有说。”
“嘿,我刚刚才暴露了。”蓝礼顺口接话说道,暗暗回应/疱/疹。
那幽怨的语调让观众们愣了愣,随后所有人拍掌大笑,就连格拉汉姆也是前仰后翻,简直不敢相信,一贯优雅而从容的蓝礼,居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娱乐了全场。
事实上,人们所不知道的是,在上流社会的社交里,贵族老爷们更加擅长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开玩笑。大多时候,尺度远远比今天还要更加厉害。
罗比连连摇头,嘟囔地抱怨着,“先生,你抢走了我的闪电。”也就是说,你抢走了我的焦点。然后,罗比还郑重其事地指了指自己,表示现在的焦点应该是他,那孩子气的动作让现场的欢乐气氛根本停不下来。
“上帝,今天能够击败蓝礼的唯一办法就是这个了,所以,尽管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正在发生,但我还是要说出来。”罗比絮絮叨叨地说着,“有那么一天,我租赁了一座城堡。”
“当然,当然,你当然会租赁一座城堡。”格拉汉姆耸了耸肩、抿了抿嘴,嘲讽模式再次开启。
罗比则坦然地摊开了双手,接受指控,“我租赁了一座城堡,作为巡演的排练场地,我待在城堡的一个大房间里,进入梦乡。醒过来的时候,我歪在了床沿边,意识是清醒的,但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然后我就感觉越来越奇怪、越来越奇怪,我发誓,我的房间里有其他人。”
这居然是一个鬼故事?
等等,格拉汉姆最初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我觉得,她应该是打扫房间的工作人员之类的。然后我就睁开了眼睛,看到床尾站着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到底几岁,可能是二十八,也可能是五十八。”罗比一脸困惑的表情,再次让大家轻笑了起来,“她带着一个耳机,耳机线插在一个随身听之上。”
“当然,我们现在都已经用数字音源了,就连cd都已经不多了。我只是想说,当时那个情况真的太诡异了。”罗比连连点头,快速地说道,“我当时刚刚醒过来,完全处于懵逼的状态。”
“罗比,快速,快速,观众们正在转台了。”蓝礼的声音安静地从旁边传来,然后再次成功地激活了现场气氛,格拉汉姆更是举起了右手,指着蓝礼,仿佛在说,“你抢走了我的工作。”
但两个人都没有继续多说,罗比还在继续着。
“她就那样看着我,重点就要来了,她就那样看着我,然后视线就接触到了。我就说,好啊;然后她也说,好啊。”罗比的语气充满了俏皮和调侃,令人忍俊不禁,笑声再次响起,他连连抬手往下压,示意大家,重头戏登场了,“她低头看了看床边地上的内裤,然后说:ck的?”
“我愣了愣,回答到:是的。然后她就笑了起来,说了一句,小/浪/蹄/子。”罗比面无表情,但其他所有人愣了愣,全部哄笑起来,就连蓝礼也不例外,完全没有预料到故事的走向。“我当时想着,好吧,现在是真正地开始奇怪了。”
“她紧接着说,你的小兄弟迎来晨间荣耀了吗?”罗比接着说道,晨间荣耀,特指清晨时分,男人的生理特征出现了反应的自然状态。
格拉汉姆第一个就开始拍掌大笑起来,而罗比还解释了一句,“这事情很久很久了,发生在我还会拥有晨间荣耀的时候。”言语之间透露出了年龄的淡淡哀伤,笑声就根本止不住了。
此时此刻,英国脱口秀和美国脱口秀的边界就真正地显现了出来。
1262 完美落幕
在一片笑声之中,罗比望着沙发后面靠了靠,模拟了当时的动作,他“掀开”了床单,简洁明了却意味深长地回答到,“嗯啊。”现场已经有人开始尖叫了,罗比的故事还在继续,“然后她就说,我给你/撸/出来。”
丹尼尔和艾德两个可怜的小盆友都没有忍住,噗嗤一下就大笑了起来,受到了十万点暴击。
蓝礼倒是一脸淡定,轻轻地为罗比送上了掌声,然后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你应该劝告她,注意一下/疱/疹。”
这火上浇油的一句,让格拉汉姆都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只能连连拍手,而现场观众就更是笑到没有力气了,一个个东倒西歪,摄影棚一片焦土。
“那是/疱/疹/之前。”罗比还一本正经地向着蓝礼解释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自己的故事,“我是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人,我那时候还非常年轻,我想着,也许我可以闭上眼睛,假装是别人。所以……”罗比停顿了一下,将自己的“床单”掀开,“我当时就说,好啊,上!”
蓝礼拍了拍罗比的肩膀,“我想,我们可能需要救护车。这两个年轻人的脸颊已经就要爆炸了。”
两个年轻人,指的是艾德和丹尼尔。
格拉汉姆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水,“嘿,这位绅士,你和他们的年龄相仿,不要忘记了。”
倒不是说罗比的故事多么惊世骇俗,而是经历了整个节目的层层考验,蓝礼已经不断挑战着格拉汉姆的底线,现在终于在罗比简单直接的故事之中,完全爆发了出来。格拉汉姆深深地认为,这一期节目的笑声似乎已经超过额度了。
“总之,总之……”罗比打断了格拉汉姆和蓝礼的调侃,连声说道,“最后,她还是动作了。但感觉非常非常奇怪,也非常困惑,就好像森林里的迷雾一般。她非常温柔地完成了整个过程。”
罗比的形容词着实太奇特了,蓝礼敏锐地捕捉到了细节,“温柔(gentle)。”
同时,格拉汉姆也捕捉到了同样的细节,“温柔一点(go-gentle)。”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说出口,几乎是异口同声,瞬间闪回,观众们的记忆就被唤醒,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已经没有力气了,一个个抱着僵硬的肚子,嘴角弧度大大地上扬起来,却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在无助地震动着,发出嗡嗡的低笑声。
罗比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嘿!不要破坏我的脑海想象!”那慌张抱怨的表情,更是增添喜感,但故事还没有结束,“那个晚上,我和城堡的女管家坐在一起,我就和她说,你知道吗?你们的清洁工真的好奇怪。”
噗嗤。丹尼尔的笑声已经提前预告了。
“但女管家说,你的意思是?”
“我说,今天的清洁工呀,她表现的非常奇怪。”
罗比一个人模拟了对话,一来一往地阐述着故事,“她说,周三我们没有清洁工。”那奄奄一息的笑声演变成为了掌声,再次响了起来。
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灵异故事的时候,罗比却没有制造悬念,话锋一转,“其实就是街道之上,随随便便一个人闯了进来,过来给我打了一个飞机。然后,她就走了。”
蓝礼也是惊叹连连,为罗比送上了掌声。如此荒诞不羁的故事,绝对可以列入超奇特经历的范围。
但罗比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这还不止。大约两年、三年后。”罗比转过身,看向了蓝礼,接着说道,“我和我的乐队成员们在一起,我无意间和他们提起了这个故事,然后我的吉他手愣了愣,拍了拍大腿,那是茉莉!酒吧的茉莉!她和别人说,她做过这样的事,但根本没有人相信她。”
蓝礼终究没有忍住,欢快地笑了起来,连连摇头,“罗比,罗比,你应该早一点说出来的,茉莉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呢。”然后蓝礼就看向了镜头,郑重其事地说道,“酒吧的茉莉,你可以把这个故事再说一遍,现在终于有人相信了。”
坐在旁边的丹尼尔也是连连点头,“上帝,这绝对是今晚最佳段子。”
蓝礼摊开了双手,看向了丹尼尔,满头问号地说道,“我们刚才说过什么段子吗?”假装今晚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就在此时,坐在正中间的艾德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脸懊恼地说道,“我今天为什么过来参加节目录制了?”
这一句话,就是艾德今晚的最佳时刻,一句自我吐槽却意外地契合了现场气氛,所有人拍掌大笑,原本以为消失的笑声,但还是沙哑地轰鸣起来,
罗比笑容满面地补充到,“一会儿,我把城堡的地址给你,茉莉一定会过去找你的。”这句话是对着蓝礼所说的,但丹尼尔却格外抢戏,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指了指他们三个人,用嘴型无声地说道,“全部吗?”
“只有蓝礼。”罗比摇了摇头,掐断了丹尼尔的希望,然后就看到丹尼尔耷拉下了肩膀,生动而夸张的反应赢得了满堂彩的节目效果,“对了,蓝礼,你难道不是居住在城堡之中的吗?所以,你以前从来不曾遇到过奇怪的清洁工?”
城堡。
罗比居然没有任何遮掩地,直接就提起了城堡,影射着世袭贵族的家世背景,格拉汉姆没有做到的,罗比也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蓝礼却依旧不见慌乱,“所以,话题转了一圈之后,又到了我的身上?我以为,罗比现在需要登台演唱了,那儿的乐队成员们看起来无比寂寞,我们要不要提前照顾他们一下?”
站在摄影棚另一端的乐队成员们纷纷开始挥手,配合演出。
现场观众们再次发出了笑声,但这一次,格拉汉姆和罗比等人却没有放过蓝礼,视线依旧集中在了蓝礼的身上,格拉汉姆恰到好处地切入了话题,“罗比还可以再等等,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但他说到了重点,你难道从来不曾经历过吗?”
“不,当然不。”蓝礼从容不迫地回答到,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蓝礼即将正面爆料的时候,却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厨房和洗衣房是更好的选择,至于卧房,为了体面,我们不会在里面做任何事。我的意思是,字面意义上的任何事,就算是夫妻也不会。”
这是在吐槽贵族的冷漠和疏离,即使在卧房之中,也不会重复罗比刚才的小故事。
摄影棚之中稍稍愣了愣,随后才明白过来蓝礼话语里的意思,还有厨房和洗衣房的影射,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应该亢奋还是应该惊吓。
“另外,顺带一说,我不曾住过城堡。我想,现在在英国依旧居住城堡的,也就那么几个吧。”说话的同时,蓝礼还举起了双手,开始数数起来,话里话外的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除了白金汉宫之外,现在居住城堡的贵族确实已经不多了。
罗比和丹尼尔两个人都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格拉汉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蓝礼绝对是滴水不漏,看似落落大方、从容不迫,但严防死守却丝毫不露破绽,现在节目录制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格拉汉姆只能遗憾地鸣金收兵,“所以,你今天专程前来是为了……?”
“哦,终于。”蓝礼夸张地感叹了一句,然后瞥了罗比一眼,似乎在吐槽:他的宣传计划还排在了音乐嘉宾之后,“‘悲惨世界’即将在阿尔梅达剧院上演一周年,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将展开周年纪念活动,欢迎观众们多多前来捧场。”
“你的意思是,你也会加入周年纪念活动之中?”格拉汉姆还是尽职尽责地追问了一句。
“是的。”蓝礼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我不会出现在周年纪念的表演舞台之上,但我相信,现在的演员阵容绝对能够奉献精彩绝伦的表演,如果不行,欢迎观众们前来挑刺。”不动声色地,再次完成了一次拉动宣传,这让大家都轻笑了起来。
蓝礼也露出了一抹笑容,“不过,我会前往阿尔梅达剧院,和观众们近距离地展开交流。约翰-科德制作了’悲惨世界’这一部作品,赋予了故事和人物更多的含义,随时都欢迎观众们互相发表看法和交流意见。”
“如果只是单纯为了你而前往呢?”罗比心直口快地说道,“你知道,只是想要看看大名鼎鼎的蓝礼-霍尔。”
“那么我们也欢迎。就好像马戏团一样,既然开门营业了,不管怎么样,表演都必须进行。”蓝礼大方而坦诚的自我吐槽,成功地赢得了现场的口哨声和鼓掌声,场面就再次开始喧闹起来。
“很好,那么观众们务必记得前往阿尔梅达剧院,这是一出绝对不容错过的剧目,在刚刚结束的奥利弗奖之上,它打破历史记录地收获了八座奖杯,另外,蓝礼少爷也收获了最佳音乐剧男主角的奖杯,我想,霍尔家现在终于可以正视某些事情的正在发生了。但阿尔梅达剧院之前,我们现在先欣赏现场的表演,欢迎罗比-威廉姆斯!”
一鼓作气地,格拉汉姆没有留下任何喘息空间,完全拒绝了蓝礼的插话和打断,因为在话语之中,他第一次地正面谈起了“霍尔家”的话题,这对于英国电视节目来说,堪称是一个突破。
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介绍之后,罗比就走上了表演舞台,而蓝礼则是和格拉汉姆交换了一个视线,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立了起来,为罗比送上了掌声。今天的“诺顿秀”,终于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点。
1263 与众不同
“诺顿秀”的录制结束了。
全场所有观众集体起立,送上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经历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录制,时间飞逝却完全失去了意义,只有失去嗓音的喉咙和隐隐僵硬的小腹正在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堪比云霄飞车的刺激旅程,这也势必将成为他们难以忘怀的经历。
不仅仅是旁听观众,还有节目组工作人员,都是如此。
莱娜-克拉比就是其中一员。本来,她仅仅只是因为亲眼见到蓝礼而亢奋,但现在,她却更进一步地因为蓝礼的魅力而臣服,满腔的喜悦和幸福几乎就要满溢出来。双手忘乎所以地拍打鼓动着,麻木的掌心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刺痛感,但依旧不管不顾地拍打着,只有这样,内心的涌动才能够宣泄出来,不至于热血沸腾得近乎炸裂。
莱娜不是唯一一个。
熙熙攘攘的工作人员们全部依依不舍地站立在原地,静静地感受着属于蓝礼的个人魅力。就连导播室之中的导演和制作人也不例外。
透过玻璃窗,他们注视着眼前喧闹震天的盛况,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都流露出了一抹无奈和一抹亢奋,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对于“诺顿秀”来说,这是他们的荣幸,昨晚的混乱和颠簸现在全部都得到了回报,他们拥有了这一期节目,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应该结束了。”
“是的,我们应该重新开始工作了。休息调整一个小时,今天还有两场硬战呢。希望另外两个剧组不要再出现意外了。”
“我让他们开始解散观众。”
“等等,等等,你看。”
位于二楼的演播室,简短交谈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穿过透明玻璃窗看向了一楼的摄影棚,脸上纷纷流露出了玩味而复杂的表情
蓝礼去而复返了。
节目录制结束之后,蓝礼和其他嘉宾们一起离开了摄影棚,同步离开的还有身为主持人的格拉汉姆,他们全部回到待机室,确保现场的安全和秩序,然后现场观众才能陆陆续续地清空。
今天,耐心地等待着清场的摄影棚,始终保持了火热和沸腾,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始终不曾平复下来,节目录制结束之后,每一个人都在激动地议论着整个节目的每一个细节,迫不及待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哪怕嗓音都已经沙哑了,却依旧无法控制血管之中汩汩翻滚的热忱。
突然之间,蓝礼的身影就再次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不约而同地,现场的躁动和吵闹就平复了下来,仿佛可以清晰地看到光影之中浮动的尘埃全部沉淀下来,然后一缕金色光晕就这样洒落在蓝礼的身上,整个世界都遁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那种奇妙的效果让呼吸都不由放轻了下来。
蓝礼的嘴角轻轻上扬起了一抹笑容,有些羞涩,有些灿烂,还有些温暖。
如此盛况,着实出乎了蓝礼的意料,幸福之余,难免有些受宠若惊,些许难为情的腼腆出现在了笑容之中,他左右看了看,正在寻找着什么,然后全场观众也都跟随着他一起左右搜索着,全场一致的景象着实蔚为壮观。
慢了半拍,现场的音响师终于反应了过来,快速地递了一支麦克风过去。
“谢谢。”蓝礼礼貌地表示了谢意,接过了话筒,视线再次落在了观众的身上,展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嘿,大家好,我是蓝礼。”一个简单的招呼,全场观众就不由纷纷开始挥手起来,表示了亲切而热忱的回应。
“在主人缺席的情况下,我专程回到舞台上,请原谅我的失礼。”就在此时,后台边上传来了一个呼喊声表示了回应,“我在这儿”,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格拉汉姆,即使离开了节目,这两个人之间的交锋依旧充满了火花,成功地引发了一片哄笑声。
蓝礼摊开双手,“那就再好不过了,在主人的监视之下……”
监视,如此动词又一次引发了一片低笑声。
蓝礼的话语没有停顿,持续说道,“我希望在这里表达一下歉意和谢意。抱歉,我知道许多观众都是为了钢铁侠前来参加这一期节目录制的。遗憾的是,最后登台的不是超级英雄,如果是我,我势必会非常非常失望。所以,我希望专程在这里表示一下歉意。不仅是对观众们的,还有对节目制作组的,辛苦了。”
莱娜默默地抬起了右手,放在了胸口之上,满溢的幸福感几乎让她融化,感动的情绪在眼眶里微微荡漾,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舞台之上的蓝礼,时间仿佛就永恒地定格在了这一刻。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疲劳,所有的烦躁,现在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一切付出都有了回报。
“谢谢。谢谢大家今天的捧场与配合,让我们携手度过了美妙的时光。如果大家可以保持不要剧透的话,那就再好不够了;还有,如果大家能够前往阿尔梅达剧院对戏剧表示一点支持的话,那将是我的荣幸。谢谢!”
再次说完之后,蓝礼左右看了看,而后将话题重新递给了音响师。
那名胖乎乎的音响师站在了蓝礼的身边,两个人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后就可以看到蓝礼欢快地轻笑了起来,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张开了双臂,给了音响师一个礼貌的拥抱。
一个动作,现场就开始骚动了起来。
站在最前排的两名观众,观察了一下现场的气氛和眼色,然后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前,却没有着急,而是礼貌地站在了音响师的身后,开始排队起来。
音响师离开了,蓝礼就看到了站在眼前排队的两名观众,两位都是女士,这让蓝礼嘴角的笑容多了一丝无奈,轻轻摇了摇头,“我以为英国人不喜欢拥抱。”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女士却是立刻回答到,“那必须看对象的。”
瞬间,附近可以听到对答的人们全部哄笑了起来。
曾经,面对粉丝们,蓝礼始终小心翼翼,过往的教训终究还是留下了伤痕;今天,蓝礼却没有矜持和别扭,现场的热情和友善就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于是,他张开了双臂,拥抱了眼前的这位女士,“那么,这是我的荣幸。”
见状,其他观众顿时都骚动了起来,一个个纷纷上前,陆陆续续地开始排起了队伍长龙,整个摄影棚就陷入了混乱却又整齐、热闹却又有序的一种古怪局面,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绕着观众席开始九曲十八弯起来,每一个人都摩拳擦掌地流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神情。
莱娜第一时间就跟了上前,紧跟在了队伍的后面,脚步忍不住开始轻轻踮起来,那种雀跃的心情,就如同在三月春风之中飞扬起来的风筝,呼啦呼啦,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仿佛可以触摸到蔚蓝苍穹一般。
然后,莱娜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瓦伦蒂娜-麦克道尔。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双双展露出了笑容。
……
二楼演播室之中,静谧而沉默的气氛却悄悄地开始涌动起来,谁都没有说话,但心脏跳动的声音却若有似无地开始响动起来,那种感觉着实妙不可言。
“所以,他真的是与众不同。”
“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上帝,你说,他是不是又一个戴安娜王妃?”
“……我不认为他可以对皇室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我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更何况,又有谁知道呢?”
“耶,也许,可能。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底蕴终究是底蕴。这一份气度,现在的艺术圈子里几乎已经找不到了吧?我都不由开始好奇霍尔家的故事了。”
话语沉默了片刻,导演和制作人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摄影棚里的一举一动,似乎欣赏着那壮观的排队长龙也是一种独特的享受。过了好一会,近乎凝固的空气才再次被打破。
“那么,我们还是推迟解散观众吧。”
“是的,事情也不着急在那么半个小时。’钢铁之躯’剧组……嗯,他们应该不是问题。”
“老实说,我现在正在考虑着,我们是不是应该下去凑凑热闹?”
“还是算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有阿尔梅达剧院的包厢邀请函,我们可以过去那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还可以和蓝礼坐下来交谈一会呢。”
“好主意!”
……
“诺顿秀”的录制结束了之后,摄影棚之中又上演了一次拥抱大会,足足持续了四十五分钟,不仅仅是旁听观众,所有工作人员也都加入了行列,而且居然还越来越多,长龙队伍完全看不到尽头,后来才知道,其他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听闻消息之后,也纷纷过来凑热闹。
无奈之下,“诺顿秀”的节目组只能强行中断了额外活动,保护着蓝礼回到了后台,并且开始陆陆续续地安排观众们缓缓离开,至于工作人员们则必须投入下一轮的工作,为第二场节目录制做准备。
尽管如此,他们的动作似乎还是太迟了。
“哦,抱歉抱歉抱歉,我的错。”亨利-卡维尔(henry-cavill)推开了待机室的大门,然后就看到了里面大堆大堆的人群,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已经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意外,愣神了片刻,亨利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重新关上了大门。
站在门口之外,亨利大口大口喘着气,现在终于慢慢地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睛,满头都是问号,“刚才那个……是蓝礼-霍尔吗?”
1264 误打误撞
“刚才那个……是蓝礼-霍尔吗?”
站在原地的亨利-卡维尔,满头问号、一头雾水,无数困惑根本得不到解答,茫然地转头看了看四周,试图寻找到一位知情人来为他解答。
作为“超人:钢铁之躯”的男主角,亨利无疑是今天宣传行程的重头戏。尤其是女主角艾米-亚当斯因为档期冲突而不得不缺席,罗素-克劳和凯文-科斯特纳两位扮演超人生父、养父的演员及时前来救场,这也使得亨利的任务更加繁重。
2005年,“帝国”杂志将亨利称为“好莱坞最不幸的人”,原因就在于先后与他擦肩而过的重要角色们
彼时,年仅二十二岁的亨利初出茅庐,却因为高大英俊的外表而备受看好,在诸多重要项目之中也屡次被认为是最佳人选,但每一次跻身到最后阶段,亨利却总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与角色无缘,并且成就其他演员的辉煌。
“蝙蝠侠:侠影之谜”,在新任蝙蝠侠的挑选之中,亨利-卡维尔和克里斯蒂安-贝尔同样位列最后候补人选,但经过反复商议和深究,后者成功拿下了角色,并且开辟了事业的全新天地。
“007:大战皇家赌场”,皮尔斯-布鲁斯南之后新任詹姆斯-邦德的挑选竞争中,亨利成功脱颖而出,导演马丁-坎贝尔希望启用亨利,打造一个年轻版本的007,但制作人还是担心亨利太过年轻,于是他们放弃了亨利,选择了丹尼尔-克雷格。
“超人归来”,气质出众的亨利又一次成为了新版超人的头号人选,但华纳兄弟深思熟虑之后,还是选择了布兰登-罗斯(brandon-routh),主演原因就是布兰登与经典老版超人的扮演者克里斯托弗-里夫(christopher-reeve)外貌相近。
“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三强争霸赛选手塞德里克-迪戈里一个角色,在挑选演员阶段,亨利是呼声最高的,但最后时刻,还是惜败于罗伯特-帕丁森。
其实,电影产业就是一个大浪淘沙的名利场,与重要角色失之交臂的情况数不胜数,亨利不是唯一的倒霉蛋,但即使如此,倒霉到亨利如此程度的演员,也着实不太多见,甚至足以让人开始怀疑人生。
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2005年之前所发生的。
2008年,“暮光之城”的小说改编成为电影,亨利-卡维尔是原著作者内心之中大屏幕演员的最佳人选,也是唯一人选,斯蒂芬妮-梅耶(stephenie-meyer)公开表示,小说里男主角的原型就是按照亨利打造的。
但制作阶段,制作组却认为亨利年龄太大了,最后选择了罗伯特-帕丁森彼时,罗伯特二十二岁,而亨利则是二十五岁。于是,亨利就再次错过了自己的事业转机机会。
一时间,亨利成为了好莱坞著名的“不幸代表”。这样情况,一直延续到了2011年,“超人:钢铁之躯”开始启动,这一次,华纳兄弟终于选择了亨利-卡维尔。
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和过往,亨利拥有不同于同龄人的沉稳和谦逊,数次接近成功却全部以失败告终,那种沮丧渐渐沉淀为了天道酬勤的稳重和专注。
为了饰演好超人这一角色,亨利立刻开启了自己疯狂健身的清/教徒生活;而今天,为了好好地宣传电影,亨利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抵达摄影棚,希望能够与节目组、与经纪人、与罗素和凯文展开深入交谈,为节目做好准备。
如此一丝不苟的态度是否适合脱口秀节目,这样的话题暂时不讨论,但至少从工作态度可以看得出来,亨利依旧保持了他的谦逊和专注。
在三十岁的这一年,亨利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事业转折点。
可是,刚刚推开待机室大门之后,迎接亨利的,不是空无一人的房间,而是一派喧闹的景象,这瞬间就让亨利陷入了呆滞,迟疑了片刻,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刚才没有敲门,慢了半拍,他才连忙致歉,把房间门关上。
“难道是我找错地方了?”亨利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却发现自己没有走错,刚才工作人员指引的方向就是这里,房间号也没有错误,至于摄影棚里忙乱成一团的景象,亨利也没有多想,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节目组的工作日常。
“那……蓝礼到底是怎么回事?”亨利搜索了一下大脑,却寻找不到答案。
就在此时,房间门重新打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亨利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就如同看见了“闪灵”里的双胞胎一般,眨巴眨巴眼睛,愣愣地盯着眼前之人,脑海里的第一反应脱口而出,“你是蓝礼-霍尔,对吧?我没有认错人?”
那淳朴而憨厚的表情,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困惑和迷茫,蓝礼不由莞尔,主动走了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初次见面,我是蓝礼-霍尔。就我刚刚确认的情况来看,你没有认错人。”
亨利迟疑地摸了摸后脑勺,然后流露出了一个窘迫的笑容,“抱歉。不不,我的意思是,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亨利-卡维尔。我……呃,初次见面,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刚才我真的太失礼了,我应该敲门的。抱歉。”
“放心,你没有闯破什么特殊场面。”蓝礼打趣地说了一句。
亨利却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蓝礼轻轻耸了耸肩,微笑地说道,“抱歉,刚刚结束节目录制,暂时还没有摆脱状态。”那样的调侃,不是蓝礼平时的风格,即使是在美国出演脱口秀也不会如此,“诺顿秀”终究还是不同的。“所以,你是专门过来录制节目的吗?待机室已经可以给你使用了,我们只是在里面闲聊。”
节目录制结束之后,蓝礼一行人并没有立刻离开待机室。
艾德和丹尼尔双双留了下来,罗比也主动留了下来,就连格拉汉姆都抽空过来待了一小会,当然早早抵达摄影棚的保罗,不仅仅是客套寒暄而已,而是如同朋友聚会一般,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始闲聊起来,从音乐到电影再到戏剧,又到今天的节目,聊天氛围无比热闹,甚至比节目还要精彩。
没有想到,亨利居然提前抵达了。
“对,我是过来录制节目的,但……不用担心,你们可以尽管使用待机室,我暂时不需要,我完全可以……可以……”亨利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指着无比繁忙的走廊,“可以在这附近闲逛一下。”
说完之后,亨利就窘迫了起来。
蓝礼也没有戳破亨利,“我相信你可以找到一个地方的,毕竟,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进入待机室,加入我们。我们刚才还在讨论着,超级英雄之间战斗的话,到底谁能够取得最后胜利,你觉得,超人和绿巨人这组对阵怎么样?”
在自己开口拒绝之前,亨利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蓝礼的指引,走进了待机室,一股热浪就扑面而来
“狗/屎!狗/屎!狗/屎!雷神就连绿巨人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超人呢?然后你们还认为佐德将军可以击败绿巨人?在漫画设定之中,超人就是无敌的……”这是罗比的声音,面红耳赤。
“但根据设定,雷神是神祗!而超人只是外星人而已!人类怎么能够和神祗对抗呢?”艾德也毫不示弱地反驳到,丝毫没有刚才节目录制时的拘谨。
“我觉得绿巨人已经强得离谱了,他才是最强的!”丹尼尔坚定着自己的立场。
坐在旁边的保罗哧哧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选择伏地魔或者邓布利多呢。”如此冷笑话,顿时让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保罗投去了无语的视线,但保罗却毫不介意,自己浮想联翩,笑容就根本停不下来。
“超人来了,超人!你觉得绿巨人怎么样?”罗比注意到了亨利的出现,立刻就迎了上前,不服输地追问到,似乎不争辩出一个高低,今天就不打算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在哪里?我应该干什么?
亨利整个人晕头转向地走了上前,然后就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的喉咙不由微微发紧,清了清嗓子,正准备组织自己的语言,开口说话,待机室的大门却再次被重重地推了开来。
不是礼貌的开门,而是粗鲁的撞门,似乎正在试图把整个门板都撕得粉碎。
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只剩下那“砰”的一声巨响,所有视线都朝着声音来源望了过去。
居然是范-迪塞尔。
那个标志性的大光头无比抢眼,壮硕的肌肉无比巨大,双臂几乎无法合拢,肩膀之上的隆起将整个身体都支撑了起来,如同小山一般,强势地占据了视线的所有面积,蛮不讲理地冲撞而来,满脸彪悍的神色,凌厉的视线如同镭射一般扫射全场。整个人浑身上下迸发出了一种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彪悍气势。
不需要任何语言,甫一登场,迪塞尔就瞬间抢走了所有焦点,如同气浪一般滚滚而至的声势彰显出了势不可挡的决绝和狠厉,然后整个待机室里的空气就这样凝结了起来,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的到来,更加不知道接下来将会走向何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来着?
1265 暗潮来袭
范-迪塞尔登场了。彪悍而强势地打断了一团和气、热火朝天的讨论景象,猛虎下山般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迪塞尔没有说话,但凌厉的视线却横扫而过,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正在确认着什么,那犀利的声势有种不容直视的蛮横,在鸦雀无声的环境之中,更是让空气一点一点地紧绷起来,有种令人窒息的威慑力。
掠过了罗比,掠过了艾德,掠过了亨利,落在了保罗的身上。
保罗眉头微蹙,似乎不理解迪塞尔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毕竟,迪塞尔和蓝礼可不是朋友,而他们的节目录制则是明天,那么他这样一脸怒气冲冲地找上门,难道是纯粹为了找事?
脑海之中,各式各样的猜测正在翻涌着,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对于权力博弈层面的勾心斗角,终究不是保罗的强项,甚至不在他的雷达范围之内,对于迪塞尔来说至关重要的气势之争,在保罗看来却没有任何意义。
但他还是主动站了起来,丝毫不惧地迎向了迪塞尔的视线,“范?”
保罗的个性本来就不是咄咄逼人的类型,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他也不习惯于随意指责别人,尽管现在有无数猜测,但质问的话语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最终只是呼喊了一句,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然后等待着迪塞尔的回答。
迪塞尔恶狠狠地瞪了保罗一眼,那股狠厉没有丝毫的掩饰,甚至可以隐隐约约地嗅到一股血腥之气,就连站在旁边的亨利和艾德都可以感受到了,更何况是保罗。
保罗完全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迪塞尔的意思,但他却毫无畏惧地迎向了迪塞尔的视线,胸膛微微一挺,硬碰硬地给予了回击。
这顿时让迪塞尔更加愤怒起来,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甚至可以隐隐地感受到白色t恤之下的肌肉正在积蓄力量,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在待机室之中缓缓蔓延开来,旁边的一众吃瓜群众都不明所以,视线小心翼翼地在迪塞尔和保罗之间来来回回。
“迪塞尔先生。”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僵局,刹那间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那波澜不惊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优雅而绅士的礼仪,云淡风轻之间展露出儒雅而睿智的成熟,圆润的伦敦音和尊贵的称呼,一切的一切都在不动声色之间彰显出深厚底蕴,却如同锋芒一般层层叠叠地落在了迪塞尔的皮肤表面之上,甚至不需要回头,那股烦躁和憋屈就油然而生。
“霍尔先生。”
迪塞尔转过头,视线落在了蓝礼的身上,死死地咬紧牙关,一个音节一个音地往外蹦,却不是挤牙膏模式,而是砍刀模式,那硬邦邦的声音完全彼此脱离,间隔与间隔之间浸透着深入骨髓的犀利和狠辣。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速度与激/情5”宣传期结束之后,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地相遇。
事实上,两个人出现在任何不同的场合里,对方的名字都持续不断地频繁出现,甚至可以说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但两个人却似乎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场合,始终不曾再次正面交锋。
一直到今天。
转眼就是两年时间过去了,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和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迪塞尔依旧是那个迪塞尔,除了“速度与激/情6”之外,他仅仅只拍摄了一部“星际传奇3”,但却迎来了票房惨败,三千八百万美元的投资,在北美本土仅仅收获了四千万美元的票房,即使加上海外票房数据,全球也只有九千八百万美元的收入,制片方环球影业再次亏损了一笔。
而蓝礼却已经不是那个蓝礼了。
面对迪塞尔的咬牙切齿,蓝礼却始终不慌不忙,嘴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微笑,“我只是想提醒迪塞尔先生,你似乎走错房间了。这是私人聚会,没有发送邀请函,有机会,我们下次见面再慢慢交谈,但现在,我只能礼貌地邀请你离开这里。”
站在旁边的亨利已经快要被问号淹没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刚才对待自己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现在迪塞尔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已经完全跟不上故事的发展节奏了?
迪塞尔最讨厌的就是蓝礼如此装腔作势的模样,明明痛恨得要死,却硬要假装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别扭而做作,简直令人作呕;但表面之上,迪塞尔同样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们在这里撕破了脸皮,下午可能就要面对网络之上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了
他和蓝礼不同。
蓝礼是惺惺作态,而他是舍身取义,为了“速度与激/情6”而选择了自我牺牲。
“那就下一次吧。”没有道歉,也没有客套,更没有礼仪,迪塞尔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高高地抬起了下巴,心高气傲地做出了回应,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了蓝礼身上,“对于下一次的碰面,我也十分期待,希望我有这个荣幸,能够和霍尔先生好好地交谈交谈。”
“好好地”,迪塞尔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
“哈。”蓝礼轻笑出了声,却不是欢快灿烂,而是客套应付,短促而利落的截断方式,不动声色之间就将迪塞尔的攻击消弭于无形,“我保持怀疑态度,但同时开放所有可能。”游刃有余的打趣,明褒暗贬的余韵袅袅地缠绕在话语之间,细细品味之后,每个人都可以领悟出不同意思来。
迪塞尔试图再次还击。
但站在眼前的蓝礼却看起来无懈可击,完美的礼仪、完美的笑容、完美的姿态,那密不透风的面具形成了一堵严严实实的墙壁,无论什么攻击,他都能够轻描淡写地全部化解;并且在无形之中,让攻击者变得狼狈而丑陋,忍不住就自惭形秽起来。
迪塞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气势正在一点一点地削弱,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已经开始变得尖锐起来,如果再停留下去,只怕他就会沦为一介莽夫,那么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名声也就将荡然无存了。
于是,迪塞尔朝着蓝礼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假笑,表示了礼貌的回应,而后,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了保罗身上,补充了一句,“保罗,宣传的时候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转身离开了。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挑拨离间。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保罗才是剧组的不和谐因素,故意与“速度与激/情6”的剧组成员们疏离,胳膊后往外拐,破坏了剧组的融洽,导致了所有的不利传闻。而迪塞尔也是受害者之一。
迪塞尔即使离开了,还不忘给保罗挖坑。
但对于蓝礼来说,如此手段却着实太过幼稚,转过头,看着不明所以的保罗,蓝礼哑然失笑,主动地为保罗解围,“范不知道节目录制时间已经调整到明天了吗?”潜台词就是说,整个剧组都已经知道了,只有迪塞尔一个人被蒙在鼓里,那么,谁才是被整个剧组排斥的人,不言而喻。
保罗没有听出来蓝礼和迪塞尔话语交锋的深意,只是诚实地说道,“我们整个剧组都通知了,昨晚道恩和杰森还过来询问我,我们再三确认了档期的。”
旁边所有人都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也许,他只是过来拜访朋友的。”蓝礼善解人意地为迪塞尔找了一个理由,但罗比和丹尼尔的视线交换之间,却流露出了心知肚明的了然,“所以,刚才我们讨论到哪儿呢?超人,你对于绿巨人怎么看?”
蓝礼主动地把话题拉扯了回来,仿佛刚才的小插曲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罗比第一个就嗅到了蓝礼的意图,主动开口切入了话题,然后亨利也懵懵懂懂地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气氛很快就再次喧闹了起来。
蓝礼的视线却是落在了保罗身上。
保罗不解地看向了蓝礼,似乎在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
看来,保罗对于迪塞尔的手段还是不够了解。
一直以来,蓝礼尊重保罗的选择,始终没有插手“速度与激/情”的内部事宜,仅仅只是通过敲山震虎的方式,削弱了迪塞尔的权利,并且保证了保罗的地位,希望保罗能够无忧无虑地在这个系列继续享受表演、享受飙车。
但迪塞尔的咄咄逼人却正在得寸进尺。今天甚至已经没有遮掩了。
虽然蓝礼没有过问,但蛛丝马迹就可以拼凑出事情的模糊轮廓,显然,迪塞尔正在针对自己,将“诺顿秀”当做了一个全新战场,试图表达自己的强势。
那么接下来呢?
蓝礼知道,迪塞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会得寸进尺。长此以往地放任下去,那么保罗在剧组的位置只会越来越艰难。
脑海之中,上一世的结局再次浮现出来。现在已经是2013年了,距离那一场灾难,现在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相似的悲剧,蓝礼经历过一次,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经历第二次。
他无法承受。
既然迪塞尔已经挑起了这场战争,那么蓝礼不介意这场战火真正地蔓延起来。
他不是一名绅士,从来就不是。
1266 未雨绸缪
“蓝礼?”保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打断了蓝礼的思路,他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半开玩笑地打趣说道,“是不是今天早晨起床时间太早了?现在睡眠不足,所以影响了注意力?上帝,你休假了那么久,难道还是没有睡够吗?”
“诺顿秀”的所有工作终于全部结束了。艾德、丹尼尔和罗比等人全部都离开了摄影棚,将空间留给即将到来的“超人:钢铁之躯”剧组,不过,罗素-克劳和凯文-科斯特纳都暂时还没有抵达现场,现在只有亨利-卡维尔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待机室里等待着。
蓝礼和保罗也双双离开了。
至于迪塞尔,进入摄影棚之后,他似乎就彻底消失了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而来,也没有人知道事情到底解决得如何了,那波澜不惊的平静反而透露出一股不正常来。
注视着眼前的保罗,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稍稍受到了影响,但整体来说还是积极向上的,对于迪塞尔的目的完全一无所知,这让蓝礼内心轻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正在思考范-迪塞尔的事。”
蓝礼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担忧,而是开门见山地和保罗交谈起来,“你知道他正在策划什么吗?”
保罗微蹙起了眉头,“我也不知道。过去这段时间,一切都好好的。”
好好的。
蓝礼哑然失笑起来,“保罗,你确定?”
保罗认真想了想,“我的意思是,冲突总是存在的,他和道恩都是性格强硬的类型,而且两个人都习惯于用拳头说话,合作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口角和意外,但整体来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至少两个人没有大打出手。”保罗还不忘朝着蓝礼投去了一个视线,流露出了调侃的神色。
“那杰森呢?”
“杰森?”保罗眨了眨眼睛,“杰森是一个好脾气的,他没有什么情况,我们相处得很好。今天下午,我和杰森约定好了,他会带着我一起游伦敦,他知道一些地下酒吧,还有地下赛车场,我们准备过去看看。怎么样,你要一起来吗?”
一如所料,勾心斗角着实不是保罗所擅长的。
蓝礼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保罗,你是否注意到,范和道恩到底为什么争吵?还有,他们争吵的时候,杰森又是什么态度?”
保罗眉头微蹙起来,顺着蓝礼的话题慢慢思索起来,“都是为了拍摄。”保罗肯定地说道。
“这一次的拍摄,范受了一些轻伤,大部分场景都是替身上场,其中几场近镜头的戏份,他也坚持使用替身,最后时刻再上场完成特写拍摄。为此,剧组内部起了口角,但一切都是为了拍摄,杰森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私底下和道恩走得更近一些,但也是正常的,他和道恩是一起进入剧组的。”
蓝礼有些意外。
拍摄“速度与激/情5”的时候,撇开他和迪塞尔之间的个人矛盾不说,但工作投入方面,迪塞尔却始终全力以赴,并没有出现懈怠的情况,那么这一次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到底是真正地受伤了?还是……大牌起来了?
仔细想想,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伴随着迪塞尔事业渐渐陷入僵局,“速度与激/情”系列的重要性也在直线上升,这就是定义迪塞尔业内地位的一套作品,对于利益、对于权力、对于地位的掌控,自然也是越演越烈。
“保罗。范正在试图把这个系列演变成为他的个人舞台,打上属于他的个人烙印。”蓝礼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持续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道,“当年我和他的矛盾,现在延续到了道恩的身上,不仅如此,杰森也已经选择了道恩站队。”
保罗微微张开了嘴巴,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这一次,他没有反驳。
保罗不擅长勾心斗角,却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了解,只是因为他不屑也不想。对于其他人来说,至关重要的名誉、权力和利益,在他眼中却始终没有那么重要。
人们总是说,什么样的眼睛就可以看到什么样的世界,在孩子的纯净眼睛之中,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使是电闪雷鸣,可能也只是自己不听话了,上帝正在发怒,给他一个教训;而在那些黑暗的眼睛之中,世界则充满了邪恶、丑陋和肮脏。
保罗是一个成年人,在好莱坞这个大染缸之中也已经打滚了将近二十年,他明白善恶也知道黑白,更加了解在名利场之中的残酷;只不过,他不喜欢总是把人和事物都联想到消极的方向,他不会恶意揣测别人的行为和目的,在真相揭晓之前,他不会事前预设立场,把所有事情都推向负面的极端。
现在,经过蓝礼提醒,保罗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眼底深处流露出了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为什么就不能知足呢?你已经离开了剧组,他还想要什么?道恩和杰森也离开剧组?那是不是再下一步,他就希望我也离开剧组呢?”
蓝礼但笑不语。
保罗就这样愣在了原地,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眼底流露出了了然的明悟今天的事情和昨晚的混乱,所有的所有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迪塞尔正在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为了对抗蓝礼,也为了展现自己的权威,在“速度与激/情”剧组之中无可取代的绝对存在感,甚至为此,不惜与“诺顿秀”节目组发生冲突。
迪塞尔不是一个冲动的莽夫,但这一次,他冲动了。又或者说,这是一次有计划有目的的冲动行为。
保罗无比烦躁地挠了挠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懊恼不已地质问到,“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地享受这部作品呢?我们拍摄过程中发生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铭记这些美好时刻呢?当初这部作品,拍摄了两部之后,我们根本不认为还有后续,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第六部,这一切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想象,为什么就不能知足呢?”
蓝礼没有回答。
因为他相信,保罗知道答案。问题在于,人心就是最难以捉摸的一件事,一个“贪婪”,就足以毁灭无数美好的事物,更何况,人类的欲/望可不仅仅只有贪婪而已。
“保罗,你需要警觉起来。”蓝礼委婉地说道。
保罗试图说点什么,但话语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
他不希望分裂,也不希望内斗,更不希望消失和毁灭。即使是经历了如此多风风雨雨,他依旧坚信着,迪塞尔是整个系列电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如同其他每一位参演演员般。他明白蓝礼的意思,但他却没有办法给予回应。
蓝礼内心深处再次轻叹了一口气。
性格决定命运,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如此,迪塞尔和保罗都不例外。
迪塞尔正在试图成为“速度与激/情”系列的掌权之人,就如同汤姆-克鲁斯之于“碟中谍”系列一般,如果有机会将保罗踢出剧组,他绝对不会手软;可是,保罗却做不到,内心深处,他依旧把系列电影当做了一个大家庭,争吵和分歧是存在的,但他们终究还是一家人。
尽管蓝礼担心保罗,但他却不能代替保罗做决定。
“保罗,我不是需要你现在就做决定,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警觉起来。这不是第一次,相信我,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蓝礼语重心长地说道。
保罗的脑海之中浮现了今天待机室里的短暂交锋,迪塞尔的眼神充满了犀利的攻击性,甚至没有掩饰内心的尖锐。之前他没有多想,还以为迪塞尔又在闹脾气,因为他前来为蓝礼捧场,但现在看来,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
“我知道了。”保罗轻轻颌首表示了明白,然后流露出了一丝苦笑,看向蓝礼,自我打趣地说道,“如果未来有一天我失业了,到时候就在圣莫妮卡沙滩开课教冲浪,总不至于饿死吧。”
蓝礼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我为你免费做代言人。”
保罗顿时欢快地大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内森和罗伊都听见了,他们都是最好的证人。”
坐在前排的内森和罗伊交换了一个视线,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现在却不能再假装下去了,罗伊轻笑地说道,“放心,我会早早地在蓝礼的工作日历上记录下来的。”
护送着保罗回到了下榻酒店,内森驱车缓缓地离开了酒店,朝着诺丁山方向出发。
“蓝礼,你真的就这样放任不管吗?”内森还是没有忍住,迫切地询问到,“范-迪塞尔就是一个混蛋,保罗在为他着想,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保罗的心情!如果他真的心胸宽广的话,当初你就不会退出续集的拍摄了。”
内森的义愤填膺却让蓝礼轻笑了起来,“我不是天使,内森。”
“速度与激/情6”的合作没有能够进行下去,迪塞尔有责任,他自己也有责任,客观来说,不能把简单粗暴地所有问题都推卸到迪塞尔身上。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是天使。
不过,这句话使用在这里,却是一语双关,同时还暗示着另外一层意思,蓝礼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手机铃声响了好一会,然后就传来了安迪那慵懒而暴躁的声音,“蓝礼,你最好有急事,否则我现在就要爆炸了。”
1267 棋盘布局
大西洋另一端的北美大陆,此时此刻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下,凌晨时分的洛杉矶,夜幕渐渐低垂沉静了下来,除了夜猫子和派对动物之外,整座城市也进入了梦乡,初夏的蝉鸣已经开始呼唤燥热与沉闷的降临,酣睡之中的鼾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吹奏起了交响曲。
洛杉矶终究不是不夜城纽约。
孜孜不倦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刚刚入睡没有多久的安迪-罗杰斯,无法抑制的烦躁和愤怒都开始熊熊燃烧,但对于经纪人来说,二十四小时无间断的全程工作,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日常,即使再疲倦,即使再暴躁,安迪还是强压着汩汩沸腾的情绪,拿起了电话。
透过朦胧的视线,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安迪轻叹了一口气,以咬牙切齿的模样表示了自己的强烈抗议,然后电话另一端就传来了蓝礼那蕴含着轻笑的声音,“这是第一次。我一直都好奇着,卸下了工作面具之后,安迪-罗杰斯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口气就卡在了喉咙里,安迪无可奈何地轻轻摇了摇头,坐直了身体,轻轻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惜,你无缘得知了。我没有打算让你入侵我的私人生活。”半开玩笑地打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随时都可能陷入梦乡之中,你最好抓紧时间。”
话虽如此,但安迪挺直了腰杆,让自己振作起来。
因为他知道,以蓝礼的个性,如果不是要事,他绝对不会主动致电,一年到头也不见得有一次;更何况,即使真的有情况,蓝礼也不是自乱手脚的类型,他和罗伊都已经开始着急了,而蓝礼还是不紧不慢,现在却无视了时差问题,第一时间地拨通电话,这一行为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需要让迪塞尔出局。”没有客套寒暄,蓝礼就直接抛出了重磅炸弹。
安迪微微愣了愣,大脑稍稍慢了半拍,而后才反应过来,“彻底出局?”
“这是终极目标,但现在暂时不着急。”蓝礼轻描淡写地说道,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冰冷,让内森和罗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随后,蓝礼简单地把今天的来龙去脉描述了一遍,“我猜测,’诺顿秀’内部应该出现了问题,你可以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不出预料,应该是迪塞尔向节目组施压,无非是为了强调他的业内地位。”
“哈。”安迪轻笑了起来,言语之间透露出了强大的自信。三年前,拍摄“速度与激/情5”的时候,安迪就没有把迪塞尔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三年后呢?显然,迪塞尔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似乎已经拎不清自己的位置和分量了。
“你想要怎么做?”安迪没有过多询问,干脆利落地切入了正题。
蓝礼眉尾轻轻一扬,对于安迪的直截了当和全力支持表现出了些许惊讶,电话另一端的安迪似乎明白蓝礼的内心活动,伸了一个懒腰,轻松地说道,“蓝礼,你是一个怪胎,除了表演之外,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你从来没有争取过任何事,你也从来不在乎任何事。”
唯一的例外就是朋友。
对于蓝礼来说,朋友就是他的逆鳞。海瑟-克罗斯是如此,保罗-沃克也是如此。
“所以我知道,当你下定决心的时候,那么这件事的严重性就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安迪说完之后,轻笑了起来,“不要说一个范-迪塞尔了,即使是其他一线顶级演员,这件事,我也百分百支持你的决定。”
“如果是小罗伯特-唐尼呢?”蓝礼促狭地提了一个名字。
“……”安迪表示沉默,即使明知道蓝礼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蓝礼眼底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没有再继续恶作剧下去,“我们现在给迪塞尔一个警告吧,不然他总是以为我们沉默不语、逆来顺受,然后他就可以为所欲为。接下去,如果他可以收敛的话,那么一切都相安无事,老实说,缺少了迪塞尔的’速度与激/情’,确实是有些寂寞。”
安迪呵呵地轻笑了起来,没有回应,显然,对于蓝礼的调侃持保留态度。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漫威影业是不是发出了邀请?希望我能够出演超级英雄?”蓝礼步步为营地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安迪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怎么,你有兴趣?”
“今天的重点不是我。”蓝礼没有正面回答,将还没有来得及偏离轨道的话题焦点,重新带回了正轨,“保罗告诉我,最近迪塞尔也正在和漫威影业接触,似乎有希望出演超级英雄电影?”
“消息不是完全正确,但大方向上没有错误。”安迪没有纠正蓝礼的说法,只是简单地说道,“迪塞尔的形象不太符合漫威对超级英雄的定位和审美,他出演超级英雄的话,应该没有希望,但是出演超级英雄电影的话,这还是很有可能的。”
蓝礼轻轻颌首。
眼前情况与上一世依旧是完全契合的。
上一世,迪塞尔出演了“银河护卫队”这部备受好评的作品,在电影之中,他为树精格鲁特配音。虽然整部电影之中,这个可爱的角色仅仅只有一句台词“我是格鲁特”,却在上映之后成为了全片的最大彩蛋,赢得了无数粉丝的喜欢。作为配音员的迪塞尔自然也是大出风头。
动作演员在好莱坞的生存空间本来就有限,他们往往需要不断地寻求突破口,喜剧和动作的结合无疑是最佳选择之一,后来,道恩-强森就在喜剧方面开拓出了一片天地,进而成为了新一代动作巨星的领军人物。
当初,迪塞尔也通过“神勇奶爸”这样的作品,尝试喜剧风格。可惜的是,他本身缺少了表演能力以及幽默触感,喜剧一途没有能够取得预期之中的效果,所以他只能持续地困在了动作表演的领域之中,“银河护卫队”是迪塞尔的另外一个尝试。
现在,蓝礼就是要掐断迪塞尔的这一条路,敲山震虎!
蓝礼之所以无视了时差,选择在洛杉矶的凌晨时分致电安迪,就是因为分秒必争。
“银河护卫队”的筹备进程远远超出了预期,根据保罗所言,还有上一世的记忆,蓝礼推断,现在电影应该已经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随时都可以完成签字、随时都可以投入拍摄,如果想要此时截胡,那么就必须抓紧时间。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蓝礼没有置身其中,不清楚具体细节,只能选择第一时间致电安迪,交给安迪来做判断。
如果错过了“银河护卫队”的机会,那么就必须从长计议,事情显然也更加麻烦。因为“银河护卫队”是来自迪士尼和漫威影业的项目,而他们现在正在寻求蓝礼的合作,某种程度来说,事情更加方便顺遂,同时蓝礼还掌握着些许主动权。
“明白。”蓝礼点点头,对安迪的话语做出回应,“你先和卢卡斯-亨特沟通一下,准备以保罗来替换迪塞尔。”卢卡斯是保罗的经纪人,在蓝礼看来,由保罗为格鲁特配音,形象和个性反而更加契合,说不定,保罗还能够赋予格鲁特更多惹人喜爱的特质。
“然后,你和漫威影业或者迪士尼进行接触,表示我愿意和他们展开合作,但前提是,我拒绝和迪塞尔合作。”蓝礼直接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当然,具体交涉和谈判过程中,安迪肯定不会如此简单粗暴。这是一种谈判技巧,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利益交换,以蓝礼和保罗来交换一个迪塞尔,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环球影业迟迟无法做出决定,但安迪却相信,迪士尼势必不会如此。
“你愿意让步多少?”安迪需要了解自己的筹码,“出演一部漫威超级英雄电影?”
“呵,我不认为漫威影业会邀请我出演超级英雄。”蓝礼实话实说,“他们需要物美价廉的演员,挖掘出他们的市场潜力,然后牢牢地把所有利益都控制在自己手心,邀请我出演超级英雄,这并不划算。”
现在的蓝礼,轻轻松松就可以跻身两千万俱乐部,对于迪士尼来说,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粗粗浏览一下漫威影业的所有超级英雄扮演者,初登场的时候,清一色都是物美价廉的演员,即使是小罗伯特-唐尼也不例外。
唯一不同的应该是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扮演的“奇异博士”,出演这部作品之前,他已经凭借着“模仿游戏”收获了一次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但事实上,这却是他第一部独挑大梁的商业电影,片酬方面,迪士尼没有公布官方数据,传闻说,本尼迪克特的片酬只有五百万美元。
整体而言,华纳兄弟坚持明星轰炸策略,而迪士尼则选择草根亲民路线。
正如蓝礼所说,迪士尼自己也有一本账。他们邀请蓝礼出演超级英雄,更多只是炒作手段的一种,即使他们真的希望和蓝礼展开合作,可能也是其他项目。
“但我可以开放可能,和他们签署一部作品的合约,前提是,剧本项目由我来挑选。”蓝礼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如果他们要求’爆裂鼓手’呢?”安迪一下就说出了最近一段时间的重点。
蓝礼轻轻耸了耸肩,“那么他们就需要和安德烈-汉密尔顿合作。”
“了解!”安迪点点头,“我会着手开始安排的。”
挂断电话之后,蓝礼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呈现出放松的状态,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刚刚这一通电话的安排可能造成的波长。
他说过,他从来就不是绅士,也不是天使。
1268 贵族晚宴
漫天晚霞肆意地在熊熊燃烧着,灰蓝色的苍穹透露出一股清澈明亮的微光,如同水墨滴入清水之中一般,徐徐晕开,层层叠叠地缓缓晕染。深绿色的灌木、浅灰色的建筑、暗红色的木屋和深褐色的道路全部隐藏在一片阴影之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在那明亮到绚丽的光芒之中勾勒延伸。
恍惚之间,无法分辨这到底是破晓时分,还是日落之前。
时间的模糊感让耳边的嘈杂全部失去了意义,刹那恢弘,瞬间渺小,那股涌动的心潮澎湃一下接着一下地撞击着胸膛,仿佛正在演奏着生命的乐章,所有语言和所有思想都停驻了下来,只是愣愣地瞻仰着这一刻的恢弘和浩瀚,静静地感受着那股磅礴在徐徐蔓延。
难以想象,伦敦居然还能够看到如此景象,简-奥斯汀UU小说的静谧与雄伟,仅仅寥寥数笔,就再次演绎出来,让人窥见了英伦三岛的美妙。
准确来说,这不是伦敦,而是大伦敦地区的郊区。又或者说乡下。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乡下似乎就是穷人居住的地方;但大城市居民却知道,真正的有钱人仅仅只是在城市落脚,却选择在近郊度假,享受着金钱所无法购买的空间与自由。还有几乎已经消失的宁静。
艾玛-菲丁正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庄园。
典型的英国复古风格,似乎比维多利亚时期还要更加久远,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窥见历史沉淀的痕迹,留下了优雅而尊贵的传统,历久弥新,但具体的文化和内涵,因为缺少对建筑和古董的了解,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艾玛欣赏这座庄园。
她曾经听说过,前往如此庄园度假,正在成为上流社会的新兴潮流。不仅可以体验庄园的环境与静谧,避免遭受打扰;而且还可以享受以往的贵族生活,尊贵的管家,专业的仆人,全套的体验,真正地重现了数个世纪前的贵族生活。
一个晚上就需要一万五千英镑。
这仅仅只是住宿和服务的费用,如果举办派对,那么费用还需要另外计算。
对于那些渐渐没落的传统贵族来说,这是一笔收入,可以维持他们的肆意挥霍;而对于那些渐渐兴起的新晋上流人士来说,这是一种体验,仿佛经过镀金之后,就能够挺直腰杆一般。
作为阿尔梅达剧院的经理,艾玛可以接触到大部分上流人群,初步窥见那个神秘的世界,但距离这样的生活,依旧无比遥远,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如此庄园派对的座上宾。
更何况,这不是租赁而来的场地,而是庄园的真正主人牛津伯爵理查德-德-维尔所举办的私人派对,规格和标准都截然不同。哪怕只是一份邀请函,这也是令人趋之若鹜的无上荣幸。
这是为了纪念阿尔梅达剧院“悲惨世界”周年纪念日而专门举行的派对,但如果仅仅如此,作为剧院经理,艾玛也不一定能够获得出席的资格;更进一步的原因,还是在于牛津伯爵与伦敦戏剧协会之间的关系,他们希望能够借助“悲惨世界”的优秀口碑,持续推动戏剧的复兴之路,同时也争取到更多赞助与投资。
阿尔梅达剧院作为业界之内的创新先锋,这才赢得了一席之地。
即使现在真正地置身其中,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依旧在小腹汩汩沸腾着。
不至于失态,却仍然亢奋。
端起香槟,轻啜一口,慌乱的心跳稍稍平复了些许,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现在最好控制一下分量,否则,一会就要失态了。”
顺着声音望过去,然后就看到了约翰-科德的身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注意观察其他人,手中的饮料都是摆设。现在就开始饮酒的,要么是/瘾/君子,要么是局外人。”
艾玛此时才意识到脸颊开始微微发烫起来,表面之上,故作镇定;实际行动,这却是第三杯香槟了,她只是觉得口渴,不知不觉就将酒杯送到了嘴边。如果不是约翰的友好提醒,她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的失态,“上帝,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不用担心,他们都是一群怪物。我们才是正常人,紧张不是什么大事。”说话间,看似镇定的约翰也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轻啜了一口,注意到艾玛的视线,他解释到,“这是白兰地。更加猛烈,但也更加止渴,避免不知不觉中摄入过多。”
艾玛恍然大悟。
感受到了艾玛敬佩的目光,约翰抿了抿嘴角,主动解释到,“这是蓝礼告诉我的小窍门。只是,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还以为是大学生们进行通宵派对的小技巧。一直到今天。”
艾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想,我也需要一杯白兰地。”因为她再次觉得口渴了,那种紧张感根本无法消除,只有酒精才能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不要露出破绽,“你说,今晚蓝礼会出席吗?”
约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视线在周围打量了一圈,稍稍压低了嗓音,“不过,我刚才好像在花园区域看见了霍尔夫妇。所以,我也不确定,这倒是意外情况,还是提前安排好的,亦或者是心知肚明的结果。呼,他们的生活太复杂了,着实让人头疼。”
“普通人家庭也是一样。”艾玛却见怪不怪,“那些工薪阶层的父母也不见得就同意自己的孩子选择演员一条道路,他们的反对,比起贵族们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他们也需要面对一样的情况,只不过处理方法有所不同罢了。”
约翰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有道理。”
就在此时,两个身型高大的男人迎面走来,约翰举起手中的白兰地稍稍示意,艾玛随后也注意到了他们,同样举起了香槟杯示意了一下,他们走了过来,脚步稍作停留,简单寒暄了两句,而后就选择了告辞,朝着身后不远处迈开了脚步。
“他们两个都出席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蓝礼也即将登场?”艾玛再次将杯子靠近了嘴边,此时才注意到,杯子又一次清空了,她真的应该更换一杯白兰地了。
约翰的视线跟随着两个男人渐行渐远,低声说道,“呼,也许吧。”
……
“上帝。不是说好了,这只是私人派对吗?怎么场面铺展得如此之大?”告别了约翰和艾玛,伊顿-多默不着痕迹地挺了挺腰杆,隐隐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仅仅在这样的场合里逗留不到三十分钟,他就觉得刚刚跑完了三十公里一般。
安德烈-汉密尔顿却显得游刃有余,轻笑了起来,“这样不是正合你的心意?精力旺盛的时候,可以专心致志地投入工作;精神疲倦的时候,可以悄悄地销声匿迹。正是最适合你发挥的场合。”
站在身旁的伊顿流露出了一脸无可奈何的不熬请,眼神释放出了投降的意思,安德烈撇了撇嘴,“和你聊天总是如此乏味。唉,我现在已经开始想念蓝礼了,即使是马修在这里也好呀。”
面对如此吐槽,伊顿也是笑眯眯的,不反驳也不辩解,安德烈的攻击就如同落在了一团棉花之上,软绵绵得没有落脚之处,更是让人气馁,不过对于安德烈来说,却早就习以为常,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威士忌,认真思考着:
到底应该是选择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呢?还是应该继续无聊地等待下来,看看蓝礼到场之后是否会引发一场狗血大戏?
走走停停,两个人的脚步最后来到了今天晚宴的主人面前,理查德-德-维尔正在叮嘱着侍应生,等事情结束之后,他主动朝着来人露出了笑容,“欢迎欢迎,年轻人来到了派对之上,气氛总是变得活跃了许多。”
“但你又不在乎。”安德烈桀骜不驯地吐槽到,“你所在乎的只有戏剧,不是吗?”
“话不能这样说。年轻血液对戏剧产业的补充,这是至关重要的,我一向都非常重视年轻人。”理查德一本正经地说道,展现出了对戏剧未来的重视和关心。
伊顿笑呵呵地回应到,“所以你才如此喜欢蓝礼,对吗?”
“这是原因之一。但归根结底,他的实力和才华才是最重要的,就好像安德烈站在戏剧舞台之上,我却绝对不会给予关心,这是一个道理。”理查德的吐槽也是信手拈来。
安德烈也不在意,“如果你正在期待着蓝礼的出席,那么我觉得你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第一,他不喜欢这样盛大的场合;第二,霍尔家不会喜欢这样的相遇。乔治和伊丽莎白的出席,这是你的手笔?”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意外,你相信吗?”理查德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表现出了自己的无辜。
安德烈呵呵地轻笑了起来,“我是否相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蓝礼和乔治他们相信吗?另外还有,你在乎吗?”
“安德烈,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是非常伤心。你应该知道,我是真心喜欢蓝礼的。”理查德流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但随即笑容就展露了出来,“更何况,我不认为这件事有多么棘手,过去这几个月时间以来,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表现都非常得体,不是吗?”
安德烈和伊顿不动声色地交换一个视线,意味深长地收了收下颌,拖长了尾音地说道,“是啊,的确如此。”
1269 掩耳盗铃
微笑,颌首,倾听,偶尔交谈,眼神示意,翩翩离去。
伊丽莎白依旧保持了完美的仪态,骨子里的高贵和优雅透露出一股清冷,却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器皿,毫无瑕疵,惊心动魄,洁白而修长的脖颈之上佩戴着一连串浅蓝色钻石排列而成的项链,湛蓝色的坠子沉甸甸顺延到了胸口,更是迸发出了一种不可侵犯的尊贵。
“我们不该出席的。”这是伊丽莎白第十四次重复相同的观点,脸上依旧带着完美的弧度,朝着不远处的比阿特丽斯公主点头示意了一下。
今天的比阿特丽斯公主盛装出席,展现出了郑重其事的待遇。一袭玫瑰金的范思哲长裙,丝绸和蕾丝的搭配勾勒出了少女的青春和女人的妩/媚,点缀着珍珠耳钉和珍珠项链的佩饰,映衬着那依旧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透露出一抹明艳动人来。
伊丽莎白的指尖微微缩了缩,香槟杯的玻璃手柄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力量。
该死的。
内心深处,伊丽莎白再次低低咒骂了一句,嘴角的笑容都不由微微僵硬了些许。所有人都知道,比阿特丽斯公主是为了蓝礼而来的,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站在伊丽莎白身边的乔治展现出了绅士的风度,一袭深灰色暗格纹西装一点一点地雕琢出脸庞之上的成熟魅力,隐约泛白的灰色鬓角更是充满了独特的沧桑魅力,站立在伊丽莎白的身边,宛若天作之合的伉俪。
“不要像一个孩子般抱怨。你可以选择离开。”乔治压低了声音,用深深的喉音回应到。言语之间也难免带上了一丝不耐。
道理不需要过多解释了,他明白,她也明白。
自从“帝国”杂志揭晓了蓝礼的家世之后,事情就已经截然不同了。过去这半年时间,乔治和伊丽莎白都借着蓝礼的名号,在贵族阶层打开了局面,两个人的事业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展,现在的生活已经截然不同了。
不少贵族子弟都出现在了巴克莱银行,并且点名要求乔治来担任基金经理,管理他们的家族信托基金,现在的乔治俨然已经成为了基金经理行业之中的“明星人物”,成为了大大小小派对的座上宾,风光无限。最重要的是,他成功地打开了年轻人的市场。
难以想象,现在的贵族年轻人在派对之上玩得多么疯狂,着实让乔治大开眼界。
伊丽莎白更是成为了艺术画廊聚会之上的焦点人物,贵族小姐们和上流贵妇们都争相邀请她出席私人茶话会,她甚至还成为了一个读书会和两个鉴赏会的会长,真正地在贵族圈子里闯荡出了一片天地,画廊生意也是水涨船高,包围在灼热的视线之中。
即使是贵族圈子里也是有等级的,而现在伊丽莎白第一次打开了更广阔的世界。
霍尔家是没落贵族,这是事实,从经济条件到圈内名望,全部都是如此。乔治和伊丽莎白的工作更是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举步维艰,他们一直在艰难地维持着现有的生活。
现在,他们却成功地重新回到了圈子正中心。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不仅没有沦为笑柄,而且还重新赢得了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蓝礼的努力和突破。这是一个耻辱,甚至比耳光还要更加耻辱。因为这证明了他们的错误,更加证明了他们的丑陋和狼狈。这对于任何人来说尤其是身为长辈的父母,都是一种折磨和打击。
表面风光,实际煎熬。
每当他们试图遗忘现在所有风光的根本来源时,其他人就会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们,而他们却不得不露出笑容,得体而礼貌地表示回应。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所有的羞辱。
今天,牛津伯爵举办私人派对。从小型私人派对,演变为大型社交派对,甚至成为了2013年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宴会,一张邀请函已经成为了身份的认证和肯定,那些没有收到邀请函的人们势必都将成为被暗暗嘲笑的对象。
乔治和伊丽莎白必须出席。
因为过去半年时间里,他们的表现始终优雅得体;因为之前所享受的光环和荣耀,要求他们必须出现在这个派对上;因为这是一个无聊透顶的圈子,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解读和剖析;因为他们的闪避只会成为懦弱的代名词,甚至让他们无法在圈子里立足。
于是,他们出席了。
现在再抱怨、再恐惧、再担忧、再退缩,反而是落了下乘。
“我们可以一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下去,但你觉得他会同意吗?”乔治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他早就在等待这一天到来了,狠狠地报复我们,当面给我们难堪,让我们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以为,我们缺席就可以躲过吗?”
他。
这个他,指的是他们的小儿子,蓝礼-塞巴斯蒂安-霍尔。但在他们的口中,却如同陌生人一般。贵族的亲情羁绊,甚至比不上名利场的阿谀奉承。
某种角度来说,其实贵族的名利场不比好莱坞的名利场高贵多少,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好莱坞是展示给所有人看的,而贵族是展示给自己看的。
伊丽莎白轻轻抿了抿嘴角,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嘴角的弧度依旧带着笑容,但眼底深处的笑意却正在消失,“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那么我们就这样送上门来?上帝,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乔治没有说话,而是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轻啜了一口琥珀色的酒精。
伊丽莎白没有等到回答,抬起头来,瞥了一眼乔治的脸色,眉宇就不由微蹙了起来,“你是不是在策划着什么?你疯了吗?剑桥公爵出席了今天的派对,你难道不知道吗?只要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我们就要成为整个王室的笑柄了!”
剑桥公爵,也就是威廉王子。
乔治却是冷脸下来,“那么你的意见是?逃离现场?充耳不闻?还是丢人现眼?上一次多默家小儿子的开幕派对,难道你忘记了吗?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于本分的家伙,如果是,我们也就不会陷入现在的困境之中了,所有的事情都根本不会存在。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我正在等待着。”
伊丽莎白的瞳孔微微缩了缩,话语在舌尖打转了片刻,“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至少应该让我提前知道,否则一会失态了,那怎么办?”
乔治没有卖关子,只是沉声说道,“今晚,比奥福德子爵也收到了邀请函。我确认过了,他会出席。”
现任比奥福德子爵,他的名字叫做约翰-德-比奥福德(john-de-biotford),这祖辈之上的首任比奥福德侯爵同名。
十四世纪末期,侯爵的爵位正式出现,介于公爵和伯爵之间,但彼时,侯爵并不被重视,地位和尊荣程度都不明显,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也不太了解,即使是贵族之间,他们也不太熟悉。
彼时,第一任比奥福德侯爵,在亨利六世在位期间被免去了侯爵爵位,下院请愿,希望能够恢复侯爵的称号,但侯爵自己却主动拒绝了,认为“侯爵”这个头衔就应该冷漠待之。
一直到了十五世纪后半期,侯爵的地位才渐渐得到了肯定。
至于比奥福德侯爵,他后来则被封为子爵,根据史册记载,他是英国第一个被封为子爵的贵族。
尽管子爵仅仅只是高于男爵的头衔,但比奥福德子爵的头衔却传承历史悠久,超过了五个世纪的连绵和继承,现任比奥福德子爵年逾六十,以恪守传统为己任,始终希望能够重现英国王室的辉煌和贵族的尊崇。
因为他的年龄,也因为他的头衔,在贵族圈子里,可以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至少,众人在公开场合之后都愿意给他面子,维护比奥福德子爵的荣耀,同时也给予贵族阶层相对应的尊重和拥护。即使是剑桥公爵和比阿特丽斯公主这样的小字辈在场,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对于比奥福德子爵来说,任何破坏传统的事情都深恶痛绝,如果有需要,他不介意打破贵族的优雅礼仪,破口大骂。当然,没有脏字粗口,而是以贵族老爷的方式。
可以想象,当比奥福德子爵和蓝礼正面相遇的时候,那画面和场景着实太过美好。
“为什么?”这是伊丽莎白脑海之中的第一个疑问。
比奥福德子爵和牛津伯爵的关系可不算好,因为理查德-德-维尔也是赫赫有名的“不务正业”,每一次私人聚会的时候,子爵都会抓住伯爵絮絮叨叨地念个没完没了,如果可以的话,理查德是绝对不会自投罗网的。
乔治言简意赅地说道,“有人走漏了风声,说牛津伯爵正在举办一次仲夏派对,迎接夏天的到来,而比奥福德子爵认为,他应该出来活动活动手脚,参加一些宴会。牛津伯爵不得不专门发送了另外一张邀请函。”
伊丽莎白轻轻收了收下颌,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远处,剑桥公爵携带着王妃的身影出现了,乔治和伊丽莎白稍稍挺直了腰杆,主动迎了上前。
1270 冤家路窄
比阿特丽斯端着手中的香槟酒杯,假装正在享用酒精的片刻安宁,但实际上,她却没有饮用杯中的香槟,仅仅只是做出了一个动作,掩饰着自己的亢奋和激动,视线悄悄地打量着四周的宾客,在汹涌人群之中寻找着目标人物。
但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般的大型宴会,三百名宾客是标配;而今天的宴会之上,足足超过五百名宾客。更重要的是,全部都是上流社会的重要贵宾,虽然理查德邀请了不少伦敦西区的从业者们,但他们和上流社会之间的来往也非常频繁。
人人都知道奥斯卡之夜的繁华和顶尖,但与今天的私人派对比较起来,却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置身于人群之中,想要搜寻到一个人,这无疑是难于登天的。可是,比阿特丽斯还是没有放弃,滋滋不绝地搜寻着,期待和忐忑的情绪正在患得患失,甜蜜和苦涩的滋味正在舌尖打转,如此心情着实难以用语言一概而论。
“你是正在寻找我吗?”一个隐隐带着打趣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比阿特丽斯的搜寻,她转过身去,然后就可以看到一脸笑容的威廉和凯特。王子与王妃。
比阿特丽斯故意明显地撇了撇嘴,流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不想要在凯特面前吐槽你,毁灭你的英武形象。”
“不用担心。他在我的心目中已经没有多少形象可言了。如果不是为了配合媒体宣传,我早就已经火力全开了。”凯特笑容满面地跟着打趣起来,联手比阿特丽斯一起吐槽威廉。
威廉却也不慌张,微不可见地耸了耸肩,“因为哈利不在,所以你们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了?这不公平。按道理来说,今天的派对,应该是哈利出席的才对,现在每一个人看到我,都是一副’你为什么出现’的表情。”
“对,哈利为什么没有出现呢?我以为,他是最积极主动的那一个。”比阿特丽斯好奇地询问到。
“他在地中海小岛度假。前两天还上了’太阳报’。”威廉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比阿特丽斯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即使不需要更进一步的解释,就已经心知肚明了。“更何况,今天隆重到场的是男人,不是女人,哈利怎么可能有兴趣呢?”
那意味不明的视线又再次落在了比阿特丽斯的身上,重新绕回了最初的话题。
比阿特丽斯脸颊微微发烫起来,但还是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地说道,“我喜欢他的表演。这不是什么秘密,你没有必要一直在明示暗示。”然后就看到威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比阿特丽斯的双颊更加滚烫了,“我也欣赏他的魅力,这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对吧,凯特。”
本来站在旁边的凯特,此时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满脸都写满了无辜,似乎在说: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去?
比阿特丽斯的眼底流露出了一抹哀求,“同样身为女性,老实说,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凯特轻轻咬住了下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正当比阿特丽斯以为凯特不会应援自己的时候,她却点点头,“当然。圣诞节的时候,我观看了’悲惨世界’的播放,他确实是一位魅力十足的男性,可惜,那天只观看了上半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来得及观看下半场。”
威廉淡淡地在旁边吐槽了一句,“他只有二十三岁!”
凯特却更加淡定地补了一句,“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你也只有十九岁。”
威廉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转移开了视线,假装没有听懂凯特这句话的潜台词,也拒绝在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
轻微的一个动作,在外人眼中,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是随意的视线转移而已,威廉视线所及之处,众人也都纷纷举起酒杯示意;但三个人之间的谈话氛围却骤然降温了片刻,似乎瞬间就跌落到了冰点之上。
从十九岁到二十九岁,从相识到结婚,事实上,威廉和凯特已经走过了十年。
有人说,凯特是白莲花,为了嫁进王室,不折手段,早早就瞄准了威廉;有人说,威廉是花花公子,私底下甚至比哈利玩得更凶,不仅叛逆,而且暴躁;有人说,凯特和威廉分分合合,最后携手走进威斯特敏斯特教堂则是一种政治的考量和妥协。
不过,这些都是外界的八卦猜测而已,事情的真相又有多少人能够了解呢?
更重要的是,那些真正的知情人都牢牢闭上了嘴巴,经历了查尔斯和戴安娜的悲剧婚姻之后,王室对于威廉和凯特的婚姻则显得了谨慎了许多。
比阿特丽斯却是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因为不是高顺位继承人,她的生活也就没有放置于镁光灯之下,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平凡日常,她不想要参与其中,也没有兴趣参与其中。
“也许,今天正式见面之后,我们可以直接对比一下。”比阿特丽斯依旧在半开玩笑地打趣,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一闪而逝的暗潮,还是在认真地讨论着“男人魅力”的话题。
凯特也迅速收回了视线,气氛瞬间消融瓦解,她也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也十分期待见到他。老实说,我着实听说过不少传闻,但我不太确定,他和维多利亚、大卫有什么不同吗?”
维多利亚-贝克汉姆(victoria-beckham),大卫-贝克汉姆(david-beckham)。
作为伦敦上流社会的新晋名流,他们也时常出现在各式各样的高级派对之中,经常都可以碰面。
“噢,凯特。”比阿特丽斯没有回答,只是轻声感叹了一句,似乎凯特一不小心就说错话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却隐藏了庞大的信息量,这样的小小细节终究还是展现出了传统贵族与新兴贵族之间的区别,至于那些因为财富暴增而骤然出现在上流社会的人士们,那就又是另外一个级别了。
远远地,威廉就看到了两个携手而来的身影,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嘿,伊丽莎白,那位绅士的父母出现了。”
威廉是故意的。比阿特丽斯的中间名就是伊丽莎白。此时称呼她的中间名,显然不是随随便便选择的。
比阿特丽斯和凯特双双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乔治和伊丽莎白。
以微笑迎来了霍尔夫妇,过去半年在整个伦敦上流社会风生水起,但凯特却是眉尾轻轻一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区别嘛。”
尽管没有针对任何人,但三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凯特对比阿特丽斯刚才话语的回应。意思是说,霍尔夫妇和贝克汉姆夫妇没有什么区别;更进一步则是暗示,霍尔夫妇和那些挤破脑袋试图跻身上流社会的人们没有什么区别。
比阿特丽斯没有说话,威廉却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现在可看不出来。”
凯特眼神微微一闪,没有来得及回应,霍尔夫妇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比阿特丽斯主动肩负起了介绍的任务,毕竟,她和伊丽莎白是认识的,作为引荐人,为双方做了简单的介绍,然后大家就其乐融融地开始交谈起来。
毋庸置疑,霍尔夫妇的礼仪和气质都无可挑剔,内敛而优雅,高贵而骄傲,自信而低调,这一份仪态就足以证明世袭贵族的底蕴,甚至在某些细节方面,他们比威廉还要更加出众。
毕竟,在戴安娜的开放式教育下,威廉和哈利的许多礼仪并没有完全严格遵守贵族习惯,打破了王室和平民之间的界限;反而是那些一无所有的没落贵族们,依旧一丝不苟地遵照着传统和历史进行教育,提出了更加严苛的要求,端着架子,试图恢复逝去的荣光。
息息索索。
息息索索。
低低的声音开始变得热闹起来,虽然出席今晚派对的都是上流人士,没有人大声喧哗,更没有人制造混乱,但交头接耳的谈话声之中,还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了熙熙攘攘的沸腾声,似乎肉眼可以看见汩汩沸腾的开水正在冒泡一般。
然后,一道道视线就纷纷投射了过来,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霍尔夫妇身上。虽然大家都保持了礼貌,只是点头示意而已;但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激动和亢奋还是缓缓地流露出来,这让空气开始慢慢的翻滚沸腾。
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背部肌肉都悄悄地紧绷起来。没有人察觉,但战斗模式却已经开启。
不需要言语,事情就已经明朗。
顺着人潮的视线方向望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主屋大厅门口的金色灯光之中,隐约勾勒出两个身影的轮廓,今晚的主人理查德主动迎接了上去,表示了热情的欢迎,但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迈开,就有人主动上前,理查德礼貌地做起了引荐,几个人影就这样停驻在了大厅门口。
不仅如此,沿着出口楼梯开始,一路延伸到花园之中,所有的视线都正在蠢蠢欲动,渴望上前的脚步散发出了一股隐隐的骚动,空气开始缓缓激荡起来,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整个派对的重心都正在悄悄地发生转移。
那种微妙的变化,每一个人都深有体会,面面相觑之间,嘴角的笑容都不由上扬了起来。没有人可以否认,他们都在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没有人。
1271 信手拈来
为什么过去半年时间里,乔治和伊丽莎白成为了伦敦上流社会里炙手可热的新贵?
为什么亚瑟和伊迪丝双双开始挣脱束缚,试图闯荡出属于自己的一条道路?
为什么艾尔芙似乎正在经历阵痛期,渐渐与家族疏远,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为什么理查德的私人宴会规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迫扩大,以至于现在拥有了五百多名宾客?
为什么奥利弗奖出炉之后,迎来了掌声一片,甚至就连伦敦西区协会都愿意敞开怀抱?
……
蓝礼-霍尔。
这就是答案!说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讨论的前提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经历了戴安娜王妃的事件之后,贵族的自我定位以及社会的阶级关系,全部都正在发生变化;另外,经历了网络时代的冲击和快餐文化的普及,经济模式、生活方式以及社会构成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代的车轮已经不可避免地滚滚向前。
正是在如此背景之下,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借用格拉汉姆-诺顿的一句调侃:蓝礼-霍尔未来终有一天会加入丹尼尔-戴-刘易斯的行列,在喜鹊巢里孤独终老。
这无疑是对蓝礼专业水平的最佳肯定。
北美大陆的奥斯卡、艾美奖和格莱美,欧洲本土的柏林影帝,英伦三岛的英国学院奖、奥利弗奖,这一座又一座的奖杯都只是点缀而已,真正让人们意识到蓝礼的敬业和出色,还是那一出“悲惨世界”,赢得了满堂彩,也赢得了尊重和敬畏。
在任何时代,在任何阶级,在任何社会,各行各业的顶尖人士都是备受推崇的,而艺术家们也不例外。不需要言语,以作品说话;不需要争辩,以实力交锋;不需要反驳,以事实证明,历史长河里那如同繁星般的艺术家们,始终能够占据一席之地。
现在的蓝礼也是如此。
贵族之所以鄙夷演员职业,那是因为演员们与贩夫走卒为伍,丢失了自己的尊贵;那是因为演员们沦为了市井之流,屈尊降贵地褪去了光环,抛头露面。
但如果演员能够以实力证明自己,甚至是更进一步地,以实力来诠释艺术,并且脱离普通行列,真正地赢取一席之地,那么贵族们也将摘下自己的帽子,表示尊重。
今晚的私人派对之所以变得如此盛大,直接原因就在于奥利弗奖。
一座奥利弗奖,不仅是对蓝礼工作的嘉奖,而且是伦敦西区对蓝礼的认可与接纳,更重要的是,这是来自专业技艺层面的赞赏,甚至超过了商业味道浓厚的奥斯卡,在伦敦的上流社会之中激起了千层浪。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蓝礼就是贵族之中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世袭贵族的背景,保证了他们之间的平起平坐,不用担心礼仪的粗鄙和金钱的低俗;专业技艺的出众,保证了他们的仰慕之情,如同交流艺术一般坦然地表达自己的尊敬。
就如同劳伦斯-奥利弗一般,即使是/女/王/也丝毫不吝啬表示自己的尊重。
所以,当蓝礼现身的时候,整个派对都沸腾了。没有人能够例外。
“恭喜收获奥利弗奖。”
“周年纪念演出之上,你确定不上台表演吗?噢,这真是一个遗憾。”
“我上次和约翰-科德了解,他现在正在策划全新项目,你有兴趣吗?”
“我听说,你准备在伦敦建立一个基金会,资助独立演员们进入学院深造学习,这是真的吗?”
“能够结识大名鼎鼎的蓝礼阁下,这是我的荣幸。”
“上帝,你比我想象之中还要更加年轻。请原谅我的失礼,观看了’悲惨世界’之后,我一直都认为你应该已经六十岁了。”
“不久之前我阅读了一片文章,朱迪-丹奇十分希望能够和你在西区合作,对此,我深表同意。”
“欢迎光临。难怪我说,今晚的夜色特别美好,现在终于找到理由了。”
“抱歉,请务必原谅我的莽撞,但我必须说,我个人非常非常喜欢你在’超脱’的演出,甚至比’悲惨世界’还要喜欢。”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人总是为你而疯狂了。老实说,就连我现在都有一些心动了。”
络绎不绝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耳边响动着,短短不到三十米的距离,蓝礼的脚步就已经停下了超过四十次,从大厅到花园的这段空间,走了四十五分钟依旧没有走完,仿佛整个宴会的所有人群都已经蜂拥而上了。
如此场景,就让人联想起了女王蜂驾到的场面。
……
始终陪伴在侧的理查德细细地观察着蓝礼的表情和仪态,即使面对如此疯狂而炙热的浪潮,蓝礼却依旧没有丝毫的不耐和烦躁,优雅沉稳、风度翩翩、从容不迫的礼仪贯穿始终,谈笑风生之中的幽默风趣更是留下了深刻印象,仅仅是这一份气度,就足以令人侧目了。
可以想象,今天宴会结束之后,蓝礼在贵族之间的声望势必将更上一层楼。
就如同“泰坦尼克号”里的情节一般,暴发户们进入上流社会的派对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吐槽和鄙夷的对象,那种压力是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无形之中,一点一点地将暴发户们孤立起来,寒冰刺股。
但反过来,万众瞩目之下依旧能够交出完美的答卷,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也势必将成为上流阶层之中最受欢迎的新贵,如果是在两个世纪之前,那么现在蓝礼已经成为无数贵族最佳女婿的头号种子选手了。
脚步终于来到了花园之内,理查德注意到蓝礼转过头,和并肩而行的马修-邓洛普交换了一个视线,刹那之间,光影里泄露出了一丝调侃和戏谑,只有在此时,才能捕捉到一丝隐藏在深处的桀骜不驯,勾勒出那个离家出走、追逐梦想的叛逆少年的形象。
“请原谅他们的狂热。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有史以来第一次出席正式派对吧?”理查德主动地切入话题,微笑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成为演员之后。”
蓝礼轻笑了起来,眼神微闪地打趣了其阿里,“这让我联想到了少女成年之后首次出席社交派对的场合。我现在好奇的是,今天的表现是否足以让大家满意?”
“十分满意。我可以保证。”理查德端起了手中的香槟示意,“我着实想不到更加完美的登场了。老实说,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对于如此场合不太适应,毕竟好莱坞的社交根本没有可比性,但现在看来,我多虑了。”
“幸运的是,我邀请了马修一起出席,他着实挡掉了不少暗箭。”蓝礼微笑地说道。
但站在旁边的马修却一点都不给面子地吐槽到,“请不要相信他的面具。事实上,亚瑟和蓝礼的交锋之中,从来不曾占据上风;另外,安德烈也是蓝礼的跟班,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焦点永远都是蓝礼,没有例外。”
“汉密尔顿家的?”理查德回忆了一下,提出了疑问,得到了马修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我们对于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就是我离开伦敦的原因。在被分解透彻之前,保留一些神秘感。”蓝礼依旧是那一幅不紧不慢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马修的吐槽而乱了手脚。
就在此时,马修投来了一个视线,蓝礼瞬间捕捉到了视线之中的深意,顺着马修的眼神方向望了过去,而后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双双流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战斗即将打响!
然后,马修就看到了蓝礼眼底深处的一抹淡然和自信,他不由哑然失笑起来。原本,他还在担心着蓝礼的心态和情绪,但其实蓝礼却早就已经看开了,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他根本就不在意。
对于霍尔夫妇来说,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斗;而对于蓝礼来说,这却是已经结束的战斗。出发点之上,就已经注定了不同的命运和结局。
出现在不远处的,赫然是霍尔夫妇,还有剑桥公爵夫妇,以及
“嘿,蓝礼阁下。”比阿特丽斯稍显激动地迎前了两步,眼神充满了期待地注视着蓝礼,那双闪烁着波光的眼睛根本无法移开,但随即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矜持地停住了脚步。不过,她还是落落大方地做了一个正规的问候礼。
“公主。”蓝礼也以完美的礼仪做出了回应,“晚上好。今晚的女士们显然都要黯然失色了,但对于伯爵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不动声色地,蓝礼就送上了一句赞誉,这让比阿特丽斯的脸颊飞上了两朵红晕,怯生生地瞥了蓝礼一眼,然后展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一抹甜蜜在舌尖绽放了开来,“不过,今晚我可不是主角,我希望没有抢走他人的风采。”
说话的时候,比阿特丽斯的眼神还是落在了蓝礼的身上。
蓝礼再次微笑地点头示意了一下,嘴角轻盈地上扬起来,“我希望你说的对象是剑桥公爵,否则这就太失礼了。”
一个打趣,话题就自然地转移到了身后的威廉和凯特身上,同时,大家都纷纷轻笑了起来。
威廉也顺势地接过了话题,笑盈盈地说道,“我可以原谅比阿特丽斯的失礼,因为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1272 撕开面具
比阿特丽斯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忍不住轻轻踮起了脚尖,偷偷地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空气之中可以隐隐约约地闻到一阵干爽的木质气息,仿佛盛夏七月时分森林之中的氧气,潺潺流水、氤氲绿树、金色阳光交错其中,在徐徐微风之中扑面而来,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着自然的声响。
花园之中鹅黄色的灯光轻柔地洒落下来,勾勒出下巴的曲线,若隐若现地可以看见嘴角的弧度和凸起的喉结,干净而清爽;耳边传来那潺潺流动的醇厚嗓音,呈现出与舞台表演时爆发力十足不同的温文尔雅。
心跳声就这样一下一下地落在耳膜之上。
“尊下(your-grace)。尊下?”那低低的呼喊声传了过来,耳朵轻轻瘙痒起来,然后比阿特丽斯就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脏跳动猛然就停止了,焦点凝聚之后,然后就看到了蓝礼那双明亮的眸子,清澈得如同透亮的苍穹。
“呵。”嘴角的弧度上扬了起来,眼底也缓缓流淌着一抹暖暖的笑意,“看来,我们的交谈太过无聊了,有人意外走神了。”
无伤大雅的调侃,比阿特丽斯脸颊微微发烫,以爽朗夸张的大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慌乱,“不用理会我。我总是喜欢走神,这不是一个好习惯。显然,今天我又失礼了。”
回过神来之后,比阿特丽斯这才注意到了现场气氛的微妙变化。
乔治和伊丽莎白站在了蓝礼的身侧,没有太过亲近,也没有太过疏离,不远不近的位置,却凸显出了家人和朋友的区别,两个人都以一脸欣慰的笑容注视着蓝礼,仿佛这就是家庭的骄傲一般,但手臂一侧的肌肉却微微紧绷起来,泄露出了一丝尴尬和生涩。
他们都是聪明人,他们也都是内行人。
霍尔家的关系远远没有表面之上的和谐与亲近,这是众所皆知的;但亲眼所见,却透露出了一股淡淡的陌生。
威廉的父母,查尔斯和戴安娜之间,他们互相憎恨彼此,那是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但霍尔夫妇和蓝礼之间,却没有任何情绪,不是爱,不是恨,而是纯粹的利益维系。眉眼之间透露出淡淡的冰冷和凛冽。
比阿特丽斯的视线微微黯淡了些许,内心深处流露出了一股悲凉和哀伤。
“我们刚才提到,听说你十分喜欢戏剧?之前还专程前往阿尔梅达剧院观看了我们的演出。遗憾的是,当时没有碰面,这一次的周年纪念,你会出席吗?”蓝礼仿佛没有察觉到比阿特丽斯的打量,绅士地询问到。
比阿特丽斯心底微微一暖。
她察觉出来了,蓝礼没有刻意回避之前的数次错过,而是主动提了出来,却又没有粗鲁而直接地戳穿淑女的羞涩,反而是重新回到了“悲惨世界”剧目之上,一个小小的切入点,就可以看出细心和体贴。
但站在旁边的伊丽莎白却一脸紧张,唯恐蓝礼一不小心就会戳穿他们的面具,一直到蓝礼话音落下之后,伊丽莎白的视线才松懈下来。表面看来,没有任何破绽;但仔细观察,却总是可以捕捉到蛛丝马迹。
“是的,我当然会出席。”比阿特丽斯欢快地说道,她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但不代表她不擅长,只是她不需要而已,“事实上,我非常非常喜欢你的表演,不久之前,父亲和我聊天的时候还提起,他遗憾地错过了之前的表演,显然他现在已经落后于潮流了。就连家庭聚会时都插不上话。”
家庭聚会。这是关键词,比阿特丽斯正在暗示,他们的家庭聚会之中,对于蓝礼的评价也是积极正面的。
站在一旁的乔治和伊丽莎白都没有遗漏这句话的意思。
“哈。我相信这是礼貌之词,但还是谢谢。”蓝礼微笑地轻轻颌首,“事实上,我认为’深夜小狗神秘事件’是一出杰作。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前往观看。不久之前,我和卢克还交谈过,他是一位令人敬佩的演员。”
“你也观看过那一出剧目吗?我也看过!”比阿特丽斯的整个神采都飞扬了起来,但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羞涩地抿了抿嘴,“看,我总是如此冒失。我想,我还是尽可能地避免说话,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么你也许会喜欢剧院的氛围。我们总是欢迎任何声音,哪怕是嘘声和骂声。”蓝礼机智而幽默的回答,再次引发了笑声,这一次,就连凯特也不由轻笑出了声。
站在旁边,伊丽莎白浑身肌肉却紧绷到了极致。乔治也好不到哪里去。
相遇之后的每一秒都是煎熬,如同烈火炙烤一般,一点一点地折磨着他们的神经,但他们却不能丝毫放松,唯恐稍稍一点疏忽就可能彻底出糗:
他什么时候会戳穿他们的面具?他什么时候会提起他们曾经的反对手段?他什么时候会强调他的所有成就都和霍尔家无关?他什么时候会讽刺当初错过的“哈姆雷特”?他什么时候会嘲讽他们的顽固和保守?他什么时候会嘲笑他们的狼狈?他什么时候会引爆炸弹?
所有的疑问和担忧就如同悬挂在一根蛛丝上的铅块般,缓缓地、缓缓地下坠着摇晃着摆动着,却始终不曾落下。
更加煎熬的是,整个花园之中所有的视线都在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他们。又是身为王室的三位重磅嘉宾,又是身为主人的理查德,又是身为焦点的蓝礼……几乎全场都没有人能够平静下来,注意力纷纷投射了过来。
眼神余光打量之间的揣测和戏谑,正在一点一点地击溃他们的盔甲。
他们曾经的视而不见,他们曾经的闭口不谈,他们曾经的拒之千里;他们现在的掩耳盗铃,他们现在的风光无限,他们现在的虚伪高傲。全部的全部似乎都被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那种赤果果的耻辱感彻底将他们淹没,几乎就要窒息。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风平浪静,波澜不惊。
蓝礼一句话都没有提起,哪怕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都没有,就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般。
这样的云淡风轻,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脸上。他们所在乎、所重视、所维系的事情,在蓝礼手中却根本不值一提;而他们的焦躁、紧张、警惕,在蓝礼的镇定面前更像是一个笑话。
乔治的情绪烦躁了起来。
伊丽莎白可以感受到,她端起了酒杯,假装饮酒,瞥了乔治一眼,然后低声说道,“看,塞巴斯蒂安每次提起戏剧,你总是如此,你喜欢莎士比亚,但现在也应该学会接纳新事物了。也许你可以寻找到全新的爱好。”
一个借口,掩饰了乔治情绪的波动,同时也发出了警告,另外还不动声色地解释了他们以前对待蓝礼的态度。一箭三雕。另外,她还以中间名称呼蓝礼,暗暗地表示了家族内部的亲密身份。
更重要的是,伊丽莎白做得非常隐秘,没有提高声音,也没有郑重其事。其他人如果碰巧听见了,那就再好不过;但其他人没有听见,她也不在意。
正是这样的方式,反而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因为她知道,在场每一个都是一心数用的高手,耳朵时刻保持着警惕。
乔治此时才察觉到了自己的急躁,他也露出了笑容,客套地敷衍了两句,掩饰自己的异样,但内心深处的急躁还是再次开始汹涌起来。
蓝礼越是镇定,他们就越是狼狈;蓝礼越是从容,他们就越是羞耻。
而且,他们还不能表现出来。
“该死的。”乔治内心深处咒骂了一句,指尖不由就轻轻收拢了起来,突然紧绷又突然松懈的手腕肌肉,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
此时此刻,花园阳台之上站着两个身影,远远地眺望着今晚最大的热闹。
“我告诉你,蓝礼现在肯定没有任何举动。他只需要出现在这里,对于乔治和伊丽莎白来说就是最大的折磨了。蓝礼不会主动出击的。”
“我没有反对你的意见。我只是说,蓝礼不会在乎的。他没有想要羞辱乔治和伊丽莎白,如果不是伦敦戏剧协会一再发出邀请,今晚蓝礼根本不会出席。”
“……我相信你。但乔治和伊丽莎白却肯定会认为,这一切都是蓝礼的计划。”
“如果蓝礼真的认真计划,那么他们的惩罚不会如此简单。你觉得呢?亚瑟阁下。”
“……”被郑重点名的亚瑟-霍尔不由打了一个冷颤,突然就警觉起来,“你说,我们站在这里,蓝礼看得到我们吗?我总觉得,蓝礼刚才好像朝着这里投来了视线。”
“上帝,不会吧!”站在旁边的伊迪丝也紧张起来,然后嘟囔地抱怨着,“我们都已经站得如此远了,蓝礼应该发现不了吧。耶稣基督,我只是想要看看热闹都不行?偷偷摸摸地溜回来伦敦,偷偷摸摸地出席晚宴,现在还有偷偷摸摸地暗中观察?”
“我觉得暗中观察挺好。”亚瑟镇定了下来,笑嘻嘻地说道,“可惜,艾尔芙今天还是不愿意浑水。”
伊迪丝耸耸肩,没有反驳,“蓝礼可能不知道我们过来了,但马修不可能不知道。你说,马修会不会告诉蓝礼?”
“呃。”亚瑟突然就被掐住了喉咙。
……
乔治微微抬起了下巴,假装呼吸新鲜空气,但视线却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比奥福德子爵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1273 正面羞辱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你都暂时不会回归舞台了?噢,这真的是太遗憾了。”凯特真心实意地表示了自己的扼腕,“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在剧院舞台之上,真正地欣赏你的演出,但现在看来,又要往后推了。”
“上帝。”理查德也跟着惊叹了起来,“哦,上帝。蓝礼,拜托,请回来西区吧。好莱坞只是小孩子的把戏,戏剧舞台才是你真正绽放光芒的地方。”
比阿特丽斯提出了话题,但现在她反而是插不上话了,站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如同小兔子一般,注视着蓝礼,连连点头,对凯特和理查德的话语表示赞同。
蓝礼哑然失笑,“你们知道,戏剧是演员的艺术,电视剧是编剧的艺术,电影则是导演的艺术。严格来说,戏剧舞台确实是属于演员的,劳伦斯-奥利弗那样的演员,即使在漫长的历史河流里也屈指可数。”
这番话成功地让众人都纷纷点头表示了赞同。不过威廉是例外,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对如此话题并不感兴趣,但为了表示礼貌,他还是微笑地投来了视线。
“在电影创作过程中,演员是导演手中的一枚棋子,融入这件艺术品之中,糟糕的演员,可能破坏这件作品;合格的演员,可能成就这部作品;而成功的演员……”蓝礼的视线落在了比阿特丽斯的身上。
“可能点亮这部作品。”比阿特丽斯没有经过思考,脱口而出。
蓝礼微笑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正是如此。所以,我始终认为,出演戏剧和出演电影,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却又能够寻找到相通之处。喜欢戏剧,那么同样可以在电影之中寻找到共鸣;反过来,喜欢电影,也可以领会到戏剧的动人。”
理查德细细地咀嚼一番,然后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视线,笑呵呵地看着蓝礼,“你知道,前后有无数人推荐过电影,但我从来不曾走进过电影院。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说服我了。也许,未来有机会,我应该欣赏一部电影,然后再做判断。”
“随时欢迎。”蓝礼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垃圾。”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粗粝而浑浊的嗓音,就好像含着一口浓痰在说话一般,吭哧吭哧的闷响瞬间就让人不舒服起来。
不等众人回头,那如同钢丝刷丢进榨汁机里一般的声音就再次响动起来,一句接着一句咒骂起来,“狗/屎!胡扯!脑残!”
而且,使用的不是简简单单的粗口,而是地道的英国用语,比如“nitwits”,又比如“cobblers”,诸如此类等等,从威尔士俚语到苏格兰土语,应有尽有,滔滔不绝,即使是纯正的英国人也不见得能够全部都了解,但来人却利落而流畅地不断连绵着,完全不重样。
贵族就不会使用粗口吗?
这是一个误解。事实上,贵族才是最了解粗口的一个群体。
在儿时教育过程中,当他们的礼仪规范已经形成了习惯之后,家庭教师或者管家会专门开一堂课,传授各式各样的粗口,最初目的是防止任何场合的失态和失仪。
当然,粗口只是其中一部分。整个课程涵盖了所有的用语,包括对于特定地区人群来说,使用什么词汇才是更为恰当的,而某些词汇则含有歧视或者鄙夷的暗示。
所以,对于贵族来说,一个人的日常谈吐、词汇习惯、语音语调等等,可以透露出太多太多的信息。有人曾经说过,贫穷是无法隐藏的,对于贵族来说,尤其如此。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是霍尔家这样的落魄贵族,依旧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所拥有的丰厚底蕴和悠久传承,可以让他们在日常生活中,轻而易举就做出许多判断,甚至更进一步地掌握全场情况。
所以,尽管他们已经吃不饱饭了,但他们依旧忍不住散发出鄙夷和歧视的态度。
贵族之所以不使用粗口,那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礼仪和形象;但对于那些老一辈老资格的贵族老爷们来说,他们的粗口也是一个“宝库”,信手拈来。
如此轰动而隆重的开场白,根本不需要回头,就已经可以得知来人的身份了:约翰-德-比奥福德子爵。
乔治的肩膀悄悄地松懈了些许,内心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但表面之上依旧不动声色。
“爵士。”理查德主动迎了上前,试图解围。
但约翰却根本不给理查德面子,以他的年龄和身份,以他的地位和人脉,他也不需要照顾理查德的想法,摆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就足够了,“闭嘴!你现在这个模样,你的父亲知道吗?上帝,你简直就是维尔家的耻辱!不是说着是一个仲夏派对吗?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谈论一名演员?”
约翰蛮不讲理地就训斥起来,劈头盖脸的咒骂让理查德的脸色也微微僵硬起来。
“你应该庆幸,你的父亲根本不知道,否则他现在就会从棺材里跳出来!”约翰还是不依不挠,咒骂似乎才刚刚开始而已,“你必须时时刻刻铭记自己的身份,怎么能够和演员为伍?那就是一群肮脏丑陋的下人!他们只是在觊觎你的财产和身份,他们就如同臭水沟里的老鼠一般,臭不可闻!”
不要说理查德了,站在旁边的凯特和比阿特丽斯也稍稍变得窘迫起来,因为约翰的话语着实太过难听了,她们的视线余光都不由朝着蓝礼投射了过去。
理查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挺直了腰杆,“爵士!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现在已经是2013年了,不是1913年!”
“是的,现在是2013年了!我知道!”约翰却根本一点空隙都不给,“现在是网络时代,就连女/王/陛/下都必须谨言慎行,所有人都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就必须更加遵守规矩!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居然邀请了一名演员!而且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比奥福德子爵!”乔治挺身而出了,强硬地打断了约翰的话语,“请你注意自己的礼仪。不巧的是,我的小儿子正是一名演员。”说话的同时,乔治的视线还落在了蓝礼身上,摆出了一副气愤填膺的表情,“这些污言秽语都可以留在派对之外,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请不要当面失态。”
站在一旁的蓝礼表示:受宠若惊。
这应该是他从小到大有史以来第一次,乔治在任何一个场合,公开维护自己,履行作为父亲的职责。
但这一份荣耀,蓝礼却无福消受。
刚才约翰话里话外都在瞄准理查德,却根本没有理会蓝礼。显然,约翰只是听说了派对的只言片语,出于对演员的厌恶,专程过来谴责理查德,但他完全不知道,所谓的演员是哪一位。
现在,经过乔治一提醒,约翰顿时就恍然大悟了。
“所以,这就是那位名利场的天之骄子?你就是他的父亲?”约翰的注意力瞬间就完成了转移,但火力没有丝毫减弱,“你应该感到羞耻!”这句话是对准乔治说的,“这是家门不幸!你应该把他赶出家门,居然还带他来参加派对?你的脑子是不是彻底沦为了浆糊?”
乔治的脸色僵硬。
约翰随即就把炮口瞄准了蓝礼,只见,他轻蔑地抬起了下巴,以一脸鄙夷的神色上下打量着蓝礼,“你到底出卖了多少次身体,才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今晚过来这里,是不是又在寻求交易?只是女人?还是男人也算?”
“比奥福德子爵似乎比我更懂行情,看来以前应该没有少尝试。”蓝礼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微笑地回答到,“爵士今晚的表现,不知道女/王/陛/下亲临的话,是否应该捂上耳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比起身体的肮脏来说,礼仪才是我们最需要学习的部分。”
随后,稍稍停顿了一下,眉尾上扬起来,蓝礼补充说道,“哦,对了,爵士的生意提议,我不感兴趣。你知道,我们也是有标准的。”
那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态度,彰显出了大气和沉稳,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优雅气质,却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强硬地还击了回去,一来一往之间,高下立见。
看似站在了道德制高点的约翰,反而变得狼狈起来;而看似岌岌可危、颜面尽失的蓝礼,却表现出了符合贵族的优雅。
但站在旁边的马修却知道,蓝礼的怒火已经冲破了底线。
出席晚宴之前,他们就预料到了冲突和矛盾,但对于蓝礼来说,他不在乎,也不在意,他没有想要给乔治和伊丽莎白难堪;当然,他也没有打算配合演出。可是,他们的手段还是出乎了意料,再次刷新了蓝礼的认知底线。
马修的视线深深地落在了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身上,尖锐而犀利,微微一顿,而后还是看向了蓝礼,眼底深处流露出了一丝悲哀。
人人都在羡慕着贵族阶层和上流社会的光鲜亮丽,但为了维护这一层外壳,背后的肮脏手段却见不得光。更为可悲的是,就连亲情都沦为了利益交换的筹码。蓝礼总是喜欢回来伦敦,却在这里找不到家园的温暖。
面对蓝礼的正面还击,约翰气极反笑,“哈,看看这个家伙,言语之上居然还丝毫不落下风。如果骨子里真的有傲骨,那么就不应该出去丢人现眼;如果真的是堂堂正正,就不要在嘴皮子上耍威风。”
这场风暴,显然还没有结束。
1274 颐指气使
约翰-德-比奥福德子爵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蓝礼的挑衅和还击,怒极反笑,戏谑而鄙夷地调侃了起来,然后毫无预警地,笑容就消失在了嘴角,眉毛倒竖,整个神情再次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不断敲打着手中的拐杖,邦邦邦的声音如同雷鸣一般。
“你在和我谈礼仪?也不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轮到我对你执行礼仪了?就凭你?不配!”约翰丝毫没有掩饰眼神里的厌恶和憎恨,那种自上而下的尊贵,毫不保留地迸发出来,仿佛眼前是低贱贫民一般。
约翰瞪圆了眼睛,口沫飞溅地呵斥着。
“当你选择自甘堕落的那一天,你的名字和你的身份就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你却来和我谈论礼仪和尊贵?荒谬!简直荒谬!你就是耻辱,整个家族的耻辱!你的父亲和母亲此时应该在家中悲痛不已,而你应该远远地被流放到厄尔巴岛之上,永远都不要出现!
上帝,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还出现在今天的派对之上!即使理查德精神不太正常,你也应该知道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了,远远地躲起来。不要被任何人看见!哪怕是站在这片土地之上,这都是一种耻辱!耻辱,你知道吗?”
浩浩荡荡,滔滔不绝。
约翰的话语就如同倾盆大雨一般,一股脑地全部倾泻而下,根本没有给任何人打断的机会。
比阿特丽斯的脸颊微微胀红起来,眼神之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她试图打断约翰,尝试了两次,可惜的是,都没有能够成功,这让她越发恼怒起来,却只能死死地瞪着约翰。
“你应该闭嘴。”马修的声音响了起来,在约翰那惊涛骇浪的咒骂之中,并不显眼,但马修却毫不在意,声音一点一点地扬了起来,“你应该闭嘴!”那斩钉截铁的还击话语,看似威势不显,却掷地有声,连续两次之后,就硬生生地打断了约翰的话语。
面对约翰的满脸不解和惊讶,马修抬起了视线,正视着对方的眼睛,“日不落帝国已经毁灭了。一个世纪前的老旧思想就已经跟随着那些腐烂的尸体埋入地下,如果有人还是怀抱着这样肮脏而丑陋的思想,那么他也应该一起成为历史。”
平时一贯沉默不语的马修,总是不显山不露水,但必须注意的是,他是一名皇家刑辩律师。
没有指名道姓,却狠狠地给了约翰一记重拳,以至于他一时间就愣住了,居然没有立刻给予反驳。
马修接着说道,“我听说,现在英国人民不再尊崇王室了,甚至希望取缔王室。戴安娜王妃的事迹,那仅仅是十五年前的事情而已。”马修的话语着实重口,甚至无视了站在旁边的威廉和凯特,还有比阿特丽斯,残忍地撕开了所有的美好包装。
威廉的脸色稍稍变了变,却没有反驳。因为马修所说的事实。
“至于贵族。”马修却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话语,注视着约翰那一点一点铁青的脸色,锋芒不仅没有减弱,而且还更加犀利起来,“除了一个头衔之外,什么都没有剩下。但所有人还是假装自己依旧生活在日不落帝国时代,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之中,在我看来,他们也是一群演员,而且演技比任何人都更好。”
说完,马修举起了双手,朝着约翰轻轻地、轻轻地鼓掌了两下。
掌声并不响亮,却如同耳光一般狠狠地甩在了约翰脸上,仿佛正在说:刚才这一场戏,表演得太精彩了,送上掌声,表示鼓励。
蓝礼嘴角轻轻勾勒出了一抹浅笑。他的愤怒,来自于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贪得无厌,不是失望,也不是伤心,而是对方得寸进尺之后的情绪涌动;但马修却是真正的火力全开,这让蓝礼反而觉得有趣起来。
“马修,当你揭开所有面纱的时候,这对于爵士来说是非常不礼貌的一个举动,贵族礼仪教导我们,应该时时刻刻收敛情绪;而世俗礼仪教导我们,应该尊老爱幼。”蓝礼微笑地说道,“你这样的行为,可不太礼貌。”
马修轻轻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没有做出回应。
但这一番冷嘲热讽,却真正地激怒了约翰。刚才蓝礼的话语,显然在针对约翰,嘲讽他既没有贵族的风度,也没有世俗的底线,完完全全丢人现眼。
“表演。这是一出令人大开眼界的表演。”约翰挺直了腰杆,真正地展示出了贵族的底蕴,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态,即使是面对威廉和凯特也依旧能够占据上风,岁月的沉淀和历史的传承在这一刻真正地展现出厚重感来,“既然如此喜欢表演,今晚还出席了派对,那么,为什么不就此奉献一场表演呢?”
约翰的视线落在了理查德的身上,“邀请了演员出席派对,而演员还口口声声地强调自己的专业和尊贵,那么为什么不给演员一个机会,让他们好好地展现一下自己的技艺,娱乐大众呢?也许,他可以通过自己的专业赢得我们的尊重,就好像对待那些宫廷乐师和芭蕾女伶一般。”
话里话外,约翰都在折辱蓝礼。
在上流社会之中,他们经常会举行私人的展示派对。比如说,伊迪丝的个人照片展;再比如说,比阿特丽斯的钢琴演奏会。
在这些派对之上,贵族们愿意分享自己的技艺,这是一种艺术展示,也是一种艺术交流,同时也展现出自己的内涵和底蕴。但前提在于,必须是私人派对,只有真正亲密的亲朋好友,又或者是身份贵重的嘉宾,才会登场表演。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贵族们模仿以前的宫廷王室享受表演。
王室们往往会专门培养自己的乐师、舞师等等,由他们进行表演,为生活增加娱乐;这些乐师、舞师们就类似于仆人的身份,除非是像莫扎特那样才华横溢,摆脱了宫廷乐师身份,跻身上流社会,否则就是低人一等。
在贵族宴会之中,他们也会邀请专门的表演班底,作为娱乐活动的一部分。曾经一段时间,好莱坞明星风靡英国上流社会,他们都喜欢邀请这些好莱坞明星,以“戏子”的身份,出现在宴会派对之上,然后邀请他们进行表演。
这里的好莱坞明星,其实就像是马戏团演员一般。但是,在外界看来,他们却成功地跻身了上流社会,如同镀金一般,重新回去好莱坞之后,他们可以分享自己的经历,还能够赢得更多的工作机会以及大众的瞩目,所以好莱坞明星们也不会抗拒。
正是因为如此,好莱坞在英国传统贵族眼中,一直就和戏班子、马戏团没有太多区别。“高斯福庄园”这部作品之中就曾经生动地呈现过如此景象。
现在,约翰要求蓝礼表演,显然不是前者,而是后者,把蓝礼当做一名低贱卑微的戏子,让他为所有宾客奉上表演。问题在于,“高斯福庄园”的故事发生在1932年。
这才是真正的羞辱。
“爵士!这不合适。”理查德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拒绝了约翰的提议。
但约翰却咄咄逼人,“怎么,他不愿意?我还以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本来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吗?还是说,他的工作着实太过糟糕了,以至于不敢展示出来?唯恐刚才所有的海口都被人们戳穿。”
从头到尾,约翰都没有正视蓝礼,只是用视线余光若有似无地瞥了瞥,似乎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般,那股轻蔑,从骨子深处流露出来。
“当然不是!”比阿特丽斯终于没有忍住,反对的话语脱口而出。
约翰投去了视线,“比阿特丽斯,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要插话。你看,就连剑桥公爵都明白这样的礼仪,请你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失礼。”
比阿特丽斯一阵懊恼,还试图辩解。
理查德也是无比糟心,试图再反驳一番。
但他们的话语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旁边就传来了回答,“好。”
所有视线都齐刷刷地朝着声音来源方向投射了过去,居然是蓝礼。
“蓝礼!”比阿特丽斯第一个就脱口惊呼到。
蓝礼却是一脸明朗磊落的表情,脸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笑容,“为什么不呢?如此场合,展现一下艺术技艺,互相切磋了解一下,有何不可?更何况,传闻之中,今天的主角似乎是我,为了不让宾客们失望,我也应该露脸一下,表达对主人的感谢。”
没有委屈,也没有勉强,蓝礼坦然地做出了回应。
站在一旁的乔治和伊丽莎白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事情的发展现在正在渐渐失去控制,如果蓝礼真的在派对之上表演了,那么丢脸的就是“霍尔”这个姓氏了,但问题就在于,这个提案是约翰提出来的,而且蓝礼还答应了,他们的反对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就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乔治的视线落在了蓝礼身上,渐渐变得幽深起来。他确定,蓝礼是故意的,故意为了折辱他们,故意为了报复他们。
果然,蓝礼转过身来,迎向了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视线,从容不迫地说道,“我们都知道,在剧院的演出之中,莫扎特终究是莫扎特,而萨利埃雷终究是萨利埃雷。即使是约瑟夫二世,他也可以识别出其中的高低来,不是吗?”
1275 私人演出
“蓝礼。”马修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出声呼喊住了好友。
这样的蓝礼,太过陌生。
那一张从容优雅的面容之上带着一个浅浅的微笑,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完完全全阻隔了所有的猜测和揣摩,即使是马修,他现在也束手无策,他无法解读出蓝礼的心情和计划,那种不安感让他忍不住担忧起来。
马修无法想象,如果蓝礼今天真的按照比奥福德子爵的要求,在私人派对之上表演,那么上流社会的流言蜚语到底会变得多么丑陋多么肮脏。
好不容易,蓝礼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和努力,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真正地赢得了属于自己的认可,作为一名艺术家出现在了牛津伯爵的晚宴之上,就连剑桥公爵夫妇都表示了足够的尊敬和礼貌;但现在,蓝礼却“自甘堕落”地沦为戏子,成为娱乐大众的工具,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一直所坚持所努力所奋斗的事情,就这样全部崩塌了呢?
马修的眼神微微一闪。
视线余光捕捉到了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脸色,即使在此时此刻,他们所担心的依旧是自己的地位和荣耀,而不是蓝礼的困境和艰难。他不知道蓝礼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但他的愤怒却几乎就要失去控制,就连拳头都不由紧紧地握了起来。
蓝礼的嘴角依旧挂着那一抹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笑容,完美的绅士礼仪在衣香鬓影之中散发出了深厚的底蕴,即使是比奥福德子爵也挑不出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迎向了马修的视线,瞳孔深处的光芒在隐隐闪动着,随后就转过身,朝着大厅迈开了脚步。
那坚定的脚步迸发出了一股毅然决然的强大气势,一步一步地穿过黑暗走向光明,仿佛肉眼可见地捕捉到那个背影一点一点成长为巨人的过程,最终顶天立地地撕开了整个空间,牢牢地占据了世界的角角落落,周围所有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投射了过来。
原本应该是落于被动的一方,现在却主动接管了局面。
比阿特丽斯转头看了看比奥福德子爵,懊恼地跺了跺脚,没有多说什么,快步追了上去;而理查德更是连连摇头,满腔的烦躁和怒火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终究还是一言不发,一边快步行走,一边招来了侍应生,快速地展开安排。
马修没有立刻移动,而是在四周打量了一番,然后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安德烈和伊顿的身影,快速地使了一个眼色,三个人迅速地消失在汹涌人潮之中,快速开始忙碌起来。事情终究还是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他们需要为蓝礼寻求更多援军。
威廉和凯特交换了一个视线。
威廉试图转身离开,他不想要掺和到这一池浑水里,这是私人派对,与王室身份立场无关,一切意外都无伤大雅,但他还是无意参与;但凯特却执意前往,那双充满睿智的双眼坚决地表示了自己的意愿。
最终僵持不下。
凯特迈开了脚步,而威廉则留在了原地。但后来威廉发现,整个派对所有人都正在朝着大厅移动,即使他留下,现在也找不到什么社交对象,于是,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他也跟了上去。
乔治和伊丽莎白想要落荒而逃。
因为他们知道,那是一个备受羞辱的场合,不可能有其他的结果,丢人现眼的事情对于蓝礼来说已经习以为常,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但他们却不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的局面,现在的情况,离开是唯一的选择。
但他们没有办法。
约翰-德-比奥福德子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那犀利的视线居高临下地进行审判,似乎正在里里外外地解剖他们,尖锐的视线让他们几乎无处可逃,仿佛他们只要一点轻举妄动,他就将调转自己的攻击矛头。
一点一点地,乔治和伊丽莎白只能硬着头皮迈开了脚步,在约翰的陪伴之下,朝着大厅方向走了过去。
……
站在阳台之上的伊迪丝突然就开始慌张起来了,“怎么回事?咦,怎么回事?为什么蓝礼正在朝着我们走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哎呀,没有窃听器就是麻烦。”
亚瑟一头黑线。窃听器?现在是抱怨窃听器的时候吗?
“嘿,他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都朝着这里走过来?”伊迪丝下意识地和亚瑟交谈着,围观八卦,终究还是要互相讨论互相分享才有趣。
亚瑟也是一头雾水,“为什么我觉得不太对劲?马修刚才看了我们这里一眼,似乎正在释放什么信号?上帝,他以为我是超人还是鹰眼,间隔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得到?他……”
话语就这样中断了,亚瑟和伊迪丝同时都闭上了嘴巴,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就在此时,蓝礼的脚步已经靠近了。他正在拾阶而上,黑暗阴影如同潮水一般从双肩之上滑落下去,鹅黄色的灯光缓缓地洒落下来,整个身影就变得清晰明亮起来,他抬起了下巴,视线余光扫过了阳台方向一眼,但没有多余的动作,随后,身影就消失在了那一片璀璨之中。
“……他看到我们了,对吧?”伊迪丝垂头丧气地说道,但动作依旧没有解封,还是保持着僵硬状态。
亚瑟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很遗憾。是的。”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没有说话,仅仅只是眼神的交流,而后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伊迪丝耸了耸肩,“走吧。”
他们知道,他们必须出席了。不管是什么意外还是什么情况,他们都必须现身了。回想一下刚才马修的眼神和动作,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到,情况应该不太美好,难道说,他们真的要彻底撕破面具了吗?
突然有点点兴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大厅之中渐渐变得喧闹起来,这是一个标准的宴客大厅,可以在这里举办交谊舞会,也可以在这里练习高尔夫挥杆工作,还可以在这里嬉戏玩闹虽然没有人会这样做,这是足足可以容纳下三百名宾客的传统大厅,不过,几乎没有主人会把这里填满,最多容纳一百五十名到两百名宾客,这就是宴会的极限了。
只是,今天似乎要出现例外了。
大厅之中的宾客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两百人的规模很快就已经突破了,熙熙攘攘的声响居然出现了一丝传统市集的喧闹和嘈杂,说好的优雅呢?说好的礼仪呢?
但现在却已经顾不上了。甚至还有人第一时间前往了二楼,站在了楼梯之上和走廊之中,从高点往下俯瞰,尽管这是失仪的孩子气举动,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讨论这些了,所有人都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与蓝礼有关,谁愿意错过呢?
“女士们,先生们。”
蓝礼扬声说道,没有等待宾客到齐,也没有等待主持登场,自发地发出了声音,然后所有的嘈杂就这样渐渐沉淀了下来,所有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蓝礼的身上,那些瞩目、那些亢奋、那些好奇、那些激动,灼热得让皮肤都开始刺痛起来,现场仿佛马戏团一般。
“欢迎来到今天的派对,感谢理查德-德-维尔的邀请,让我们在这里齐聚一堂。”蓝礼嘴角含笑,从容不迫的仪态始终一丝不苟,就好像这里是世界最高级别的表演舞台一般,所有嘉宾们都盛装出席,欣赏一出高雅的古典艺术。
“刚才意外巧遇了约翰-德-比奥福德子爵。爵士表示,希望我能够在这里表演一次,既然是好莱坞演员,为什么拒绝表演的机会呢?”不过一句话,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和阐述,所有人都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一点细节就足够人们勾勒出整个事情的全貌了。
蓝礼轻轻耸了耸肩,“我无法反驳。好莱坞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大的秀场,而这里也是一个生活的秀场,那么,那儿和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于是,我站在了这里。”
一语双关。蓝礼是在嘲讽好莱坞,也是在嘲讽眼前的贵族。
人人都自诩高贵,认为好莱坞不过是一个戏子聚集的马戏团;但上流社会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仅仅只是看到了热闹,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蜂拥而至,和那些普通民众没有任何区别。
那落落大方的话语,却是狠狠地给了现场所有嘉宾们一记耳光。
有羞耻,有愤怒,有懊恼,有不屑,有好奇,有鄙夷,有奚落……
乔治和伊丽莎白更是表情僵硬,他们可以深深地感受到来自蓝礼的恶意,话里话外都在针对他们,过去半年的所有回忆一股脑地全部汹涌而上,又恼又怒,瞬间就变得一会冷一会热起来,完全无所适从。
当马修和安德烈、伊顿等人进入宴会大厅的时候,现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他们根本挤不进去,无奈之下,只能朝着旋转楼梯方向走了过去,如同孩子一般,站在台阶之上,争取更好的观察视野。
视线之中,蓝礼礼貌地展开了右手,站在了一台三角钢琴旁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那么,就让表演开始吧。”
那双明亮的眼神之中,正在酝酿着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