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错误的决定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微妙。
自己重视的，却被人家弃之如敝履，换谁也不爽啊。反正现在，杨超就是这样的心态，白叶不想看，他偏要对方欣赏自己的大作。
不看还不行，杨超堵住了对方的去路，直接把文件夹打开，恨不能把设计图稿，塞入白叶的眼睛。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事实上他只是把方案摆在了白叶面前而已。
或许杨超也希望能够得到白叶的认同吧。
毕竟在他看来，陈桂朝这种富豪，懂什么建筑设计呀？相比之下，白叶可是有名气的艺术家，更有审美的眼光。
现代建筑设计，也属于美学的范畴。
不过每个人对于美的理解，自然也存在了差别。比如说一些土豪的豪宅装修，风格十分的华丽，金碧辉煌，在常人看来肯定有些庸俗。
难道说土豪不知道，这种装修庸俗吗？
也未必。
只不过他们觉得，这种浮夸的风格，可以彰显自己的财力。毫无疑问，这种粗暴的装修，可以直截了当告诉大家，自己不差钱。
可以说，这是门面。
在做生意的时候，合作的伙伴，自然对这种土豪，多了几分放心。
这就是庸俗的好处。
但是学校的设计，自然不可能庸俗。
不管陈桂朝怎么强调，一定要让学校营造家庭的氛围。然而学校毕竟是学校，学校的主要职能是什么，绝对不能忽略。
一些设计师，就是淡忘了学校的功能，真把建筑设计成大家庭模样。
陈桂朝一看，就直接否决了。
他又不是老糊涂，自然清楚教育改变命运的道理。再怎么心疼家乡孩子，也不可能真让他们放纵，只顾玩耍享乐，长大沦为废人。
他可以照顾一时，却不可能养一辈子呀。
一些设计师，没理解他的苦心，也难怪被否决了。
方案近在眼前，白叶还是看了一眼。一瞬间，他就可以确定，杨超的设计，显然明白陈桂朝的深意，把教育与温情，结合得很好。
白叶有点惊讶，杨超的设计，可谓是别出心裁啊。
从效果图来看，建筑不是学校，反而像是一栋大厝。
所谓的厝，在闽南语中，一般用来表示具体的居住地。不过在外人看来，厝是指闽南地区的一种古宅，一种比较有特色的古老宅院。
砖木石瓦结构，风格十分的鲜明。
在杨超的设计中，大厝式的建筑，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自然是课堂，布局类似于四合院，大门走入正面是正昔，左右两边是厢房，中间种植花草树木。
杨超解释道：“不管是正昔，还是厢房，其实都是楼。具体容纳多少学生，可以适当的增高，十层八层，上百间教室，都不是问题。”
“嗯。”
陈桂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在教学楼的后面，就是学生宿舍、食堂区域了。
其中走廊穿梭，衔接亭台楼阁，除了假山、池塘点缀以外，一些锻炼的机械，也巧妙地散布于其中，让学生休息之余，还能锻炼身体。
这样的布置，深得陈桂朝之心。
至于第三部分，就是教师的起居区域啦，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不过布局宽敞讲究，也不失淡雅的书香气息。
“这是我从古厝，得到的灵感。”
杨超进一步解释：“要知道，闽南的许多古厝，往往不仅是房屋那么简单，另外还结合了教育与祭祀的习俗，可以说古厝是三位一体的建筑形式。”
对此，陈桂朝没有疑问，毕竟他很清楚，闽地一些达官权贵的大厝，不仅是壮观华丽，让自己享受的同时，也不会忽视对家族子弟的培养。
所以厝内，一般设了私塾课堂，另外还有宗祠的存在。
居住、教育、祭祀，三位一体。
这是古厝的特点。
杨超就是汲取了其中的精髓，又经过自己的修饰之后，形成了一个新的建筑形式，非常符合陈桂朝的需求。
这是一种化用，效果可谓是拔尖。
毕竟对于陈桂朝这种年代的人来说，古宅大厝或许是他的童年记忆。不管是设计理念的吻合，还是情怀上的加成，都让他怦然心动。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看到这个设计，就想违背与白叶的约定。主要是他觉得，有了这个设计，也不需要再多此一举，让白叶帮忙啦。
只是顾虑陈侃的情面，才没有直说而已。
当然，如果是白叶识趣要走，他也乐见其成。
与此同时，杨超看着白叶问道：“我的设计怎么样？”
“不错。”
白叶打量片刻，也没有昧心贬低，不过他也不会盛赞就是了。
“我现在看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感觉白来了，白叶也懒得逗留，绕行两步招手道：“大器，还愣着干嘛，走吧。”
杨超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冯伦悄悄阻止啦，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要适可而止啊。
“慢走啊，有空再来玩。”
陈桂朝让管家送一送，他自己则留下来，兴致勃勃拉着杨超，探讨、完善设计的方案，提了一堆要求。
杨超记下来了，表示会认真考虑，适当地添加。
一时之间，可谓宾主尽欢。
“对了……”
忽然之间，陈桂朝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道：“你们跟我来。”
说着，他把两个人，带到了书房。
“随便坐。”
陈桂朝示意了下，就转身走到一个书架底下，费力地摸索着什么。过了片刻，他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笑眯眯走来：“杨超，我这里有一本，介绍闽南大厝的书，里头有一些经典的样式，你看能不能融合到建筑中。”
他走到书桌上，才想把书籍搁下，冷不防愣住了。
只见桌面上，有一张白纸。
纸上，以铅笔勾勒了清晰立体的图案，就仿佛一幅画。或者说，这是一张完成了大半的设计图，上面标明了具体的数字，以及一些方程式。
陈桂朝看不懂数字与方程式，但是眼睛没瞎，对于纸上的立体图，还是一目了然的，所以他直接呆住了，有几分失神。
慢慢地，他的脸上，涨起了红潮。
依稀之间，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第167章 后悔也晚了
“陈老，你要添加什么？”
这个时候，杨超也走了过来，他的视线一转，自然也看到了桌上的图纸。本来他也只是不经意的一瞥，紧接着他就愣住了，呼吸有点急促。
他和陈桂朝一样，先注意到设计图的外观，以及各功能区域的划分。不过相比陈桂朝，他是专业的，看得更加的深入。
比如说，他发现很多数据，以及方程式是空缺的，也忍不住计算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扑了过去，挤开了陈桂朝，再抄起了旁边的铅笔，不声不响计算起来，打算把空缺的数字填完……
陈桂朝哎哟一声，差点没摔倒。幸好旁边的冯伦，眼疾手快把他挽住了。不然的话，他肯定要遭点罪。
“……杨超。”
陈桂朝没说什么，冯伦却担心他生气，立刻怒喝道：“你疯了么，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改啊。”
杨超充耳不闻，埋头苦算之中。
冯伦还在再吼，却被陈杜朝阻拦住了，“不要急，我没怪他，让他继续研究。”
“陈老，这……”
冯伦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陈桂朝苦笑，自嘲道：“放心，朝秦暮楚的事情，我才干了一回，还能干第二回吗？再干下去，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冯伦嘴唇动了动，带着一点干笑，沉默不语。杨超是他学生，哪怕是青出于蓝，距离胜于蓝的境界，还差四五分火候呢。
既然杨超沉迷于图纸，自然说明了设计图的吸引力。
对此，冯伦这样的老江湖，心里也有数。更何况刚才的惊鸿一瞥，更让他确定了桌上的设计图，那是为陈桂朝心目中的学校，量身定制的方案。
公允的说，那设计方案，与杨超的方案相比，可谓是不相上下。
好吧，杨超是他的徒弟，他难免偏袒了两分。事实上他也觉得，桌上的设计方案，似乎更胜一筹。
原因很简单，桌上的设计图，学校是一个和谐的整体，紧紧扣准了主题，也就是陈桂朝要的美满大家庭的构想。
要论情怀，建筑的模样，尽管不是大厝的造型，但是比起大厝，也同样具有陈桂朝十分熟悉的家乡情结。
更何况，相比杨超的设计，桌上的图案方案，实施修建起来，或许更省时省力。
总而言之，这方案不敢说吊打，但是整体来说，完胜杨超的设计。
也难怪冯伦担心陈桂朝会反悔。
毕竟他也琢磨出来了，这一张图纸肯定是出自白叶之手。
尽管他不知道，白叶为什么没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恐怕连陈桂朝也不知道，这设计方案的存在。要不然，陈桂朝不可能，在客厅的时候含糊其辞，以至于激怒了白叶，致使对方含恨而去……
激怒，含恨。
自然是冯伦的脑补，他觉得这比较合理。
毕竟有才华的人脾性不好，骨子里充满傲气，在所难免。要怪只怪陈桂朝不信任对方，连解释的时间都不给人家。
也正是这个原因，冯伦才怕陈桂朝又出尔反尔。
不过瞧架势，陈桂朝后悔也晚了，他一脸苦涩之后，转头道：“冯伦，如果我告诉你，我今天早上才接触那个白叶，然后中午带他回来，让他观看一些资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画了这张设计图，你信不信？”
“什么？”
冯伦满脸怀疑：“陈老，你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说笑的心思？”
陈桂朝叹了口气，“按道理来说，他看了资料，肯定要去闽南实地考察，然后再思索怎么设计，有了主意再来跟我商量……”
“一来二去，隔三差五，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才有定稿吧。”
陈桂朝喃声道：“为了这事，我已经拖了一两个月了，恰好杨超的设计方案，也非常符合我的心意，所以不想再等下去，谁知道……”
他长长一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啦。他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白叶就有了灵感，甚至于把设计图画了出来。
如果刚才，他再保守一些，更讲究一些。
或许就……
陈桂朝摇头，他毕竟不是普通人，非常清楚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不可挽回。
他心中有数，从开始的答应，再到后来的婉拒，伤害的不仅是白叶的面子，对于陈侃来说也是丢脸的事情。
就算他拿极西天马，堵住了陈侃的嘴，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对方才默认了这事。
但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有些事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再次反复的结果，就怕白叶没能回心转意，连杨超这边也觉得是一种羞辱，跟着甩手不干。
那个时候，真的是两面不是人啦。
陈桂朝坐下，喝了杯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在商场博弈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策过。或者就是觉得，这事不是在做生意，以至于失去了谨慎之心。
不该啊。
陈桂朝反省自己。
就在这时，杨超忽然回头道：“这是谁的设计，比我的好多了。”
“……杨超，不要胡说八道。”冯伦愣了下，忽然觉得头疼。他收杨超为学生，看中的就是知道的耿直、踏实。
问题在于，耿直过头了，貌似也不好。
“老师，你自己来看这个方案，真的比我好。”
杨超兴冲冲示意道：“不管是造型，还是结构，还有各方面的细节，非常的完美。我也是傻了，去闽南考察的时候，也明明看到了许多类似的建筑，为什么从来没想到，以这种建筑为原型，重新解构再次创造呢。”
他在懊悔之余，再次问道：“陈老，这是谁的方案？这么好的方案，你干嘛不采纳呀？难道说，对方的报价太高……这也不至于啊。毕竟这个建筑，修造起来不难，甚至可以说方便简洁，没有任何繁琐、多余的步骤。”
“显然对方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得十分周详。”
杨超掐着手指算了算，就点头道：“嗯，相比我的方案，这个至少能节省上千万吧。”
“……”
一瞬间，冯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傻小子，脑子真是进水了，或者读书读傻了，死心眼。
没看到吗，你越说，某人脸色越难堪！
第168章 峰回路转
杨超都没意识到，自己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直接插进陈桂朝的心窝，让他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和白叶一伙的，存心想气死自己。
还好旁边有个明白人。
冯伦立即扯了扯杨超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好了，别说了。这是谁设计的，你心里就没数吗？”
“啊？”
杨超愣了愣，一脸迷茫之色。
不过他到底不是笨蛋，慢慢地也回味了过来，睁大眼睛道：“老师，你的意思是，这个方案是……白叶？”
冯伦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头。
“什么，居然是他。”
杨超吃了一惊，然后更加不解了：“可是这么好的方案，为什么不用呢？”
这一刀最狠，直接致命了。
陈桂朝摸了摸心窝，还好他没有心脏病，不然肯定要心悸。
“杨超，你怎么说话的？”冯伦立即使眼色，警告道：“用不用，陈老自有衡量，需要你来置喙？”
“可是……”
“没有可是。”
冯伦恨不能揪着杨超的耳朵痛骂，明显陈桂朝后悔了却骑虎难下，自己闷声发大财就行，何必揪住这事不放呢。
这道理，杨超自然也懂，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老师，对不起。”
“？”
冯伦一怔。
好端端的，道什么歉？
难道说，傻学生终于想通了，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在他略有几分欣慰之余，却见杨超鞠躬道：“老师，请原谅我的任性，我选择退出。”
说话之间，他拿起了自己的文件夹，扯出了十几页设计图稿，瞬间撕成了碎片。干完了这事，他转身就走了。
他初出象牙塔，没经受社会的毒打。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接受不了别人的“施舍”。
这状况，也让冯伦发懵，他呆了一呆，火冒三丈叫道：“杨超，你给我回来。”
人都没影了，怎么可能回来。
一时之间，冯伦手足无措，好半晌之后，才转头愧疚道：“陈老，我这个学生，间歇性抽风了，我回去之后，肯定狠狠批评、教训他……”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
陈桂朝揉了揉心窝，看到冯伦郁闷的模样，他心情忽然好转了不少。与此同时，他也想开了，赞许道：“小冯，要让我说……你的学生，以后比你更有前途。”
冯伦笑了笑，也没问为什么，只是拱手道：“多谢陈老吉言了，只是年轻人火气盛，不通人情世故，更不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能不能在行业立足，有没有以后都难说呢。”
“不是有你吗？你做老师的，肯定是扶上马，再送一程，保驾护航。”
陈桂朝斜视，然后叹声道：“老冯，你放心，我不怪他。年轻人嘛，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他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想要什么，可以理解。”
“反倒是我们老了，容易瞻前顾后，考虑太多。”
陈桂朝摇了摇头，挥手道：“今天我心情不好，也不留你吃饭了……”
“那行。”
冯伦识趣，立即告辞：“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
“……”
陈桂朝让人送走了冯伦，然后拿起了白叶的设计稿，继续观摩起来。他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这么好的建筑，不修出来真是可惜了。
他犹豫再三，也终于下定了决心，拨打一个电话。
“喂，沈明呀！”
……
羊城机场，在商务舱伺机室中，白叶与陈大器窝在柔软的沙发上，无聊刷手机。
两个人也有默契，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在登机之前，白叶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就笑了笑，拒绝接听。
“谁呀？”陈大器抬头。
白叶站了起来，“是谁并不重要，要登机了，走吧。”
两人慢步，来到了登机口，直接上了飞机。
他们不是回苏州，而是中海。
抵达目的地，也没回工作室，而是直接去了中海美院。
在雕塑学院中，被邓少英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们翅膀硬了，尾巴也翘起来了，觉得自己有能耐，不把雕塑放在眼里了，觉得有了一点成绩，就不思取进，玩物丧志……”
邓少英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两人一进办公室，就指着他们的鼻子大骂一通。
原因很简单，也不知道是谁泄密，让邓少英知道两人，放弃了雕塑工作室的业务，跑去了溪山捣弄什么紫砂壶。
这在邓少英眼中，自然是罪大恶极的表现。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邓少英恨其不争：“这样的道理，你们不明白吗？”
“院长，其实……”
陈大器才想辩解，却让白叶拉住了。
“院长，我们知道错了。您放心吧，以后我们一定牢记教训，努力提高自己的技艺，把雕塑事业发扬光大。”白叶信誓旦旦表态。
然而邓少英一听，又喷了：“这话别人说，我信。你说……呸。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你了。仗着自己聪明，肆意挥洒自己的才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天天飘着不接地气，也不怕再摔一个狠的……”
“白叶呀，做人不能这样，你太膨胀了。”
邓少英苦口婆心劝说，“我知道两年前的挫折，让你跌入了尘埃，所以有一起势，就急于表现自己，害怕被人遗忘。”
“但是凡事过犹不及，千万不能急功近利。”
“……”
一番训示，白叶唯唯诺诺，心中自有城府，具体什么想法，无人知晓。
至于陈大器，则是冷汗涔涔，脸色有几分苍白，连连点头称是：“院长，您放心，从今天开始，我我……继续研究雕塑，绝对不松懈自己。”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邓少英摇了摇头，只能说该劝告的，他已经说了。至于两人是不是聆听照办，也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喝了口水，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挥手让两人离开。
不过当两人，走到了门口，邓少英才仿佛想到什么事似的，开口道：“对了，过些日子就是学校的周年庆典，到时候不仅全体师生、知名校友参加，另外还有社会各届人士出席，你们两个有空的话，就回来帮忙斟茶倒水吧。”
“啊！”
两人一怔，旋即目光闪烁，惊喜交集。
峰回路转……
第169章 二分宅
白叶与陈大器，怀着高兴的心情，离开了学院。
路上，陈大器很感慨，“难怪一些毕业的师兄经常告诉我，学校是我们最坚强的厚盾，诚不我欺啊。”
两个人不是笨蛋，自然清楚邓少英最后一席话，是给两人一个机会。
一个推广紫砂壶的机会。
最疼自己的，到底是娘家人呀。
不过学校与学生，也是相互成全的一个过程。学生有出息了，学校肯定要拉一把。反过来学生成名了，也可以提高学校的影响力。
嗯，这也意味着……如果学生没本事，就不要提学校了，避免学校蒙羞。
“早知道，就不用去羊城了。”
陈大器对于羊城之旅，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无所谓，好歹也混了一餐茶点，顺便见识一下繁华的城市，别有特色。”白叶的胸襟就是这么开朗。
“呵呵。”陈大器不信白叶不介意，他觉得白叶肯定是憋着什么坏呢。算了，他就不去琢磨白叶的阴暗心思了。毕竟他是老实人，玩不了心眼。
一路无话，两人回到了文村，进入工作室中。
说起来，白叶也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到村子了。不过工作室离了他，也井然有序的发展，没出什么纰漏。科技发达了，远程办公只是小问题。
不过与工作室相比，他也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他在工作室中走一圈，都没坐下来喝茶，就直接出门了，朝村子后山而去。
两个月了，也不知道他的宅院，修得怎么样啦。
几分钟之后，他抵达小溪边上。
远远的就看到了，一群建筑工人忙忙碌碌，干得热火朝天。陈侃还是信守承诺的，答应了白叶帮他修宅子，就不会耍花样。
一个工程队留下来，已经干了两个月。
宅院的轮廓，已经构造完成。一个v字形，呈现在他的眼帘。这就是白叶在研究了山坡环境之后，最终决定下来了宅院造型。
一个有别于传统住宅，呈现“拆解”形态的，二分宅。
将房屋分成两翼，犹如一个v字，而山体本身，则成为天然的围墙。尽管没有彻底修造完成，但是奇特的建筑形式，也吸引了一些人在旁边围观。
不过这些人的最终目的，还是往山上走，去参观佛堂。说起来这几个月，佛堂很热闹，来参观浏览的人络绎不绝。
也就是最近，热度消散了之后，来人才少了。
不然的话，长长的队伍，就好像节假日的旅游景区一样，寸步难行。白叶之所以一直躲在外面不回来，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他不想被人当成猴子一样参观。
不过也是这个原因，他受到了强烈的吐槽。
一接近二分宅，就有人阴阳怪气道：“哎呀，看谁来了？这不是白老板吗？怎么滴，终于有空回来当监工了？看看有谁克扣了材料，偷奸耍滑？”
“梁师兄，好久不见啦。”
白叶却眉笑颜开，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站住，别动。”
一根竹竿顶了过去，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小心翼翼从侧边走过去，白眼道：“你别踩了泥浆。”
梁宇，彭拜的学长，也是彭拜的得手助手之一。
在白叶外出期间，就是他负责监督制造二分宅的。可以说，他是这栋宅子的总工程师，负责掌控大局，统筹一切事务。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了他，二分宅就是空中阁楼，仅凭白叶自己，估计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专业有专攻，白叶只是负责提出构想，梁宇才是真正落实、完善、执行的人。
白叶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对于梁宇一直是恭敬有嘉。
“你不是在苏州，沉醉于温柔乡中嘛，还回来干嘛？”
对于梁宇的质问，白叶急忙辩解道：“造谣，谁在造谣啊？梁师兄，我可是一直在忙着正事，不单纯是在谈情说爱。”
“呵呵！”
梁宇摘了安全帽，拍了拍灰尘，冷笑。
他才不信咧。
“真的。”
白叶强调，“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呢，放在工作室，一会记得过去拿啊。”
梁宇拿腔作势，哼了半晌，才算是放过白叶。
没办法，他也是恨其不争啊。
作为彭拜的助手，他可是亲眼看着白叶，从雕塑开始，再杀回画坛。一步接着一步，引发了热潮。当他以为，白叶会在这两个领域，选择其中一个深入钻研的时候，对方却又杀进了建筑设计领域，搞什么佛堂。
他承认自己，初闻这个消息，那是嗤之以鼻，觉得白叶是飘了，看不清楚自己。
但是当他看到了白叶的设计模型之后，顿时瞠目结舌。那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对于天才不该以常理来揣摩。
所以当白叶，又拿出二分宅的设计，请他帮忙完善之时，他也不觉得惊诧啦。
嗯，不惊，不诧，就是有点麻木。
对梁宇来说，二分宅的存在，又是一种对传统建筑构造的重新解读。
他在研究设计之后，发现所谓的二分宅，分明是传统四合院的变形，拆解了老胡同宅院，再重新构架，形成了新的建筑。
从外面看房屋，感觉像是封闭的，孤立的存在。但是走入其中，却是四通八达，完全开放的空间。
这种形式造成的效果，就好像建筑与风景互相环抱，坐山面水，充满了山水意象。
梁宇越是研究，越是感叹白叶在建筑上的天分。在监造房屋的时候，更是想拉着白叶一起探讨，可是却找不到人。
这就是梁宇不高兴的原因。
在他看来，白叶雕塑、绘画什么的，太浪费时间精力了，不如干脆舍弃二者，专注于建筑设计，必然有一番大成就。别的不多说，不管是雕塑也好，或者绘画也罢，在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与建筑设计相提并论。
嗯……
接触久了，梁宇也看穿了白叶是“财迷”的真相。所以他有把握，也有信心，说服白叶“改弦易辙”，进入正途之中。
可惜白叶一直不在，没给他机会。
现在他可算回来了。
梁宇端了几分钟架子，就借势下台了，然后开始介绍工程的进展，“白叶，这个二分宅，已经完成了六成。主要是你不在，一些空间构造布局，你也没说清楚，只能我自己摸索研究，耽搁了不少时间……”
第170章 一个决定
二分宅，不同于普通的建筑，只要钢筋水泥砖块就可以修建。
实际上在白叶的构想中，二分宅虽然不是照般传统的古建筑形象，但是其中的架构还是以传统的“石柱体”+“木梁柱”为主体。
材料的选择，基本以天然为主。
甚至于，建筑的外墙，更是以夯土建筑。
所谓夯土，就是要将泥土中的空隙，经过夯的动作之后变得更结实。
夯实的土最终变得具有混凝土一样的质地，外表看上去像是坚硬的石头。夯土建筑通常冬暖夏凉，而且具有防火功能。
夯土，在广大乡村中，普通使用。
但是在现代建筑中，这是一种被淘汰的技术。
白叶却让梁宇重新利用起来，这让他错愕，然后惊叹白叶的大胆。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这个二分宅修建出来了，肯定和佛堂一样，受到行业的肯定。
那个时候夯土墙技术，或许会在当代建筑中，重新焕发生机。
他作为参与者，与有荣焉。
可是白叶却不重视的样子，也难怪让梁宇生气。他觉得白叶，不明白二分宅的存在，对建筑生业的意义，正想指点他一番。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在山上匆匆奔了下来，远远叫道：“白生，老爷子有请。”
老爷子自然是陈万年，这段时间来，他真的驻守在佛堂了。也不是说，对方居住在佛堂，食宿什么的自然是在旁边的文村。不过他白天，习惯大早起来，到佛堂静坐，把自己当时是佛堂的主持，每天迎来送往，不亦乐乎。
两三个月了，都没腻味。
“好，我马上去。”白叶回应一句，就转身看着梁宇，一脸无奈之色：“师兄，金主有请，我先上去了。”
“去吧，去吧。等下再聊，别逃了。”
梁宇没好气，却明白轻重。
毕竟他也清楚，修建二分宅的资金、材料，可是陈家提供的。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掏钱的人呐。
白叶向山上走去，来到了莲花池旁边。
只见此时，池边也有不少游客在拍照，兴致勃勃地轻声聊天。这些人应该是才从佛堂中出来，尽管有许多话想说，但是声音却很轻很细。
人心果然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
白叶走到了莲花池中间的通道，跟着几个人排队，慢慢到达了底下。不过他没进入左边的木板走廊，而是直接从右边的小门进入一间禅房中。
咦。
才进入，白叶一怔。
只见还算宽敞的禅房中，盘坐了几个人。
陈万年、福生大师就不说了，两人在佛堂中很正常。问题在于，白叶还在两人的旁边，看到了三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桂朝、冯伦、杨超，他们也盘坐在茶几旁边，听到了动静齐刷刷看向白叶。
这是什么情况？
白叶一怔，目光一转，进退维谷。
“愣着干嘛，进来啊。”陈万年招呼。
白叶心神一定，举步走了进去，也没理会三人，而是坐在陈万年身边，殷切问候，“一段时间不见，老爷子又变年轻了，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行了，行了，少讨好我。”
陈万年眼中带笑，故作不耐烦的样子，“又想哄我投钱给你修宅子，没门！”
“哪有的事。”
白叶自然否认，“我是由衷的，发自内心的的尊敬……”
“姑且信你。”
陈万年笑了笑，然后指着着陈桂朝，示意起来，“白叶，这个老家伙，你应该认识吧。听说他老糊涂了，脑子不好使，干了缺德事。你不用给我面子，随便打，随便骂。”
陈桂朝顿时苦笑，却也没有反驳。
“您老说笑了。”
白叶心中有数，陈万年是在说情。
实际上看到三人联袂而至，他也有几分明白。最起码他可以确定，这三人绝对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具体是为何而来，猜测归猜测，他还是决定装一装糊涂。
看白叶不往下接，陈万年不由得失笑，“古人说得好，吃亏是福，可是你们现代的年轻人呢，却受不得半点委屈，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
杨超率先开口，“什么吃亏是福，无非是既得利益者，让利益受损的人，不要去反抗，老实接受剥削，刻意编造出来的言辞，得了便宜又卖乖。”
“我们年轻人为什么要受这种陈腐之气呢？”
杨超意有所指，“其实社会上，有很多的观念，是别人强加给我们的，没本事的人自然接受吃亏是福的设定，有本事的却可以打破陈规，跳出框架来。”
“比如说你的设计……
他拿出图纸，兴致勃勃询问白叶，“你是怎么想到，以闽南的土楼为原型，建筑这么一所圆形的学校。”
白叶笑了笑，反应冷淡，没回复。
图纸铺开，大家也可以清楚看到，一栋环圈状的建筑，十分的奇特。
这与闽南地区的土楼，十分的相似。之所以说相似，而不是说一样，主要是建筑是现代化的构造，并且高达七层。
其中的布局，在图纸上也大略提了一些。第一层可以划分为食堂、办公区域。二三四层自然是课堂、实验室什么的。五六七层，就是学生、教师宿舍。
当然具体怎么安排，也可以商量。所以这张图纸，只是完成了大半，剩下的细节，还需要补充完善。
总而言之，这土楼形式的建筑构造，满足了陈桂朝的一切需求。要知道当年的闽南地区，也有类似的情况，基本是一个土楼，就容纳了整个村落的百姓。
这已经不是一大家子，而是一个群体啦。
亲情，教育，完美结合。
这也是为什么，陈桂朝一看到设计图，就立马后悔的原因。早知道白叶有这个设计，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搞得现在，他带上冯伦与杨超，坐着自己的私人飞机，比白叶提前一步，抵达了中海，然后来到了文村，参观了佛堂。
在参观之后，他更加后悔了。
单纯看照片，根本领略不了佛堂的意境。
只有亲自体验了，才明白其中的超脱，震撼，荡涤尘心。
就在刚才，半个小时之前，陈桂朝盘坐在采光井下，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有了一个决定。
所以这时候，他开口了……
第171章 十里长街
“什么，老街改造？”
禅房中，白叶愣住了，有几分错愕。
本来他决定了，不管陈桂朝说些什么，他都懒得搭理。
就像杨超说的，年轻人凭什么吃亏？有了邓少英的保证，就意味着身后有中海美院作为靠山，白叶也不再需要陈桂朝的帮忙了。
无欲无求，甩脸子，爱搭不理，不是很正常吗。
说到底，还是陈桂朝理亏。
不过出乎意料，陈桂朝一开口，却没提学校设计的事情，反而聊起了杭州。确切的说是提到了杭州最近，有意向针对城中的一条老街，进行升级改造。
当然那条老街也并不普通，而是明朝时期的街道。算一算时代，也有五六百年的历史。在老街的两边，还保留了许多古老的文化遗址。
比如说衙门啊，钱庄，茶楼，当铺，丝织厂什么的。
这些建筑自然早就弃用了，但是架不住人家是文物，列入重点保护名录中。不过最近两三年，也不知道哪位大官觉得，这些古老建筑只是单纯的保护，未免太可惜了。
或许可以利用它们，做一点大文章。
旅游开放，这是必须的。这方面，杭州当局一直在做。但是也要承认，由于街道狭小，加上附近的环境也不怎么好，使得慕名而来的游客太稀少。
所以经过两年的调研，当局向高层汇报，再三地申请，也最终提到了批复，准备启动实施老街改造计划。目标很明确，斥资千亿，以十里为界，大刀阔斧，大兴土木，把老街打造成新的经济商圈。
“千亿……”
白叶微微失神，也有几分惊讶：“这么大的计划，怎么没有新闻报导？”
“这是内部消息，还没有形式公布呢。”
陈桂朝解释：“估计要到明年初，才会面向全世界宣告。”
“你怎么知道的？”
白叶的眼中，流露几分怀疑。
不是怀疑陈桂朝有内幕消息，而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告诉他这事。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用意呢？
陈桂朝微笑，轻描淡写表示，“因为千亿资金，银行只借贷了杭州当局五百亿。另外五百亿，需要向社会募集。我看好这个计划，所以投资了一点钱。”
一点钱是多少，白叶并不清楚。不过想来，肯定是以亿为单位吧。
“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陈桂朝语气之中，也有几分蛊惑的意味，“我可以推荐你，参与这个改造计划。当然了，项目的总工程师，已经有了人选。”
“谁？”
这是冯伦，以及杨超，异口同声追问。
说起来，他们也不是才听闻这个消息。不然的话，也不可能陪同陈桂朝过来了。毕竟这意味着，他们要向白叶低头。
杨超还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也不算丢脸。但是对冯伦这种资深建筑师来说，向一个小辈低头，肯定会损害自己的声誉。
奈何千亿改造项目，吸引力太强了。
冯伦最终还是屈服了，毕竟陈桂朝说了，要抵达这里才讲述其中的细节。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项目已经有总工程师了。
毕竟冯伦也有野望的，想争一争总工之位。
不过当陈桂朝提了一个名字之后，他就彻底熄灭了心思。
“江元！”
陈桂朝解释，“这是一早定下来的人选，他和团队负责老街的整体风格，总体的规划由他来掌控，免得发生了偏离。”
“不过十里长街，单纯依靠他的团队，没有十几年时间，恐怕也完不成改造。所以项目组决定了，把十里长街的规划，又分成一个一个小项目。”
陈桂朝娓娓而谈：“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清楚吧？”
“竞标！”
冯伦眼中精光一闪，透出灼热之色。
机会……
这是一条鲤鱼跃龙门的通天大道。
如果他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参与到改造项目中，哪怕只负责其中的一部分改造，也可以凭借完成蜕变。由资深的建筑设计师，迈进举国闻名的建筑大师领域。
岭南很富裕，羊城很发达，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问题在于，从地理环境来说，岭南偏安一隅，影响力终究不如江南、京津。
哪怕他在岭南有名气，到了外省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
所以……
冯伦眼中，冒出了火焰：“陈老，希望你……也给我和杨超一个机会。”
“机会谁都有。”
陈桂朝笑了，十分的坦然，“但只是入场券而已，毕竟我只有提议的权力，真正决策的还是项目组，以及江元！”
江元是谁？
幸好白叶不笨，没直接询问。
他摸出了手机，搜索了下江元的信息。匆匆浏览几眼，他立即了然于胸。这是一个建筑大师，跟彭拜一样拿过建筑界至高奖的行业大拿。
不管是什么行业，哪怕呈金字塔结构，站在顶峰尖端的，永远不可能只是一个人。
一小撮，三五个，七八人，或是知己，或是对手。
独孤求败什么的，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更何况，建筑行业这么大的体量，从业人员不计其数。在激烈的竞争中，许多人脱颖而出也不稀奇。江元、彭拜这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你们有心，我自然可以推荐。”
陈桂朝轻飘飘表态，“不过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证。”
“多谢陈老，有机会就行了。”冯伦喜出望外，这样的机会，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他还要什么自行车。
“白小哥，你呢？”
陈桂朝轻叹，“等项目公布之后，肯定引发行业的震动，那个时候高手云集，也算是行业中的盛事。你难道不想参与其中，共襄盛举吗？”
白叶撇嘴，不以为然。
“……他想。”
冷不防，一个声音传来。白叶回头看去，只见禅房打开，梁宇大步走了进来，“这样的盛事，他肯定会参加。”
“师兄……”
白叶有点无奈。
他才不想参加呢，他还要推广紫砂壶呢，哪来的时间与精力啊。
但是梁宇不知道哇，直接拍着白叶的肩膀，哈哈大笑，“不仅他会参加，还有我们中海美院建筑设，也会联名参加……”
第172章 印章
陈桂朝走了，美滋滋地走了，他如释重负，再也没有任何负担。
至于冯伦与杨超，也一同跟着他离开，然后转道去闽南，负责学校的建造。用的自然是白叶的设计稿，他们负责补全完善。
总而言之，皆大欢喜。
白叶也谈不上爽或不爽，只是有些纳闷，“以中海美院的地位，要参加竞标轻而易举，又何必需要陈桂朝的推荐呢？”
“这个你就不懂了。”
梁宇小声解释：“那个长街改行项目，当初也找过彭院长。只不过那时候，彭院长还在为中海之巅忙碌，也不好分心兼顾，所以推托掉啦。”
“再之后就是江元接手……”
白叶揣测，“他和彭院长有矛盾？”
“不不不，他和院长关系也还好。毕竟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可能有什么矛盾。只不过他是水木大学建筑系出身，也要关照自己的校友啊。”
梁宇语气坦然，“在同等条件下，他要偏袒自己人，大家也无可奈何。”
“嗯。”
白叶知道，这是现实。
“有陈桂朝推荐就不同了，起码他能说得上话。在需要表决的时候，可以旗帜鲜明地支持我们，有协商的余地。”
梁宇总结，“总而言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
白叶皱眉，有点纠结，“我不想参加什么长街改造项目呀。”
“啪！”
梁宇一巴掌拍在白叶肩膀上，“少胡说八道，这可是极好的机会。听那陈桂朝的意思，这次改造项目，可是全国瞩目的大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关注。如果干得出彩，以后的路子就宽敞了，不需要宣扬，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求你接单！”
“问题是，我不需要啊。”
白叶耸肩摊手，他就是这么清高。
梁宇沉吟了下，换了个说法，“千亿项目，哪怕是分段，让不同的人负责。不过想来每个负责人，至少能支配几亿或十几亿资金……”
“啪！”
白叶双手合击，表情格外严肃，“当然了，为了学校的荣耀，为了给学校争光，我肯定是义不容辞。”
“呵呵！”
梁宇冷笑，直接拖着他，往山下而去，“这事不着急。走，继续聊二分宅，我觉得其中的架构，可以改进……”
白叶十分无奈，跄步随行而去。他与梁宇探讨了大半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了，才得以返回工作室。
不过才进门，他也愣了一下，“虞驰，你怎么也回来了？”
“我爸要见你。”
虞驰一句话，让白叶懵了。
“什么？”
白叶念头百转，十分迟疑，“虞教授找我，有什么事情呀？”
“不知道。”
虞驰招手，“走了，去我家吃饭。”
“……不去行吗？”
不知道为什么，白叶感觉有点心虚。
虞驰点头，“可以，我跟他说，你不愿意去。”
“……”
白叶叹气，屈服了，“等几分钟，我换件衣服，庄重一些。”
对于虞蒿，他还是很尊重的。当然了，也有一点儿敬畏。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太愿意与虞蒿打交道的，容易心虚。
辗转到了虞家，已经是傍晚时分，路灯通明。
不过夜幕笼罩下，白叶对于虞家的具体情况，也看不怎么清晰。反正就是一栋大宅院，在虞驰的引领下，绕行了十几分钟，才抵达客厅。
这时候，虞蒿就安坐在客厅中，手里抄着一只倒把西施壶，一边摩挲把玩，一边轻啜着壶嘴品茶，好不惬意。
所谓倒把西施，又叫文旦壶。
壶形圆润丰满，就好像美女西施的身上的某个部位。原名西施ru，后人觉得不雅，就改称倒把西施壶。
这壶的特点，也十分的鲜明。除了丰润的壶身，比较有形象以外。另外壶纽也像婴孩用的奶嘴，壶嘴便是西施的口，把手便是纤细的腰姿。壶上还有铭刻，何必凤凰夸御茗，浣女词前落日尘，松竹开三迳，花落鸟啼水自流。
总而言之，一个个细节，都有讲究。
虞蒿提壶，不仅是在喝茶，更在欣赏着丰神绰约，玲珑娇秀的紫砂壶。他不仅是画坛巨匠，但是文人学者，所以比普通人，更能感受文旦壶的风采。
不过太入神，以至于忽略了，白叶与虞驰的到来。
“……爸，我回来了。”
虞驰不得不开口提醒，“还有白叶，他也上门作客啦。”
“哦。”
虞蒿抬眼，却没放下紫砂壶，只是随意挥手示意，“来了就坐下，喝茶！”
两人对看了眼，乖乖坐在了对面。
“壶不错。”
虞蒿举起紫砂壶，也有几分赞许之色：“添了开水，也不算多沉。关键是再烫的开水，隔着壶身也感受不到多少热量。”
“这就是紫砂壶的特性。”
白叶连忙解说：“陶土的隔热性，比瓷器、玻璃、金属好多了。主要是它内部也透气，就好像是呼吸一样，自我循环……以至于茶叶隔夜不馊。”
“是吗，等下我试试看。”
虞蒿放下了茶壶，看似温和的眼神，却有几分凛冽，“听虞驰说，这是你研究几个月的成果？”
“不不，不是我研究，我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白叶连连摆手，十分的谦虚。
当然，说的更是事实，只不过没人相信罢了。
虞蒿一笑，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很聪明……”
“不不不，我不聪明，我天资一般，又生性好动，喜欢折腾。”白叶脑袋好像拨浪鼓，打起了预防针。
虞蒿说不下去了，也懒得再说。他直接在茶几下，取出一个盒子推了过去，“你送了我这个西施壶，那我也还你一件礼物。”
“诶？”
白叶愣了一愣，不等他拒绝，虞蒿就已经提壶走了。他相信以白叶的智慧，肯定会明白他的用心。有些话，说与不说，也无所谓啦。
白叶目送虞蒿离开，转头就询问虞驰，“这是什么？”
“我哪知道呀。”
虞驰也有些发懵，“你打开看看吧。”
白叶犹豫了下，立即打开了盒子，只见里头是一块印章。
冻石，颜色微青，泛着蜡光。
他错愕，拿起了印章打量，东西呈方块形，有纽，瓦状。
很简约的造型，关键是印面……
第173章 一以贯之
白叶把印章一转，看向了印面。
反而的篆刻，他自然识别不出来，印文内容是什么。但是旁边的虞驰，却惊讶噫了一声，似乎知道这印章的来历。
白叶也不揣摩了，直接询问起来，“这印章，有什么讲究？”
“这是他朋友，在他六十岁的时候，送他的一枚闲章，平时比较珍重。”虞驰解释道：“主要是，他喜欢闲章的印文，一以贯之。”
“啊！”
白叶一叹，默然了。
一以贯之，出自论语。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
门人问曰：何谓也？
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虞蒿送白叶，这一枚“一以贯之”闲章的意思，也不言而喻了。
这不仅是在提醒，也是婉转的批评。显然虞蒿对于白叶，在这一年时间来，在几个行业中跳来跳去，表示十分不满。
一以贯之，从一而终，才是艺术家的坚持。
跨行跨业，肯定没好下场的。
对此，白叶能说些什么？只有保持沉默，也没辩解的意思。
因为这是事实嘛，还能怎么辩解？
“其实……也对。”
虞驰想了想，也开始反思自己，“我这两个月基本没拿过画笔，再这样荒废下去，不要说追赶你们，恐怕都忘记怎么画画啦。”
“不行……”
一瞬间，虞驰有了决定，“白叶，作坊我不去了，你……”
“我自己负责。”白叶举手，打断了虞驰的话。他站了起来，重新把闲章放回盒子告辞，“没事我先回去了，有事再联系。”
“等等。”
虞驰阻拦，询问，“距离校庆，还有一段时间，你是去溪山，还是留在中海？”
“怎么，有事？”
白叶回头，有些好奇。
“作坊在正常运行中，有你没你区别不大。”虞驰笑了笑，他沉吟措辞，“如果你留在中海，又闲着没事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先说什么事情。”
白叶可不傻，如果事情太麻烦，他肯定不可能有空。
“又要开始艺考了。”
虞驰直截了当道：“培训班也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这是我最后带的一批学生，所以我希望他们有个好前程。”
“要是你有时间，就帮我带几节课，指点一下学生。”
虞驰觉得，临时抱佛脚，或许有用。
以白叶的本事，指点一帮才入门的学生，自然是绰绰有余。指不定在他的开导下，有哪个学生开窍了，从而走上职业画家之路。
说实话，在虞驰看来，哪怕一帮学生有谁考上了美院，却并不意味着那个学生以后会成为职业的画家。
每年几十万个考生，报考不同的美院，其中录取的人数，比例非常少。而且由于专业的不同，真正学画的人，或许就那么几百个人。一层一层筛选，一年一年地磨砺，等到学生毕业了，还有没有心思成为职业的画家，也是个问题。
总而言之，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虞驰也不知道，培训班的学生，到底有几个人，能够坚持到最后。不过他们交钱了，在自己的培训班学习，他就有义务也有责任，帮他们成长。
“……行。”
白叶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虞驰的请求，然后打道回府。
第二天早上，白叶应约来到了虞驰的培训班，那是位于繁华街道的大商场二楼，一整层楼被分割成一个个画室。
白叶通过楼梯，一步步走了上去。
前台没人，他慢步走廊在画室的窗口，看到了培训的情况。
事实上，虞驰的培训班，规模也不小，招收了近百名学生。代课的老师，也有七八人。这也是他经常请假出门，却没影响课程的原因。
现在几个画室中，就已经有老师在讲课，教学生画静物，或者指点学生构图。
一路深入下去，在走廊的尽头，白叶发现了一个画室中，坐了十几个学生，只不过画室中却没有老师的存在。
所以……就是这里了么？
没在培训班，看到虞驰的身影，白叶也懒得打电话联系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咔嚓一声，画室十几个学生，立即整齐看来。当他们看清楚了，白叶的模样之后，一瞬间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毕竟白叶已经不是当初，背负了恶名，前途无亮的小画家。如今的他，经过报纸、杂志、电视媒体，连篇累牍的宣传，已经属于成名艺术家的行列。
更何况，十几个学生之中，也有不少人曾经去过文村，自然也认识白叶。
“帅大叔，你怎么来了？”
一个小胖子豁然起身，十分的激动。
“你们校长请我来，给你们讲两节课。”白叶很坦然，称得上是开门见山，“主要是在艺考之前，让你们再有所增进。”
一些学生闻声，顿时欢呼雀跃。
自然也有人质疑，“两节课能帮我们提高多少水平？”
白叶看去，发现质疑的人，也是熟悉的少年，小高。从虞驰口中，他已经知道，这个小高其实是高博的儿子。
只不过小高，没得到他老爹多少真传，只学会了毛皮，杠。
对此，白叶也不介意，继续述说，“能提高多少，那就要看你们的悟性，以及努力的程度啦。”
“大道理我们都懂，校长、老师，包括课座教授什么的，也告诉我们很多东西。”
小高又继续质疑，“这些道理，我们听了，也听进去了，更照办了。但是水平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有多少提高。”
“一蹴而就，一口吃成胖子，肯定不行啊。”
白叶走上了讲台，环视一帮学生，“我理解你们的想法，毕竟急功近利，这是全人类的天性，我都不能避免，更不用说你们。”
“所以我这次讲课，也没空给你们灌鸡汤。”
说话之间，白叶抄起了教鞭，当空一挥，发号施令，“现在，马上，你们一个个，都给我行动起来，画画。”
“没有任何主题，你们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谁画好了，就拿上来。”
白叶坐下来，表情有点严肃，“到时候，我以职业画家的标准，来给你们改画。”
第174章 指点
啊……
白叶一声令下，一帮学生呆了片刻，就反应过来。杂乱的声音立即响起，一个个学生急忙取出画本，抄起了画笔，认真作画。
现在的小孩早熟，更不用说一帮学生，已经十六七岁。
该明白的事情，他们心里也有数。
每个学生都知道，改画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白叶这种成名艺术家，在改画的过程之中，其实就是一对一指导。
这样的机会，谁愿意错过呀？
“啊，我的樱花（橡皮）呢？”
“这一次，谁敢动我的白（颜料），我戳死他……”
“削笔，削笔！
杂乱的声音，纷纷扬扬。
画室就是这样，一开始画画的时候，总要折腾几分钟，然后再慢慢安静下来。
画笔与画纸的摩挲声，也随之在空中响起、回荡。
白叶坐在上面，目光巡视，也没什么动作。他不像别的老师，非要走下去观望学生怎么作画，也不怕影响学生的心态。
当过学生的人都知道，身边有老师在，非常不自在。
哪怕老师只是经过，学生也受到影响。
再说了，绘画这门课程，也不存在什么作弊的可能性。别的课程，如果不严厉监督的话，学生或许产生不该有的心思。
问题在于，这是绘画啊，纯粹是考验动手的能力。
学生怎么作弊，还能找人帮画不成？
都找人代画了，还学什么画，浪费大家时间。
白叶坐看，一帮学生没压力，速度也快了起来。大约过了半小时，就已经有人画好了，第一个冲上去，把自己的作品，交给白叶评判。
小胖子……
白叶皱眉，瞥了他一眼。
时间太快了，让他怀疑小胖子，到底用心画了没。尽管时间与作品质量不能挂钩，但是也要承认，画的时间少了，笔法肯定比较随性，影响质量。
“老师，你看我干嘛，看画呀。”小胖子催促，“这画我构思了好久，今天才画了出来。你看了，绝对满意。”
什么意思？
白叶有些奇怪，目光一转落在了画纸上。
一瞬间，他微微错愕，有点意外。只见纸上，画了一个人头像，硬朗的线条，棱角分明的脸型，仿佛大理石雕像。
这不算什么，关键是这头像，十分的眼熟啊。
白叶一怔，才恍然大悟，头像分明是他自己，这小胖子真会拍马屁，
“你……”
白叶啼笑皆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师，我画的不错吧。”
小胖子挤眉弄眼，一脸得意之色。
白叶不说话，继续看画。要知道，对于美术生来说，最让他们头疼的，就是画头像了。一时造型不容易，二是刻画的时间长，耗费精力。
但是小胖子，半小时就画好了，也说明他刚才没撒谎。肯定是构思了好久，才一气呵成。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瞎几把乱画一通。
白叶审视，确定这作品，不是乱画的。
画头像的第一个要点，自然是起形，结构、头骨、肌肉，符合人体比例。如果画歪了，或者比例夸张，无疑是失败的作品。
事实上白叶知道，小胖子拿自己当原型，画了这个头像，也算是在取巧。
众所周知，在美术学校之中，在画人体的时候，聘请的模特，从来不找漂亮、帅气的，而是找长相普通，甚至相貌丑陋的，让学生去画。
原因很简单，帅气、漂亮的模特，一般是黄金比例，画起来容易。
普通相貌、丑陋有特点的，画起来才难。难的，才能锻炼技法。把最难的骨头啃下来，就是一片坦途了。
所以小胖子的画，有投机的嫌疑。
不过作品，也还行。
构图，形体，结构，黑白灰关系做到位，也算是合格的标准。
但是其中也有一些瑕疵。
白叶提起了画笔，一边勾勒一边示意，“你的体积感，还是不够强烈。说到底还是五官的构造，没有深入刻画，或者说比例不够精确……”
述说的同时，他的笔尖轻擦，在修饰
仿佛手动p图……
不久之后，头像慢慢地变得清晰，五官更加的立体。最重要的是，画面的人物气质，也彰显了出来。眼睛灵动，唇角微抿、坚毅，气韵生动。
到了最后，人物的头像，与白叶本身，已经似是而非。
说像吧，与真人存在的一定的差异。要说不像吧，不管是脸型五官，还是眼神气质，又十分相似。
“画画嘛，就在这似与不似之间，考官评分从来不关注像不像、是否逼真。他们更看重学生的塑造能力，看学生在概括人物的完整性的同时，是不是还能突出重点。”
白叶娓娓而谈：“他们最讨厌学生，公式化、概念化地把人物，描绘得千篇一律，好像人物形象是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总是那么呆板、没有生气。”
“你的起形、构图、调子，没什么大问题。”
白叶认真提点，“接下来，你就要琢磨着，怎么让画面更生动，更有气韵。这个我也帮不了你啦，只能自己去悟。”
“好的，多谢老师。”小胖子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又有学生挤上来，“老师，这是我的画。”
“嗯。”
白叶让小胖子先下去，他与那个学生，面对面交流。
十几个学生，每个交流几分钟，他也摸清楚了，这些学生的底细。这些学生的实力不差，还有天资、悟性。毫无疑问，这是精英班，也是最有可能考上美院的学生。
指点这样的学生，也算是比较轻松的差事。毕竟他最怕遇上愚钝、不形容的，讲半天对方都不明白，那才叫头疼。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指点到了最后，小高拿着他的作品上来了。
这是最后一幅画。
白叶看了一眼，眉头情不自禁一皱。
小高他也有印象，叛逆期的少年，可能是由于嫉妒、藐视权威的原因，对他不怎么服气，总想给他找麻烦、挑刺。
对于这样的学生，白叶不喜欢，也不讨厌。
毕竟他也有类似的年龄阶段，清楚这种少年的心理状况，一般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性格别扭。
更何况，小高在绘画上，也有一定的天分。
他的作品……
无题
小高的作品是最后交上来的，他也是画得最久的，花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他给画上色了，色彩斑斓的颜色，十分的华丽、繁复。
他画的是园子一角，从房屋的窗口，探望出去的视角。一个小小的凉亭，还有假山奇石，以及茂密的植被。
另外还有一抹半月，高高挂在天空。
池塘的水波，映着残月，散发出美玉似的粼光。
看得出来，小高的心很大，所以画了很多的东西，几乎把画纸都挤满了。但是也要说，他对于构图的掌控力，也有几分火候。
一堆堆景物，在他的安排下，画面也不显拥挤。
就风景画疏密有致的特点而言，他这一幅作品也算合格。
当然只是合格罢了，肯定谈不上惊喜。
所以白叶皱眉，询问起来，“你觉得自己这画，可以打几分？”
“几分制？”小高反问，然后自信表示，“十分制的话，肯定是十分满分的十分。如果是百分制，那就是九十分。”
白叶惊讶了：“为什么百分制，不是满分了呢？”
“剩下的十分，好让你给我。”小高信心十足。
“……”
白叶沉默了片刻，把笔搁下来，“你这画，我改不了。”
“啊，太完美了吗？”
小高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
“不。”
白叶泼冷水，“主要是在考试的话，你这画根本完成不了，直接刷下去了，完全没有修改的必要。”
“什么？”
小高不服气了，“凭什么说我完成不了？我现在不是画出来了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染上了抠细节的毛病，喜欢繁缛的风格。但是我要提醒你，艺考是有时间限制的，在考试的时候，心理的压力也很大。”
白叶语气平淡，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现在可以把作品画得十分的详细，但是真正上了考场，你就会发现时间流逝得非常快，根本无法完成作品。”
“你别不信。”
白叶抬手，阻止了小高的反驳，“我们可以做一个试验。”
“给你十分钟。”
他取出手机，打开了计时的软件，“你画个球体，不需要多精细，只要把五大调子三大面的关系画出来就行了，简单吧。”
“现在……”
白叶打了个响指，“开始！”
小高撇嘴，神态轻松悠然拿起炭笔，在画本上勾勒起来。但是画了片刻，他眼睛的余光，瞄了眼飞快跳动的计时画面，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快了几分。
甚至于在几分钟之后，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错了。”
冷不防，小胖子提醒道：“阴影涂反了。”
咔嚓！
小高闻声，手腕猛然用力，直接折断了笔尖。
一瞬间，他脸色苍白，再也画不下去了。
“你们看到了没有？”
白叶趁机教育大家，“这就是心理压力，你们在考场上，特别是初上考场的人，总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受到压力的影响，以至于发挥不稳定。”
“你就是这样。”
白叶看向了小高，表情很严肃，“你或许自己没有意识，但是已经在无意的炫技。你是不是认为自己非常厉害，不想画简单的东西，喜欢把构图画得复杂，以突显自己的能力？”
“我没有。”
小高低下了头，有点儿心虚。
“没有吗？”
白叶笑了下，也提起了画笔，环视左右，“如果我告诉你们，我可以在一分钟内，把他这幅作品画出来，而且画得比他更好，你们信不信？”
“什么？”
“不可能。”
“吹得太离谱了。”
一帮学生闻声，下意识地摇头不信。
要说半个小时，或者十几分钟，他们也就信了。
一分钟啊，谁信？
人又不是复印机，更不是电脑的复制粘贴，哪里有这个本事。
“老师，你不如说，自己能上天算了。”
“对啊，您夸张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
“计时。”
白叶也不废话，提笔就画。刷刷刷，一帮学生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有充满节奏、韵律的声响，轻快传入他们的耳中。
一分钟……
不对，确切的说，不到一分钟。
白叶就止笔，按下了计时软件，才五十三秒。
“嗯，不错，快了七秒。”
白叶笑了笑，顺便把作品亮出来，“你们看吧，觉得我这画怎么样？”
一帮学生立刻围上去。
乍看之下，他们皱起了眉头，才想说白叶骗人。
毕竟白叶这画，非常的简单，与小高的作品对比，差别也非常大，压根不是一幅画。但是再多看一眼，他们就沉默了，眼睛熠熠生辉。
哪怕这画，笔墨线条很简约，不过简单的几笔，勾勒了室内的一个小桌，一把壶，几个杯子，以及窗外的一弯月。
除外以外，再无他物。
什么假山池塘，什么植物树影，水面映月，通通没有。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构图，一帮学生看了，却深有感触。
他们是艺术生，本身的天分不低。
在仔细观赏图画之后，自然可以领略其中的意境。
与此同时，白叶也把小高的作品扯过来，与自己的画摆在一起。
这样对比更为明显，在同样的视角下，白叶的画省略了繁复的景物，只是以简略的构图，却更突显了深远的意境。
相比之下，小高的画一昧追求华丽，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在对比之后，小高倏地伸手，抄起自己的作品，直接揉成了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篓中。做完，他拍了拍手，头也不回走了……
不是生气离开画室，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抄起画本继续练习。
“白叶，你又欺负人了？我是让你来指点他们，让他们提高自己，不是让你来打击他们，摧残他们的信心……”
一个声音传来，众人连忙看去。
“校长……”
在一帮学生的叫唤中，虞驰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还有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脸上也有几分青涩气息，或许是在校学生。
“如果连这点信心也没有，不要去参加什么艺考了。”白叶站了起来，他觉得虞驰有些低估学生们的承受力。
虞驰不置可否，打发一帮学生继续练习，然后引见起来，“白叶，这是丁师弟，校刊的编辑。他想采访你，弄一期知名校友，风云人物，为校庆宣传、造势……”
第176章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校庆宣传、造势……
如果没有这几个字，采访什么的，白叶肯定不想接受的。但是多了几个字，结果立马就不一样了。他露出一点笑容，点头示意，“你好，丁师弟。”
“白师兄，您好。”
丁一好奇打量着白叶，心中感慨万端。
说起来眼前这位，也算是近十年来，校友之中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比他有名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要论传奇性，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几乎没有
感叹归感叹，他也没有忘记正事，在问候的同时，也连忙复述来意，“白师兄，最近校刊为了迎接庆典，也打算办几期校友专题。”
“恰好昨天，我在学校见到你回来了，就萌发了采访你的想法。早上去了文村，却听陈师兄说，你来了这里，所以贸然联系虞师兄，找了过来……”
这话有点绕，不过也说明了，校友的关系网，足够的强大。
从陈大器再到虞驰，轻而易举与白叶搭上了线。
关键是这个采访，连白叶自己也推托不了，还要表示出强烈欢迎的姿态。
“去办公室聊吧，那比较清静。”虞驰提议。
采访嘛，不能在画室，这么随性的地方，一帮学生在观望呢，也有影响。
“等等！”
丁一点头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旁边桌子上的画。他忍不住凑前两步，仔细端详了片刻，也有几分欣喜之色，“白师兄，这是你画的？”
“对，是老师画的。”
小胖子在底下叫嚷：“画得非常好。”
小马屁精。
果不其然……
丁一见猎心喜，连忙转头问道：“白师兄，这画能见报吗？”
白叶一怔，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一点笑容，“这是我随便画的，构图很简单，你确定要刊登？”
“确定。”
丁一赞赏道：“师兄，这画笔墨不多，但是耐人寻味，在平淡之中更见真功夫。我觉得有必要刊登出来，让在校的师生欣赏。”
“也行。”
白叶沉吟了下，慢慢点头，“不过这画有点潦草，不够好，待我重新画一张。”
“不不不，这样就行了。”
丁一又阻拦，他觉得白叶没必要多此一举，“师兄，在我看来，这画的美感，就在于这天真率性，不加修饰的笔法。如果重新画，又是另外的韵味了。”
“嗯……行。”
白叶想了想，又提起了笔，“那我再添几个字，升华一下主题。”
“诶？”
众人错愕，连忙凝神观望。
一会儿之后，一个个人的眼睛微亮，有几分失神。
“可以了。”
写了字，白叶打量了眼，也算比较满意，“仓促之间，就这样凑和吧。丁师弟，你在刊登的时候，记得讲清楚呀，这不是正式的画，只是随笔的漫画。”
“那是自然。”
丁一笑了，拍胸口表示，“师兄，您放心。我们可是正经的校报，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小报，开局一张图，内容瞎蒙乱编造。”
在说话之间，三人去了隔壁房间，开始正式的采访。
中午时分，丁一婉拒了两人的请客吃饭，带着厚厚的素材，满载而归。在两天之后，最新一期校刊新鲜出炉，传入各院系师生手中。
尽管这是学校的内部刊物，但是样式也十分正规。
比如说，刊物的封面，也有大大的照片，充当封面人物，让广大师生一看就知道，这期的主题是什么。
“白叶啊。”
许多人拿到校刊一看，立即认出封面人物是谁。
人物的照片，那是丁一拍摄的，地点是虞驰培训班的工作室。背景是书架，白叶坐在茶几前，举着一杯茶，神态恬淡从容，有几分脱尘之气。
有气质，还帅气……
冲着这封面，校刊立即火了。
在一群妹子的搜刮下，本来印刷有限量的刊物，直接在校园断货了。以至于一些人，纷纷打电话给校报社，让他们赶紧加印。
平时免费送，都没几个人要的校刊，居然还有加印的时刻。
这简直就是……荣耀啊。
丁一很高兴，连忙向学校高层申请，得到了批复之后，立即加印了两千本，总算是平息了乱象，满足了各方面的需求。
这也算是校内奇闻，更引发了大家的关注。
一个个师生，打开了校刊，仔细翻看了起来。开篇是校庆方面的信息，无非是学校的高层召开什么会议，号召大家认真筹备，迎接庆典。
会议精神、高层访谈什么的，内容乏善可陈，不值得一提。有些人心急，干脆掠过了这些内容，直接翻到了采访白叶的文章。
就在那一瞬间，一幅画映入他们的眼帘。
“咦！”
乍看之下，他们的反应，与当初的丁一差不多，也觉得眼前这画，有点意思。
图画的造型简单，以疏朗简洁之极的笔触，勾勒出房舍窗前的景致，底下是木桌茶具，窗外画面大片留白，只有一弯浅浅的月牙高挂。
一整幅画面，只有黑白两种色彩，意境却空灵隽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含蓄美。
最重要的是，在图画中，月牙下，还有一行文字。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题款新奇，又鲜明。
一些人看了，平静无波，没什么反应。不过也有人，仔细品味题款，忍不住击节叫好。在他们看来，这题款算是点睛之笔，妙不可言啊。
“关键就在于，天如水三字。”
一个教师忍不住与旁边的同僚交流，分享自己的心得体会，“新月在天，夜色凉如水，这种宁静致远的心境，颇有禅意。也难怪白叶能够设计出文村佛堂，他在佛学上肯定有一定的造诣。”
“不然。”
同僚摇头，他审视图画，另有见解，“人散后，天如水，这分明是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新月升空，三五知己把盏赏月，不知不觉已夜半。待友人尽散，空留一腔诗意，妙哉。”
“其实这句话，出自北宋词人谢逸所写的千秋岁楝花飘砌。”
旁边有人搭腔，“这是一首夏季避暑词。上片写夏日景色，下片写消夏生活。最后一句就是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
“白叶改动了一个字，你们觉得他是故意的，还是记岔了呢？”
那人意味深长道：“新与淡，一字之差，或许隐藏了什么奥秘……”
嗯……
第177章 白叶不是主角
新与淡，有什么内涵吗？
关于这个话题，几个教师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其中的唇枪舌剑，引经据典，也不必尽述。总而言之，学校变得热闹起来了。
“一幅游戏之作而已，至于吗？”
有人看不过眼，更觉得难以理解。毕竟在他看来，白叶的那幅画，不足为奇，跟漫画差不多，有什么好讨论的。
什么玄机，什么内涵，全都是瞎几把扯淡。
“兄弟，你不懂。”
有明眼人，一语道破玄机，“现成的热度，不蹭白不蹭。”
“呃……”
那人无话可说了，他知道这是事实。
当然，也不仅是白叶，另外还有许多人，最近不仅在行业内曝光率十足，甚至于一些人也频繁出圈，登上了社会新闻头版。
这让许多人纳闷，什么时候普通百姓，也开始关心起艺术来了？
尽管搞不清楚原因，却也不代表他们反应迟钝。一些人的嗅觉，非常的敏锐，隐隐约约之间也察觉了点什么。哪怕没察觉出来，也会遵循人类的天性与本能，参与……探讨。
反正校刊火了，不仅在学校火。
一些学生把内容，上传到网络上，也有不少人跟着热议。甚至还有一些媒体，也在推波助澜。
说实话，白叶现在已经不仅是名人了，还有点像是明星。很多业界名人，不是在特定的时候，媒体不会关注的。然而明星的一举一动，媒体恨不能24小时追踪拍摄。
究其原因，无非是销量而已。
名人未必有多少粉丝，明星就不一样了，粉丝经济早就形成规模，一些媒体就是靠拍明星爆料赚钱。
而白叶，也有这种趋势。一些公众号、营销号，已经重点关注他的动态，再撰写各种或是赞扬，或是批判的文章，赚取流量广告费。
有了盈利的基础，自然有人费尽心机，帮白叶造势。
这是明星的待遇。
“这届观众不行啊，一幅小漫画而已，就大惊小怪的。”工作室中，陈大器不屑地评价，同时不掩盖自己的酸气。
“是啊，关注的重点错了。”白叶点头赞同。
虞驰不解其意，“他们在关注漫画，就算讨论的内容，可能偏离了你的本意，但是也不至于说关注的重点错了呀，你想他们关注什么呀？”
“紫砂壶。”
白叶摇头，无奈叹惜，“不管是封面背景，还是我的画，都有紫砂壶茶具的存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及，真是失败。”
“呃！”
一瞬间，虞驰与陈大器面面相觑，额头仿佛冒出了黑线。
这是重点吗？
好吧。
或许，真是重点。
毕竟辛苦了两三个月，他们也希望紫砂壶一鸣惊人，对得起他们的付出。不过他们也有信心，觉得紫砂壶肯定会大获成功。
距离成功，就差一个机会而已。
这时，机会也来了。转眼之间，校庆开始了。
在这一天，中海美院到处悬挂横幅，充满了喜庆的气息。校园运动场内，更是举办了热闹的运动会，让各院系的学生，在操场上挥洒青春的汗水。
竞技的碰撞，沸腾的热血，欢呼声如雷，响彻云霄。
教学楼中，应邀而来的校友，以及热心的各阶层人士、社会贤达之流，站在落地大窗前，望着热闹的场景，也各有感慨，缅怀自己的当年。
当然，也有人因为吹嘘，被当场抓了包。毕竟校友之间，也有很熟悉的损友，开始相互拆台，爆对方的糗事。
这肯定不能承认呀，奈何人证太多了，装傻也没用，反而引发阵阵笑声。
当白叶与陈大器，走进宽敞会客厅的时候，就恰好看到了这和谐的一幕，或者说泾渭分明的一幕。整个会场，其实用一句话形容，恰如其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中海美院立校百年，年年都有大批毕业生。
校庆的时候，肯定不可能把所有的毕业生，都请回学校参加庆典。这种情况下，不管那些毕业生愿不愿意，一些知名校友就成了他们的代表。
然后这些代表，各种院系的划分，三三两两汇聚，谈笑风生。
两个人走进去，也没人关注他们。哪怕是白叶，要论名气，在这群人之中，他并不是最厉害的。一些在各自领域中，出类拔萃的存在，聚集在一起，谁也不比谁差。
“好热闹啊。”
白叶环视左右估算了下，会场大概有几百个人。
其中不仅有知名的校友，还有社会名流之类，可是他们却甘愿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参加这个庆典，由此也可以知道，中海美院的底蕴到底多深厚。
不过话又说回来，或许在一些人看来，这个庆典也算是一场大型交际会。
严格来说，白叶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而来的……
“这只是普通小场面。”
陈大器没少参加学校庆典，见怪不怪了，“你没见过真正热闹的时候，当初举行的百年校庆，那个场面才叫壮观。”
在他准备好好讲一讲，百年大庆的见闻之时。
冷不防有人叫唤：“白叶，过来！”
刷！
一些人的目光，顿时汇聚过去，看到了白叶之后，眼神有浮现了各种色彩。有探究，有置疑，有欣赏，也有冷漠。
但是小小的波澜，仿佛投石入海，在激起少许浪花之后，就迅速平息啦。
毕竟在今天这个时刻，白叶不是主角。
真正让全场关心瞩目的焦点，却是在会场旁边的休息室中，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就坐在里头喝茶、闲聊。
这些人在行业中，可谓是泰斗级人物。
身份地位，对行业的贡献，都摆在那里，可不是单纯的资历。在场大多数人，要么是他们的门生故旧，要么是他们的追随者、崇拜者。很多人学艺术，或许就是从翻看他们的理论教程，或者从临摹他们的作品开始的。
总而言之，众人看似与朋友谈笑风生，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悄悄关注休息室中的动静。
至于白叶……谁管他干嘛呢。
听到叫唤声，白叶也连忙走了过去，“彭院长，有什么吩咐？”
彭排坐在会场角落沙发上，旁边是梁宇等人。
他压手示意，“你也坐，聊两句！”
第178章 冠绝当世
白叶坐下，他隐约之间也有预感，知道彭拜要聊什么。
当下他主动开口，“院长，关于那个什么长街改造计划，我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如果你想让我参加，我肯定也不会拒绝。”
“我知道。”
彭拜点了点头，“你啊，就是心思太多了，导致精力分散，兼顾不了，所以才不想参加改造项目，我可以理解。对了，虞教授送你印章没……”
“咦。”
白叶惊讶：“这事你怎么知道？”
“因为虞教授要送印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啊。”
彭拜解释，“不仅是我，还有邓院长，以及油画系的朱院长，大家一起聊天，才导致了虞教授送你印象的事情。”
白叶错愕，“为什么？”
“你真不明白吗？”
彭拜似笑非笑，“一以贯之，就是希望你考虑清楚，以后到底谁哪个领域为主，不要再浪费自己的精力与天分了。”
“呃！”
白叶彻底无语了。
他沉默了半晌，才辩解道：“院长，如果我说，我其实没什么天分，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江郎才尽，所以才拼命折腾，想多赚一些钱，作为安身立命之本……”
“说什么混账话？”
彭拜皱眉，训斥起来。
不仅是他，连梁宇等人，也纷纷摇头，压力不信。在他们看来，白叶到底还年轻，心性比较跳脱，不乐意受到拘束，喜欢不断地尝试新鲜的事物。
男人嘛，都有这毛病，喜新厌旧。
但是说白叶没天分？
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啊。
列数白叶这一年多来的成绩，如果这也叫没天分，那么他们又算什么？要不要干脆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在几个人责怪、翻白眼的神色中，白叶也有点讪然。
果然啊，说实话的时候，真没人信。
与此同时，彭拜又继续教育起来，“你才多大，说什么丧气话，还赚钱安身立命……庸俗。你在学校……虽然没呆多久，但是好歹也学了两年。这两年老师是怎么教你的？”
“难道他就教你迎合市场，怎么去赚钱了？”
彭拜想了想，又摇头道：“不对，肯定不是美院教师的锅……是李东兴吧。那个混蛋，真是害人不浅，怎么给你灌输了这种思想，活该他坐牢。”
“……”
白叶感觉有点对不起李东兴，让他替自己背锅了。
“白叶，你要记得，自己是艺术家，而不是恶臭的商人。”彭拜的表情严肃，哪怕他创办的事务所，也属于全球顶尖的建筑公司之一。
但是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建筑设计师，而不是公司的老板。这也是为什么，在中海之巅修建的过程中，他推托其它工程的原因。
说白了，他就是想保持专注，一心一意干好一件事。
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把事务所扩大，然后同时承接几十个工程。那个时候，事务所的利润，肯定要翻几十倍，彭拜也会成为大富豪。
问题在于，他不乐意这样干，钱是赚不完的。人生在世，除了追名琢利以外，还该有别的追求。或者说，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也该有不同的价值观……
所以彭拜的语气，也慢慢缓和下来，“白叶，你的想法，我也明白。毕竟我也年轻过，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
“年轻的时候，为名利而活，很正常。”
原始积累阶段嘛，艺术家都有这样的经历。彭拜回想自己年轻的那时候，尽管对于艺术也十分的热忱，但是也曾经想过发大财，有花不完的钱。
这是人类的天性，无可厚非。
但是真拥有了财富之后，他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他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建筑。
“当亲眼看着自己的设计，一点一点变为实质，那种满足感、成就感，不是赚钱的简单快乐可以比拟的。”
彭拜讲述自己的体会，“钱再多，又能怎么样？世界首富，还整天被骂为富不仁呢。事实上，只要实现了财务自由，心境肯定不一样了。”
“多少企业家，在创业成功之后，言辞之中已经不在乎金钱了。或许在普通人看来，他们很装，站着说话不腰疼。然而我却知道，这是他们的真实想法。”
“人这一辈子，匆匆几十年时光，转瞬而逝，总要在世上留下一点什么东西。”
“一些人想留下好名声，供后人铭记。我比较贪心，不仅要名望，更想留下实物，让以后的人知道，在这个时代，曾经有这么一位建筑师，他的设计与众不同，具有无与伦比的特殊美感……”
彭拜微笑道：“不客气的说，人类的一生，基本是为衣食住行而忙碌。衣食行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我干脆在喜欢的建筑上下功夫，希望能有一番作为。”
这是谦虚的说法，毕竟他不需要希望，已经很有作为了。
当然这些都是铺垫，彭拜真正想说的，“白叶，我可以肯定，你在建筑设计上的天分，绝对不逊色于任何人，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以后专注于这个行业。”
“只要你坚持自己的风格，或许过个十年、二十年，就可以拿建筑至高奖。”
彭拜的语气也几分蛊惑的意味，“难道你就不想，站在某个领域的巅峰，看一看那里是什么样的风光吗？”
“这……”白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彭拜说了一堆，居然是想让他专注建筑设计行业，这有点儿出乎意料啊。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旁边就有人冷笑道：“老彭，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说除了建筑设计以外，白叶不能在别的领域攀登巅峰吗？”
邓少英走来，对于彭拜的“煽动”，投以鄙夷之目光。
他哼声道：“白叶从事雕塑行业，一样可以努力奋斗，最终站在世界的最高峰，俯视芸芸众生，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说话之间，他拍了拍白叶的肩膀，表情很认真：“白叶，你应该知道，建筑师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说自己天下第一，但是历史上真有某个雕塑家做到冠绝当世，镇压了一个时代，受到整个行业顶礼膜拜……”
第179章 戳心窝
冠绝当世，镇压时代。
白叶的目光闪烁，他知道邓少英没说谎，最多有点夸大。就像是原时空，在米开朗基罗，或者罗丹时期，肯定也有雕塑大师的存在。
然而有一说一，与米开朗基罗、罗丹同时代的雕塑大师，又有几个人记得呢？
所以邓少英的话，自然有实现的可能性。不过很难就是了。最起码雕塑艺术发展到了今天，没有哪个雕塑家可以冠盖群英，更不用说镇压时代了。
彭拜笑了笑，忍不住调侃，“邓老，要论煽动，还是你厉害啊，我自愧弗如。”
“你还倒打一耙啊。”
邓少英吹胡子瞪眼，“明明是你先不守规矩，说好的让白叶自己选择，你却巧舌如簧，暗中鼓动他，真是卑劣啊。”
“我没有啊。”
彭拜肯定不承认，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和他聊一聊行业中的状况，给他分析一下社会对建筑设计师的迫切需求罢了。”
“你就知道狡辩。”
邓少英懒得和彭拜多说，毕竟这不是争辩的场合。最重要的是，他过来有事，“白叶，跟我来。”
“去哪？”白叶一怔。
邓少英转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怎么，你忘记自己参加校庆的目的了？”
“啊？”
白叶目光一闪。
忘肯定是不会忘的，所以说……
他视线一转，看向了休息室。事实上他一进会场，也注意到了他提供的紫砂壶，就摆在休息室中，充当待客的茶具。只不过他不确定那些白发苍苍的大佬，究竟有没有注意到这些茶具的不同寻常。
现在确定了，有人注意到了。
邓少英微笑，提醒起来，“别愣了，进去吧。精神一点，别怯场。”
“是。”
白叶腰身，不自觉一挺，连忙跟着邓少英，朝休息室走去。
一瞬间，会场中的欢声笑语，似乎凝滞了几秒钟。许多人的目光瞥来，透着惊奇、困惑、感叹的复杂神色。
大家想不明白，为什么白叶可以走进休息室。
关键是有邓少英的引领，其他人也不会阻拦，也没有阻拦的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叶，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休息室门口敞开，却仿佛有无形的结界。
一进去，十几双眼睛看来，哪怕在邓少英的提醒下，白叶尽量保持冷静，不过心头还是忍不住震动了几下。
毕竟这些目光的主人，全都是行业中的顶尖人物。他们或是好奇，或是在审视，很容易让人感受到压力。
幸好虞蒿也坐在其间，直接开口召唤，“白叶，你过来。”
白叶连忙走过去，只见在虞蒿身前的桌面上，搁了一只竹节壶。东西造型犹如一节竹筒，微紫的色泽，淡雅古拙，十分有趣。
与茶壶配套的，那是七个杯子。
这些杯子，也好像切断竹节，削制成杯。
不管是壶，还是杯子，它们的身上，还有竹枝叶片的画刻。清秀的枝叶图案边上，同行竹枝词镌刻，也是十分的飘逸。
书法字画，汇聚在壶杯上，十分有趣。
一帮大佬又不是瞎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茶具的不同寻常。
况且休息室中，也不仅是有竹节壶一套茶具而已，另外还有好几套造型各异，同样风雅有趣的紫砂壶。
没留意眼前一套，旁边还有好几套，谁能忽视？
总而言之，一个大佬察觉到了茶具似乎有些稀奇，其他人自然也有所发现。
在欣赏的同时，也难免好奇探问。
知道东西的来历之后，自然有人想看一看白叶这个创始人。毕竟一帮大佬的见多识广，自然可以判断出来，这种紫砂壶颇有前景。
最重要的是，人老成精……
几十年的人生阅历，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紫砂壶摆在大家眼前，供他们欣赏把玩使用，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一帮人心中也有数。
这是要捧白叶上位呀。
明显的信号，也让一些大佬心领神会，他们与中海美院的关系不必多说，肯定不介意做一些举手之劳的小事。
一个头戴编织帽，白眉很长的老先生，抬眼打量站在虞蒿旁边的白叶，语气十分随和，开着玩笑，“你就是白叶呀，久闻大名啦。”
“啊！不敢……”
白叶诚惶诚恐的样子。
至于有几分真假，很难说得清楚。
“老于，别捧杀小辈。”
旁边有人指责一句，然后话峰一转，“不过你这话也对，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在不同的场合，听说你的名字。大家都说，白叶是年轻一辈，很厉害的画家。”
“不是雕塑家吗？”又有人幽幽回了一句。
一阵笑声中，更有人凑趣：“哈哈，我怎么听说，他是搞建筑设计的？”
“如果我没耳聋，似乎刚才有人说，他还是制壶工艺师？”
几个大佬，你一言我一语，尽管语气之中，充满了戏谑的成分，但是白叶隐隐约约之中，也听出了些许责怪的味道。
所以白叶只能干笑，又不好辩驳。总不能告诉大家，他是勤快的搬运工，哪怕跨界几个领域，都不费什么脑子，根本没有分散什么精力。
但是这个秘密，无法宣之于口，他只能保持沉默，眉目间有点苦涩之色。
“好了，你们少说两句。”
一个眉毛掉光，颧骨比较高的老人，轻轻摇头：“说得你们一个个，好像从来没跨界过似的……”
“这不一样。”有人才想反驳。
那没眉毛的老人，立即哼了一声，态度鲜明，“有什么不同？无非他跨界的时候，照样玩得风生水起，你们有人跨界却失败了。”
“……”
几个人大佬沉默了，太戳心窝了。
这真是事实，不要说像白叶一样跨领域了，哪怕是同样的国画领域，有人学了一辈子的工笔画，到老了想转为写意画，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转变不过来。
耿直的胡老头。
一个老人没好气道：“老胡啊，都是自己人，打人不打脸啊。”
“行，不揭短了。”
胡老头爽快，笑眯眯看向白叶，和颜悦色道：“小子，这些陶壶，真是你做的吗？”
“不。”
白叶冷静摇头，纠正道：“我设计造型而已，然后请制壶的老师傅把关，一起探索研究，才烧制成功……”
第180章 太乐观
“设计啊。”
一帮老头一听，不由得轻轻颔首，他们觉得这事靠谱多了。毕竟白叶再全能，也不可能再懂得制壶工艺吧。
相比之下，单纯的设计外观，似乎比较简单。
当然，一群大佬之中，也有明白人的存在，“就算是设计，那也不容易。”
说话的老人，双手骨节分明，还有一层明显的茧子，他有几分感叹，“要知道，设计出造型来，也要经受得住窑火的考验。特别是特殊的壶型，很容易在窑火中碎裂、开片，导致烧制失败。”
“这事知易行难。”
那老人总结道：“你们要是有谁不信，大可自己去尝试。”
“没谁不信。”
旁边有人沉吟了下，也跟着补充，“尽管我对制壶工艺不太了解，但是想来大家平常时候看到的壶型，基本是差不多的样子。这显然不是制壶工艺师偷懒，或者行业统一的标准，而是那种壶型，比较容易烧造成功吧。”
一瞬间，一群大佬目光微闪，也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也就是说，在制壶行业中，对于壶型也有一种定式。
但是现在白叶打破了定式，让壶型变得多样化，自然算是难得的创新。
更何况这种创新充满了艺术性，很符合他们的审美情趣。
也难怪中海美院，要把他捧上位。
这样的人才，学校肯定要大力支持啊。
作为老艺术家，到了他们的地位、年龄，心境已经变得不同了，除了个别非常极端的人，一般情况下，老艺术家的心胸都异常开阔，很喜欢提携有实力的后辈。
承上启下，薪火相传。
一个行业的繁荣发展，肯定离不开继承者。
继承者有本事，行业才不会衰落。
一时之间，一些大佬的眼中，也有几分欣赏之色。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毕竟他又不是钱，人人都喜欢。哪怕是钱，也有人对钱不感兴趣的呢……
不过白叶发现，他的想象之中，紫砂壶惊艳全场，人人争相欣赏赞叹的事情，似乎没有发生。
一些大佬对于紫砂壶，确实有几分兴趣，觉得新奇。然而也只是兴趣而已，谈不上多么的喜爱。仿佛大鱼大肉之后，偶尔尝了点清甜蔬菜，比较开胃解腻。要说把蔬菜与鱼肉等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
白叶心中轻叹，还是缺乏积累啊。
在原时空，紫砂壶也是经过了几百年的沉淀，才有了超然的地位。在这个世界中，紫砂壶少了文化底蕴的加持，不可能造成什么轰动，让人觉得眼前一亮，颇有新奇感，也算是不错的开局。
在白叶失望的时候，忽然有位老人说道：“你这种壶，是不是接受定制？”
白叶一怔，立即点头道：“对的，不仅接受定制，还送货上门。”
他也知道，最后的一句话有点儿多余，所以又连忙补充，“只要你指定壶型，说明详细的标准，我们肯定可以在……一个月内，帮你烧造出来。”
他没说价格，一是知道这种老艺术家，肯定不差钱。二是在这种场合谈钱的话，难免有些庸俗，不受待见。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想好，定制紫砂壶的话，该收多少钱。
“还要指定壶型？”
一个大佬笑道：“就不能我自己设计造型，然后好委托你们烧造？”
“这个主意不错。”
一瞬间，一些人的眼睛一亮，也动了心思。
毕竟他们看了几套茶具，也觉得造型、镌刻独具匠心，别出心裁，所以才予以关注。
尽管觉得白叶的设计不错，堪称是心思灵巧。问题在于他们也认为自己能行，想自己上。
这就尴尬了。
白叶笑了，解释起来，“紫砂壶的烧造，也有一定的技术含量，不是随便什么造型，都可以制作出来的。”
“是吗！”
一些人显然不信。
白叶默然，也没解释下去。主要是看到几个老头，兴致勃勃讨论的样子，他不想泼冷水。
定制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就在这时，经典洪亮的曲乐声，在广播中传荡出来。
大家也随之结束了话题，纷纷站了起来。
庆典活动开始了。
在学校人员的组织下，大家依次走了出去，汇聚在操场了，聆听了学校高层回顾辉煌往事，再观看了学生的表演……
总而言之，各种活动、节目，异彩纷呈，十分的热闹。
从下午到傍晚时分，伴随着绚烂的烟花秀，校庆圆满地落幕啦。参加庆典的人，或是三五成群去聚餐，或是组成几十个人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去包场。
当然也有人不喜应酬，早早就撤离了。白叶与陈大器，就是其中的行列，他们在校庆结束，就立即驱车返回工作室。
途中，陈大器察言观色，“你似乎兴致不高啊。”
白叶摇头，没说话。
“怎么？”
陈大器揣测：“在校庆的时候，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让你心里十分的失落？”
“……”
白叶有点无语：“在你眼中，我是这么虚荣的人吗？”
“嘿嘿，差不多。”
陈大器坏笑：“反正你这个人，有点爱出风头，这是事实。”
“污蔑。”
白叶没好气道：“我只是发现，之前对紫砂壶的构想，太乐观了一些。或许这东西，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受欢迎。大家对它的接受程度，没那么高。”
“不啊。”
陈大器有些惊讶，“你怎么有这种想法……要知道，你在休息室的时候，外面很多人，都在谈论你……还有紫砂壶。其实我刚才说谎了，你在那个时候，就是全场关注的焦点。”
“他们谈论你的事迹，特别是知道休息室中，那些造型独特的紫砂壶，是你设计制作的，也觉得非常惊讶。”
陈大器表示羡慕的同时，也很有信心：“我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对紫砂壶的兴趣不小，不少人在打听，这玩意哪里有卖呢。所以啊，你就安心吧。”
“希望如此。”
白叶却不怎么乐观。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在校庆结束之后，好几天时间过去了，行业关于紫砂壶的消息，仿佛一潭死水，不起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