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锦上添花
“诶，不要造次……”
有人开口讽刺，不等白叶有所反应，娄坚就轻喝一声，连忙道：“我请白画家回来，本意就是想让他指点，现在他点出错误了，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认真听讲。”
说着，娄坚笑眯眯道：“白画家，您赐教！”
“主题不够突出。”
白叶直接道：“要知道，这是海岸雕塑展。你们这个海报，雕塑是有了，海岸呢？”
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娄坚等人立即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灯下黑。他们在接到任务之后，十分的兴奋，一心表现自己。
实际上，在出现眼前这个定稿之前，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经过了反复的磋商、妥协，才最终决定了方案。从初稿到最终定稿，期间至少反复修改了上百遍。
美轮美奂的海报成型，这是他们多日来的心血，每个人看了都觉得异常的完美，没有半点瑕疵。
就是这种，当局者迷的心态，让他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缺陷，主题不够突显。
海岸雕塑展啊，雕塑虽然是关键，问题是海岸也很重要。或者说，最重要的，还是海岸两字。
不然的话，人家凭什么组织这个雕塑展。
全国各地的雕塑展太多了，但是真正做成并且有一定规模，甚至成为国际有名的雕塑展的肯定不多。
一方面，自然是特色。有特色的东西，更容易得到关注。另外一方面，就是各地方的大力发展、推动、经营啦。
要知道，海岸雕塑展的展地，从来不是固定的。只要有海岸的地方，就可以举办雕塑展。
所以这个展会，隔两年就在不同的地方举行。而且不固定在国内，在海外其他国家，也可以争取这个机会。
众人拾柴火焰高，所以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海岸雕塑展的热度一年比一年高，规模也越来越大。
至于影响力，就更不用多说了，谈不上全球瞩目。但是在国际新闻版块上，必有它的宣传文章报道。
大家为什么要承办这个项目？
说白了，就是推广旅游业，拉动经济发展啊。但是在这海报上，居然没有半点本地的元素在。
这样的海报做出来，画面再美又有什么用？
举办方看了，多半会否决。
白叶转头，一针见血道：“你们没提交上面审核吧？”
娄坚等人脸色又微微发青，显然被白叶说中了事实。他们一心创作满意的作品，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上方的诉求。
这也算是文青的通病，觉得上峰是外行，讨厌外行人指手画脚，又幻想着凭借真本事去征服一切，完美通过审核。
自傲自矜，敏感自卑，这是许多艺术家的症结。估计这个海报设计，是他们接的第一笔订单，有所疏忽也正常。
相比其他人，娄坚更圆滑一些，一瞬间收敛了情绪，诚恳道：“多谢白画家指点，如果不是你纠正错误，我们差点耽搁事儿啦。”
“诶，你们几个，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你们和高手之间，最大的差距。格局，眼界，远远不如。”
娄坚回头批评了几句，又转身露出笑容：“白画家，那依你之见，海报的设计，应该怎么突显主题呢？”
“你确定，让我说？”
白叶似笑非笑道：“我说了，就是我的方案啦。”
“呃……”
娄坚笑容一滞，旋即聪明地伸手一引，转移了话题：“白画家，不要光站着，我们去茶室，喝杯茶，慢慢聊。”
茶室宽敞，也比较别致。茶几是巨大的木根，剖解成平面，然后凿洞削制，安放了烧水烹茶的器具。
娄坚拿出最好的茶叶，殷勤地沏茶。
整个茶室只有娄坚在招待白叶与陈大器，剩下的人被他打发走了，去琢磨新方案。
所以气氛反而轻松，多了几分谈笑风生的意味。
喝着茶，闲聊了片刻，白叶开口，轻描淡写道：“娄先生，恕我冒昧，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娄坚脸色一正，信誓旦旦道：“只要我能办到，绝对没有二话。”
他自然清楚，之前与白叶，没有任何的交情。但是对方却愿意上门来，给他攀上关系的机会，这其中必有缘故。
显然白叶肯定有什么不方便做的事情，或者有什么需求，需要他这个地头蛇帮忙。
对此，娄坚决定了，如果事情不难，肯定答应下来。人情往来嘛，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一步一步建立起来的么。
“我希望……”白叶沉吟了下，才开口道：“这个雕塑展的海报，由我来设计……”
说罢，他又飞快补充：“当然，我不需要署名，可以挂你们南海画室的名义。”
“什么？”
说实话，在那么一瞬间，娄坚真的呆住了，好半晌才回神，同时有几分难以置信。
白叶这样的大画家，居然要给他们当枪手？
是的，在娄坚看来，不要署名权，又挂着南海画室的名义，这样的行为，不是枪手是什么？
在旁边，陈大器才知道，白叶过来的目的。他震惊，错愕：“白叶，好端端的，你干嘛……”
舍己为人啊？
他从来不知道，白叶居然有这么好心，想当圣人吗？
有蹊跷呀。
对于两人的困惑，震惊，白叶只是淡笑了下，继续问道：“娄先生，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这个……”
娄坚迟疑了，他本心上巴不得马上立刻同意。问题在于，他搞不清楚白叶这样做的目的，让他心里不安啊。
更何况南海画室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名义上他是主导而已，其他人也要尊重他们的意见。不然人心散了，南海画室也肯定要倒闭。
娄坚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也忍不住诱惑，小心翼翼试探询问：“白画家，我能知道，你为什么……”
不清楚其中的目的用意，他不敢答应下来啊。
怕有诈……
不过仔细想想，娄坚又不觉得，在自己的身上，或者南海画室有什么东西，值得白叶惦记。
就是想不通，才觉得头疼。
“为什么这样做么？”
白叶笑了，目光悠远，有几分超然之意：“如果我说，单纯想为海岸雕塑展锦上添花，你信吗？”
第242章 你上
“信，为什么不信？白画家高风亮节，值得我辈学习。”娄坚口中说着信，但是眼神、表情，可没有半点相信的模样。
主要是人到中年，世界不允许他像少年时那么纯善、天真。
一听就假的借口，他自然回之以敷衍。
“不管你是真信，还是假信。总而言之，我的提议，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
白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说了一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娄坚连忙挽留：“这么急？吃了饭再走呀。”
“有事……”
在娄坚的礼送下，白叶与陈大器离开了南海画室。
走出了小巷子，抵达外面街道的时候，白叶再次说道：“娄先生，你考虑好了，尽快答复我。”
“我可以等你两天……”
白叶意味深长道：“有些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娄坚表情变幻，阴晴不定。
他目送两人离开，就回到画室之中，把同伴召集过来，直接说了白叶的提议。
一瞬间，画室炸锅了，鼎沸、喧嚣。
“什么，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敢情是想摘桃子。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这事我们自己能做，不需要他插手。”
“没错，就是这样。我们自己有本事，不用假人之手。”
“……”
几个人强烈谴责、反对。
当然，有人反对，就有人支持。
“摘桃子，他能摘什么桃子。说句不好听的，以白叶的身份地位名气，我们南海画室，有什么是他要贪图的？”
“我也想不明白，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图名？要利？”
“不可能……”
一个人斟酌道：“或许，人家只是纯粹帮忙呢。”
反对的人，立即喷了一脸：“平时没交情，又热情主动帮忙，不收任何的酬劳好处，你信？”
“信呀。”
旁人道：“就不允许，他是好人啊。”
“……”
两种观点，争执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吵了半天，也慢慢消停了。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又是合作的伙伴，不至于吵出真火来。
冷静下来，也分析不出什么结果，干脆有人抬头道：“阿坚，这件事情，你又是怎么看的？”
“我？”
娄坚想了下，坦诚道：“你们知道我的……比较功利，一心想要混出头，打响南海画室的招牌，名利双收。”
“咳。”
询问的人摆手道：“我在问你的看法，少说这有的没的。”
“看法就是同意啊。”
娄坚理所当然道：“跟白叶合作，最大的好处，肯定是马上挤入主流的视野，让大众关注到我们的存在。”
“至于弊端……”
娄坚环顾四周，摊手道：“来，大家说说来，这事有什么弊端，我们合计一下，到底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
一瞬间，一些人不吱声了。这根本不用合计，就知道是利大于弊。或者说，百利无一害。
反正他们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
如果说，白叶想鸠占鹊巢，趁机夺了南海画室，那就是笑话了。南海画室本身，没什么资产，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租赁了一个小院子，作为平时聚会的地点。
没有了名头，没有了小院子，一群人完全可以另起炉灶。
说到底，南海画室最大的资产就是人，没有了这些人，画室就是一个空壳子，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所以……
“其实吧，如果他是善心，我们自然有好处。如果他另外有什么小心思，大家也不怕，更要答应他，看他玩什么花样。”
“对，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以身饲虎，肯定有大福报！”
一群人达成了一致。
与此同时，在返回酒店的过程中，陈大器也憋不住问道：“白叶，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好端端的，你不专心琢磨雕塑展的作品，玩什么海报设计？”
“雕塑展我不参加了，交给你出马，你上。”白叶语气轻松。
陈大器一怔，然后生气了，恼怒道：“你说什么混帐话？”
“真心话。”
白叶目光一转，看向了陈大器，以诚恳的语气道：“我们合作了两年，你甘心一辈子，都呆在我的工作室吗？你之前，也整天说着，要自己单飞，开创自己的事业。”
“现在给你机会，你不想把握吗？”
白叶轻笑道：“这次雕塑展，你替我出战。尽管挂着我的名字，实质工作交给你来办，你肯定比较吃亏。但是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谁是真正的负责人。”
“所以只要你表现出色，大家肯定能够看得清楚明白。”
“怎么样？”
白叶蛊惑道：“这可是面向国际的舞台，足够你施展了吧？难道你就不想一举成名，全球皆知吗？”
“我……”
陈大器心乱如麻，有些彷徨、不安。他也曾幻想过，自己在行业中出人头地，风光得意。但是他却不曾想过，这样的机会，这么突然降临自己头上。
“这样不好吧。”陈大器纠结、在犹豫。
“怎么不好？”
白叶反问道：“你是没信心，还是觉得自己没实力？”
“当然不是……”陈大器知道这是激将法，但是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实力。
他心情澎湃，跃跃欲试，又忐忑不安：“主要是院长推荐你来办这事，如果发现中途换人……”
“所以你以为我今天过来是干嘛的？”
白叶微笑道：“他让我参与雕塑展，我确实参与了啊，帮忙搞宣传的海报，这也是很重要的工作。要知道，海报可是门面啊，如果搞得漂亮，对雕塑展的贡献程度也不小。”
“啊！”
陈大器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白叶的盘算。闹了半天，他主动搂过这事的原因，就是想堵住邓少英的嘴呀。
说实话，他有点感动，所以更不敢轻易答应了。
他担心……
“你到底怕什么？”
白叶目光锐利：“或者说，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吹牛吗？实际上离开了我，你注定一事无成？”
“砰！”
陈大器涨红了脸，拳头砸在了车座上。搞砸就搞砸吧，大不了被人笑话几年，再重头开始。
“我干了……”
第243章 动摇了信念
“行，就这么办。”陈大器说了这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瘫在车座上。
白叶笑了起来：“好好努力，争取拿个好成绩。毕竟……站在巅峰的风景，真的不错。”
陈大器叹了一声：“我倒是很想，就怕实力不允许。”
他不敢膨胀啊。
毕竟这次雕塑展，汇聚了全球各种高手。尽管不是顶尖的雕塑家，但是能够成名受到邀请的，肯定不会简单。他倒不至于畏惧，也不是没有信心，而是不敢小瞧天下人。
“我不管，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克服。”
白叶笑了笑，仿佛甩手掌柜：“其实在我看来，你与其担心忧虑，不如认真考虑下，搞个什么雕塑，才能够一鸣惊人。”
“毕竟我的方案，那是我的想法。我相信你自己上，肯定有自己的创意、灵感……”
“……对。”
在白叶的提醒下，陈大器陷入沉思之中。是啊，如果换成自己上，该做创作什么雕塑呢？
一瞬间，陈大器的脑海中，千回百转，闪过许多念头。
灵感在爆炸，在湮灭，在重组……
一直回到酒店，陈大器还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样子。林羡鱼很奇怪，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人就变了？
她轻瞥了眼白叶，透出少许疑惑。
“没事。”
白叶微笑解释：“他觉醒了，一朝悟道，四大皆空。现在是调整阶段，明天就好。”
“……”
林羡鱼眸子微白，怎么可能相信。
不过也懒得追问，她这次过来是度假的，没心思理会凡尘俗事。难道海风不舒服，风景不优美吗？
享受就完事了，何必打听那么多。
晚上，白叶接了个电话，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不出所料，娄坚还是妥协了，答应了他的请求。本来这就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只要对方不犯蠢，也没拒绝的理由。
第二天，白叶再次来到南海画室，还是娄坚热情相迎，其他人的表情不一，有友好笑脸的，也有冷漠不满的。
还有人直截了当道：“白……画家，距离海报交稿时间，大概还有一周期限，不知道你有没有具体的想法？要是没有，恐怕时间也来之不及，耽搁了正事。”
“诶，你怎么说话的。”
娄坚呵斥一声，转身露出讨好似的笑容，在解释：“主要是上头在催促，不好再拖下去。”
其实也怪他们自己，本着精益求精的想法，不断地拖延到现在，卡着最后限期的尾巴。
阴阳怪气什么的，白叶也不介意。
因为他清楚，自己参与进来，主导这个海报的设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否决了之前，一帮人的心血。换成是他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也会郁闷，不爽。
但是呢，白叶也希望，这些人知道一件事情。他们的设计，就是垃圾。哪怕没有自己，他们的设计，也未必能够通过审核。
毕竟……
白叶的嘴角，浮现一点笑容。
他昨天找邓少英打听了，才知道这件事情，悬而未决。
不要以为，雕塑展就只找了他们一家制作海报，事实上这事也要竞争上岗的。这是明标，谁的设计好，就采用谁的方案。
所以说，南海画室能不能成，还真是不好说。
被刷下来，也不稀奇。
“现在才知道急，早干嘛去了？”
白叶淡然道：“你们知道我的来历，那么应该也知道，雕塑展的艺术总监邓老，那是中海美院雕塑学院的院长，与我关系不浅。他告诉我，这几天其他画室、设计工作室，也提交了不少海报稿上去，让他过目……”
“啊！”
其他人一愣，然后心中一紧。
“然后呢？”
娄坚追问，感觉不妙。
白叶环视左右，慢条斯理道：“邓院长与组委会看了，觉得有两个方案不错。不出意料的话，肯定是二先一的结果。”
“内幕啊。”
“黑箱！”
“我们的设计，都没有上交呢，凭什么早早确定下来？”
一帮人急眼了，有点抓狂。
“就凭人家的设计更好。”
说话之间，白叶亮出了手机，打开了一张图片：“按理来说，我不该泄露别人的机密。不过想到，人家已经完成了设计，提交了上去，也算是有了完整的版权，不怕别人盗用。”
“所以我通过邓院长的关系，拿到了一张设计图……一张被筛选下来的设计图，就是确定不会采用的图稿。”
白叶冷笑道：“你们可以看一眼，对比一下人家落选的设计图，与你们的方案，有什么差距。”
其他人对看一眼，目光有几分闪烁。当然也有人直肠子，不去琢磨那么多，直接冲了过去，观看白叶的手机。
六寸直屏，对于巨幅海报来说，肯定十分的微小。但是画面清晰，也足够让几个人看清楚了，别人的设计创意。
小小的图画中，那是一幅海岛的轮廓，仿佛水印似的，充满了淡雅的韵味。在轮廓上，则是一尊古朴、沧桑，极具意象的雕塑。
另外还有水蓝色的浪花，在四方奔涌而来，似乎要托起雕塑冲天而起，一片雄浑、壮观的气象。
这样的设计，要大气有大气，要意象有意象，美学艺术不见得比他们的作品差。最关键是扣题精准，没有丝毫的偏颇。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就已经胜过他们一筹了。
这样的作品，居然也被刷下去？
真的，假的？
一些人迟疑，感觉白叶在忽悠他们。但是理智上，他们却知道，白叶没必要撒这个谎。
这也意味着，就算他们的作品没有偏题，把设计方案提交上去，一样没什么希望。
这是沉重的打击……
一时之间，一群人像三伏的茄子蔫了秧，彻底聋拉下来。
傲气没了，心气也没了。
“怎么？”
白叶冷笑道：“这点挫折就承受不住？还指望着扬名立万，出人头地？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其他人知道，白叶这是在讽刺。
问题在于，这种情况下，没人与之辩驳。因为他们开始自我怀疑，动摇了信念……
“不行的话，你们退群吧。”
“哦，口误，退出……”
第244章 有点后悔了
“你们退出，我一个人搞定。”
白叶轻描淡写道：“当然，最后的成品，也会搞着南海画室的名义上交，要是被采用了，也有你们的一份荣耀。”
什么？
其他人一听，觉得怒火上涌，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白画家，瞧你说的，这是我们的事情，你好心来帮忙，怎么能让你独自辛苦呢。”
相比之下，娄坚就懂说话了，笑呵呵道：“我看这样吧，你负责把握大方向，相当于大海航行的舵手，我们是你手下的小兵，什么粗重杂活、打下手之类的工作，就交给我们办吧。”
也难怪，南海画室对外的负责人是娄坚，而不是其他人。
不管他在艺术层面上的水准怎么样，起码说话的艺术，肯定是一群人中的佼佼者。
白叶深深看了娄坚一眼，随之点头道：“也行。”
“好，大家别杵着，赶紧去干活。”娄坚立刻挥手，把旁边一行人打发离开。
一场小风波，顿时化解于无形。
在与娄坚，一起走入创作室的时候，白叶由衷道：“娄先生，如果哪天你想去中海发展，记得联系我。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手头上有两个工作室，随便你挑一个，让你经营。”
“啊？”
娄坚错愕，旋即讪然道：“白画家，您说笑了。”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开玩笑。”
白叶的语气，十分的认真：“说实话，以你的本事，呆在这里真是屈才了。要在大平台上，才有你施展的空间。”
别的不说，这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圆滑手段，白叶感觉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但是他却知道，这样的手段在商场上，肯定如鱼得水。
此时娄坚的神情，也在变幻交加中。
好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吐了口气，苦笑道：“白画家，如果再年轻十岁，我肯定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你，跟你去中海，努力干活报答您的知遇之恩。”
“可是我现在，已经四十好几，有家庭了。上有老，下有小，真是离不开我……”
娄坚笑了笑，有些释然：“人生一辈子，前半生可以为自己而活，怎么放荡都没事。可是后半生，也该为家人考虑啦。”
“哦。”
白叶点点头，也不再劝说。毕竟这只是他临时起意的提议，娄坚是什么选择，他都无所谓。
创作室，显然经过了收拾，与昨天相比，更干净了。还有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海报，也被人揭了下来，不知道藏去了哪里。
一片白墙，空荡荡的，反而比较顺眼。
白叶坐下，娄坚奉茶上来，不等他发问，白叶就主动道：“昨天你给我电话，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在当时，就开始构思，如果让我来设计海报，会从哪个角度入手。”
“请您指教。”娄坚表情一肃，少了几分庸俗气息，多了几分专业的架势。
这时候白叶才恍然意识到，或许娄坚真是一位画师。
“第一个角度，自然是海岸沙滩。”
白叶讲述道：“截取海岸线一角，进行一定的虚化，突显岸边的椰树、建筑，或者自然景观。”
“然后在旁边放几个海南比较有代表性的雕塑，合成起来之后，再慢慢地调整、渲染……”
“这可以呀。”娄坚连忙点头。他不是拍马屁，而是真的觉得，这个方案或许不惊艳，但是靠谱。
所以他连忙建议：“海岸线的话，亚龙湾或海棠湾，都行。至于代表性的雕塑嘛，这需要查资料，再斟酌！”
“不。”
白叶摇头道：“如果不知道别人的设计方案内容，那么这个创意还行，可以应付得过去。但是想夺魁，这个方案就差强人意啦。因为我这个想法，并不是独一无二。”
“呃……”
娄坚这才想起来，白叶看过答案，这是极大的优势。
哎，上面有人，就是不同。
娄坚酸了，也觉得欣喜。人嘛，都是这样。自己没特权的时候，肯定要喊公平正义。当自己有特权了，就喜滋滋，与有荣焉。
娄坚脑子一转，若有所思：“所以说让评委争执不下，二选一的设计作品……”
“也是类似的创意。”
白叶点头道：“具体我就不说了，反正那两幅作品，也有点儿撞车的意思。哦，当然不是抄袭、借鉴，就是想到一块去了，表现出来的效果，也有几分相同。”
“所以评委，才会觉得为难。”
白叶轻声道：“这也是我们的机会，扭转局势的机会。”
“嗯嗯嗯。”
娄坚连连点头，双眼放光。
说真的，如果不是白叶，恐怕他们兴致冲冲提交作品，以为可以一锤定音，夺得头筹。然后公布最终结果，他们被淘汰了，绝对是晴天霹雳，轰得他们怀疑人生。
庆幸……
娄坚感激自己，如果不是他，厚着脸皮打了声招呼，恐怕也没有现在的际遇。
“所以这个切入角度，也可以直接放弃啦。”白叶慢声道：“再之后，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您说。”
娄坚真是个很好的捧哏料子，在这时候连忙拿起了笔纸，一副认真专注聆听做笔记的模样。
白叶忽然问道：“为什么海报一定要画出来呢？”
“呃？”
娄坚愣了愣，眨着眼睛道：“一般来说，设计图可以用电脑制作，然后再考虑，到底是画出来，还是喷绘印制……”
“不不不。”
白叶摇头：“我的意思是，喷绘印制什么的，只是最终成形的手段。如此在此之前，我们先把海报的内容制作出来，然后再找专业的摄影师，把内容拍摄下来冲洗成海报。”
“那个时候海报的本身，已经不是单纯的海报了，也算是一幅完美的艺术珍品。”
白叶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你觉得，我这个主意，靠谱吗？”
“这个……”
娄坚瞠目结舌，觉得白叶的提议，太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说呢，有种……荒谬感。
问他靠谱吗？
当然是大大的不靠谱啊。
海报设计，哪有这样搞的，从来没听说过。娄坚下意识地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反正他有点后悔了……
第245章 肝疼
或许答应白叶的请求，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娄坚的心里，忽然冒起这个念头，如疯长的野草，怎么也抑制不住。
把海报的内容，先做出来再拍照。
怎么做啊？
娄坚觉得荒诞，毕竟设计的一些元素，只能存在二次元中，三次元根本没办法实现。
比如说，各种虚化，过渡的光暗、渐变……
这些玩意在自然界，压根不存在。
没有的玩意，怎么做出来？或者说，做出来的效果，能够与电脑的特效相提并论吗？
娄坚眉头拧成了川字，欲言又止。
白叶一眼看穿他的心事，“怎么，你觉得不可能？”
“不是我觉得……”
娄坚苦笑，举个例子：“海报的背景色，需要比较显眼，与内容相互衬托。这背景色，怎么做出来？”
“不要说摄影机调色。”
娄坚叹声道：“摄影机再厉害，也不可能像电脑一样，渲染出各种特效、色调吧。”
“所以你还是没懂。”
白叶摇了摇头：“如果你相信我，那么给我一天时间，我先做出一个模具，然后拍一张照片，你就一清二楚啦。”
“当然，如果你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白叶果断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大家彼此为难，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白画家，何至于此啊。”
娄坚一听，态度首先软了三分，惊急劝说：“其实传统的，正规的海报，也没什么不好，没必要出奇制胜。像你刚才的提议，不也是很好么。以海岸线为背景，再融合几个经典雕塑进去，然后调整其中的布局，使得画面生动鲜活。”
“哪怕撞车也不怕，无非是看谁的艺术渲染力更胜一筹罢了，我对你有信心，也对南海画室的其他员工有信心。相信大家齐心协力，这次海报设计的评选，肯定是采取我们的方案。”
娄坚滔滔不绝的述说，可惜却阻拦不了白叶的决定。
“打扰了……”
白叶站起来，准备走了。
他从来不打算强人所难，既然娄坚不认同他的设计理念，那又何必浪费时间。
这家不行，就换另外一家呗。
白叶相信，凭他的名号，总会有人买账的。
“白画家……”
娄坚慌忙阻拦，他有纠结中。有心答应下来，又担心这个方案没有半点价值，还不如画室的方案靠谱。不答应吧，白叶就要走了，南海画室也即将失去一条金大腿。
到底是放弃眼前的利益，陪白叶疯狂一把，努力讨好对方，以图谋更好的将来。
还是靠自己打拼，扎扎实实地经营南海画室，哪怕不能好高骛远马上腾飞，最起码不用担心乱七八糟的事情，毁了画室的名誉。
二选一……
这是艰难的抉择啊。
以至于白叶绕行门口，娄坚还是没能作出决定。
因为他背负的，不仅是自己的荣辱，还有南海画室其他人的前途与希望。想得多，不可能轻易决断。
“等等。”
就在这时，在旁边的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其中一个人，饶有兴趣道：“拍海报么，这主意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啊。”
“我觉得……可以尝试。”
“没错。”
几个人有个共同点，就是年轻岁数不大。他们聆听了白叶的想法之后，立刻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相对中老年人，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
“坚哥，我觉得，可以试试看的。”
“说实话，大家的希望，本来就不大，何不放手一搏？”
“与其弄个保守方案无功无过，不如冒个险，哪怕不能出奇制胜，至少可以让人眼睛一亮，觉得我们与众不同。哪怕最后失败了，也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几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劝说起来。
“你们……”
娄坚愣住了，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亏他好心为这些人着想，可是这些人却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肝疼。
不过有一句话，却打动了娄坚。
是啊，平庸的方案，失败了就失败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但是冒险的方案，新鲜大胆另辟蹊径，哪怕不成功，也一样会有人铭记。
因为新奇的方案失败，未必是方案不够好，还有可能是由于评委性格保守，求稳为上，才予以否决。从这个方向去解读，那么南海画室的失败，也算是虽败犹荣。
娄坚心念百转，也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一瞬间，他心中感叹，也难怪白叶年纪不大，却如此的成功。这其中除了对方实力超群以外，恐怕对于人心的把控，也十分精准。
冒险的方案，成功肯定最好，那是荣耀。但是算准了，失败也是一种成功，就可怕了。
白叶也不知道，娄坚心里把他妖魔化了。
看到几个年轻人，居然赞同他的想法，这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当他仔细观察，确定这些人是真心实意，而是不违心之语，他也不禁露出一点笑容：“你们确定，真要这样做吗？”
“确定。”
“可以尝试。”
“不过我们也想知道，你要怎么操作。如果创意太差的话，那么不要怪我们撇开你，自己干了。”
有个人说话直接，不怎么客气。
当然，这也是由于，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对于权威、前辈，天生有种不服气，不认为自己差。哪怕暂时比不了，以后也一样可以达到对方的高度。
所以让他们低声下气，卑躬屈膝讨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此白叶自然不会在意，他环视了一眼，立即笑了：“好，既然决定了下来，我们就开始进入正题吧。”
“其实对于这个想法，我也是只有大概的计划，具体的实施步骤，还没能够完善清楚。”
白叶招手道：“走，一起去讨论，希望你们畅所欲言，帮我从中拾遗补缺……”
几个年轻人闻声，相互看了看，就一起跟着白叶，走进了旁边的创作室中。几分钟之后，里头就传出了阵阵惊呼声，以及激烈的陈述、争辩。
娄坚站在外面，呆看了几分钟，陷入了沉思……
他这么大个人，就被这样无视了吗？
第246章 齐头并进
白叶这边，在激烈讨论。
在另外一边，陈大器也陷入忙碌之中。他频频跑去海边考察地形，然后不断地构思作品。想法很多，千头万绪，不时为自己的灵感喝彩，自我感动。但是在第二天，又陷入自我否决中。
就是这样循环往复，让他的压力倍增。
连续两天，他早出晚归，以至于在酒店门口，再次遇上艾米，在对方先打招呼的情况下，他才恍如隔世，定神回应。
“你……”
艾米上下打量陈大器，表情也有几分奇怪：“最近在忙些什么呀，好像都没呆在酒店了。”
陈大器笑了，很开心。因为艾米知道，他没呆在酒店，岂不是说明对方一直在关注自己的动态吗？
当下，他解释：“参加雕塑展需要考察地形，以便调整需要创作的艺术品，这两天我在忙这个。”
“这种事情，应该是雕塑家亲力亲为啊，我老师就是这样，他自己出门考察，让我呆酒店帮他整理资料。你老板却反过来，指使你东奔西跑，自己坐享其成。”
艾米埋怨道：“苛刻的老板，只会剥削。”
“嘿，不是这样的……”
陈大器才想解释，现在是换自己上。但是转念一想，这事也不能声张。或者说，他也想给艾米一个“惊喜”。如果在雕塑展当天，看到他站出来，阐述雕塑的理念、构想，对方肯定很惊诧。
想到这里，陈大器决定隐瞒此事，笑着说道：“这种事情，没必要区别这么清楚，我来也一样。”
事实上，这也算是非常隐秘的暗示，他眼眉中有丝丝得意。
“……嗯，也是。”
艾米轻轻点头，顺着说道：“最起码，也可以确定，你的老板非常器重你，信任你，才让你帮忙。不像我，老师带我出来，就是由于我华夏语比较好，带个免费的翻译。”
“在创作上，他更相信自己的助手，很多事情他都不跟我解释，只是让我多看多听多做……”
艾米沮丧道：“我感觉自己，估计又是白来一趟了，除了观赏美丽风景以外，都没学到什么东西。我担心明年，根本通不过考核，失去进修的机会。”
“不会的。”
陈大器连忙宽慰道：“我觉得你的专业素养很好呀，对于一些雕塑的技巧，也有自己的独到看法。”
“真的吗？”艾米欣喜，眼眸在闪光，然后黯淡：“谢谢，虽然我知道，你故意这么说的，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的鼓励。”
“不不不……”
陈大器连忙摆手，他迟疑了下，忽然冒出了个想法，然后问道：“你是翻译呀，你导师出去，不让你随行吗？”
“不需要的，他出门回来，酒店都安排有车子接送。考察而已就是走走看看，不需要我陪同。”
艾米解释道：“所以最近几天，我比较清闲。估计要等到雕塑展正式开始，我才有事情做。”
“好……”
陈大器立即笑道：“那我冒昧问一声，这位美丽的艾米小姐，你愿意参与到雕塑的创作中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艾米似惊似喜。
陈大器轻笑道：“如果你白天有空，可以跟我一起出门，不仅是考察地形，还可以研究雕塑材料，探讨构造大型雕塑的一些技术上的难题。”
“我行吗？”
艾米惊喜交集：“你老板能同意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陈大器很霸气的宣言，然后享受妹子崇拜的眼光。此时此刻，他觉得白叶是对的，只有站在高峰，才可以领略不同的风光。
哪怕现在，他没站在巅峰，但是在攀爬巅峰的过程中，已经开始有所体验、领悟了。
这是美妙的滋味，让他为之着迷。
总而言之，今晚他差点失眠了，在第二天早上，与艾米相约出门，更充分体会了，什么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一个人的创作是枯燥的，两个人却是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一晃几天时间，仿佛弹指而逝。
在市政厅中，却悄然无声进行了一个评选活动，十几个方案摆在一起，由一群评委商讨，确定最终的宣传海报。
其实诸多方案中，最被大家看好的，只有寥寥几个而已。所以多数方案是陪衬，评委们一笔带过，直接决定了。
最后五个方案，才是讨论的重点。
说实话，很多优秀的作品，能够入围最终的名额，水平基本相当。与其说在讨论其中的优劣，不如说是各评委审美偏好的争议。
美的共性，但是哪个更美，就仁者见者，智者见智。
要承认美学的多样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头好，评委们也不例外。在五张海报中，风格自然是然不同。有某个风格，恰好戳中了某个评委的x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一时之间，十几个评委分化了，各有立场。
接下来，就是拉拢同盟，打击异己。
一些耳根子软的，或者本身立场不坚定的，在一些评委的说服下，也纷纷倒戈，当成了墙头草。半个小时过去，又有两个方案，失去了支持者，无声出局。
三足鼎立之势，泾渭分明。
然而在这时候，评委却纷纷偃旗息鼓，不再争执。因为在局势逐渐明朗的情况下，大家的意志很坚定，不可能再动摇。
接下来的角逐，就在于创作者之间的阐述。看他们对于自己方案的理解，是不是能够打动评委。
“叫人进来吧。”
一声令下之后，市政大厅之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或者说，失落的大多数，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团队在欢呼声中，或是得意洋洋，或是暗自窃喜，轻快走进了会议室。
剩下的人，或是落寞而走，或是不可置信，或是无奈一笑，然后留下来，等待最终的结果。
毕竟也有人好奇，到底是笑到了最后。
会议室中。
大家收敛了笑容，气氛还是比较严肃的，毕竟这是正式的场合，再怎么自得、欣喜，也不好表现出来。要是笑得太灿烂，被一些评委认为轻浮不堪大用，直接打了个叉，岂不是冤枉。
在众人杂念起伏之时，一个评委直接点名：“南海画室代表，讲述一下你们的方案……”
第247章 震动
“……是！”
娄坚没有想到，居然是自己第一个被挑了出来。没有心理准备，让他觉得有点慌张。不过他到底是有阅历，立即稳住了心神，慢慢走上了前台。
南海画室……
旁边两个对手，轻瞟了眼娄坚，就不再放在心上啦。
不是说，他们不知道娄坚，更没听说过南海画室，所以才轻视。恰恰相反，就是由于知道，他们才觉得不足为虑。
整个省就这么大，圈子也是相通的，除非是纯粹新人，或者外地进来讨饭吃的，不然大家都打过交道。
娄坚，南海画室。在两个对手的眼中，只是有点实力而已，但是肯定对他们造不成威胁。相比之下，还是另外的人是大敌。
剩下两个团队代表对视一眼，火花迸现。
与此同时，娄坚站在了讲台上，在他身旁的屏幕上，也同时投映出一张巨大海报的图像。
另外两个团队，也立即收回了目光，一同看了过去。
“嗯……”
他们有点惊讶，然后有点释然。
也难怪，南海画室能走到最后的评选，单纯从海报的画面看，就有几分意境。
作为专业人士，众人看到海报的第一眼，立即透过画面的色彩、内容、形式的本质，研究其中的构图。
海报是给人看的，属于大众化的宣传工具，讲究主题明确，色彩鲜明夺人眼球。
但是作为设计海报的人，却要明白不同类型的海报，需要配合不同的风格，才称得上贴切。
在设计的时候，要考虑海报的目的，目标受众是谁，可以接受的程度，怎么体现策略、创意点……等等。
以这次评选为例，要的是雕塑艺术展览海报。
那么它的目标受众，肯定是喜欢艺术的人。对艺术形式有所了解的人，审美的水平肯定比较高。对于海报的设计要求，也肯定要表现出文艺、高雅的气质。
庸俗、低俗的风格，基本是淘汰的结局。
海报的美学、气质，又该怎么表现出来呢？就在于构图，以及对色彩的运用。
南海画室完成的海报，整体的画面以素雅为主，显得十分的自然，那么能够抓人眼球的，自然就是构图啦。
从画面来看，这幅海报的背景，那是海岸线的边上，一片较高的悬崖顶峰。风高浪急，近处波涛滚滚，远处而海面辽阔，天水一色。
动与静，两面一体，这是画面均衡、黄金分割的构图法则。线条呈放射状，让画面极具动感。
不过更让人关注的，还是悬崖顶峰上，架有一座天梯。一级一级的水泥阶梯，直接插入天际。
一个模糊的身影，就站立在阶梯的尽头，通过视觉效果的延伸，仿佛置身于蓝天白云间，如梦如幻。
那人指尖点触，角度有点倾斜，“海岸雕塑展”几个立体大字，就直接垂落下来。
一个完美的三角形构图，就呈现在大众眼前。
在海报底角，就是日期、地点，欢迎出席参与之类的点缀，不至于让人忽略，但也不受人重视。
因为大家的目光，基本是集中在海报的画面上。一些评委真是爱极了这种写实中又带了点虚幻感的画风。当然也有评委觉得，这幅海报的画面寡淡如水，有一定的水平，但是打动不了自己。
说到底，还是偏向问题。
所以此时此刻，一帮评委保持缄默，只是以眼神示意，让娄坚谈一下海报的创作历程。
立意啊，决心啊，艰难啊。
这些都可以说，说不定就是某句话，让评委改变了主意。
在众人关注下，娄坚轻吸了一口气，讲了一句让石破天惊，让大家震动的话。
“如果告诉诸位，这不仅是一幅海报，更是一张摄影作品，不知道你们信不信。”
娄坚环视左右，看到众人震惊、错愕、失神的模样，他的心里也随之平衡了，如释重负。
不管大家是什么想法，反正他轻松多了。
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难道评选失败了，南海画室还能解散不成？
得失之心，不需要太重了。
一时之间，娄坚觉得自己悟了，心胸豁然开朗，超脱了自我。如果在玄幻位置，指不定这个顿悟，能让他立地成圣……
然后，一秒破功。
“什么意思？”一个评委回神，皱眉质疑：“小娄，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娄坚下意识腆脸，陪笑道：“黄老，这种场合，我哪敢胡说八道呀，自然是真的……”
没办法，谁叫这个黄老，就是他的后台关系呢。南海画室就是通过黄老，才拿到了参与海报设计的入场券。这可是很大的人情，娄坚自然不可能忘恩负义，在这人面前端架子。
“真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海报是拍出来的？”
“这可能吗？”
娄坚的话，不仅没打消众人的疑心，反而更让人猜测，他是不是在哗众取宠。
当下，有人冷笑道：“海岸线是拍的，这个我相信。甚至其他东西也有实物，这个我也不怀疑。但是拿几张照片，合成为一张海报，这也要通过技术处理，属于电脑设计的范畴。”
“如果你觉得，合成过的照片，也还是摄影作品的话，那就姑且当它是吧。”
一针见血呀。
其他人深以为然，觉得很有道理。不管是专业的定义，还是行业约定俗成的规矩。摄影作品也是一种艺术，但是合成过的照片，绝对不是艺术了。
所以娄坚的话，自然没人相信，只当他为搞噱头，不惜编造谎言，也不怕闪了舌头，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有人暗戳戳揣测，肯定是娄坚自知没希望了，才这样破罐子破摔，语不惊人死不休。骂名也是名嘛，好歹让人记住，混个脸熟。
对于这些纷扰，娄坚岿然不动。也正是这种淡然的神情，让大家逐渐安静下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不可能变真。
一个评委冷静道：“娄坚，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你说这海报是摄影作品，就拿出真凭实据来。”
“如果这是真的……”
那个评委的目光，落在了屏幕的海报上，眼中微闪光芒，坦言道：“这绝对是很大的加分！”
第248章 全部是雕塑
摄影是一门艺术，海报是宣传工具。
就事论事，不提特殊例子，单纯从这个角度来说，明显是摄影作品更有格调。
所以那个评委说，摄影作品有加分，也没人置喙。
“证据……”
娄坚笑了笑，回身招手道：“你们几个，还不把照片拿过来，给各位评委老师雅正。”
在旁边，几个年轻人立即走了上来，把一卷东西铺开，固定在一个架子上，就好像是一幅画。
事实上，在一些人的眼中，这就是一幅画。
因为它的尺幅不小，大概是长三米宽两米，支立在架上，其中的质感鲜明，层次感也很丰富，和画没什么区别。
但是当有人走近，仔细观摩的时候，也可以确定这不是画。因为在画面上，没有任何的笔触痕迹。
就算是喷绘、印制的画，其实也有痕迹的存在。只有照片，冲洗出来的胶卷式的照片，影像才会这么平整清晰。
所以当几个评委，就近观察打量，甚至上手触摸了之后，也纷纷确定了下来，这真是照片。
一瞬间，众人有些哗然，没有想到真是照片啊。
尽管还没有确定，这是一镜拍摄的照片，还是合成出来的照片，但是这么大的照片，也确实让一些人感到惊奇。
“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照片，怎么拍出来的？”
“这要专业的仪器……”
“我以前看过一篇资料，似乎世界上最大的照片，可以扩大到七十英寸。其实现在许多人结婚，夫妻的照片也可以印很大，挂起来差点填满墙壁。但是那种像素，不算多清晰。”
“眼前这照片，肯定是经过专业的技术处理，才制作出来。所以画面色彩饱满，似乎还有一些颗粒感，层次分明……”
懂行的人开始议论、解释，一些人不禁感叹，科技的发达进步。
有人也忍不住卖弄：“我记得在外国，有一些大型的照片，在拍卖场上，能卖出好几百万，属于天价交易记录。”
“什么？”
“几百万？”
“吹牛的吧。”
一些人有侧目怀疑。
照片而已，十几块钱一版，哪怕特别定制的照片，几千元可以制作一套，还有打折呢。
就算照片再大，像画卷那么那大，价值几万他们也觉得靠谱，但是几百万未免太夸张了。
除非……
有人抖机灵：“是狗仔手里的照片吗？那恐怕不止几百万，可能几千万，也有人掏这个钱。”
“哈哈，这不是买照片，而是勒索。”
“所以照片的贵贱，不在于照片的大小，而是内容的本身。”
终于有聪明人，若有所思道：“恐怕那些天价的照片，内容上肯定有可取之处。”
“对的。”
一些人纷纷醒悟，知道自己刚才是受到了误导。
大与小，从来不是衡量价值的标准，只有质量的本身，才是权衡贵贱的关键。
所谓的天价照片，估计也与绘画差不多，由于作者的不同，表现的手法特殊，加上一些人文思想之类的情怀，然后导致了作品的珍稀，以至于价格昂贵。
眼前的照片，或者海报也是如此。
如此这海报，真是摄影作品，那么照片中的场景，又是怎么实现的呢？
众人十分好奇，如果是在电脑上，他们完全可以攫取各种素材，然后随着自己的心意，或者按照自己的意图、喜好，把素材拼接合成改造成自己需要的作品。
这个过程，就是设计。
问题在于，摄影的作品，又该怎么设计？视角焦距光线明暗等，可以通过器材来调整，但是具体的物象呢？
海岸线是实物。
但是悬崖上的阶梯，还有阶梯上的身影，以及蓝天白云，加上那立体的文字，总不能……
咦。
冷不防，一些评选快步上前，审视着巨大的照片。
他的指尖，在照片物景上游动，那专注的神情，似乎是透过照片，触摸到真实的物象。
“梁兄，你这是……”
旁边几个评选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
“雕塑，这是雕塑吧。”
姓梁的评委猛然回头，脸上浮现了一抹红光，他看向了娄坚等人，急切追问起来，“画面上的东西，全部都是雕塑，对不对？”
“啊？”
“什么意思？”
一群人懵了，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这时候，梁评委按捺不住，再次开口道：“虽然我对摄影技术不怎么了解，但是我却可以确定，照片上的海浪，以及绵延起伏的海岸线，绝对是真实的场景。”
“是真的。”
“看着像是海棠湾……”
“那地方有些偏僻，我似乎去过，有点印象。”
一些人窃窃私语，认同梁评委的话。毕竟他们的眼力不差，也可以区分现实与虚幻的差别。
一些人天天收集各种素材，识图千千万，练就了一双慧眼，一眼就可以看穿素材究竟有没有处理过。
海岸线，以及浪花、飞鸟，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事物，肯定是没动过手脚。问题在于，意象感强烈，有几分虚幻、如梦似的阶梯，总不能也是真实的东西吧？
毕竟长长的阶梯，几乎直达到天际，仿佛没有尽头。另外在阶梯上的小小身影，更仿佛要与蓝天白云试比高，充满感染力。
所以才有人觉得，哪怕这是照片，也是由素材不同的照片，通过专业的技术，相互合成成型的作品。
只是一合成，就不属于摄影艺术了，这对于摄影海报来说，肯定是少了最大的艺术价值。
不是摄影艺术，又宣称是摄影作品。
这算是造假，不扣分算仁慈了，别指望能够加分。
可是这种情况下，梁评委却说照片上的东西，全部都是雕塑，这又该怎么理解呢？
一时之间，众人觉得糊涂了。
就在这时，梁评委愈加的激动，冲到了娄坚身前，再次问道：“你告诉我，那是不是雕塑？”
娄坚怔住了，微微有些失神。片刻他才反应过来，心里也有几分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呀。
与此同时，他也重重的点头，轻声道：“您老英明，说的没错，就是雕塑……”
有了答案，梁评委顿时大笑：“哈哈，我就知道，肯定没错。”
第249章 最大的破绽
梁评委欢畅大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由衷道：“南海画室是吧，你们的设计师……不错，有想法。”
这赞誉，也让娄坚眉开眼笑，连声道：“多谢梁老夸奖。”
虽然他也知道，谁才是幕后的大功臣，但是对方一早表明了，不需要署名的权利，怪不了他贪功。
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却也没管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他们只是听见了娄坚的话，这是承认了梁评委的判断。
照片的内容，全部是雕塑？难道连海水浪花，也是雕塑吗？这怎么可能？
“微缩景观吗？”
也有机灵人，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是又被他自己否决了：“不，微缩景观，也不可能把浪涛，模拟得这么逼真。还有就是，自然景观的动态感，也是微缩景观办不到的事情。”
要说波涛滚滚，天空飞鸟的场景是雕塑，这难免有些说不过去，是对大家智商的侮辱。
所以……
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在照片画面上。如果海水浪花是真的，那么只有阶梯和文字是雕塑喽。
文字不算啥，可以随便制作。
至于阶梯……
从视觉上，这是连绵无际，没有尽头的通往天堂的梯子。
这个似乎能够制作出来啊，视觉上的欺诈、诈骗，这对于一些人来说，并不是很陌生。
只要琢磨一下，就可以完成视觉上的奇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些人却觉得，照片中的东西，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可能忽略了什么。
有人懒得揣摩，直接问道：“老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你们没看出来吗？”
梁评委眼神得意，有种优越感：“照片是照片，不过拍的东西，却是雕塑啊。”
“也就是说，这海报本身，就蕴含了雕塑展的主题，寓意十足，我觉得这次宣传海报，也可以确定下来了。”
梁评委旗帜鲜明，直言不讳道：“大家不用再讨论了，直接采纳南海画室的方案即可。”
……
众人沉默了下，又是一阵哗然声。
娄坚是得意了，笑得合不拢嘴，但是另外两个团队，肯定是着急上火，想要反驳梁评委。他们都没讲述呢，就这样敲定结果，是不是太不尊重人？
哪怕有黑幕，黑箱，暗中操作什么的，也不要明着来啊。
大伙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掀桌子。
“老梁，不要急啊。”
幸好评委群中也有明白人，开口安抚大家：“该有的程序，还是要走完的。更何况南海画室的代表，还没讲完呢。这作品是什么寓意，有什么内涵，也应该讲得明明白白，以示公正。”
“到了最后，还有投票的环节呢，哪能轻易决定胜出者呀。”
那个评委慢声道：“大家安静一下，继续聆听娄先生讲述，有什么问题，等会再发言也不迟。”
在他的引导下，众人也慢慢冷静下来。有人纯粹的好奇，想知道照片中的秘密。也有人十分愤恨，觉得这事必有猫腻。
“你不要说，我来说。”
梁评委却来了兴致，挥手让娄坚退下。
如果娄坚不是确认，自己与梁评委真没有什么关系，他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自己的托。连他的靠山，那姓黄的评委，也一脸狐疑之色，怀疑他是不是也走了梁评委的关系。
娄坚高兴之余，也觉得冤枉啊。
他无奈苦笑，退开了两步，让梁评委表演。
梁评委当仁不让，不客气站在讲台上，指着旁边的巨幅照片，有几分感慨的语气，激昂道：“你们啊，认真地观察，就会发现端倪了，这一幅作品之中，其实充满了雕塑的元素。”
“我觉得作品中的东西，完全可以参加雕塑展了，不该浪费在宣传的海报上。”
梁评委有几分激动：“这是暴殄天物。”
“……老梁，不要自说自说。你越俎代庖已经很过分了，有些不合规矩，对其他参选者不公平。”
一个评委皱眉道：“现在又东拉西扯，没有说到正点上，更让大家怀疑你是不是……”
是不是收了黑钱，连脸都不要了，赤果果力挺南海画室。这到底是出于公允之心，还是有什么肮脏交易啊。
“行，那我讲重点。”
梁评委定了定心神，手掌轻轻一拍，落在了照片上，然后他的手掌一括，抡了一个圈：“我刚才说了，这些全是雕塑，这话你们能够理解吗？”
他的语气，忍不住激动：“你们看到的天空，蓝天白云。海水，碧浪滔天。悬崖，阶梯身影。还有飞鸟、文字，全部都是雕塑。”
“……不可能。”
尽管之前，大家有了类似的猜测，但是他们自己否决了。哪怕现在梁评委揭示了秘密，也没多少人相信。
海水是雕塑，怎么塑造呀？
“为什么不可能？”
梁评委笑了，目光瞥向了另外两个设计团队，语气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们的见识，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身在海岛中，不开眼看世界，容易坐井观天。”
“你们想象不到，又办不到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
梁评委叹声道：“事实上，如果不是我之前，在偶然的情况下，见过类似的雕塑，我恐怕也会和你们一样，以为照片中的场景，那是合成的结果。”
“等下，难道这个是……”
在他的提示下，忽然有评委恍然大悟，也有几分惊喜。
什么呀？
其他人看了过去，却发现那个评委，故意卖起了关子，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可以理解了。不过严格来说，这也算是大型……咳咳吧。你归类于雕塑上，是不是有点勉强？”
“不不不。”
梁评委摇头，笑着说道：“你没发现么，人家只是从中汲取了灵感，然后改良了。别不信，你看照片……这里！”
他指尖示意：“看到了没有，对光线的运用，这个是最大的破绽，也是我发现，这是雕塑作品，而不是自然场景的线索。”
“什么破绽？”有人询问。
“没影！”
一个评委，也瞧出破绽来了，豁然而起：“在自然光下，一切东西居然没有影子，这是最大的破绽……”
第250章 有几分大气魄
什么，没有影子？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作品上。他们凝神打量，就惊讶的发现，作品中确实没有阴影的存在。
这确实是个问题。
如果这作品，那是以电脑设计，没影子是正常的。问题是这属于摄影作品，应该有光影的存在才对。可是现在无论是悬崖，还是阶梯，或者飞鸟掠过，都没有任何的阴影痕迹。
这不正常……
一些人觉得头疼，完全摸不着头脑啦。
当然合成照片什么的，基本没什么人提了。不是他们相信梁评委，而是觉得这么明显的串联，非常容易被人拆穿。
那个时候，打的不是梁评委的脸，也是在砸海岸雕塑展的招牌。其中的后果，也可以想象。除非南海画室，以及几个评委，不打算在这行混了，才有胆子造假。
不然的话，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大家琢磨不透的秘密。
有人好奇死了，忍不住催促：“梁老，不要卖关子啦，赶紧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哈。”
梁评委大笑：“想必这时候，也有人瞧出了端倪。甚至在刚才，也有人提到了，类似的情况。比如说……微缩景观。”
“啊。”
“真是微缩景观？”
“不，这绝对不可能，再微缩，也有痕迹的……”
“再精妙的缩微模型，当它通过镜头，扩大几十、上百倍之后，还是会流露出一些破绽来的……”
“我还是那话，碧波激荡，海天一色的场景，怎么模拟出来？难道蓝天白云，那是幕布？”
一些人质疑，他们相信自己的眼力，不看判断错误。
照片中的场景，肯定不是微缩模型。
对此，梁评委笑道：“我没说是微缩景观呀，我只是告诉你们，与微缩景观类似。事实上，这应该是……”
“大型舞台布景。”
有人抢在梁评委之前，直接揭露了答案。
他站了起来，声音有几分感叹：“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有人在海岸边上，搭建了一系列超大的模型。”
“什么？”
一瞬间，众人呆住了。
模型？
照片中的东西，竟然只是布景？
众人有些哗然。
不过很快就有人回过神来，眼中有些兴奋，故作不屑道：“这分明是在投机取巧呀。”
“布景摄影，这能叫艺术吗？”
那人哼声道：“摆拍啊，也算是一种欺诈。”
好像有点道理……
一些人不禁点头，正想附和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梁评委沉下了脸，喝声道：“你不懂，莫开口胡说八道，误导了大家。”
什么意思？
在众人的关注下，梁评委没好气道：“没错，这是布景，但是你们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布景而已吗？”
呃？
这话有点绕，让众人糊涂了。一些人甚至怀疑，梁评委是不是恼羞成怒之下，打算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硬掰下去。
“来，上来几个人，都来说说看。如果照片上有布景，大概率是布置些什么东西。”
梁评委招手，扯着几个人上来，示意他们辨认。
这几个人中，有人畏首畏尾，也有人觉得自己无愧于心，理直气壮指点：“这个……还有这个……”
这人比了比文字，再指了指阶梯，然后动作就停滞住了。
与此同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就算照片中有布景，但是细看下来布景的道具，似乎非常稀少啊。
“还有吗？”梁评委似笑非笑，眼神有几分戏谑。
那人讪然，猛然回吼，叫道：“梁老说得对，才两个布景而已，算什么摆拍，更谈不上诈骗。”
“……”
众人嘴角扯了扯，有点儿抽搐。
不知道是鄙视这人变色龙，还是赞叹他知错就改。
“两个布景？”梁评委笑了，眼中的意味复杂，不知道是讽刺，还是玩味。
他轻轻摇头：“果然，你没看出来。不仅是你，恐怕还有许多人，都是……睁眼瞎。”
刷……
众人脸色顿变。
这样的评价，也近乎于侮辱了。如果不是顾虑到梁评委的身份地位名望，估计已经有人控制不住破口大骂。嗯，至少在心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在问候梁评委祖宗三代。
“老梁啊，你这臭脾气，也不注意场合。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儿。”
就在这时，一个眉须很长，头顶很亮的老人，走出来责怪一句，算是打了个圆场。
现场的气氛，微微的缓和几分。
他走到巨幅照片旁边，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稍微打量片刻，语气也有几分叹息：“布景的人，心真大啊。”
“是心大，还是野心勃勃？”
梁评委微笑道：“或者是胸有沟壑？”
同样一个意思，但是换了措辞，语意去不同了。
亮顶老人笑了笑，居然点了点头：“当然是格局的问题，难得有几分大气魄……”
听到这对话，众人的反应不一。有人稀里糊涂，有人若有所，不同的反应，也代表了他们的……智商。
是的，聪明人反应过来了。毕竟梁评委，以及其他人，在对话的过程中，其实也透露了一些线索。
只不过这些线索，比较零散、破碎。再聪明的脑袋，也需要一点时间，把散碎的线索，重新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环。
再之后，真相大白。
“悬崖……”
一个人按捺不住，声音在颤抖：“其实在海岸边上，根本没有什么悬崖，这也是布景。或者说……悬崖其实是……”
“沙雕！”
几乎是同时，也有人失声叫道：“悬崖是沙雕，硕大无朋的雕塑。不对……还有……”
“海岸线上的礁石，以及边上的树，还有天上的光源！”
一个人浑身战栗，嘶声道：“这些也都是布景，特别是看似非常自然的光源，肯定是以无数灯光仪器，从天空中照落下来，模拟出太阳的光线……所以……”
“这是晚上。”
又有人补充道：“或者说这是太阳下山之后，那么短暂的时间，黄昏的余辉未尽，天空还白亮。无数聚光灯取代了太阳，照亮了一片海域，再瞬息抓拍！”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刻，海花浪涛才会这么雄浑……”
第251章 浅水养不了大鱼
“在白天的时候，哪怕海风再大，浪花也不会这么湍急的，只有等到晚上了，受到月亮的影响，潮汐才会暴涨。”
那个人分析起来：“黄昏时刻，浪涛在酝酿着力量，才会产生着动与静均衡的场景。”
“拍摄这画面的人，肯定是观察了很久，才确定在这个时间段，捕捉这精妙的一瞬间，摄入镜头中。”
“当然，日落的时候，光线已经不足了，拍摄出来的场面，肯定有些昏暗、朦胧，不够清晰。所以他弄了一个人工太阳，照亮了海域，以至于照片画面，出现了一层虚幻感。”
这人叹声道：“再加上，海岸上的悬崖、阶梯，以及在灯光的渲染下天空云气，无一不充满梦幻气息。”
“如果这一切，都是布置的景观，那么制造场景，拍摄这张照片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说话之间，他转看向了娄坚，眼中有几分不屑之色：“你们南海画室，是不是请了外援？”
娄坚先是一惊，有点儿心虚，紧接着他一怒。
这话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南海画室吗？要知道，他们南海画室的成员实力也不差。
虽然不能与白叶相比，但好歹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再说了，布景而已么，他们也参与其中的好吗。哪怕只是打了个下手，帮忙搬运东西……
咳，总而言之，这人就是嫉妒。
娄坚定了定神，露出一点得意之色，傲然道：“请什么外援呀，这是我们南海画室的作品。”
反正白叶说过了，他不在乎署名权，那作品自然可以挂在南海画室的名下，成为画室的招牌。
那人冷笑，反问：“南海画室就这么多人，你说说看是哪个的作品？”
“当然是……”
娄坚眼睛一转，就有了说辞：“集体创作的不行啊。”
“……”
对于这话，那人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他还想追问下去，然而这时候有评委开口了，制止这没营养的对话。
“别争执了，作品是谁创作的，并不是重点。”
那个评委沉声问道：“关键是……作品中的场景，到底有多么天然的成分，具体有多少事物是布景。”
“嗯嗯……”
其他人纷纷点头。毕竟他们听说，连悬崖也是布置出来的，这是不是有点夸张？
在一双双眼睛的关注下，娄坚心潮有几分澎湃。这是他向往已久，成为焦点中心的感觉，风光得意。
不过幸好，他得意的时间，也不长。
因为在他旁边，已经有画室成员，开口确定道：“没错，一切都是布景，不管是悬崖，还是阶梯，包括你们看到那一段，十分平坦的海滩，都是特意布置的结果。”
“为了拍摄，海岸一角的美景，我们至少搬运了十几吨海滩，才铺成了一片海滩。高高的悬崖，更是以土石为骨架，再披上了伪装的材料，然后修建阶梯……”
年轻的画室成员，兴致勃勃道：“全部的工程，至少耗费了上百万元，才勉强得到满意的效果。这也是由于，时间比较仓促的缘故，不然的话，还有可能继续增加投入……”
咝咝声音，在一些人口中发出。
就算心里有了准备，也难免抽起了凉气。花了上百万，只是为了一张照片，是不是太……亏了？
要知道，雕塑展的宣传海报方案，最终确定了名单，得到的报酬才十几万而已。
砸上百万，只换回十几万，简直就是血亏，得不偿失。
脑子有坑，才会这么干吧？
一些人的目光，立即变得诡异。只是为了讨生活而已，何必这么拼呀？再说了，南海画室这么有钱，还和他们争这活干嘛？
太不要脸了……
至于图名？嘿，一个雕塑展的海报，哪怕是国际有名的展览海报，又会有几个人关注？
多少人看了海报，转眼就会遗忘了。就算是业界人士，恐怕也懒得打听，这是谁做的海报。
所以呀，不图名不为利，还倒贴钱，要当圣人吗？
这样破坏规矩，人人得而诛之。另外两个团队的成员，纷纷朝娄坚等人怒目而视。
一些评委也面面相觑，没有想到这个布景，居然这么花钱。不过他们研究了下，发现如果真要实现，照片中的效果。
一百万或许不够花。
值得……
一个评委叹道：“梁兄，你是对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大型雕塑的一种。”
雕塑的本质，从来不在于材料。所以在现代社会，才会有各种新奇形式的雕塑出现。
比如说，冰雕、菜雕什么的，一样是艺术。
所以用沙子制作雕塑，肯定不是什么问题。最大的缺陷，无非是沙雕易松散，不好保存罢了。
问题在于，对于一帮雕塑家而言，雕塑之美从来不在于它的保存时间长与短，而是在于它的表现形式。
或者说，雕塑的艺术性、感染力。
单纯从照片中，一帮评委见微知著，轻易判断出布置景观的人，在艺术上的造诣肯定不低。
到底是谁？
几个评委对视一眼，他们是知道南海画室的，正如同另外两个团队认为南海画室请了外援一样。
他们也确定，南海画室的成员，再怎么灵感爆发，有了这伟大的构思，也实现不了。
浅水养不了大鱼。
小小的画室，要完成这么大的手笔，就算砸光全部的资源，也不可能顺利完成。这不是偏见，而是残酷的现实。
一百多万呀，谁掏这个钱？
娄坚？
成员？
几个评委摇头，这不可能。
但凡有这个钱的，谁还会窝在南海画室，早到内陆广阔的天地去发展，去追求梦想了。
当然，哪怕大家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是几个评委，也保持了沉默，没有追究的意思。
因为这时，有人开口道：“好了，既然南海画室的代表，已经讲完了创作的历程，那么轮到另外的代表了。”
这人的目光，在两个团队身上扫视，问询：“你们谁先说？”
“……他！”
两个团队的代表，看了对方一眼，就不约而同指向对方。
他们又不傻，已然萌生了怯意！
第252章 一鸣惊人
再怎么胆怯，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避免。
两个团队的代表，经过了友好的协商，热情的推让之后，最终在一个黑脸评委的呵斥下，轮番上台演讲。
至于结果……
大家心里明白，其实结果已经注定了。
不久之后，面试结束了。在一个评委宣布结果之后，另外两个团队表情灰暗，匆匆而去。
只有南海画室的人，一个个笑颜灿烂。
他们……成功啦。
评委会最终决定，采用了他们的设计，作为这一次雕塑展的宣传海报。这意味着他们没有辜负这些日子来的努力，辛苦的付出总算得到了回报。
在这些人欢笑的时候，一群评委微笑注视。
过了片刻，其中一个评委，才慢声问道：“小娄，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海报的设计，到底是谁的手笔了吧？”
“……咳！”
娄坚笑容一僵，旋即若无其事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么，这是我们集体创作……”
“行了，不想说就算了。”
一个评委摆手，又问道：“布景呢，总该告诉我们，在什么地方吧。难道说，连这个也不能透露？”
“啊……”
娄坚眼珠一转：“当然不是……只不过，这个合同。”
他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文件。一个评委被气笑了：“……你啊，还担心我们会耍赖吗？”
“不敢，不敢。”
娄坚笑容可掬，和顺的态度中，又带着一些坚持。
没辙，评委会立即签了文件，还盖上了公章，甚至还把征集海报设计方案的奖励，直接打进了南海画室的账号上。
娄坚才心满意足，告诉了他们地点……
第二天。
天蒙蒙亮，许多上班狗，在闹钟的催促下，不情愿地在被窝中爬起来，匆匆洗漱，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上，买了包子馒头豆浆，一路气喘吁吁冲向了公交站，等候公车的到来。
才到车站，咬上一口包子，啜着一口豆浆。就有人注意到了，今天公交站上的广告牌位上，与昨天有些不同。
有人记得昨天的广告，还是无痛x流，到xx医院啥的。但是在今天，大大的广告位上，却是一幅精美的海报。
一群上班狗看到了，有人一扫而过，十分的冷漠。也有人注意到了漂亮的画面，以及飘逸的文字……海岸雕塑展！
时间地点主题，一目了然。
乍看之下，有兴趣的人，多看了两眼。没兴趣的……公车一来，就争先恐后，挤上了车子，随着一路摇晃，抵达目的地，上班。
然而当上班狗，来到了公司写字楼下。在大楼的广告屏中，又闪现了巨幅海报。海岸雕塑展的介绍，逐字滑过……
哪怕没有注意到广告屏。
但是一进入写字楼电梯，在电梯的电子屏中，也有小小的海报，以及甜美女声，宣传推广雕塑展。
有完没完……
上班狗怒了，匆匆走出电梯，来到了公司，打卡进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在靠窗的位置，斜眼一望……
窗外有巨大的热气球飘浮天空。
气球下长长的幅条垂落，庆贺海岸雕塑展顺利举办等字样，就是这么浮掠而过。
行了，这下子整个城市，数百万人都知道这事了。海陆空轮番轰炸下，不可能有谁忽略过去。
一时之间，喜欢看热闹的，自然是议论纷纷。
另外还有人，恍然大悟……
“也难怪，最近多了许多外国人。之前我还在纳闷，又不是旅行的旺季，怎么来了这么多老外。现在总算明白过来，敢情这些人是为了参加这个什么雕塑展……”
“展览好看吗？什么时候举办？有空的话……”
“我请你去看。”
情商高，机灵的，趁机约人。
“一起啊……”
在纷杂的议论中，也有一些人比较关注海报。
比如说陈大器，还有艾米两个人，现在他们站在海边。在他们的身后，也有巨幅的海报悬挂。
长十米，高六米的海报，仿佛一堵墙壁。
或者说，海报就是挂在墙壁上，与墙体融为一体。只要有人在海边走过，基本都可以看到海报。
有人关注海报的内容，也有人注意海报的画面。
陈大器就是其中之一。
在看到海报的一瞬间，他呆了一呆，愣住了有点失神。他知道白叶的计划，自然明白海报的作者，不出意料的话，肯定是白叶。
一个大画家，懂设计海报，不稀奇。
或者说，以画家的审美，去构造一幅海报，这是大材小用，杀鸡用了牛刀。所以对于海报营造出的，完美的构图，梦幻般的意境，他更不觉得奇怪，反而认为这是基本操作。
要是没有这种惊艳感，他肯定会怀疑白叶是不是偷懒了，随便搞个作品糊弄人。
不过在觉得惊艳的同时，他又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陈大器仔细欣赏海报，驻足端详了好久，却始终想不出来，画面中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是一种直觉，如魂牵梦绕，让他有点儿不爽。
就如同昨晚，做了一场无比逼真的梦。但是事后梦醒，却怎么也想不起具体情景来了。
有点烦躁，又有点遗憾……
同时又怀疑自己，到底做过梦没有。
所以陈大器也在怀疑，他觉得这海报有问题，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疑神疑鬼？
就在这时，艾米笑着说道：“陈，这海报是不错，不过我相信，你的作品更棒。”
陈大器这才回神，眼中透着自信：“你说的对，我也很有信心，在这次雕塑展中，一鸣惊人。”
“是的，你会全球瞩目的。”艾米鼓励，眼眸温柔，沁着春水似的波澜，让陈大器飘然欲醉。
两个人相视而笑，然后并肩而行。在阳光下，两道身影慢慢重叠，仿佛要融合在一起。
在好久之后，才慢慢分开，挥别而去。
时间在流逝，爆发式的推广、宣传，也意味着海岸雕塑展即将开始了。城市的居民、百姓，感受最为真切。街道变整洁了，垃圾开始分类了，游客也越来越多……
终于有一天，巨大的礼炮喷向了天空，炸起了繁花烟火。
这意味着……
万众期待已久的海岸雕塑展，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253章 名利场，先声夺人？
“好热闹啊。”
白叶与林羡鱼，来到了雕塑展举办的海滩。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人山人海的场面。
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基本是黑压压的人头。上万人的聚会，喧嚣之声与海浪声混杂，滚滚如雷。
游客，大量的游客，除了本地人以外，还有许多外国人掺杂在其中，五湖四海的语言交汇，形成了阵阵声潮。
最关键是，在绵长的海滩上，还有一个个大型事物，被厚厚的布包裹起来，错落地分布。
那些东西，就是大型雕塑。只不过需要保密，在没有正式开始雕塑展之前，不能公开。
几十个大型雕塑下，都有保安守卫。他们拉起了警戒线，挡住了好奇的游客，不让他们靠近雕塑。
一群游客只能凭借经验、感觉，揣测雕塑的具体模样。事实上，哪怕被东西遮掩，雕塑的轮廓还是大致勾勒出来。
就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更勾起了大众的好奇心，让他们纷纷以为谜，逗个乐子赌上一把。
猜对了请客，猜错了付钱。
在众人兴致勃勃，琢磨着各个雕塑的模样之时。冷不防，一阵惊呼之声，在一个方向涌来。
许多人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大型雕塑，可能是意外，又可能风大，反正遮盖在雕塑上的帘布，忽然坠落了下来。
巨大的雕塑，顿时映入大家的眼帘。
提前公开了结果。
这样的意外，也算是惊喜吧。反正在场的众人，纷纷发出欣喜的惊呼叹声，然后抬头观望起来。
噫……
巨大的雕塑，犹如十几层楼那么高。对比之下人类是那么的缈小，却建造了壮观的事物。可以说，这也是大型雕塑存在的意义，让人去思考，人类与工业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海岸雕塑展，最初的本意，就是这个。
只不过后来，随着雕塑展的规模不断扩大，声名也跟着增加，在国际上也有了立足之地，才导致了雕塑展的商业化元素，越来越浓厚，让普通人当成了欣赏玩赏的节目。
只是参与雕塑展的雕塑家，却从来不会忘记初衷。比如说现在，映入大家眼帘的雕塑，就是工业化产物的代表。
那是一尊铁人。
确切的说，是以无数钢丝，束成了肌肉纤维，然后组合成一尊壮汉模样的雕塑。
雕塑的造型、表情，十分的动态，栩栩如生。
最让人震怖的是，铁人的身躯，特别是肝脏的位置，那是以大量废弃垃圾堆叠而成。“它”看似威风凛凛，呈单膝跪地，微蹲的姿势，又给人有几分挣扎的痛苦感。
乍看之下，普通人最多惊呼，看个热闹，感叹钢铁壮汉真大，充满了压迫的气势。
但是一些艺术评论家，在看到了铁人的细节之后，脑海之中顿时浮现了各种感想。觉得这一尊铁人，蕴含了丰富的内涵。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恐怕他们也要打开笔记本，直接撰写评价文章。
内容写不了，却不妨碍他们，掏出了笔纸，记录自己的灵感。
“超现实主义的美感。”
“凝固与传统工业文化的记忆。”
“工业废弃物唤醒城市之光。”
一个个标题，在艺术评论家的UU小说，散发出光采。不出意料的话，这些文章当天就会发表。
不要以为，评论文章就不需要时效性。拖延或等雕塑展结束再见报，那大牌的待遇。
普通评论家，肯定要蹭最新鲜的热度，让大家先入为主，有了深刻的印象，才可以让自己在行业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名声荣誉，就这么来的……
一些评论家，想到了这里，不禁抬眼再次观望巨大的雕塑。他们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巨大的雕塑，提前亮相真的只是意外吗？
为什么，别的雕塑遮掩布没掉落下来，就它忽然掉落了，而且还掉得这么干脆利索……
不要觉得，这些人是小人之心。要知道在名利场上，再多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也十分的正常。
毕竟“存在”，就是“合理”。几乎每一年，都有一些“人力不可抗拒”的意外因素出现。
举办方已经尽力避免了，奈何……再严防死守，也抵不住人心鬼蜮啊。哦，或许……也有那么一丝丝……乐见其成。
毕竟雕塑展，也需要一定的热度、话题性。只要不过线，举办方当然希望，雕塑展可以空降几天的头条。
总而言之……
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朋友。
当然，不点破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在发现了人群中的骚动之后，举办方也随之从附近的指挥中心走了出来。
探明了情况，一些人顿时觉得恶心，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以他们的经验、阅历，以及对人心人性的把握，哪里不清楚这所谓的“意外”，八成是故意的。
先声夺人……
一个老头目光一凛，有几分威严之色：“谁的雕塑？”
这事在明面上，肯定不会严肃处理。但是在私底下，他决定教育一下对方，让对方明白什么叫做分寸。
出风头可以，但是有些事情，做了必须付出代价。
得与失，这是守恒法则。
凭白得了好处，在另外的方面，就等着吃亏吧。
比如说……最终的评分。
盘外招是吧。举办方偏偏不允许，海岸雕塑大奖，落在动用了小心思的人身上。
这就是平衡！
老头盘算，有了决断。与此同时，工作人员，急忙上来汇报：“这是……白叶工作室的雕塑。”
“白叶……”
一瞬间，举办方愣住了，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旁边老头身上。邓少英错愕，感觉有点坐蜡。
为什么，偏偏是白叶？
他有些不信……
以白叶的实力，需要这样干吗？
邓少英惊疑，脸色变幻，阴晴不定。但是很快，在众人异样的目光注视下，他觉得无名火起，气冲冲道：“去……把白叶叫过来。”
这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众人收回目光，又觉得理所当然。
雕塑展还没正式开幕呢，白叶就搞出这么一招，这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自然要训斥一番……
第254章 背锅
在海岸边上，白叶与林羡鱼，也看到了这一幕。
在幕布掉落下来的瞬间，白叶也愣了一愣，他自然知道，巨大的铁人雕塑，那是陈大器的手笔。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幕布居然意外掉了下来。不过看情形，似乎是福不是祸呀。毕竟看游客的反映，好像对于巨大的雕塑，也充满了认同感，很欣赏的样子。
白叶没有那么多的龌龊心思，单纯觉得这场意外，有一个比较美好的结果，这也不算差。
可是过一会儿，他就发现了不对。
一群人匆匆而来，尽管表面上毕恭毕敬，客气请他去指挥中心，表情却有几分异样的神色。
“为什么？”白叶问询。
这些人不说话，只是请他过去一趟：“邓老要见你。”
邓少英有请……
就算白叶感觉有什么不对，也不得不跟去。不过在临行之前，他示意林羡鱼去找陈大器。
一种直觉，让他感觉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一到指挥中心，才见到了邓少英，对方就劈头盖脸道：“白叶，你在搞什么鬼？哗众取宠，耍小聪明，有意思吗？”
“啊？什么……”
白叶愣住了，心念百转间，脸上尽是迷茫之色。这迷茫，三分假，有点装。但是七分，确实是真的。
他确实搞不清楚状况。
“还装傻。”
邓少英怒其不争：“开幕式还没开场，各级官员还有国际友人，还没抵达现场，你就搞出这么一出，是不是觉得自己飘了，可以无视规矩秩序，我行我素？”
在邓少英看来，艺术家在创作艺术品的时候，可以无拘无束，不受任何的限制。但是当完成了作品，回归到社会属性的时候，就应该按规矩办事。
如果有谁真的什么也不在乎，那又何必参加海岸雕塑展。
真的淡泊名利，一心追求艺术大道，沉醉在自己的艺术世界，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就别参展啊。
人啊，总归是群居动物，有荣誉的追求。既然有所求，那么就该老老实实，在这个框架内行事。
说句不好听的，孙悟空大闹天宫还有五百年监禁呢。但是一路上有后台的妖魔鬼怪，基本没死几个，轻轻松松脱困。
这说明什么问题？
本事再大，不讲规矩，在劫难逃。
更何况，邓少英也不理解。别人搞盘外招就算了，那些人心里也清楚，自己参展多半是陪跑，不甘心弄点邪门歪道的招术，吸人眼球很正常。
但是白叶不同呀，他可是种子选手，大奖候选人之一。
这种情况下，搞什么小动作呀？自以为得计，其实是损失惨重，败坏了专业评委的好感，得不尝失。
何苦，何必……
所以邓少英很生气，才一番怒斥。
白叶听懵了，才仔细回味过来，有几分理解，明白了邓少英的维护之心。毕竟对方骂了之后，旁边一群人，也不好指责了吧。
不仅他明白，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阴沉着脸。
聪明的人，已经从邓少英的态度、言辞中，品出一些意味来。
骂过之后，相当于罚酒三杯，直接忽略这事？
想得美……
瞬时间，旁边一个老头，站了出来笑眯眯道：“老邓，不要骂了，年轻人嘛，不懂事很正常。教训两句，多磨砺几年，自然就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
白叶是谁？
在场众人没有不知道的，他们心里很清楚，白叶在这次雕塑展中，不仅是大奖的人选，更是内定的冠军。
因为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有数。
虽然说这个海岸雕塑展，那是面向国际的活动。但是由于举办国家的不同，大奖冠军的选择，自然偏向于举办国。
这也算是国际上，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那么这一届的荣耀，舍白叶唯谁？要名气有名气，要实力有实力，在公众的影响力，更是碾压了行业的许多人。
所以这次雕塑展上，就算还有几个本国雕塑家参加，一帮评委心里也有数，上头最钟爱的，肯定是这小子。
没办法，谁叫在同等的条件下，白叶更年轻呢。
喜新厌旧，这是人类的共性。
如果行业中来来回回，都是熟悉的面孔，这对上头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相比之下，有新面孔的出现，这是政绩啊。
就是由于在他们的关心爱护下，行业勃勃发展，如雨后的春笋诞生了大量的人才……
这样的总结报告上交，是不是会得到夸奖？
就是明白这个道理，几个老头也不打量和邓少英争，甚至默认了对方推动白叶上位的事情。
然而……
情况有变，就怨不了他们啦。
另外一个老头，也及时附和道：“老黄讲的对，玉不琢不成器，要允许年轻人犯错误嘛。”
“就是……”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发声，准备钉死白叶。
错了就是错了，以后改不改无所谓。反正在这个场合出错，一定要承受其中的后果。
邓少英闻声，也更愤怒了。他怒白叶不争，更怒这些人不给面子，居心不良。把白叶搞下去了，他们支持的人，才有可能上位。
争权夺利，无耻……
在纷扰中，白叶皱着眉头。千夫所指，他也不好解释。毕竟这件事情，他压根不知情，是陈大器在负责。然而这种情况下，就算道明了真相，也有甩锅的嫌疑。
他无奈，有点像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
他能怎么办？
认了呗。
就当白叶，准备低头认错，实力背锅之际。
陈大器匆匆杀到，零星听了几句，就匆匆开口道：“不是的错，这是我的责任。”
“嗯？”
几个老头转身，瞥了一眼。
这谁呀？
不认识。
毛头小子，不用理会。
几个人默契，立即收回了目光。毕竟正事要紧，一定要速战速决，把这事定性了，免得对方翻盘。
“大器……”
邓少英眼睛亮，找到了突破口：“幕布是你搞掉的？”
在他印象中，陈大器是干杂活的，给白叶打下手。那么在这个过程中，不管他是真疏忽了，还是承认自己的疏忽，都无关紧要。反正就要一个借口，背锅的借口……
第255章 我退出好了
相关部门的临时工，明星团队下的助理，老板办公室的秘书，这些都是固定的背锅对象。
那么再在其中，添加一个雕塑家的打杂小工，也说得通吧。
总而言之，不管这事是不是陈大器的责任，反正他自己愿意背上这口锅就行。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有转圜的余地。
有前途。
邓少英瞥了陈大器一眼，有几分赞许之意。
另外几个老头一看，心里肯定不乐意了。推个无名小卒来背锅，哪有这样的好事呀。
“你是白叶工作室的成员吗？”
一个老头斜眼道：“这是白叶的作品，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犯了错误，也不能推卸责任呀。”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就算是底下人犯了错，他作为领导者，也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旁人深以为然，立即附和道：“蛇无头不行，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反过来说也成立。士卒出了问题，难道不是领头的管理能力不行吗？管理团队，做人做事就该考虑全面……”
在几个人落井下石的时候，又有一群人赶了过来。毕竟巨大的雕塑，矗立在海岸上，想让人忽略也难。
特别是围观的人群，一个个惊呼、感叹之声。这对于一些雕塑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好事。
说好一起亮相，现时揭开幕布的，现在有人提前，吸引了大量的关注度。他们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受到了冒犯。
所以现在，一群雕塑家汇聚而来，兴师问罪。
一走近，就有个中年人，先发制人道：“几位老先生，你们都在呀，这样最好不过了。我就想问一声，雕塑展是不是正式开幕了？”
“对，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那个雕塑是不是举办方刻意的安排，给大众的惊喜……”
一群人说话客气，但是责难的意思也很明显。
好助攻……
旁边几个老头笑了，觉得这些雕塑家，真是来得及时。当下一个老头不等邓少英开口，就抢先道：“诸位稍安勿躁，关于这件事情，我们也不想的，在商讨之中，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什么交待？”
还是那个中年人，脸色有几分不虞：“几位老先生，我们是受到了邀请，千里迢迢来此共襄盛举，也不贪图什么名利，只是希望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这样的要求，不高吧？”
“不高，不高……”
“肯定不高……”
几个老头安抚，目光看向了邓少英。
意思很明白，众怒难犯，怎么解决这事，就要看邓少英这个艺术总监怎么决断啦。或者说，让举办方的高层亲自出马，料理此事。
两个选择，让邓少英纠结，左右为难。
陈大器开口，他的目光有几分黯淡，语气却很坚决：“院长，这真是我的问题……与白叶无关。”
“你说无关，就没关系吗？”旁边有人冷笑道：“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拆穿就没意思啦。”
有些锅，不是想背就能背的，要看别人乐不乐意让你背。
一群人直接掠过陈大器，把矛头指向了白叶：“对于这次的‘失误’，你有什么解释吗？”
失误是重音，意味深长。
白叶眉头一挑：“我没有解释。”
这事，也没啥好说的，他搞不清楚状况。无非是背锅、负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转头，看向了远处的雕塑，以工业废弃品铸成的巨大的铁人，坐落在宽阔的沙滩上，底下是滚滚人潮，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雕塑，在工业化蓬勃发展的今天，本身就具备了极深的人文历史价值。陈大器能够创作出这样的作品，白叶替他感到高兴，自然也不介意背负一些骂名。
网上骂他的人还少吗？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白叶无所畏惧。
他无视旁边众人，转身拍了拍陈大器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干得不错……”
“白叶！”
旁人见状，自然是咬牙切齿，误会了。
在他们看来，白叶对于自己耍心机手段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对大家的最大蔑视。
不反思自己，还沾沾自喜，不可饶恕。
一瞬间，一个老头冷声道：“白叶，你太过分了。你把雕塑展当成了什么，过家家的游戏吗？”
“俗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旁边有人搭腔道：“一些事情可以越界，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坚持底线，不能逾越半步。”
“那我退出好了。”白叶轻描淡写道。
“你……”
听到这话，众人愣住了，似惊似喜。
说实话，他们也没指望，能把白叶怎么样。毕竟他们心里清楚，上头对于白叶的器重。一点小问题，多半扯一扯皮，然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终不了了之。
但是没有想到，白叶居然这么年轻气盛，受了半点激。一冲动之下，就口不择言，选择了退出。
有些话一出口，收回来就难了。不少人眼睛大亮，才想坐实这事，却晚了一步。
因为这时候，邓少英勃然大怒，抢先呵斥道：“白叶，不要耍性子胡说八道。刚才老黄说的对，这不是游戏，不能任性胡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邓少英吹胡子瞪眼，指着浩荡的人群道：“这是国际性的活动，你想在外人面前丢脸吗？”
这话不仅是说给白叶听的，也是讲给其他雕塑家听。也算是一种暗示吧，让大家收敛一些，注意团结对外。
至于管不管用……
邓少英眼睛余光一瞥，心里忍不住叹气。
人心啊，在利益面前，什么国家大义，从来不是第一位。再说了，这事也没上升到那个高度……
不过他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在他的训斥下，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一片默然。
但是瞬间，陈大器一咬牙，沉声道：“院长，我说的是事实，那个雕塑是我的作品，与白叶无关。”
哎？
众人愣了下，就听陈大器继续道：“事实上，从一开始雕塑展的事情，就是由我来负责。从作品的构思，再到材料的选择、采风，包括组装、完成，都是我亲力亲为，从来没有经过白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