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大意失荆州
“你……”
陈大器的自我爆料，自然让旁边众人吃了一惊，但是却不敢相信，眼睛充满了怀疑。
倒是邓少英，比较了解陈大器，看他的言辞，以及清澈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说的基本属实。
至于原因……
邓少英一琢磨，就差不多明白过来。
显然这些雕塑展，白叶没怎么放在心上，干脆交给陈大器负责，算是一种历练。
用意是好的，没想到却捅出了娄子。
邓少英摇头，心里颇为无奈。他清楚陈大器的实力，其实有资格参与这样的雕塑展，奈何名气不大，才没受到邀请。
白叶“偷龙转凤”之举，也算是成全了陈大器。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天意啊。
然而这时，有人皱眉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有证据……”
陈大器慢声道：“不仅是人证，还有许多物证，都可以证实这个雕塑是我独立完成的……”
他信誓旦旦，白叶又没有反驳，自然让众人将信将疑。
因为这种事情，在行业中并不稀奇。
许多开工作室的雕塑家，在订单多的时候，就会把其中一部分，交给自己的助手完成，自己把握大方向就好。
更过分的，还是一些艺术家，因病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助手、学生之类，拿着艺术家生前的印章，继续以艺术家的名义，“创作”大量的作品，流入到市场中。
所以才说，艺术行业水深，乱象丛生。
不过正是这个原因，所以白叶才会这么轻易选择退出么？
不是自己的作品，肯定不会在乎啊。一些人觉得自己，似乎得到了真相。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呀。
还有聪明人，目光微微一闪，立即开口道：“邓总监，这事可以押后再说。快开幕了，各级官员也来了，我们快去迎接。等到展览结束了，再回来讨论这事也不迟。”
他是在卖乖，也是在卖好。
因为白叶对大家来说，已经不是威胁啦。与其在这里施压，得罪中海美院雕塑系，不如先把这事揭过去。根本不用秋后算账，这个雕塑就已经糊了，不再是大家的竞争对手。
两个原因。
一是雕塑，提前亮相，对大家来说，肯定不公平。
第二个原因，就是陈大器的自爆。哪怕是他的作品，却挂着白叶的名号参加展览，也是一种犯规。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一说就完蛋。
这个道理，在场众人十分明白。就算脑子有不好使的，也在旁人的提点下，恍过神来。
兴师问罪的风波，顿时消弭于无形。
一群雕塑家，立即簇拥着几个老头，浩浩荡荡朝路口方向而去，恰好赶上一排车队的到来。
邓少英落在后头，看了白叶与陈大器一眼，语气恨其不争：“你们……哎！”
他一叹气，也没说什么，扬长而去。
剩下三人，一阵沉默。
林羡鱼秀眉微蹙，这才开口吐槽道：“小题大做，一点失误而已，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利益之争。”白叶早看透本质了：“或者说，他们瞄准了大奖的荣誉，以便扬名海外。”
林羡鱼顿时无话可说，她又不是天真无邪、不通世事的白莲花，对于一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哪怕没有经历过，也有所耳闻。
所以很清楚，但凡涉及到这样的事情，压根没有对错之分。
“是我的错。”
陈大器沮丧、阴郁。
事情明明很顺利的，已经快到了收获的时刻，却忽然发生了这事，这让他觉得非常郁闷。
“无所谓了。”
白叶拍了拍了他的肩膀，安慰道：“抛开这事不谈，你看……大家对你的雕塑，应该还是蛮喜欢的。”
“嗯。”
陈大器抬头，目光看向了远处。
只见这时候，哪怕开幕典礼，快要开始了。但是密集的人群，大量的游客，却没有涌去礼台。
相反大部分人，还是留在铁人雕塑四周，一边观赏雕塑，一边与雕塑合影。欢声笑语，透过了层层波浪，在空中扩散。
陈大器阴郁的心情，也不由得复苏了几分：“也是，至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喜欢雕塑，就是对我的最大支持。”
荣誉什么的，他当然也想要，但是大众的喜欢也不错呀。
毕竟在历史上，很多雕塑在完成之时，得不到专业评论家的肯定，却由于大众的喜欢，逐渐形成了口碑，再慢慢地积累人气，最终折服了评论家，让他们改口、拜服。
更何况在专业领域中，雕塑的评价未必会低。
陈大器也注意到了，在热闹的人群中也有一些人拿着笔纸，似乎在记录着什么。不出意料，那不是记者，就是评论家。
没有官方的奖励，有民间的口碑，也不算白来一趟。
陈大器自我宽慰……
“那个……”
冷不防，林羡鱼问道：“大器，那个幕布是你自己遮掩的，还是工作人员的事情？”
咦！
白叶一听，心中一动：“小鱼，你是怀疑……”
“我不是怀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别人的幕布都没掉，就你的幕布掉了。”
林羡鱼轻声道：“如果是自己失误，那我们就承认，无话可说。要是工作人员的失误，总不能怪我们了吧。”
“就是啊。”
白叶深以为然，立即转头问道：“大器，你负责组建雕塑，最终应该是工作人员帮忙搬运过去，你从中协调指挥。那么幕布呢，是你自己披上去的吗？”
“这个……”
陈大器脸色变了，有几分惨白之色。
“怎么了？”
白叶察言观色，发现陈大器表情有异，他颇为不解：“是你自己披上的，就认了吧。人嘛，谁都有马失前蹄，大意失荆州的时候。吃亏了不要紧，记得吸取教训，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
陈大器嘴唇蠕动了下，额头发角冒起了细微的汗渍，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干涩：“我知道……你们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说罢，他慌不择路似的，冲向了一个方向，消失在人海中。
“喂！”
白叶阻拦不及，隐约有点预感，口中却轻骂：“这么冒失，也不稳重一些，容易吃亏啊。”
第257章 美人鱼
相比白叶，林羡鱼无疑更细心一些，或者说女性的直觉，比白叶的预感更强烈。
她望着陈大器消失的方向，轻柔的声音多了几分叹息：“如果只是单纯的冒失就好了，就怕……”
“怕什么？”白叶抬眼，满是疑惑的神色。
林羡鱼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在主席台方向，一群官员、举办方，也开始了海岸雕塑展的序幕。
经过短暂的演讲，就有人直接宣布，雕塑展正式开始。
揭幕……
在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地方，一个个工作人员，在同一时刻拉下了绳索。幕布飘扬，纷纷堕落。
一座座形态不同，体积巨大的雕塑，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惊呼声，此起彼伏。
密集的人群，也随之散开了，奔向了不同的雕塑。
在工作人员收走幕布的同时，大家也在欣赏着这些造型奇特，又是古怪，又是惊艳的东西。
有资格参加雕塑展的雕塑家，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他们精心构想创作的作品，自然也不会是普通雕塑。
反正白叶目光一扫，也被几个雕塑吸引住了。他暂时放下对陈大器的担忧，注意力集中在几个雕塑上。
其中一个雕塑，十分的惹眼。
就在海岸边的礁石上，呈五彩斑斓之色，远远看去，那是一只巨大的海星，但是走近一看，就发现这所谓的海星，其实是用各种各样的雕塑袋、垃圾纸盒之类，拼成了海星的造型。
另外还有一些腐蚀的东西，呈胶质状，软绵绵，好像烂泥似的，附着在礁石上。
这样的雕塑，也符合一句名言。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远远看去，海星雕塑很养眼，近看的话，一些人会觉得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也是雕塑家的本意。一些雕塑作品，就该这么震撼人心，直接冲击人类的灵魂。
不过怎么说呢。
环保题材的雕塑，在这个展览中，不算稀少。无独有偶，一些人不仅撞了主题，连雕塑的作品，也有几分类似。
这个是海星雕塑，另外的是鲸鱼造型，还有企鹅、海豚、海豹之类的海产……
尽管由于审美因素，每个雕塑家的作品，表现出来的形式，肯定是有所不同，差异很大。但是在专业人士眼中，作品的理念、本质，也没什么差别。
好评肯定是有的，但是不会有高评。
当然了，普通大众、游客，却不会思考那么多，他们猎奇看热闹，倒是看得很开心。
合照的声音，不绝于耳。
另外还有媒体人员，电视台记者之类，趁机采访。
在纷扰中，一座座雕塑受欢迎的程度，也逐渐体现了出来。
就好像园林设计师，在给园子修路的时候，先种上满坪的绿草，再对外开放，让游客自由践踏，自然形成了道路。
同样的道理，几十座雕塑，面向全部游客开放。
自由参观下，由于偏好、审美情趣的不同，上万游客也开始用自己的双脚投票。
以大众审美作为评判的标准，几十座雕塑也分出了高下。
其中三五座雕塑，旁边围绕的人数最多。层层叠叠，围了十几圈，哪怕多数人挤不到内层，也围在了最外头。
多与寡，一目了然。
这是大众的选择，更是艺术感染力的体现。白叶注意到这个情形，也忍不住轻叹：“大器……可惜了啊。”
因为他发现，陈大器的作品，也是比较受大众欢迎的雕塑之一。在钢铁巨人之下，人群来来往往，却一直保持密集的数量。
另外在钢铁巨人的附近，也有一尊雕塑。在那雕塑旁边，也一样是密密麻麻，十分集中的人群。
白叶凝视那个雕塑，目光微微收缩。
乍看一眼，他就可以确定，那个雕塑并不简单。或者说，雕塑展现出来的东西，也比较冲击眼球。
雕塑的造型，看似一只巨大无比的贝壳，但是贝壳却是镂空的，由一根根十分纤细，好像头发丝的钢丝，焊接、拧合成型。
贝壳打开，呈扇面状。白叶绕行到另外一则，就看到了扇贝之中，还有一尊女性的形象。
她也是以钢丝缠绕而成，通体银白泛光。但就是这种刚硬的钢筋骨架，却表现却柔和的张力。丰盈的身躯上，是柔软的衣纹线条，似水波，如水草，荡漾多姿。
然而在女像下身，却是鱼尾巴的形态。
所以说，这是一条美人鱼。她双手微捧，一颗篮球大小的水晶球，在阳光的照射下，绽放炫目的光芒。
在白叶的眼中，这一尊雕塑，不提其中的人文内涵，单纯欣赏其中的美，就值得称赞。
单纯从颜值上评价，这座雕塑无疑最受游客的欢迎。
在白叶观望的时候，忽然有人在他背后道：“这雕塑怎么样，能入白先生之眼吗？”
“嗯？”
白叶回身一看，顿时愣住了。因为说话的人，褐色头发松卷，还蓄着微红色的大胡子，居然是个外国人。他眯眼打量，依稀之间也觉得这个外国人，似乎有些熟悉，“你是……”
“卢卡！”
外国人微笑，自我介绍。但是白叶感觉，对方的笑容中，似乎有些玩味，有种不怀好意的意味。就相当于笑面虎，表面和和气气，指不定笑过之后，转身就是一刀。
是错觉吗？
白叶定了定神，也有几分恍然：“卢卡先生，久仰久仰。”
这倒不是客气话，他真知道对方名字。艾米的老师嘛，来自意国的雕塑家。
等等……
白叶忽然觉得不对，他似乎记得陈大器说过，这个卢卡先生不通官方雅言，所以才要带翻译。
艾米就是翻译……
瞬时，白叶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之意。
“哈哈，没有想到，白先生居然知道我，这是我的荣幸。其实这话应该我说才对，我对白先生更是久闻大名，总算是见到了。”
卢卡笑容满面，语气很客气。
或许是先入为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白叶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不是很真诚。
白叶笑了笑，眼睛一眨，话峰一转：“我真的认识你，卢卡先生……对了，艾米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第258章 钢铁柔情
“艾米……”
卢卡愣了下，就笑道：“她呀，在忙其他事，或许是见朋友去了。说起来，这段时间，她认识了不少朋友，经常出门去玩，我也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是吗？”白叶不信，眼中充满怀疑。
卢卡笑了笑，也没有往下说，而是指着钢铁巨人，称赞道：“白先生，你的作品……非常厉害啊。”
嗯？
白叶斜眼一看，第一反应不是，对方在讽刺自己。
紧接着，他想了想，又琢磨着对方或许还不知道，陈大器已经自爆了，所以说的是真心话？
两个念头，在白叶脑海中转了转，他不动声色，反问道：“哪里厉害？”
“白先生，在考验我的眼力吗？”
卢卡轻笑，目光落在钢铁巨人雕塑上，也有几分感叹：“这是工业时代的挽歌啊。”
“怎么说？”白叶还在试探。
他对于卢卡这个人，警惕之心越来越强烈。
卢卡似乎来了兴致，立即阐述起来：“进新入世纪以来，随着工业生产方式的迅猛演进，许多产业做出结构调整和转型，随之而来的是大量机械设备被闲置或淘汰，这些象征着那个光荣年代的遗存，成群地搁浅在信息化时代的岸边。”
“怎么利用这些闲置、废弃物品，也算是世界性的难题。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回炉重造。”
“问题在于，一些象征了工业文明的废弃物，也有着一些文化底蕴，单纯当成垃圾回收，又未免太可惜了。”
“这种情况下，如何让工业遗存通过艺术家的创作再生新的活力？就成为了各国艺术家，深入研究思考的问题。”
卢卡微笑道：“经过几十年的探索，在艺术界也渐渐形成一股强有力的潮流。”
“然而，潮流只是潮流，并没有形成流派。”
卢卡声音悠悠，蕴含了别样意味：“无论是艺术家的独立创作，还是雕塑营的集中创作，都没有打破藩篱。工业废弃物雕塑的创作，还是离不开反战、环保这两个主题。”
白叶不禁点头，比较认同这话。
毕竟工业化进程的加快，也让一些人产生了忧虑。
在冷兵器时代，再残酷的战争，也有一定的限制。哪怕战争绵延了百年、甚至上千年，也造不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但是工业化之后，枪、飞机、大炮，甚至核弹的诞生。一旦发生了恐怖大战，就是全人类灭绝的下场。
所以反战、环保，就成为了主流思想。在创作的时候，自然往这主题靠拢。可是这样一来，就尴尬了。
创作的东西多了，难免千篇一律，逐渐同质化。
普通人或许没感觉，但是行业人心里门清。在他们眼中，很多雕塑作品，相互借鉴的元素太多了，失去了灵魂。内涵不内涵的且不提，但是也要有自己的风格吧。
但是市场上，许多工业雕塑作品，不要说风格了，不“借鉴”就已经称得上是精品佳作。
由此可以知道，工业废弃物雕塑创作之难。
“然而白先生你这座钢铁巨人，看似也是环保的主题，但是仔细研究就可以知道，其中的内涵，不仅是环保那么简单。”
卢卡娓娓而谈，吹捧了起来。
“不是环保，还能是什么？”白叶好奇反问。
“钢铁柔情啊。”
卢卡笑道：“常人观赏这雕塑，第一印象肯定是巨大的身躯，以及废弃钢铁合成的四肢、脏腑。可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钢铁巨人的五官表情，以及造型姿势。”
“哦。”
白叶抬眼看去。
巨大的雕塑，头颅微微俯视，在他这个视线角度，确实可以看到钢铁巨人的五官，那是以汽车的皮壳做成，其中的双眼，应该是一对车前大灯，有点变形金刚的意味。
当然，五官毕竟是以几块铁皮拼合成的，要说有什么表情，那肯定是脑补。但是却有佐证，证实卢卡说的钢铁柔情，确实存在。
白叶目光一转，顺着钢铁巨人“视线”角度，看向了雕塑高举在半空中的手掌。
七八层楼高的手掌上，似乎托着什么东西。
白叶眼睛一眯，以他锐利的目光，轻易发现了端倪。原来在钢铁巨人的掌心上，竟然是一个人。
距离比较远，他也看不清楚具体状况。但是从披肩的长发，以及迎风飘扬的衣裙，就可以知道那是女性模型。
钢铁巨人的手掌上，怎么会有人类女性的模型在？
白叶笑了，意味深长道：“卢卡先生，你可真厉害呀。有些细节，我都没注意到，你却一眼识破，佩服、佩服。”
卢卡笑容一滞，眼神掠过一抹慌乱，随即他定神又笑：“白先生说笑了，可能是我太景仰你了，看到你的作品，总是忍不住深入研究，所以比常人更快发觉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我信了。”
白叶点了点头，忽然道：“可惜啊。”
“什么？”
卢卡愣住了，不明白对方没头没脑的，会有什么感慨。
“可惜由于刚才的意外。”
白叶目光灼灼：“一点小失误而已，就有一群雕塑家揪着不放，非要把我的作品，排队在评奖的名单以外。卢卡先生，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啊！”
卢卡表情变幻，惊喜的神色浮现，又瞬间收敛。他眼睛眨了下，就皱起了眉头：“幕布掉落的事情吗？小问题而已，有必要较真吗？”
“是的。”
白叶深以为然：“没必要较真，所以卢卡先生现在有空吗？能不能跟我一起过去，和评委会聊一聊呀？你一个外国人，如果能够支持我，看在友邦的面子上，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了。”
“这个……”
卢卡笑容又僵了，他支支吾吾：“帮忙呀，我没问题，就怕人轻言微，没什么用……况且，啊……有朋友叫我……白先生，一会儿再联系，再见！”
说罢，他转身匆匆而去，转眼消失在人潮中。
“呵！”
白叶笑了，眼中充满嘲弄。
“他有问题。”
林羡鱼蹙眉，轻声道：“神情不对，有种……”
“幸灾乐祸是吧。”
白叶收敛了表情，眼神有点冰冷：“心中有鬼！”
第259章 讨一个公道
这个时候，白叶心里也有几分揣测，确定卢卡接近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崇拜、结交、打招呼，而是带着一种嘲弄的心理，看人倒霉，以便获得满足感。
就像是一些凶犯，在犯罪之后喜欢回到犯罪现场观看一样，属于一种比较变态的行为。
白叶恶意地揣测对方，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在他沉思之时，陈大器回来了，一脸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这让他一怔，连忙问道：“大器，刚才你去哪里了？”
“我……”
陈大器张口欲言，最终却没出声，只是化成苦涩一笑，眼神更是透着伤心、悲痛的神色。
林羡鱼眸光一闪，指尖戳了戳白叶，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了。有些事情，看反应就知道结果了。追问下去，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白叶愣了下，也明白过来。他不说话了，只是拍了拍陈大器的肩膀，招呼道：“走，喝酒去。”
陈大器没动，声音有些嘶哑：“艾米拉黑我了，我联系不上她，酒店也没踪影……我被骗了……昨天雕塑的幕布，就是她跟我一起安装上去的……”
“原来一直以来，她把我当成傻子来哄。”
陈大器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心如刀割，痛苦难受。
“……不，不是她。”
白叶沉默了下，忽然说道：“是卢卡……有些事情，要透过现象研究本质。我们倒霉了，谁的好处最大？”
“卢卡……”
他回头，目光凝聚：“更何况他的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有点仿照你的嫌疑。”
这件事情，是不是卢卡指使的，白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觉得对方的嫌疑最大。
至于动机……
事实上参加雕塑家的人，基本上都有动机。
没办法，谁叫白叶的名气最大，他的作品如果在水准线上，获得大奖的几率，肯定超过所有人。
大家都不是傻子，一方面知道白叶有实力，另外一方面更清楚，雕塑家的艺术总监是邓少英。
两个人是中海院系，哪怕邓少英再怎么公平公正，但是在同等条件下，他偏向白叶的话，别人也无话可说。
毕竟水平相当的情况下，拼背景、走关系，这也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模。人心有私，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无可厚非。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在一众雕塑家眼中，白叶肯定是众矢之的。搞掉了他，其他人才有机会登鼎。
当然了，嫉恨归嫉恨，做人做事论迹不论心，就比如说大家都想发达有钱，但是也不能抢银行吧。视白叶如同眼中钉，不代表有人要动手拔除呀。
偏偏真有人行动了……
之前白叶，就有一点怀疑了，然后一听陈大器说，联系不上艾米，更坐实了判断。
有动机，还实施了计划，不是他是谁？
白叶的脸色，多了几分阴沉。关键是如果只是单纯的针对自己，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再多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问题在于偏偏这一次，陈大器受到了牵连。
怪不得卢卡的雕塑，那是一条巨大的美人鱼，敢情他最拿手的不是雕塑技术，而是美人计啊。
“仿照我？”
与此同时，陈大器抬头，红红的眼圈透着困惑。
“没错。”
白叶打量两座雕塑，开始分析起来：“首先是材料的选择，你发现了没有，整个雕塑展上的作品，就你和他采用了钢铁骨架，区别在于你用提废弃金属，他用的是精选钢丝。”
“然后是造型，你的是巨人形态，他看似是贝壳美人鱼，但是本身的内心，也是以人形为主。”
白叶慢声道：“以人形为主题的雕塑，现场就你们两个而已，你说巧不巧呀？”
“……或许真是巧合。”陈大器努力说服自己。
“第三点……”
白叶决心钉死卢卡，直接掏出了手机，查询了片刻，再示意道：“你看这个卢卡，他最擅长的东西，是复合材料制作的雕塑，代表作基本与气球相关。”
“现在他却弄出钢铁材料的贝壳美人鱼来，你觉得他是忽然的突破可能性大一些，还是他借鉴你的几率更大？”
白叶这个问题，让陈大器脸色煞白，又是一阵绞痛。
他没崩溃，也算是扛得住。
“好了，你少说两句。”
林羡鱼转移了话题：“这种事情，没凭没据的，我们自己在私下聊一聊还好，根本没办法指控对方。”
“我知道……”
白叶的视线，在热闹人群中扫过。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多了几分坚定：“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帮陈大器，讨回一个公道。”
林羡鱼蹙眉：“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是想拿奖吗？”
白叶淡声道：“或者说，其他人不是想争夺第一吗，我偏偏让他们拿不起，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话之间，他揪住陈大器的手腕，狠狠一抓，把对方手腕都抓得发白透红，“你帮不帮我？”
“什么？”陈大器清醒了，疼的。
“两天时间。”
白叶的双眼，在冒出灼热之光：“我要做一件雕塑，很简单的大型雕塑，大概要花两三天时间，才能够做出来。当然，如果有你帮忙，肯定更快……”
“呃？”
陈大器愣了，然后重重点头：“好！”
“走！”
白叶干脆利索，拖着陈大器走了。
“……”
旁边，林羡鱼默默无言，她觉得自己，或许交了个假的男朋友。算了，习惯了，反正她平时，也没什么存在感。
她撩了撩头发，慢悠悠逛着海岸沙滩，悠闲自在。
而在另外一边，邓少英等人在随着举办方巡查雕塑展的时候，也有人趁机上眼药，把刚才的失误，向举办方汇报。
听说雕塑提前亮相，而且还不是白叶的作品，几个官员表面上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巡视下去。
但是就是这种不表态，也让许多人心中兴奋，意识到他们的机会要来了。这不怪他们，是白叶自己作死呀。
明知道出事了，还不赶紧来抱大腿，趁机辩解澄清什么的，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就不要怪他们阴阳怪气落井下石了。
第260章 谁怕谁
邓少英有心帮忙维护、辩解，奈何双拳不敌四手。希望白叶倒霉的人太多了，众口铄金之下，哪怕举办方本身，不介意这样的事情，却架不住要顾全大局。
所以呀不管白叶是不是受了委屈，这板子肯定要打在他的身上，以便安抚其他人，让他们不要闹。
只不过有些话，举办方也不会直接说明，最多有一些暗示，懂的人肯定会懂，不懂也无所谓。
毕竟和谐第一。
走了一圈下来，对于雕塑展的情况，举办方大体表现满意，然后叮嘱大家继续保持下去，不要疏忽大意。
因为整个雕塑展，要维持半个月呢。这一段时间游客如梭，犹如浪潮，对于治安工作是个挑战。
还有就是，雕塑作品的口碑，也是个问题。这就是要一帮雕塑家，多多与评论家、媒体记者交流了。
布置任务之后，举办方安然而去。
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旋即轰然而散。
“哼！”
邓少英环视四方，不耻这些人的品行，但是也深深知道，当这些人联合起来，就是大势。举办方也不可能，单独为了白叶，与这些人的意志抗衡。毕竟雕塑展，不可能只展出一个人的作品。
所以妥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邓少英明白归明白，还是生气……
他抄起了手机，拨打了白叶的电话。一接听，他才想吼一句，但是手机上，白叶抢先开口。
一通电话下来，邓少英不气了，嘴角还勾起淡淡的笑容。他就知道以白叶的脾性，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行，不用他操心了，坐看好戏就行。
光阴如水，两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这段时间内，海岸雕塑展的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不仅是国内的主流媒体，还有外国的各大报社，也纷纷刊登了这方面的资讯，以至于城市迎来了游客出行的高峰期。
其实并不是说，各地的游客多么的酷爱雕塑。主要是这个展览，呈现出来的美景、海岸、沙滩。
最重要的是，游客如潮，美女如云，热闹红火的场景，轻易吸引了大量路人的关注。他们不在乎雕塑不雕塑的，只想单纯的凑个热闹。事实上，这也是举办方的初衷。
大家都清楚单纯依靠雕塑，吸引不了多少游客的，但是声势上去之后，这么热闹的活动，绝对能拉拢大波的路人。
人多了，住房、餐饮、出行，这些都是消费啊。一个雕塑展下来，肯定能够带动几个百分点的经济值。也可以让城市的旅游行业，更加深入人心。
所以说，海岸雕塑展的投入再大都是值得的，可以赚回来。
当然对普通的游客来说，他们才不会关心那么多，热闹、好玩，吃好喝好，就完事了。
拍照、合影，发朋友圈刷一刷存在感，让小伙伴们羡慕嫉妒恨，一个流程下来，心情无限舒爽啊。
高兴之下，发现有工作人员，递上了笔纸，让他们帮忙评选一下，最喜欢的雕塑是什么。
一般情况下，没人哪个游客会推辞，直接拿起笔不假思索一勾，或者纠结半天，才有决定……
一张张调查表汇聚，一天一百多张，三天就有五百张。这也算是大数据统计，大家一目了然。
尽管距离雕塑展结束还早，调查工作还在进行之中。但是有了这初期的数据，最终结果是什么，大家心里也有数。
一个评委看了数据，也有几分感叹：“三强并立呀……不对，应该是双雄争锋。”
“对，白叶工作室，可以排除在外。”
旁人点头道：“现在只有卢卡的雕塑，以及……”
“谁说要把白叶排除在外呀？”
冷不防，一个人插话进来，让其他人懵住了。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这个时候，邓少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那架势，再放一首应景的bgm，就是江湖大佬登场的场景。
“邓老，你……”
有人反应过来，忍不住皱眉：“这事大家已有定论，我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不错，但是你老一向公私分明，想必不会让大家失望吧。”
“放心，公是公，私是私，我分得清楚。”邓少英傲然道：“现在我过来，就是要和你们谈一谈公事。”
“谈什么？”
旁人无奈道：“邓老，你应该知道的，不提雕塑提前曝光的事情，单是雕塑作品不出于白叶之手这一点，我们把他排除在外，也是十分合理的决定。”
“这个我也承认，没有任何意见。”邓少英点头。
“那您这是……”
其他人不解了，这种情况下，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邓少英笑了，神秘笑道：“我只是想告诉大家，白叶的作品……其实还没有正式亮相呢。那个钢铁巨人雕塑，其实是他与大家开的一个玩笑，所以才故意提前曝光……”
“什么？”
众人闻声，一片哗然。
这糟老头子，是把大家当成傻子吗？
一个个人的眼中，浮现出强烈的愤慨、怀疑之色。
“这是真事，大家稍安勿躁。”
邓少英安抚众人，笑容可掬：“你们要是不相信，就跟我去一个地方，自然会知道答案。”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整齐点头。
去就去，谁怕谁。
就算有人不想去，但是邓少英的面子，谁敢不给呀？况且他们也想知道，对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要是不能让大家信服，就算背负不尊老的骂名，他们也不会罢休的。
一群人鼓着气，雄纠纠跟着邓少英走了。来到海岸边上，眼前是悬崖，还有阶梯……
“咦！”
乍看之下，有人忍不住轻声道：“那不是宣传海报……原来海报就是在这里取景啊。”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看着悬崖、阶梯，确实有几分熟悉。关键是与海报不同，悬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险峻。
相反才七八米高，仿佛一个坡。
阶梯也没海报中看起来那么无边无际，就是十几个台阶，向空中延伸再逐渐收缩，最终呈尖端状。
视觉的欺诈呀。
一群人啧啧称奇，也有几分兴致。
不过也有人没忘记正事，追问起来：“邓老，你说的白叶的作品在哪里呀？”
“这就是……”
第261章 照办算我输
“啊……”
随着邓少英一指，众人呆住了，然后纷纷回神，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让他们愤然。
开什么玩笑呀。
真把大家当成是笨蛋，可以随便糊弄过去吗？
“等等……”
冷不防，有人反应过来了，忽然想到了一事，然后惊讶道：“邓老，你的意思是，宣传的海报，其实是……”
“没错。”
邓少英立即点头，笑着说道：“是他的手笔。”
“……”
一些人愣住了，很是意外。
没人追问原因，毕竟邓少英说是，肯定就是了。以对方的地方，没必要在这种小事情上撒谎。
不搞雕塑，反而弄起了宣传海报，还真是……本末倒置。
一些人心里吐槽，也不觉得白叶凭借这事，可以翻身。因为他没有机会了呀，雕塑展都开始好几天啦，哪怕再搞什么创作参与其中，也影响不了大局。
因为这几天时间，不管是评委的票，还是大众游客的票，他们已经领先了许多步，白叶再参与进来，恐怕也晚了。除非他的作品非常的逆天，能抹平时间的差距。
但是……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阶梯。
一些人隐约之中，觉得自己已经摸清楚了白叶的套路。无奈是打算拿这个阶梯，作为参展的作品。
他们也承认，这个阶梯也有几分水平。从视觉上有一种无限延伸，直达天际的感觉。但是这样的东西，最多是第一眼惊艳，有一些感觉。缺点却很明显，不耐看，回味不了。
不像别的雕塑作品韵味十足，让人回味无穷。
所以大家不怕。
一个个人不动声色，冷眼观看邓少英，看他怎么说下去。
“实际上，早在制作海报之前，白叶就已经完成了他的雕塑作品。不过为了给助手一个扬名的机会，他决定隐约了这事。”
邓少英睁着眼睛说瞎话：“按理来说，他的助手自然是没资格参与雕塑展的，他这样做自然有欺骗大众的嫌疑。”
“为此他也付出了代价，自愿延迟作品的亮相时间。”
邓少英慢声道：“这是他表达歉意的方法，也算是诚意十足。”
呵呵……
一帮人还是不说话。
什么歉意，什么诚意，都不及白叶直接退出展览来得实惠。只不过这话，他们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要脸。
心里畏惧是一回事，口头上可不能承认。一承认，一股气就泄了，也没脸挤兑白叶啦。
“所以他助手的作品，可以排队在外。但是他自己的作品，却要列入展览的范围内。”邓少英的目光，在一群人身上缓缓扫过，眼神有几分尖锐：“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向举办方汇报过了，他们也认同我这个看法。”
“就是不知道，诸位是什么想法？”
邓少英微笑：“有意见的话，尽管提好了。”
……照办算我输！
这弦外之音，意犹未尽的潜台词，懂的人都懂。举办方都没意见，他们只是参加展览的雕塑家，还能越俎代庖不成？
虽然众怒难犯，但是有时候，上意难违啊。
说到底上与下之间，也是一场博弈。其中的分寸，也要把握得住，一些线是万万不能逾越的。
所以一群人，哪怕心里有意见，表面上也保持沉默。他们多多少少，还有一点侥幸心理。白叶的作品再好，也比他们晚几天亮相。这种情况下，还能逆风翻盘，他们也认啦。
更何况……
一些人望着阶梯，对自己的雕塑充满信心。
“好，看来大家没意见，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邓少英脸上的笑容，愈加的灿烂。
说实话，有人反对也没用，反正他只是来宣布消息而已，早就已经造成了既定的事实。有举办方的同意，完全可以镇压一切异议。
实际上他也希望，有哪个不长眼的人跳出来反对，好方便他来个杀鸡儆猴……
可惜呀，这些都是聪明人，居然不上这个套。
邓少英惋惜，然后有人问道：“邓老，您说了半天，到底白叶的雕塑在哪里呀？”
“别不是，这个阶梯吧？”
这人在试探，言辞之中又有几分嘲讽。
宣传的海报，拍摄的角度，作品的感染力，称得上是具备艺术性，属于珍品摄影佳作。
但是就相当于，网络上的小姐姐，都貌似天仙一般。真正在现实生活中，这些神仙小姐姐，颜值都要打个折扣。
美颜与现实，还是要区分开的。
所以海报中的场景，直接以肉眼欣赏观看，多少有些审美隔阂。这样的作品，估计只有评论家，才可以解读其中的内涵。普通人嘛，最多瞄两眼，就没什么兴趣啦。
要知道，最终大奖的角逐，不仅要看评论家的评分，也要看游客的最终投票数据。两者综合之下，才有资格拿到大奖。缺少了游客的支持，不管内涵再怎么丰富，也不会获奖的。
因为这是海岸雕塑展的定位，讲究雅俗共赏。评论家的评分，只占了三成。剩下的七成，则是偏向于大众的选择。
尽管经常有专业人士诟病，海岸雕塑展的世俗化。问题在于，这本身就是商业化的展览啊，目的一直非常纯粹、明确。
讨好大众，拉动经济，这才是展览的初衷。
之前有几届展览，举办的城市忽略了这个关节，把展览的雕塑搞得非常专业化，尽管收获了行业的高度评价，却失去了大众的支持，游客少得稀奇，致使投入血本无归。
之后的举办方，深深吸取了教训，不敢再乱来。到什么山，就唱什么山歌，才是成功的关键。
如果白叶的作品，真的只是这个阶梯，大家肯定不看好他。
“阶梯？”
然而这时，邓少英却笑了，摇头道：“不，不是阶梯。你们退开几步，我叫人来……”
“诶？”
一群人错愕，但是就看到邓少英招了招手，然后在附近的公路上，就驶过来一辆巨大的洒水车。
这是要干什么？
车子，人群，好像有热闹……
一瞬间，附近的游客，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在众人的关注下，洒水车上有人探身出来，举起了一个喷水枪，再打开了机关。
哗啦……
第262章 意外的惊喜
天降甘露，人工降雨。
在喷水枪的挥洒下，空中立即出现了倾盆似的大雨。附近众人，自然是惟恐避之不及，纷纷散开了。
同时一群人，也十分的纳闷，好端端的喷什么水啊。
大家不解，但是也不妨碍巨大的水流，坠落在悬崖上。哗啦啦的水波，落在阶梯上，冲刷着一切。
紧接着，一些人骇然发现，看似水泥铸成的阶梯，竟然融化了，就好像烂泥一般，慢慢地软化、脱落。
“啊，那……”
“原来不是水泥做的呀。”
“亏我刚才还想走上去看张照片……”
乍看之下，许多人懵了，在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庆幸。毕竟没人想到，阶梯居然是泥做的，简直是豆腐渣工程。不，比豆腐渣还要烂，至少豆腐渣泡水里，也没那么快化开。
总而言之，在水流的冲击下，阶梯很快就融化，泥水混合在悬崖上，再慢慢流淌下来。
等等……
就在这时，又有人骇然发现，悬崖似乎矮了几分。
“什么情况啊这是。”
众人震惊了，发现悬崖也化开了，泥浆在下滑。这发现让许多人骇然，连忙退得更远。
在大家的观望下，所谓的“悬崖”，也逐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层层泥沙剥开，立即出现了简易木条、支架。
“这是……”
一群人难以置信。
邓少英笑了，揭露了真相：“忘记告诉大家了，原本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悬崖，这也是白叶的手笔。”
“他为了取景，拍摄宣传的海报，特意在这个地方，营造了所谓的悬崖、阶梯，然后拍摄……”
邓少英也有些感叹：“建成之后，这景观与海岸，完美融为一体，就算是本地人，不经常过来的，都忽视了这悬崖，以为悬崖一直存在。孰不知，这是白叶的杰作。”
“……”
一群雕塑家立即收敛了惊叹，表情有几分阴郁。就算有人心里，也觉得白叶的奇思妙想，非常的厉害。
但是不能承认，更不能称叹。
甚至还有人，轻哼不屑道：“铺张浪费，哗众取宠。这不是在卖巧，而是在耍心机。”
“嗯嗯……”
一些人跟着点头。
邓少英坦然，继续道：“事实上，在我看来，这一座‘悬崖’，也算是他的作品，与海岸雕塑展的主题相吻合……”
“什么嘛。”
旁人一听就急了：“哪里吻合啊？邓老，雕塑是艺术，不能够随便堆积沙子，就可以称为雕塑作品。你这样做，这是对我们雕塑家的侮辱，我坚决反对。”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深以为然。
堆沙积泥成山，做成悬崖模样，就算是雕塑？
扯什么淡啊，他们坚决不认。
如果雕塑作品，真这么简单的话，他们又何必冥思苦想，以至于头发日渐稀疏，慢慢地变强……
取巧可能，但是不能这么无耻。
“你们放心。”
在众人怒目下，邓少英笑得更开怀：“白叶的作品，也没有那么的简单。这悬崖布景，只不过是‘幕布’，现在喷洒水花，就相当于把幕布揭开，让大家欣赏真正的雕塑。”
“什么？”
听到这话，一些人目光凝聚，充满了警惕之色。他们才是雕塑家之中，最有觉悟的存在。
他们才不怕悬崖、阶梯是雕塑呢。
这形状的东西，再怎么有韵味，再怎么贴切雕塑展，再怎么得到专业评论家的肯定，也不可能得到大众的认可。
因为这样的作品，有别于大众对于雕塑雕塑的认知。在普通人的眼中，雕塑可以千奇百怪，可大可小，但是绝对不可以，脱离他们对雕塑的基本印象。
在普罗大众认知中，估计只有通过雕刻或塑造出来的东西，才称得上是雕塑。
沙子堆积的东西，水花一冲泡就没了。
这叫雕塑？
一些雕塑家，常年与顾客打交道，早摸透了普通人的心理想法，所以压根不担心这新形式的“沙雕”。
相比之下，他们更担忧，隐藏在这层“沙雕”之下的东西，或者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换位思考，如果他们是白叶的处境，还想着翻盘的话，肯定要有七八成的把握，才会冒险尝试。
不然的话，尝试失败了，肯定彻底沦为笑柄。
一方面是及时抽身而去，另外一方面是冒险一搏。如果没把握，谁会选择后者？
明白这一点，一些人难免焦虑。
人的名，树的影，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些天来，一些雕塑家看似在鄙视钢铁巨人，但是私底下也没少琢磨、研究。他们也承认，在钢铁巨人的构造上，陈大器的有所创新，不是形态的革新，而是技术上的突破。
毕竟巨大的铁人，在海边矗立，稳如泰山。绝对不是单纯的以废铁堆积，就能够树立得起来。
其中有力学、构架学、支撑点，相互力，摩擦系数什么的，肯定有一定的考究。
这些都是学问，一般雕塑家，没这个本事。
问题在于，陈大器可是白叶工作室的助手，相当于雕塑家身边的小学徒，他都有这样的实力，白叶的水平也可想而知。
现在白叶打算亲自出马，那么他拿出来的作品，应该不会简单。
这些人只能希望，白叶在仓促之下，创造的作品不够完美，还有一些瑕疵。
保佑，保佑……
在一些人的祈祷下，覆盖的泥沙流光了，呈现在大众眼前的却是一口巨大的木箱。
或者说，应该是简易的木架，以长长的竹木杆为支撑，交织合拢成了一个三角形大架子。
架上铺了帆布，再层层堆积泥沙，化成了悬崖。
现在上层的泥水被激流冲开，然后又有一群工人冒出来，把泥沙层层铲开、搬走。
巨大的棚架，才暴露在公众眼前。
一片哗然声中，也有人眼尖，发现在帆布之下，似乎有朦胧的阴影存在。这意味着架子中，或许隐藏了什么东西。
单单看体积，里头的东西，至少有三四米高吧。一两层楼的高度，与海岸边上的许多雕塑相近。
类似的体积，也让看热闹的游客，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在他们看来，或许这一切，那是举办方刻意的安排……
第263章 气球狗
“白叶的作品，就在里面……”
此时此刻，邓少英灿然而笑，示意道：“其实东西，一直隐藏在这个地方，只是没人识破而已。”
呸！
这话没人相信，他们直觉认定，这肯定是昨晚连夜埋藏进去的，奈何没有证据。但是没人去戳破，因为他们更想知道，在棚架里头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模样。
当下，有人直接道：“邓老，别废话了，把幕布打开吧。我们也想见识一下，白叶的……大作！”
他咬着牙，不相信白叶还能逆天不成。
其他人深以为然，纷纷催促。
在人群之中，也有几个外国人，脸色十分的阴沉。尽管他们一直没有出声，但是眼神却在不断地交流。
最终有人忍不住了，轻声道：“卢卡……”
卢卡立即虚手一按，示意几个人走到了旁边，才微声道：“你想说什么？”
“这事你怎么看？”那个轻声道：“没有想到，在这种状况下，他还能挣扎自救。”
“没办法，邓少英……或者说，中海院系保他。大家再不情愿，也要给几分薄面。”
卢卡有几分嫉妒之色：“这就是有靠山，有后台的好处。”
“那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翻盘？”
那人小声道：“要是完不成任务，上面的人责怪起来，我们可承担不起责任。”
卢卡表情阴晴不定：“这能怪我们吗？说到底，还是消息不对等，谁知道好端端的，白叶把雕塑展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助手。他不图这个名，我们拿他没辙。”
一番布置，各种谋划，谁知道是误中副车，白忙活了。知道消息的他们，没少跺脚骂娘。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后悔也晚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似乎暴露了，不仅是白叶等人，在提防着他们，连同举办方对他们，也有几分限制。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采访他们的媒体少了，随行的保安、翻译之类的工作人员增多，时时刻刻跟着他们。
这让他们不好私下交流，哪怕是明着聊天，也要小心翼翼措辞，以免泄露更多的信息。
“我们尽力了。”
旁边一个人道：“毕竟大家，不可能为了……把自己的前途、声誉，全部毁了吧。”
“嗯。”
卢卡等人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虽然说他们听话办事，受人指使而行，有上下级的关系在。但是这种关系建立在利益上，大家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他们不可能为了别人，损害了自己的利益。
所以……
卢卡的选择，不言而喻：“看吧，旁观就行。如果白叶的作品，也没什么特色，大家就是杞人忧天，没必要折腾。要是他的作品，非常的出彩……那再说吧。”
其他人目光一闪，明白卢卡的意思。
见风使舵嘛，大家都懂。
意见达成一致之后，几个人的视线，也随之看向了旁边。只见这个时候，一群工人动作熟练，开始拆开木条竹竿。
“小心点，注意……”
“当心，别碰到了。”
越来越多的游客，也在附近围了过来。一些人更是兴致勃勃，掏出了手机，随手拍照片，或录制视频。
现在的年轻人呀，都有这样的……毛病。
遇到啥事，哪怕是被车撞了，流了一地血，第一反应不是找电话求救，而是先自拍一张，上传社交网络……
嗯，估计他们觉得，自救太low了，不如等别人看到朋友圈来搭救，更有成就感。
总而言之，这种“即时资讯”，比正经的媒体，更发达方便快捷，已经是新时代下的潮流。
也多亏了这些游客，他们的消息散布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有热闹可看，以至于许多闲着没事干的人，在关注的同时，也不自觉朝这边走来。
城市不小，海岸线有限，绕行几步就可以过来了。如果有上帝的视觉，就可以发现有大量游客在往这边汇聚……
“哇！”
在这些游客赶来之时，恰好可以看到木条全部拆开了，然后几个工人扯开了厚厚的幕布。
一瞬间，一抹灿烂的光芒，直接映入每个人的眼中。强烈的反射之光，也让大家下意识地闭目，懵了一下。
许多人捂住了眼睛，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才眯着眼睛开始打量眼前的东西。
“这是……”
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气球？”
“不对，不对，气球狗。”
一群游客莫名的兴奋，特别是年轻男女，他们觉得眼前的东西，直接戳中了他们的萌点。
一只三四米高，至少有五六米长，造型类似于气球，却拧成了小狗状的东西，通体亮如明镜，呈橙黄色泽，泛着金属的光芒。
这东西对人来说，应该是庞然大物的存在。但是大家看了，却觉得这东西，轻飘飘似的没有分量。
轻盈、透亮，闪着迷人的光，晃花了大众的眼睛。
这样的东西，算是雕塑吗？
旁边一群雕塑家，脑海之中浮现这样的念头。主要是在他们看来，这样的雕塑，太……俗气。
对，平庸、俗气，完全是工业化的产物，没有丝毫的雕塑特性。这样的东西，真是白叶的作品吗？
一些人产生了怀疑，毕竟他们对于白叶的雕塑，也有充分的了解，所以才畏之如虎。
不管是空中之鸟，还是空间连续的形，都是经典中的经典。相比之下，眼前这巨大的，好像用气球做成的狗，也算是雕塑？
是白叶飘了，膨胀了，还是敷衍了事？
或者说，东西和钢铁巨人一样，也不是他的手笔，只不过挂着对方的名号而已。
一群雕塑家面面相觑，心情颇有复杂。有惊讶，有庆幸，也有幸灾乐祸，还有一些不满……
不满的人觉得，这不是白叶的真实水平。
“啊，卢卡！”
这期间，也有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了卢卡。因为他们知道，卢卡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气球造型的雕塑。
现在白叶，却拿出了类似的主题作品，这其中针对性的意味，也未免太强烈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敌人最强的地方作为突破口，打得对方溃不成军，信心全无……
虾仁猪心！
第264章 波普艺术
不需要朋友提醒，卢卡在看到雕塑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被针对了，脸色顿变……
特别是在看清楚雕塑的全貌之后，他心里更是吃了一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作为一个完美商业化，视雕塑为赚钱职业的雕塑家，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商业化雕塑的本质。
所以他对于眼前的气球狗雕塑，更能够清楚的认识到，其中的商业化元素，绝对大受欢迎。
事实上，附近游客的欢呼声，也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哇，这东西……好特别。”
“可爱……”
“想要，哪怕买不起大型的，小型的有没有？”
如果不是工作人员的阻拦，恐怕一群游客已经挤了过来，伸手去触摸气球狗啦。主要是他们想验证一下，这亮光闪闪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气球。
主要是那飘逸轻盈的质感，太具有迷惑性了。就算一些人知道，气球不可能这么明亮闪光，却忍不住想亲手验证。
群众的呼声，也惊醒了一群雕塑家。
“怎么回事？”
这些人懵了，环视四周的情形，入眼就看到一张张兴高采烈，颠狂似痴迷的面孔。他们困惑了，这样的雕塑，有什么好的，居然这样受欢迎。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评论家，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即仗着近水楼台，凑了过去观望。
站在雕塑下，抬头仰望雕塑。
伸手一摸……
“咦，这质感，坚硬冰冷，应该是不锈钢。”
一个评论家很确定，他是专业的雕塑评论家，大众主流的雕塑材料他了如指掌，小众偏僻的材料，他也有所涉猎。
所以一上手，他就感叹起来：“这分量，至少好几吨，但是呈现出来的，却是轻飘飘的状态，这是造型的视觉效果。”
“波普艺术。”
旁边有人接话道：“没有想到，白叶居然对波普艺术，也有这么高的造诣，我以为他走的是正统的雕塑家路子呢。”
“嘿，我不奇怪。”
一个人笑道：“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杂。学的杂，会的东西多，关键是杂而精，属于全才。”
“尽管许多人，琢磨着他什么时候，遭遇滑铁卢。但是呢，在没失败之前，大家对于他下一个作品，还是有些期待的。”
这人轻声道：“之前的钢铁巨人，我看了也觉得挺好，没想到居然是他助手的作品。”
“现在他出手了，搞出来的雕塑，有点……出乎意料啊。”
另外几个评论家，也不禁点头。
这作品，确实让人意外。他们很清楚国内雕塑的形势，主流是写实风格与抽象风格。或者说，前卫一些的极简主义，现代装置艺术。
至于波普艺术……算是小众。
所谓波普艺术，其实就是流行艺术、通俗艺术。说白了，就是一种商业美术形式的艺术风格。
比如说，雕塑展的宣传海报，也算是波普艺术的范畴。
这是一种面向大众，可随意消耗的，廉价的，能批量生产的，以青年为目标，充满商业化元素的艺术形式。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气球狗雕塑，完全符合波普艺术的定义。
这样的艺术，在传统、主流的艺术家眼中，难免受到评判，也充满了争议。
对此，几个评论家，肯定不在意。他们还巴不得，争议更强烈点，好方便他们从中渔……咳，不，应该是从中“指点江山”。
俗话说得好，浑水才好摸鱼。评论家从来不怕争议，就怕不够热闹，失去用武之地。
“什么，这是波普艺术。出难怪……”
有雕塑家，零星听了几句话，果然换了脸色，带着鄙夷之色：“白叶堕落了，折腾了几天，就拿出这什么玩意啊。”
“是啊，耻辱……”
有人认同这话，趁机踩上一脚：“作为成名的艺术家，他已经失去了自我，我作为十八线的雕塑家瞧不起他。”
“咳！”
旁边有人回望，也点了点头，认同对方的一个观点。
没错，对方确实是十八线的……
“咔嚓！”
在鄙视、诋毁白叶的同时，一些雕塑家也有点心虚。主要是旁边游客的反应，是不是太热烈了一些？
拍照、合影、录像，这些也算是正常操作。问题在于，本来大大的包围圈，怎么越来越缩小了？
近千游客汇聚，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十几个工作人员，就算拉起警戒线，还以身体为墙，却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
浩浩荡荡的人群，仿佛海中潮起潮落的浪花，不断地拍打海岸。唯一的区别是，浪花还会退去，但是人群只会步步紧逼，一点一点地挤压工作人员的“生存空间”。
十几米的空间，转眼只剩下几米。光闪闪的雕塑，已然触手可及。伸伸手，就可以摸到了。
在众人兴奋、炽热的目光中，邓少英当机立断，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大喇叭，大声吼道：“大家注意了……”
在所有人注视下，邓少英发号施令：“撤！”
他率先走了，留下傻眼的人群。紧接着，一群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也纷纷随行而去。走之前，还细心搬起了杂物，不留下半点垃圾。
只有那些雕塑家，懵懂地留在原地。然后他们就受到到了，什么叫做群众的汪洋大海。
滚滚人潮涌动，他们死命挣扎，随波逐流。
数百游客冲向了气球狗，幸好雕塑足够分量，在这股压力下纹丝不动。几吨或十几吨重的东西，好像一座山，根本不怕压爆。
相反，群众的热情，在得到释放之后，也立即冷静了下来。再加上旁边有人安抚，也慢慢恢复了秩序。
大家井然有序，排了几个长队，逐一上前感受雕塑的魅力。
在长长的队伍边上，一些雕塑家头顶鸡毛，在风中凌乱。他们想不通一件事情，这……破玩意，有这么好吗？
一帮人疯了吧，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庸俗的大众审美。”
一个雕塑家看着狂热的人群，忍不住吐槽：“消费时代的残渣，居然还堂而皇之摆出来，简直就是……耻辱。”
“艺术界的耻辱！”
第265章 上不了台面
波普艺术从面世开始，就存在了很大的争议。
因为波普艺术的定义，是能够准确无误地复制文字、图画和音乐，引出大量可供消费的符号和象征品。
对于一些艺术家来说，他们固执的认为，所谓的艺术品，应该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一个艺术品，哪怕是艺术家自己，再创作同样的题材的时候，也应该与之前的创作品不同。
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那是复刻，谈不上多少艺术价值。
在一些艺术家眼中，所谓的波普艺术，一看就是哪个不入流的‘艺术家’，没有实力创作，干脆七拼八凑，或者是无聊恶搞，然后在无知大众的追捧下，成为了潮流。
潮流的，流行的，就是好的吗？
不，流行感冒，未必是好东西。
所以这些艺术家，觉得所谓的波普艺术，就是一群无聊的人，在拿一堆无聊的东西，哄骗大众。
奈何，愚蠢的人们，看不清楚这一点，竟然上当了。
简直就是……对艺术的玷污。
艺术的殿堂中，不该有这种垃圾存在。
此时此刻，几个雕塑家全身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借题发挥，反正骂声不断。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笑容灿烂的游客。
一堆堆游客，在靠近气球狗之后，触摸着这闪闪发光的东西，不由自主露出欢畅开心的神态。这种发自内心的欢喜情绪，是无论如何也假装不出来的。
由此也可以知道，游客对于气球狗的接受程度。
对于游客来说，他们可不管什么艺术不艺术的，在看到一件东西的时候，第一印象很重要。
就是印象这种东西，决定了是否喜欢，或者厌恶。
什么是印象？
这就复杂了，很难详细的概括。
但是颜值肯定非常重要。除非审美奇葩，比较猎奇、重口味的人。不然的话，大家对于美的理解，基本保持一致。
毫无疑问，气球狗在大众眼中，肯定是美好的事物。
萌，可爱，招人喜欢。
更何况，它的体积，超乎寻常的大，更让人觉得惊喜。
因为在他们印象中，气球狗这种东西，应该是在生日、庆典上，拿长气球拧成小狗模样的玩物。
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把这样的玩物，扩大无数倍之后，再以不锈钢做成了巨大的雕塑。
最重要的是，这大型雕塑本身，更是十分的轻盈、亮相，让人看了觉得赏心悦目。
特别是晶莹剔透的透明涂层，更好像镜子一般。有人站在旁边，立刻清晰映显他们的影像。
在海岸旁边，阳光照射下来，璀璨的光芒反射。七彩斑斓，绚烂的虹光闪耀，充满了魅力。
“厉害！”
一个评论家赞叹。
他对于波普艺术，可没有什么偏见。所以在仔细打量气球狗之后，立即明白了它受欢迎的原因。
“什么厉害？”
另外一个评论家，却是阴沉着脸，恼怒道：“白叶疯了吗，拿这样的作品参展，根本上不了台面。”
“什么叫上不了台面？”
旁人皱眉，反驳道：“我觉得挺好呀。典型的波普艺术，非常适合参加海岸雕塑展。”
这人对于展览的性质，也有着充分的认识。
要知道，海岸雕塑展，就是冲着商业化去的。展会隆重、热闹，投入大量的资源，可不是为了什么艺术发展。
说到底，就是为了拉动旅游经济，提高城市名声。讲通俗一点，就是向全世界打广告，推销这个城市。
本质上，就是为了赚钱啊。
波普艺术本身就是商业化的产物，两者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在那个评论家看来，白叶纯粹是明确了主题，深知举办方的需求，才创作了气球狗。
一展出，果然是大受欢迎，得到了游客们的追捧。
从这个角度上来分析，白叶也没做错什么呀，无非是在命题作文的前提下，提交了让考官百分百满意的答卷罢了。
不出意料的话，举办方看到气球狗，肯定会表彰白叶的。
对此，一些评论家，也心知肚明，所以更加的不忿：“这是没什么内涵的东西，纯粹不是玩物，根本不是艺术。在我看来，这是一个笑话罢了，规避了艺术品真正的复杂和多层次……”
“对，反正我是无法理解其中的价值。”
立即有人附和道：“这个作品都超乎我的想象，非常low，感觉白叶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缺乏敬畏之心。或者说，他参加这个雕塑展，一直是敷衍了事。”
“之前是，所以让他助手出马。现在也是，才有了这样的作品。他这样的心态，算什么艺术家？”
那人捶胸顿足道：“亏我以前，觉得他是雕塑界的希望之星，有远大的前途。没有想到，他竟然堕落得这么快。”
“所谓全才，都是这毛病。”
有人唾弃道：“他精力分散了，又是画，又是紫砂壶，还搞什么建筑设计。常人学习一门，足够研究一辈子。他却想全部兼顾，自然要付出代价。”
“……有道理。”
一些人不自觉点头，唏嘘感叹。
事实上，抛开艺术理念不提，他们对于白叶，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毕竟白叶的几件雕塑，都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评论空间，让他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分析、解构作品。
一件雕塑可以写十几篇文章，赚足了润笔费。
可是这气球狗，有什么好写的？能写什么文章？一目了然的东西，完全没有他们发挥的余地啊。
“谁说没价值的？”
然而却有评论家反驳，他一脸不屑之色，瞧不起旁边这些同行。在他看来，这些同行没本事，还赖人家不好。
这叫甩锅，叫无能。
他冷笑道：“这作品造型独特，质感替代的效果放大的视觉冲击力很强，色泽艳丽、想法童趣，明明优点很多，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却一无是处呀？”
“就是啊。”
又有持相同观点的评论家开口：“这是商业活动，你们以艺术家的思维逻辑去要求白叶，是不是有些吹毛求疵啦？”
“况且气球狗这东西，无论从视觉还是体量都是惊人的，对于技术的要求也很高……”
第266章 率性
现代艺术的发展，已经没有统一标准了。
可谓是百花齐放，百花争艳，不同的人对于不同的艺术，自然有不同的解读。
同为评论家，大家的看法，出现了差异很正常。
不过呢，要说实话，不要看评论家的笔杆子厉害，经常在文章之中或是妙言妙语，或者笔锋犀利，专门戳心。
但是要论口才，能当面辩倒对方的，却没几个有这样的本事。所以吵了几句之后，一群评论家不欢而散。
他们不是服气了，而是憋着一股劲，回去写文章，以笔作刀再厮杀一场。
所以第二天，许多人惊奇的发现，在热闹了几天之后，本该慢慢沉寂的海岸雕塑展，竟然再次登上了热搜。
气球狗的照片，映入他们的眼帘。
事实上，在昨天晚上，各大媒体就已经有新闻报道了。问题是现代的许多年轻人，压根不关注新闻媒体资讯。
直到有人把资讯，转发到社交网络上，又经过了一晚上的发酵，这事才爆发开了。
不得不说，在气球狗的造型，非常的讨人喜欢。许多人一看，就觉得东西漂亮，十分养眼。所以才说，人类是视觉动物，天生对于美好的事物，完全没有抵制力。
气球狗就是属于，美好事物的范畴。
男青年看了，都觉得这东西，似乎挺稀罕的。更不用说，一帮不分年纪都保持少女心的妹子，更是对于气球狗十分青睐。就是在他们的追捧下，气球狗的资讯顿时像病毒似的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一帮评论家也从中“推波助澜”。一篇篇文章发布，观点各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
有人支持，有人评判。
开始的时候，还是以说服对方为主，但是渐渐地文章变味了，开始指名道姓，相互指责、痛骂……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有些事情，有争议也是好事。如果一面倒，彻底压服对方，反而成不了焦点。
一争吵，群众纷纷吃瓜，看得过瘾。然后一些人，光看热闹还觉得不够刺激，干脆亲自下场。
一时之间，硝烟四起，沸沸扬扬。
酒店，套房客厅，邓少英大步走进来，劈头盖脸怒吼：“……白叶，你干的好事。”
“我怎么了？”白叶抬头，莫名其妙。
邓少英笑了，换了表情，和颜悦色道：“你干了好事，举办方夸奖你了，打算给你发奖金。”
“诶？”白叶愣了下。
邓少英解释：“以往的雕塑展，最热闹的无疑是头三四天，或者前面一周。这段时间，客流量比较大，算是高峰。但是高峰之后，就是低谷了。游客曲线下滑，展会也逐渐变得冷清。”
“但是你的气球狗一出，雕塑展又重新迎来了高峰。”
邓少英感叹道：“一些本来准备离开，或者已经离开的游客，又选择了回程，或者续住，只为参观气球狗……”
“真的假的？”
白叶惊讶：“会不会太夸张？”
他想了想，忽然又觉得，这事貌似正常。毕竟这时节，有钱来三亚旅行的游客，多半是不差钱的土豪。
土豪任性，这叫任性吗，叫率性，真性情。
反正人家有钱，想怎么折腾都行。
“不夸张。”
邓少英笑呵呵道：“反正看架势，为期半个月的雕塑展，至少能热闹十天，这是很大的成绩。”
这是白叶的功劳，当然也有邓少英的举荐、力保，才有他施展的空间。所以邓少英很高兴，觉得自己这次做对了。
“挺好……”
白叶笑了：“总算是不负所托，就是骂我的人不少。哎，也不知道是得，还是失。”
“当然是得，丰盛的收获。”
邓少英立即道：“别只看批评你的，也要看看夸赞你的。这一次雕塑展事故，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他们不好拆穿、点破，但是却可以换一种方式支持你……”
“是吗？”
白叶笑了笑，忽然问道：“那个卢卡，他怎么样了？”
“他……”
邓少英的表情微沉，对于这个一心算计，动了歪心思的人，他肯定没有半点好感。陈大器怎么说，也是他看好的学生。白叶给对方露脸的机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同门相助，自己成功了，拉一把同学，这是雕塑学院的传统，也是邓少英乐于见到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机缘，却被人耍手段破坏了。
所以哪怕钢铁巨人，在展览的时候，明明受到不少游客的喜欢，在社交网络，甚至朋友圈频频出现。
奈何媒体报道上，却根本没有提及陈大器的名字。
这也是很无奈的现象，普通人观赏欣赏作品的时候，多数人根本没有深入研究的心思。他们单纯看就完事了，极少人才会主动关心作品是谁创作的，有什么样的幕后故事。
正常情况下，探访幕后故事的事情，这是媒体的工作，就是有他们的引导、推动、灌输下，艺术家才会成名，普罗大众才会知道这个艺术家的厉害，清楚艺术家的成就。
可是媒体不见报道，绝口不提半点消息。哪怕是业内人士，也不可能专门关注、了解事件始末。
这也意味着陈大器丧失了一个扬名的机会。
可恨……
邓少英沉声道：“好端端的，你提他干嘛？这样的小人，我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在雕塑展结束的时候，有个闭幕庆典。在这个环节上，举办方自然会公布一些奖项，这是给参加活动的雕塑家的颁发一些荣誉。
这奖项、荣誉，带着国际性光环。所以世界各国的雕塑家，才会受到邀请之后，积极参与其中。
得到了这个荣誉，也算是披上了一层闪耀光环。
隐性的好处、福利且不提，最实在的利益就是……获奖的雕塑家，回头把自己作品提价两三成，估计也有人买账。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默契联手，要把白叶搞下来的原因。
邓少英很厌恶这种事情，却不得不妥协。然而他也不是吃素的，或许他不能直接把荣誉发给白叶，但是把一个人拉下马，让对方颗粒无收，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活该。”
白叶一笑，然后沉吟了下，又问询起来。
第267章 冤有头，债有主
“大器呢？”
白叶迟疑道：“就没有办法，恢复他的名誉？”
“……难啊。”
邓少英无奈苦笑：“评委会不是我一言堂，方方面面都有肘掣，我想帮忙却有心无力。”
“可惜了。”
白叶轻轻一叹。
邓少英点头，然后恨其不争，哼声道：“要怪也怪他自己，眼睛也不长亮一些，中了人家的圈套。”
“这种事情，不能赖他。”
白叶摊手道：“谁会想到，参加雕塑展而已，居然还有人使下三滥的招术。不要说他了，换了我……或许，咳！”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林羡鱼，急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对方就是知道，我不会上套，所以才把目标，放在了大器身上。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中招在所难免。”
邓少英微不可察点头。美人计呀，对于气血方刚的年轻小伙来说，肯定是大杀招。陈大器中招是正常的，不中招才可疑呢。
只要知道警惕，以后吸取教训就好。
至于罪魁祸首……
“所以我没怪他。”邓少英轻描淡写，有几分霸气：“冤有头，债有主。这是谁的锅，我会让他知道，中海美院从不仗势欺人，但是也不会凭白让人欺负！”
作为行业中，数一数二的院校。
中海美院庞大的关系网，要捧一个人上天，肯定很容易。反之，要封杀、针对一个人，也并不难。
“砰！
熟悉的豪宅，熟悉的客厅，熟悉的茶杯……碎片。一地的狼籍场面，让旁边几个人瑟瑟发抖。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饭桶。”
一个年轻人十分暴躁，指着卢卡的鼻子，破口大骂：“构陷人错了这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好大的胆子，居然欺上瞒下，眼里还有我吗？”
年轻人怒火中烧：“如果不是新闻报道，我都不清楚这件事情。卢卡，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想自己飞？”
“你不要忘记了，如果没有我……们，你会有今天？你就是一条狗，还想”
年轻人冷笑道：“或者说，你想尝试一下，背叛者是什么下场？那我就成全你……”
“……”
卢卡眼底中，浮现一抹憋屈、隐忍之色，被一个可以当他儿子的年轻人侮辱，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怨恨。
如果是其他人，他早就挥拳相向了，让对方知道，他不仅可以是绅士，还可以是拳击手。
问题在于，他不敢……
毕竟对方说的对，他能够有今天，全靠对方家族的提携。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火气……
是，没错。在没成名之前，他确实像狗一样，完全放下了自尊，巴结讨好对方家族，才有了今天的风光得意。
可是他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并且在这些年来，努力给对方办事，赚了不少钱。
甚至于在一些时候，仿佛牵线的木偶，完全让对方摆布，干了不少违心，甚至违法的事情。
在人前，他享受鲜花、掌声。在人后，却要被人像狗一样训斥。试问，他怎么可能，不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呢？
但是……
卢卡心里，充满了顾虑。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对方家族的势力，庞大的关系网，已经渗透到方方面面，单凭他自己，是没办法反抗的。
更何况对方手头上，也掌握了许多，他见不得光的事迹。
一旦对方出手，他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所以犹豫了下，卢卡不得不弯腰，低下了头：“风少，这是我的疏忽，没有想到白叶，竟然……”
“没想到，没想到，你脑子进水了，才没想到。”
年轻人打断，喷起了唾沫：“你不是时常自诩算无遗漏，靠脑子做事的吗？怎么在这件事情上，你没用脑子，连参加雕塑展的作品，是不是白叶做的，都没有打听到……”
“还是说，你打听到了，却不想多事？不敢把中海美院得罪狠了，故意放对方一马。”
年轻人眼中，顿时露出猜忌之色。
卢卡立即皱眉，争辩道：“风少，请你不要怀疑我对家族的忠心，我是真不知道。”
“希望是真的，不然的话……”
年轻人冷笑，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卢卡低头，眼底又忍不住掠过一抹废气，他是人……当了好多年的狗，也想做回人，不行吗？
反抗的念头，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口袋一震，手机铃声响了。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来电显示，发现是助理。
他就随手接听了，才听了两句，他脸色顿时大变：“什么，我被解雇了……怎么回事……”
“……啊！”
一瞬间，卢卡的额头，顿时冒起了层层汗珠，满头大汗。他膝盖一软，身体晃了一晃，直接跪了。
“怎么了？”
旁边的年轻人，略有几分不满，他骂得起劲呢，对方居然分心接电话，显然没把他放眼里嘛。
然而这时，卢卡却抱起大腿，哭喊道：“风少，你要帮我呀，我对家族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二心。这些年来，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功，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怎么回事？”年轻人厌恶瞥视，直接抽腿，怕对方的眼泪，把他裤角抹脏了。
卢卡惊恐道：“学校，学校……忽然把我解雇了。”
“什么？”
年轻人愣住了：“原因呢？”
卢卡嘴唇蠕动了下，觉得揪心似的后悔：“中海美院高层，给学校的董事打电话，把这事捅出去了，董事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直接解雇我……”
“混蛋，这混蛋，他根本没有证据，凭什么这样做！”
卢卡气疯了，在接下这任务的时候，他觉得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有什么后果。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绝对不会有人捉到他的痛脚。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痛苦的觉悟了。对于一些人来说，压根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知道是他干的，随手就报复回来了。
偏偏，他面对报复，无能为力。
而眼下，年轻人的后台，就成为了他救命的稻草。
要知道，他不仅是丢了工作那么简单，失去的还有社会地位，以及学校的招牌、关系网络……
没有这些倚仗，他的事业怕要一落千丈！
第268章 荣膺大奖
只不过对于卢卡的哀求，年轻人一听，脸色就变了，流露出几分惊色：“什么，这是中海美院干的……”
“对，他们欺人太甚。”
卢卡咬牙切齿，怒骂了一声，然后又可怜兮兮道：“风少，我现在这个处境，你不能坐视不理啊。”
“……滚！”
一瞬间，年轻人翻脸了：“这事你自己解决……得罪了中海美院可没有好下场，你可别牵连我们。”
说话之间，他溜了，溜之大吉。
“啊！”
卢卡彻底懵了，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件事情，他是受了年轻人的指使、威胁，才下了决心干的，不然他哪有这个胆量，去算计中海美院的学生。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为此而丢了工作，年轻人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要被气疯了。
如果不是对方，自己怎么可能这个下场。但是对方不帮忙挽回就算了，还打算置之不理。
做人不能这样无耻。
他捂着胸口，堵得心肌梗塞。好久之后，他才缓过一口气，阴沉的脸上，浮现危险的神色：“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
时间如流水。
转眼之间，就到了雕塑展，闭幕仪式的日子。这一天，在市政大厅之中，却是一片热闹的场景。
与其说是闭幕式，不如说是庆功会。
因为这一届雕塑展，不管是关注度，还是参观的客流量，或者话题性，都称得上历代以来，比较出彩的一届。
展览举办成功，完美达成了目的，这对许多人来说，不仅是政绩，也是一种成就感。所以他们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在庆功会上一些人没出现的事实。
讲台上，一个官员在总结成绩，旁边是记者拍照、录像。底下一群雕塑家，以及参与展会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人打赌，揣摩谁能拿到大奖。
“肯定是马丁，他的作品造型生动，又有内涵。专家给的评论，非常的高。另外游客，投的票也不少。”
“我觉得，可能是林肯。他的雕塑，充满了视觉冲击力，也有几分颠覆感，创意十足。大奖不给他，肯定有黑幕。”
“我更看好石头，他用水泥钢筋，硬生生垒起了巨像，造型充满了魔幻刚才，独一无二……”
一群人各有支持者，争论不休。
事实上，他们也是拾人牙慧，对于大奖的人选，不仅大家在私底下有人争吵，在媒体、网络上，也是众说纷纭。
不过大家看好的，也无非是四五个人。主要是这些人的作品，实在是太突出了，对比明显。
大家觉得，能得到大奖的，肯定在这四五个人之间。
如果不是他们之一，必然有黑幕。
在热议之际，忽然有人弱弱道：“那个……怎么没人说白叶呀。他的呼声，也蛮高的啊。”
一瞬间，冷场了。
争吵的几个人，纷纷闭上了嘴巴，气氛微妙。
白叶……
自然没人敢忽略。
但是怎么说呢，对于白叶的作品，大家的看法非常的极端。一方面是喜欢得要死，各种赞誉、惊叹，不要钱似的，砸在白叶头上。
另外一方面，嘲讽、批判的声音，不绝于耳。
总之是分裂了，非黑即白，中间派极少。反正乱糟糟的，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是热度、流量之大，也让不少雕塑家羡慕得流口水。如果他们有这样的曝光率，也才不管是黑是红呢。
非议算什么？争议更不怕。
这年头，哪个艺术家，能受全世界的拜服？行业人更清楚，但凡大艺术家的生前身后，都是伴随着各种争议。大家吵呀吵着，人气，名声，滚滚而来，直接把人推上了神坛。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艺术家，经常搞一些操作，哪怕网友怎么指责批评，也我行我素。
不是他们不知道，这样做会挨骂的。但是他们更清楚，骂名也是名，可以打响知名度，赚一些流量费。
当然了，这些“艺术家”，基本是杀鸡取卵，仿佛流星一般，在捞了一笔之后，就消失无踪。
不像白叶的作品，确切的说……气球狗。
对于这个雕塑，喜欢的人不说了，各种溢美之词。哪怕是批评的人也要承认，东西也不是随便能做出来的。
所以批评的方向，主要是痛心白叶，没有了艺术家的坚持，彻底向商业化投降，丢了艺术家的操守。
或者说，这气球狗根本不是艺术，而是玩物。
林林总总，沸沸扬扬，却没有哪个评论家，去怀疑白叶的实力。显然在他们心目中，白叶在雕塑中的造诣、技艺，没得黑。
“咳，咳！”
官员演讲结束，在热烈的掌声中，一个老头走上了讲台，提起话筒清了清噪子之后，底下立即鸦雀无声。
老头满意而笑，直接开口道：“现在我宣布，第三十三届海岸雕塑展，获得大众喜欢、评委高度赞誉的得主是……”
他卖起了关子，目光缓缓扫视下去。
在万众期待下，他轻笑道：“恭喜白叶，气球狗！”
哇……
一片哗然声，在大厅中回荡。
对于白叶拿奖这事，其实不少人也有心理准备。但是坐实了此事，又让他们的心情复杂，有种说不出的……酸。一个个人仿佛置身柠檬树下，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透着酸气。
但是他们的心境，却不能妨碍老头念诵贺词：“这是一件非常乐观的作品，像是一个气球，可能在你的生日聚会上制造笑声，但是与此同时它也是一个雕塑，这里面有着一些别的含义。”
“作品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传达了一种可爱、力量和材料的完美结合。它通过美丽的色彩和原始的方式，并以当代的视角体现了人们对童趣童真的向往……”
老头微笑，继续说道：“在雕塑中有六十多处地方需要被焊接在一起，大部分的挑战都是完美流畅的轮廓表现出一种简约，但是却又在映射着什么。”
“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十分完美，有着时代象征意义的杰作。”
老头拍手，再次祝贺：“恭喜白叶，他以敏锐的眼光，独到的审美情趣，完成了这件作品，荣膺大奖！”
第269章 秘密
沉寂了片刻，热烈的掌声才在大厅在响起。
白叶在旁边角落站了起来，微微整理了下衣领，然后就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慢步走上了讲台。
万众瞩目下，白叶举起了金灿灿的奖杯。这一幕，落在直播观众眼中，也引发了一阵热议。
“白叶有拿奖的实力，这个我确实承认了。但是气球狗这样的作品能拿奖，我不服……”
“没错，有内涵的作品不选，偏选择了商业化的东西，这是一种对艺术的不尊重。”
一些人刷起了屏，但是很快有人反驳。
“你们不喜欢，我喜欢啊。超喜欢的……”
“我代表我自己表示，什么内涵不内涵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东西太可爱了，好想换回家。”
“同！”
“……链接，气球狗同款，只要九块九！”
“看了楼上，确切是真气球狗！”
“两分钱的成本，卖九块九，一本万利啊。”
各种打趣的文字，直接把黑人的喷子全部覆盖住了。由此可知道，喜欢气球狗的观众，占了绝大多数。
这也是评委会，最终把大奖颁布给白叶的原因。毕竟举办方不是傻子，很清楚雕塑展的定位是什么。根本不管什么专家、评论家的意见，直接以大众喜好为主。
讨好大众，才能长久啊。
对此，一些雕塑家，还是有些失望的。没有想到，最终的荣誉，还是落在了白叶身上。
早知道，何必折腾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有点遗憾，但是却没人开口质疑，更不会打断颁布的仪式。
该鼓掌的，还是会鼓掌，一团和气。
在融洽的气氛中，闭幕式也圆满地结束。大家纷纷散去，白叶也坐上了车子，与几个人一同离开。
路上，叮咚一声，这是手机的提示音。白叶打开一看，发现有人给他发了条匿名的短信。
看了短信的内容，他的眉头轻皱，表情有几分变幻。
“是谁？”
林羡鱼有点好奇。
白叶想了想，把手机递过去。
林羡鱼看了，秀眉轻蹙，流露惊讶之色。
短信内容没头没脑，只是约白叶去到城市偏僻的角落，进行一场隐秘的交易，并且说自己手头上，有白叶肯定感兴趣的东西，他去了肯定不会后悔。
“骗子吗？”
林羡鱼想了想：“诈骗短信？”
“不像。”
白叶摇头，毕竟网上诈骗的套路，基本是在线上转账，哪里敢约在线下见面啊。
哦，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想绑票。
问题在于，他也不傻呀，不可能单刀赴会的，肯定会进行周密的安排，以保证安全。
要不然，就是对方傻到觉得他会犯傻……
“或许是恶作剧。”
林羡鱼又提了一个可能性。
“我的手机，安装了专门的软件，会屏蔽不明来源的号码，除非对方是以特写的方式，专门给我编辑短信，不然的话恶作剧不可能发到我的手机上。”
白叶沉吟了片刻，笑容有些玩味：“不管谁给我发的短信，又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不得不承认，他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所以你想赴约？”
林羡鱼有些疑虑：“还是算了吧，小心有陷阱。”
“行，听你的，我不去。”
白叶从善如流，然后话峰一转：“我找人去探一探路，如果发现了不对，立马报警。”
稳妥的主意，林羡鱼自然不会反对。
这件事情，自然落在了娄坚的头上。他在这段时间，受到了宣传海报的东风影响，也算是出了一把风头。
哪怕后来，爆出了海报是白叶作品的消息，也照样对南海画室，没什么恶劣影响。相反还有人觉得，白叶愿意帮这个忙，说明他与南海画室的关系肯定很好。
所以一些人，冲着白叶的名头，与南海画室约谈了不少生意，让他们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娄坚心里，自然很感激白叶，所以一听说这事，不需要白叶直说，就自告奋勇，走了这一趟。
白叶等人，自然在酒店等消息。
才等了半个多小时，娄坚就拨打电话过来了。白叶才接听，就听见娄坚惊恐叫道：“白叶，这里有……死人，有人死了……”
“什么？”
白叶震惊，豁然而起。
他有点慌，不过还是保持了镇定，冷静了下来：“别急，说清楚一点，谁死了？”
“……不知道。”
娄坚也很慌乱，声音在颤抖：“我来到你说的地方，一推门进去，就发现了一滩血，还有尸体……白叶，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警察会不会怀疑，这人是我杀的……”
“……立即报警，我们马上过去。”
白叶当机立断，在地方之后，就与一群人奔赴现场。在他们抵达之前，附近的警察已经在现场，开展了调查取证工作。
他们去了，恰好录笔供。
一番盘查，基于白叶的身份，也没人为难他们。录完了笔供，就放他们走了。不过警察也提醒他们，这案子如果有什么进展，会随时联系他们，希望得到他们的协助调查。
应有之义，白叶等人自然不会拒绝，又在城市多逗留几天。
人命大案，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经过两天的调查，看行车记录、城市监控，还有多个人证，也洗清白叶等人的嫌疑。
与此同时，死者的身份，也可以确定下来。
竟然是……艾米！
听到这个消息，白叶等人很吃惊，十分意外。然后他们又听到了警察调查的结果，这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居然是……卢卡。
关键是，卢卡也失踪了。
更让警察头疼的是，海关根本没有卢卡出境的记录。也就是说，卢卡或许就躲在城市中，又或者通过了别的途径，偷偷离境了。
两个可能性，都是追查的方向。
怎么调查，就是警方的事情了，也与白叶等人无关。
唯一伤心的，只有陈大器啦。他很伤感，就算艾米的背叛，让他愤怒、阴郁，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对方会死啊。
“为什么会这样？”陈大器难以相信，也不愿意接受，鲜活的少女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白叶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不是他不想说，主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事实上，他也很疑惑，卢卡为什么要杀人？短信是谁发给他的？这事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第270章 散心的机会
白叶带着三个疑问，回到了中海文村住宅。回到家了，那挥之不去的阴霾，才算是消淡了几分。
他总是觉得，那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惜啊，在他们离开之时，警方还是没发现卢卡的踪影，对方仿佛在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丝毫的痕迹。
尽管这事看起来和他们没关系，但是陈大器却受到了打击，整个人颓废了好几天。
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微妙。艾米的背叛，让陈大器恨得牙齿痒，诅咒对方去死。但是对方真死了，他又伤心极了。
好几天，才慢慢缓过来。
毕竟陈大器又不是真正的情圣，对艾米只是有好感，又不是真正陷入了爱情。消极一段时间，心情也调整过来了。
“报应啊。”
陈大器叹气道：“白叶，你觉得艾米，为什么被杀？”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探讨过吗？”
白叶随口道：“要么是情杀，要么是仇杀，要么是为财为亡。天下下的命案，大抵就是这几样。”
“……就不能是灭口吗？”陈大器脑洞大开：“艾米知道了卢卡的什么秘密，被他发现了惨遭不测。”
他这样猜测，也是有理由的。
“我怀疑就是卢卡给你发的短信。”
陈大器琢磨道：“他约你过去，打算和你做什么交易，没想到被艾米撞见了……”
“说不通。”
白叶摆手道：“两个人是一伙的，连陷害你的事情，艾米都愿意听他指使，可见是一丘之貉，怎么可能为我的事情翻脸。”
陈大器觉得不忿，哼声道：“……谁知道内情啊，就不能艾米在最后关头，幡然醒悟吗？”
“行行行，你说是就是吧。”白叶耸肩，不打算争辩。
没证据，一切都是瞎猜。
他又不会算卦，再好奇也没办法。
在两人闲聊的时候，一阵门铃声响起。
这时候，谁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白叶打开了对讲屏，看到了虞驰的身影，就直接放行。
门禁一开，虞驰驾轻就熟走进客厅，不客气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茶杯，抿了一口才问道：“听说你们遇上事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白叶叹气，点头承认道：“对，遇上事了，糟心事。”
“哦。”
虞驰也不追究，反而问道：“那么想不想换个心情啊？”
“说吧，又有什么事？”
白叶斜视，觉得这个家伙，脸皮真是厚啊。他们辛苦回来，不给接风洗尘就算了，还要给他们安排麻烦。
塑料朋友！
“嘿嘿！好事。”
虞驰笑眯眯道：“给你们一个旅行散心的机会。”
“什么鬼？我们才旅行回来。”
白叶挑眉道：“说清楚一点，别卖关子。”
“行。”
虞驰直接道：“我有个朋友，他弄了个民宿，在开业之前想找人去体验一把，提一提意见。”
“他找到了我……”
虞驰笑问：“体验民宿，免费吃喝玩乐，这样的好事，我立马想到了你们，所以过来问一声，你们有兴趣吗？”
“没空。”
白叶断然拒绝：“不想出门。”
旅行什么的，他已经腻了，只想宅家里。反而是陈大器，居然开口问道：“民宿在哪？”
“咦。”
虞驰意外，旋即欣喜：“在晋安，一个山青水秀，环境十分优美的小山村中。那里风景很好，又没有大城市的喧嚣，非常适合避世、隐居，修心养性。”
“民宿的主打，就是那些想暂时逃避尘世烦恼、案牍劳形的白领、高管，给他们一个回归自然的机会。”
虞驰慢声道：“在那个地方，压力会得到释放，心灵也可以归复于安宁，一片澄净……”
“听起来不错。”
陈大器想了想，就点头道：“能呆几天？”
“随你啊。”
虞驰笑了：“我的面子，还是值几个钱的，就算你住一年，都不成问题，不会有人赶你。”
“行。”
陈大器立即道：“白叶，我想请假，休息半个月。”
“好！”
白叶无所谓，“半个月够吗？一个月也行。工作室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休养好了再回来。”
“你不去吗？”
“不去。”
白叶摇头，态度很坚决：“出门一趟，太伤了……我还是习惯城市的繁华，呆家里比较惬意。”
“想叫外卖叫外卖，想做饭就……想！”
白叶躺下了，仿若一条咸鱼。
两个人鄙视，也不管他了，商定出行时间之后，就各自收拾行李，在第二天出门而去。
当天下午，白叶就收到了，两人传来的照片。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山峦，有流云的浮动。
一栋栋建筑，错落分布在山中，犹如山庄、宫殿。
看起来，确实不错。
白叶窝在沙发，在追着最新综艺的时候，瞥了眼手机就放下，继续啃着薯片，喝着可乐，快活似神仙。
然后第二天，他又收到了信息。
这时候，照片拍的是清澈的小溪，没有丝毫杂质的水漂，手掌浸入水中，完全透明一般，感觉不到水的存在。
一尾尾小鱼儿通透无骨，只有额头的斑点细眼，映着点点光芒，让人察觉它们的踪影。
还行……
白叶剥着无花果，有滋有味。
第三天，虞驰与陈大器发来的照片，那是一棵巨大的树木，仿佛可以齐天的古木，树干要几个人合抱，才能围拢一圈。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十分的密集，不透半点阳光。
虬结如龙的老树根，盘纠方圆十几米。以古木为中心，四周百米范围，以它为尊。据说，这不仅是方圆百里山头的树王，更是一株千年古茶树。以它的年龄，称一声茶祖宗，也不为过。
这树茶，每年只能采摘几斤鲜嫩的茶叶，在炒制成茶之后就缩水成了几两，每两价值十万以上。
这还是有价无市，反正在市场上，根本没这茶叶出售。
嘿！
白叶看了眼照片，撇了下嘴角。
他晃了晃手上的冰红茶，感觉这味道似乎有点不对。
算了，不喝了……
到了第四天，两人没动静了，从早上到晚上一点信息都没发来，这让白叶有点不安，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发个消息问询。
叮咚。
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