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你好毒，你好毒，毒……
如果这个世界，有这首歌曲的话，那么这首歌的歌词，就是黄子玉现在的想法。他在觉得羞耻的同时，也有无边的怒火。
他承认自己这幅作品，有取巧的嫌疑。
但是他敢确定，自己没有抄袭。就算他在双桥油画得到了灵感，也不代表他是按照双桥油画为原型创作了版画。
他亲自去了沈庄，亲手绘了图画，再雕刻制作了母版。
这其中他也注入了心血，属于再创作……
凭什么，要受欺辱……
黄子玉愤怒，冷不防就听见白叶笑道：“看得出来，这应该是木版雕刻，刀法非常精湛，着墨也非常到位，没有半点乌涂。”
“可以说，在新式版画技术出来之后，还坚持木刻版画的人，非常稀少了吧。毕竟这对创造者的技术要求非常高，一般人没这个本事。”
白叶称赞之余，又好奇问道：“你练习版画多少年啦？”
“啊？”
黄子玉懵了，迷迷糊糊道：“才练了两年……不过我爷爷是木匠，我从小跟他雕刻东西，打了十年的基础。”
“难怪这么厉害。”
白叶眼睛微亮：“木雕好呀，那你雕花刻……植物动物什么的，肯定没问题吧。”
“这是基本功。”
黄子玉慢慢回过神来，表情十分的古怪。
他不愤怒了，反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话说……你到底是要杀，还是要剐啊，拜托直说好么，给个痛快。”
“什么？”
白叶眼中带笑，口中惊讶，“咱们素不相识，我干嘛要杀你剐你呀？黄老弟，做人一定要淡然，别患上被迫害妄想症。”
“……”
黄子玉觉得心累。
他不合适玩心眼，干脆垂头丧气道：“行了，我承认……我这作品，跟你的双桥油画，有那么一丁点儿……大概类似的灵感。”
他到底不敢承认，自己抄袭、借鉴。
“但是我敢保证，只是少许的雷同而已。”
黄子玉信誓旦旦道：“其它不管是构图，还是着墨渲染，都是我独自完成的，属于原创的作品……”
“这个我倒是相信。”
白叶笑了，点头道：“毕竟你要抄，也不该抄双桥油画呀。要知道，除了双桥油画以外，还有双桥版画呢……”
那几百张小票，哪怕只是邮票的规格大小。
但是本质上，也是版画呀。可惜的是，双桥油画名气比较大，让人忽略了还有版画的版本。这也侧面说明了，版画这个艺术，真的很式微，没有多少人在意。
白叶心中感叹，然后取出手机，抬头问道：“你电话号码多少？”
“诶？”
黄子玉又是一呆。
“交个朋友，回头一起喝茶。”
白叶晃着手机，微笑道：“或者说，你瞧不起我，不屑于搭理我。”
“没有，没有。”
黄子玉手忙脚乱，立即与白叶交换了联系方式。
白叶这才满意点头，招呼虞驰与萧罗，离开了这个区域。
走到外面，虞驰十分惊讶：“白叶，什么情况呀这是。如果不是确定，你有女朋友了，我还以为你看上了他呢？”
“……”
白叶翻着白眼，口吐芬芳，“腐眼看人基！”
哈哈……
一阵笑声中，三人走远了。
黄子玉在门口探头，一脸迷茫观望。他掐了下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但他还是搞不清楚状况，茫然不知所措。
要知道，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哪怕入选了全国大展，但是在行业之中，他还是属于小透明一枚，无人问津。
事实上，大展之中的九成人，基本是陪衬。
他们都是娇嫩的绿叶，来衬托那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这样的觉悟，黄子玉还是有的，他也不奢求在大展中大放异彩。尽管他经常这么幻想，可是冰冷的现实告诉他，这只是白日梦。总而言之他参加大展，只希望增加一些资历，方便去一些大公司，找一份稳定工作
对于白叶、萧罗等人，基本是他仰望的对象。
毕竟他不笨，最近一段时间，电视台的大型专题报道，基本是围绕这些人，花式吹捧，把人都夸到天上去了。
有名气，又有实力，活该人家火。
哦，当然了，仰望归仰望，不代表他会卑躬屈膝。
毕竟大家都没交集，作为理智的成年人，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讨好谁。问题在于，被当场“抓包”，却没被训斥，这就有点奇怪了。
难道说这有什么阴谋？
黄子玉脑洞大开，陷入胡思乱想之中。
……
离开了版画的区域，两个人也进入到了国画的天堂。
一排七八个房间，全是悬挂了国画。
这时候虞驰如鱼得水，滔滔不绝的给两人介绍，国画领域之中年轻的后起之秀。有一个算一个，他都如数家珍，不仅知道对方的生平事迹，还把对方的书画特点，大概讲述出来。
白叶惊讶：“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曾经……”
虞驰有点唏嘘感叹：“这些人都是我的对手。”
白叶懂了，假想敌。
这样说，虞驰还是蛮可怜的。想了这么多年，估计人家都不知道他是谁。或者知道的，也只当他是大画家虞蒿的儿子。
不过白叶更清楚，虞驰不需要他的安慰。
当下他转移了话题，笑着说道：“说起来，参加全国大展的，果然是工笔画家比较多呀，写意画都没见几幅。”
“嘿，你又想挑事了吧？”
虞驰也跟着笑道：“工笔与写意之争，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大家都吵腻味了。反正行业之中，也早有结论。工笔写意各有千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争论这个没意义。”
“话虽如此。”
白叶漫不经心道：“问题是三年可以培养一个合格的工笔画家，三十年也未必能够培养出一个有水准的写意画家啊。”
“好！”
冷不防，有人击掌赞叹道：“这话精辟，总结到位。”
“嗯？”
一瞬间，三人循声看去，只见在走廊方向，出现了一行人的踪影。
评论家天团，正式抵达战场。
其中一个中年人，笑眯眯对其他人道：“这话说得多好呀，可谓是一针见血，戳中了写意画的艰难困境……”
第152章 时代的悲哀
“沈明，你不要胡说，写意画……能有什么困境？”
人群之中，自然有人皱眉，反驳道：“在市场上，写意画蓬勃发展，每年都有大量写意画成交，价格还不菲，多么的繁华。”
“那都是老艺术家们的作品。”
沈明慢条斯理道：“新生代……不对，还有中生代，有几个写意画的名家，你们心里难道没数吗？”
一席话说得一帮人哑口无声。因为他们知道，沈明说的没错。不仅是眼前的全国大展，还有其它的美术比赛之后，放眼望去，基本是工笔画的天下。
“沈兄，不要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不过沉默片刻，还是有人开口反驳道：“还是有许多人在学习写意画的，只不过他们还在积累的阶段，不显山露水而已。厚积薄发，才能够一飞冲天。”
“积多少年？”
沈明笑眯眯道：“就像白叶说的，三十年都未必能成。试问，在这浮躁的社会中，又有多少人，能够坚持几十年，把大好的青春年华，压在这前途飘渺的事情上？”
“更何况通向成功的道路，可不仅是写意画这一条。”
沈明悠悠道：“有了其他的选择，大多数人还是懂得‘趋利避害’的，这一堆工笔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
事实胜于雄辩，这下子其他人无话可说啦。
毕竟在进入新时代之后，工笔画强势崛起。原因很简单，工笔画比较关注“细节”表现，只要技术不差，足够的专注、耐心，很容易提高水平。
但是写意画，讲究的是画以外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要读书，要有足够的文化修养，形成独特的审美境界。
年轻人不可能一蹴而就，达到某个高度。另外年轻气盛，难免急功近利，谁愿意熬个几十年呀？
这就是现实。
“时代的悲哀啊。”
沈明叹了声，就看向了萧罗：“小萧，刚才我看了你的作品，比起你之前的作品，确实有所突破，要保持下去啊。”
“我会的。”
萧罗点了点头，不亢不卑。
他心志坚定，选定了艺术的道路，肯定不会轻易动摇。评论家的话，听一半就算了。嗯，就是夸奖的可以听，诋毁的可以忽略。
“还有你……”
与此同时，沈阳的目光一转，看向了白叶说道：“说实话我不欣赏你的画。”
嗯？
许多人错愕，有点意外。
要知道，他们走一圈下来，不得不承认。
白叶的画，是这次全国大展中，最大的亮点与惊喜。不是说其他画家的作品不优秀，主要是白叶更强。
但是沈明，却在贬低对方，为什么？
白叶笑了笑，不问原因，也不辩驳，很平静。
“理由很简单。”
沈明主动解释：“你的画，和国画差不多。既然如此，你直接画成国画得了，又何必画成油画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如果你画成国画，以你画里的意境，绝对是经典的写意。或许几十年以后，在写意名家之中，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沈明惋惜道：“偏偏你学什么西洋画，浪费了。”
咦。
其他人一听，忽然觉得这话，貌似有点儿道理啊。
毕竟从意境的角度分析，白叶的双燕图完全可以与国画无缝衔接。要知道刚才第一眼，他们真以为那是国画呢。
“话不能这样说。”
冷不防，高博开口道：“画成国画，就没颠覆感了。双燕这幅画，在油画领域中，可是前所未有的创举，史无前例的突破。”
对啊。
是这个理。
其他人念头又拉了回来，差点被沈明误导了。
如果真如沈明所说，双燕是国画的形式，哪有油画这么亮眼出彩啊。
艺术的形式很重要。
“鼠目寸光。”
沈明不屑道：“你们要知道在画史之中，国画的地位谁也动摇不了，油画永远只是补充而已，注定是配角。你们信不信，在百年之后，盖棺定论的时候，一些艺术水平不如你们的国画家，肯定出现在教科书上。”
“至于你们的姓名，最多是在课外书，才有可能提及。”
沈明漠然道：“这样的结果，你们能够接受吗？”
“……”
不说白叶、萧罗，另外一帮评论家，再一次哑然。因为大家知道，沈明说的很有可能实现，甚至就是事实。
理由更是现成的……
文化自信。
或者说，树立文化自信。
这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必须坚持的底线。
看到众人沉默，沈明淡然一笑，转身道：“好了，这看完了，换下个地方吧。”
一群人也随之随行而去。
高博落在了最后，在临行之前，宽慰道：“你们别听老沈的，他是怕你们飘了，所以故意吓唬你们呢。要相信，国家的胸襟气度，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世界都能够容得下，还怕容不了区区油画？”
说完，也他慢步离开。
剩下三人，呆在房间中，面面相觑。
半晌，虞驰才低声道：“我觉得，高博说的有道理。”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
萧罗哼声道：“我喜欢创作，恰好又有人喜欢我的创作，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附带的东西，可有可无，我不在乎。”
“还是你洒脱。”虞驰赞许一句，然后转头看见了低头沉默不语的白叶，当下连忙道：“白叶，高博说的对，沈明就是在敲打我们，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他苦笑道：“确切的说，应该是敲打你们两个，人家压根不知道我是谁。相比之下最可怜的，应该是我才对。”
“风水轮流转。”
白叶回神，笑道：“我相信你是有潜力的，只是没爆发出来而已。现在只是蛰伏期罢了，一朝同风而起，展翅腾飞，肯定天下震惊。”
“对。”
萧罗深以为然，赞同道：“虞驰，你可以的，一定能行。”
“……谢谢。”
虞驰心神也有几分激荡。
就在这时，白叶忽然道：“那个沈明，在评论界的地位，非常高吗？怎么感觉连高博，也比他矮一头，更不用说其他人，仿佛他的跟班似的，唯命是从。”
“这你都不知道？”
萧罗与虞驰，十分的惊讶。
他俩感觉白叶对于一些常识，总是稀里糊涂，完全不懂。
真是奇怪……
第153章 一起创业吧
“沈明，他不仅是艺术评论家，还是京城拍卖行业的巨头。”
虞驰解释起来：“每年举行拍卖会的时候，他都邀请大批评论家，去鉴赏各种拍卖品。尽管这种合作，大家也是双赢。但是人家有资本，一帮评论家多多少少，也要伏低做小。”
“明白了。”
白叶恍然大悟，目光顿时一闪，“你们有他联系方式吗？有空的话，我请他喝茶，也聊一聊合作的事情。”
“呃。”
虞驰愣了下，旋即脑补了些什么，立即道：“行，回头我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
白叶笑道：“继续参观吧，看完了出去吃饭。我有点事情，和你们商量。”
“商量什么？”
“一会儿再说……”
三人离开了国画区域，花了大半个小时，把整个艺术馆走马观花似的转了一圈，最后抵达闲人莫入的工作区域。
在那里，白叶见到了林羡鱼，她与一群妹子，在准备新的节目。
看在她忙碌，白叶也没打扰，聊了几句就走了。
走到外面，在艺术馆的门口，白叶还看到密集的人流。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一次全国大展，应该算是大获成功了吧？
他也不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上头比想象中的，更重视这事。
方方面面的安排，恐怕很多人要眼红。
不过对白叶来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或者说在作品创作了出来，悬挂在艺术馆之后，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个上面。
艺术馆旁边，一个环境幽雅的茶馆中。
白叶早预定了包厢。
三人进去，才坐下来，就有服务员端上茶点。另外还有茶艺师现场给沏茶，表演了精湛的茶道技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啪啪啪……
掌声送走了茶艺师。
白叶微笑道：“我们先坐，喝杯茶，等个人。”
“谁？”
虞驰错愕：“林老师吗？”
“不。”
白叶摇头。
笃笃！
一瞬间，包厢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咔嚓，门开了，一个人探头，小心翼翼打量。
黄子玉！
虞驰与萧罗，又是惊讶，又是释然。
白叶起身相迎，笑着说道：“来了，别客气，坐。”
咳咳。
黄子玉坐下，屁股不自然扭动，仿佛坐在火炉上，各种忐忑不安。他有点懵懂，也有点困惑，更多的是紧张，涩声道：“三位大佬，找我有事吗？”
这也是虞驰与萧罗的疑问。
他们的目光，汇聚在白叶身上，眼中透着探询之色。
“你们或者知道，我开了个作坊。”
白叶微笑道：“关于这事，有人不以为然，觉得我在瞎折腾，沽名钓誉。这段时间来，还有不少朋友劝我，不要浪费时间在这无关的事情上。”
“对。”
萧罗立即道：“你想做慈善，这我不反对。但是亲自下场，无疑是最愚蠢的做法。公益活动的形式有很多，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最容易受人诟病的方案呢？”
虞驰也持否定的态度：“做好事也要讲究方法，不能那么高调。不过这事也不怪你，主要是电视台，管杀不管埋。”
“我都说了，我是在开玩笑，我不是扶贫，我在创业。”
白叶笑道：“怎么样，你们有兴趣吗？一起跟我经营一份事业吧。”
“……”
萧罗与虞驰直接懵了，眉头皱了起来。
连黄子玉也是瞠目结舌，看白叶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
他们是画家、艺术家，创什么业呀。
尽管行业中，确实有不少艺术家，也兼顾其他工作，也有创业的。但是那些人，基本是在走下坡路，在艺术路上到头了，走不下去了，才改行。
但凡还有前景的艺术家，都会专注自己的创作，不会分散精力创业。
除非创业的方向，与本身的职业息息相关。
比如说，白叶之前经营的雕塑工作室，尽管也是一种创业模式。但是在行业人的眼中，这种创业和搞创作没什么区别。
如果白叶，创办一个绘画工作室，大家也不说什么了。
但是他呢，偏偏跑去偏远山村，弄一个什么作坊。这已经偏离了自身的职业，自然让另外三人觉得他在瞎搞，浪费自己的才华。
“哦，看起来，你们还是有疑虑啊。”
白叶豁然起身，招手道：“有些事情，单纯嘴上说，你们怕是不够了解。走，你们跟我去作坊，亲眼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保证，你们瞧了之后，肯定有所触动……”
白叶笑道：“到时候，别求我哦。”
求？
肯定是不可能求的。
只不过另外三人也想知道，白叶在弄什么玄虚，所以没拒绝他提议。
当下一行人离开了苏州，直接前往溪山。
这一去，四个人就没了动静，仿佛消失了一般。
嗯，至少在一帮记者眼中，他们真是失踪了。要知道，全国美术大展，在首日大获成功的事情，迅速登上了国家电视台，新闻频道，实时直播。
这是一种态度，底下的人自然明白，该怎么办。
连续好几天，连篇累牍的报导。各个评论家，也从不同的角度，解读一帮画家的作品。最后他们得到结论……这些年轻艺术家，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当然了，一些人也注意到了，一些画家的名字，在不同的评论家口中，反复地出现。
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意识到，这些反复出现的名字，相对其他人更有前途。
所以许多记者，已经不需要上头安排任务了，凭着敏锐的触觉，一窝蜂似的去采访这些前途无量的年轻艺术家。
一圈下来，就有人发现不对。
咦，好像是漏了两个。
一般情况下，漏了两个三个，不算什么事，不必太在意。问题在于，漏掉的两个，偏偏是评论家口中，提的最多的两个。
萧罗、白叶。
两个油画家，作品最受盛赞，也最吸引观众注意的两个人，他们跑去哪里了呢？
一群记者发了疯似的找人，不间断地拨打电话，都联系不上。
两个人仿佛在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了音讯……
这有点夸张。
事实上，还是有人知道，两个人的动向。只是被问到的人，或是一脸神秘，或是讳莫如深的样子，都拒绝透露消息。
欲盖弥彰，反而更让人好奇……
第154章 请柬的奥秘
“两个家伙，在玩什么把戏？”
“吊人胃口，也该有个限度，不要太过分了混蛋！”
“干脆不理他们算了……”
一帮记者聚在一起，相互诉苦、吐槽。
冷不防，一个人的抱怨，受到其他人侧目而视。
那人错愕，迟疑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他们两个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凭什么耍大牌啊。更重要的是，我们为什么要惯着他们？”
“……你说的对。”
好半晌，才有人笑道：“没错，就该这样，不鸟他们了。”
“是啊，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呢。”
旁人深以为然：“大不了，再换个角度，采访一下路人对两人作品的看法，然后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就是这个道理。”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仿佛就此达成了协定。
当下，一帮记者走了，离开了安排艺术家居住的酒店门口，不守株待兔了。只不过十几分钟之后，一些人却在艺术中心碰面啦。
他们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傻子才放弃采访，如果能够拿到专访，升职加薪就在眼前啊。也不知道是哪个人，神通广大打听到了，艺术中心中有人与白叶有渊源，所以过来碰运气。
不过探访的结果，也让他们大失所望。
自从艺术馆开场表演之后，林羡鱼也请假了几天，还没回来上班。
线索又断了……
在失望之余，这些记者更激发了浓浓的好奇心。
人呢，不会真是失踪了吧？一些记者，更想趁机搞事情，连忙回到报社，啪啪啪敲键盘，编写了一篇篇文章。
比如说……
知名艺术家神秘失踪，原因竟然是这个。
两男子失联，这些人着急了。
艺术圈的乱象，不可思议……
诸如此类，让人看了绝对忍不住点击的标题，却被总编全部打了回去。
开玩笑啊，这么严肃正经的盛事，谁敢造次？
不过说实话，大家真的奇怪。如果是干了坏事，不想曝光还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出风头的好事，两个人怎么不见了呢？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时间如流光，转眼半个月过去。
全国美术大展的热度也逐渐消淡了，除了一些人还保持关注以外，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已经彻底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白叶与萧罗，却一直没有现身。
这两个人貌似真的是淡薄名利，根本没有冒头的迹象。
这让许多人惊讶，难以理解。如果不求名，还参加美术大展干嘛，把机会让给别人啊，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费解！
行业中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在美术大展结束的前夕，评论家天团忽然收到了一张请柬。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呆在苏州，配合各方面的采访、演讲、座谈会。
这场盛会之所以圆满成功，也有大半是他们的功劳。
或者说是许多幕后人员，撑起了美术大展的基石。相比之下，画家就轻松多了，创作了作品之后，剩下的事情不需要操心，自然有专业的人员帮他们打理。
各司其职，行业就这么形成了。
收到请柬，一帮评论家，当然懵逼。有人嗤之以鼻，直接把请柬扔了，不予理解。当然也有人，拿起了请柬反复的打量，仔细研究起来。
“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评论家吐槽道：“就一个地址，连名字都没有，怕不是恶作剧。再不然，也是故弄玄虚，想空手套白狼。”
要知道，他们也有出场价格的，哪怕这一次是配合上头，为美术大展造势，也有车马费可以拿，不算免费打白工。
现在居然有人，神神秘秘发个请柬，就想打动他们，当他们是傻子？
“就是啊。”
有人附和道：“我最讨厌这种藏头露尾，不表明身份的人。要么是有幕后交易，要么是干脆见不得光，想践踏行业的规矩，反正不是好人。”
“嗯，有道理。”
不少评论家连连点头，大义凛然的模样。
噗！
贼喊捉贼么？
高博失笑摇了摇头，也不管这些人，直接拿起请柬走了。
一群人望着高博，顿时有点尴尬。
“哼，清高什么？”
须臾，才有人低声道：“我就不信，他能一直清高下去。”
“就是……”
小声应和的同时，又有评论家转头，笑问道：“沈总，您什么时候回京呀，我恰好有事要去京城一趟，不如一起走？”
“嗯，再看看。”
沈明漫不经心，不置可否。其他人也习惯了他这种轻慢，不以为忤。他们也识趣，没有再打扰沈明，纷纷起身走了。
这时候，沈明才拿起了请柬，也没看内容，而是凝神望着封皮。
打量了片刻，他嘴角勾起：“有趣……”
第二天沈明根据请柬中的地址，来到了苏州太湖旁边的一个码头。他才走下车，就看到码头上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乍看之下，沈明也不奇怪，直接招呼道：“老高。”
“老沈，你怎么也来了？”高博回看，露出了笑容。
“你们来得，我来不得？”沈明走过去，轻笑道：“你们是在置疑我的眼力，还是怀疑我的专业素养啊？”
“哈哈哈，不敢，不敢。”
几个人齐声欢笑，在笑声之中，也有一点自傲。
是的，他们看出来了，请柬并不简单。
一个评论家，从口袋取出请柬，直接打开展平。但是他压根不看里面的内容，而是抚着封面笑道：“好一幅画，可惜有人睁眼瞎，看不出来。”
“是啊。”
其他人也拿出了请柬。
请柬是大红底色，封面上以金色涂料，描绘了山石、松树、流水的场景。
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席地抚琴，另外一个专注聆听。
这分明是……
“高山流水遇知音。”
高博微笑道：“这不是印出来的，更不是以毛笔蘸金粉勾勒，而是以油画的颜料调和成了类似金粉的色泽。实际上，这是油画。”
“以油画的形式，把传统国画高士图的风格，精确地表达了出来。”沈明淡声道：“尽管我不想承认，但是目前为止，能够办到这一点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白叶！”
第155章 目的
请柬上，高士图角落，也有一个款识。
一个画出来的红章，文字如蝇头大小，不怎么起眼。起码以肉眼，比较难分辨，印章中的文字，究竟是什么内容。
但是一个评论家，拿放大镜在印章上一照。
清晰的楷书，随之映入眼帘。
白叶两字，十分醒目。
所以说，请柬该有的信息，都十分齐全了，只不过有些人看不出来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几个评论家眼中，有几分得意之色的原因。因为他们是真才实学，不像没来的人，基本是水货。
“不过话又说回来，白叶拐弯抹角的把我们请来，到底想干什么？”一个评论家奇怪道：“美术大展结束了呀，现在找我们也晚了吧。”
在美术大展期间，确实也有一些画家。或者说画廊的老板，想通过他们的关系，推一推几个画家。有人应许了，也有人拒绝了。
这算是行业中的常态，大家心中有数。
问题在于，在美术大展结束之后，再搞什么py交易，是不是有点……没必要啊。毕竟在大展期间，该夸的夸了，该批评的也批评了，他们也不可能再改口。
反正几个人想不通，白叶邀请他们过来的原因。
“既来之则安之。”
高博倒是很洒脱：“船来了，一会儿就知道他的目的啦。
哗啦……
其他人看去，只见平静的湖面上，忽有一条般驶来。
客轮，动力充足，很快靠近码头。
本来大家以为，白叶就在船上，谁知道船上除了开船的小伙，客轮却是空的，根本没有人迎接。不过在船舱内，倒是安排周到，放了各种美食、零食、饮料。
“搞什么呀？”
一个评论家皱眉，觉得自己没受到尊重，当下有点生气：“故弄玄虚，也应该有个限度，我们都来了，正主却没现身，过分了。”
“急什么。”
沈明安然坐下，拾了枚干果掰开，送嘴里咀嚼，“多点耐心，一会儿就知道，他想弄什么花样了。来，尝一下这些东西，滋味不错……”
其他人一听，勉强收敛了脾性，纷纷落坐。
船开了，往湖心方向而去。
大家也无聊，只好啃干果，顺便观赏太湖风光。
客轮飞快，时间不大，眼前出现了岛屿。航速慢了，一个评论家眼力好，隐约看到了岛屿码头上，有两三个身影。
当下他脸色稍霁，露出一点笑容：“总算看到人啦。”
“咦，萧罗也在……”
船近了，有人惊讶道：“他们两个，还真是搅和在一起，共同进退？”
“有意思。”
沈明目光一眯，饶有兴趣道：“他们沉寂了大半个月，应该是在捣弄什么东西。现在应该是有结果了，才把我们叫来，这是要展示成果吗？”
“嗯？”
其他人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船停了，慢慢泊岸。
“走吧。”
沈明率先起身，拍了拍走：“去瞧一下，两个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如果折腾半天，没让我满意，别怪我写文章他们把骂得狗血淋头。”
“哈哈，就是这个理。”几个评论家深以为然。
“一，二，三，四……”
码头上，白叶数了一数，眼中也有点笑意，转头道：“挺好，来了六个。我还以为，只有一两个人来呢。”
沈明站在船头，恰好迎风听见了这话。一瞬间，他挑眉道：“白叶，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对评论家的水平，有很大的质疑啊。”
“哈哈，不敢，不敢。”
白叶立即笑道：“我只是担心，请柬做得不好，打动不了人心。”
“是怕没人有眼力，识破请柬的画吧。”
沈明轻哼了声，直接走下了船，抵达码头。他的目光，在白叶与萧罗、虞驰等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视线又转，落在了岛屿上。
岛不大，山不高，但是植被繁茂，郁郁葱葱，环境不错。
在岛屿中间，似乎还有溪水，潺潺流动。
等几个评论家都下了船，沈明才问道：“白叶，你引我们来，到底什么目的？”
“有事就直接说，何必这么麻烦。”
一个评论家没好气道：“我们就算了，要知道沈老板，可是分分钟几十万的人，可没什么闲功夫，陪你们玩耍。”
沈明回头瞪了眼，他怀疑这人在黑他，可是没有证据。
“来都来了……”
白叶笑容如春风：“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太湖不知名的岛屿。之所以不出名，是因为岛屿有主，故意掩盖了消息，怕别人知道岛上有一个天然泉眼，水质十分超群，可谓是沏茶的优质佳水……”
“诸位一路奔波，也该渴了吧。”
白叶引手道：“恰好我准备了一壶清茶，请诸位品尝一下，看看这里的水质，是不是真的那么优良。”
坐船来的，十几分钟，奔波什么呀？
不过说真的，几个评论家，还真有些口渴。没别的，就是啃了坚果。一堆零食、茶点什么的，滋味是不错，就是没水。
有人反应了过来，感觉这好像也是个套。
不过算了，都到这了，反而不着急了。
当下一群人，跟着白叶，朝岛屿中间而去。走了两分钟，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水池，一汪水泊汩汩冒水，形成了清澈的溪流。
在水池旁边，摆了一方长桌，红泥小火炉，搁着铜水壶，底下是橄榄炭。暗红火光升腾，蒸得水壶喷出白气。
“请坐。”
在长桌边上，是一张张小凳子。
等这些人坐下之后，白叶就在桌子底下，取出一个托盘。盘上是一套茶具，他揭开了一个茶壶盖子，再撒下一小撮茶叶，然后提起了铜壶倒水。
滋滋滋……
开水激荡的声响，传入了众人的耳中。高博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茶具上。他瞥了眼，冷不防目光一定，凝固住了。
“咦！”
几乎是同一时刻，旁边的沈明也发现了不对。
两个人同时伸手，按在那个茶壶的边上。
“小心啊。”
白叶提醒一句，先把滚烫的铜壶挪到一边，然后调侃道：“两位莫急，茶水管够，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呸，这时候，谁管什么茶水。
第156章 壶中百变，首推石瓢
沈明与高博，不愧是行业中顶尖的艺术评论家，他们的眼力一流。在看到茶具的一瞬间，就立即发现了，这套茶具与众不同。
主要是茶壶的造型，真的十分特别。
壶的体形是以两条抛物线结合而成，一条是从口到底的转角处，一条是底中心至底的转角处。显得造型简练，古朴大方，端庄稳重。
壶盖有钮，似半环，如桥。
壶嘴直筒，从嘴头至壶身，逐渐加粗，就像是从壶体上生出来的感觉。
壶底部三足称围棋足，形如围棋子。搁在桌面上，就好像是三足鼎立，显现出一把壶的气韵庄重，气度不凡。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壶身上有字。
飘逸的书法，镌刻在壶上，字迹十分清晰，有金石印刻风范。
“弱水三千，仅饮一瓢！”
沈明看了眼，就笑道：“这壶，有意思。”
在他对边，高博看到的，别是另外的场景。壶身的另外一面，不是字而是图，一幅很简单的瀑石图，怪石嶙峋，流水淙淙，很有趣味。
不管是壶的造型，还是壶身的字，以及图。甚至于，他们还在壶把肩上，看到了款。一个个细节，对于沈明、高博来说，都是十分的新奇，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一瞬间，高博若有所思，抬头问道：“这段时间，你们就在研究这个？”
所以说，聪明人就是聪明人，一点就通透。
白叶笑了笑，执壶倒茶。
壶嘴流出温热茶汤，但是收止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茶满七分。
白叶放下了壶，微笑道：“各位请！”
清茶微香，气息浓息。
然而这个时候，几个艺术评论家的的注意力，基本在茶壶上，没人去喝茶。
作为评论家，他们对于艺术的触觉，非常的敏锐。当茶壶的造型、细节，映入眼帘之后，就已经有人意识到，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或许就要诞生了。
毕竟眼前这壶，太符合他们的审美情趣了。
金字塔式的结构，壶腹饱满而丰润，再加上字与画，透出浓浓的文雅气息，更有金石的古拙气韵，简直就是为文人名士量身定做的玩物。
一瞬间，几个人都产生了，强烈的把玩冲动。
不过他们毕竟有城府，还保持几分矜持，还在观望之中。
“这是什么材质的壶？”高博问道。
他也注意到了，壶身微红，质感比较奇异。
这说明了，造壶的材料，应该不一般。
“陶壶，紫砂泥。”
白叶解释道：“溪山当地，特产的一种陶土，别的地方稀少，最关键是，这种紫砂泥烧制之后，会有金石似的光泽，磕之有金石之声……”
说话之间，他伸手要敲打。
“别动。”
一瞬间，沈明急忙一挡，瞪眼道：“年轻人，不要那么毛躁，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我们自己会验证。”
“呃。”
白叶一笑，“行，随你高兴。”
反正几个评论家已经上钩，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与此同时，沈明问道：“老高，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高博兴致勃勃。
沈明无语：“你真不客气……”
“这不是谦虚推让的时候。”高博笑眯眯，直接伸出双手，一手小心翼翼握住了壶把，一再托着壶底，拿起了茶壶。
这个时候，他更能够清晰感受这壶的魅力。
壶嘴与壶把，呈对称的结构，壶身的线条更是十分流畅。他伸手摸了摸壶腹，才注入开水的壶身，竟然感受不到烫意。
高博微微有些惊讶，忍不住提起了壶盖。
一蓬热气如雾，升腾而起。
茶香入鼻。
高博轻嗅了下，不由得说道：“白叶，你是不是在陶土中，添加了隔热的成分呀？”
“绝对没有。”
白叶立即道：“紫砂壶器，优点太多了，隔热不烫手，也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其他的好处，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怕一时半会讲不完。”
“呵！”
高博不置可否。
他继续观察茶壶，壶把肩上有款，就是书画中常见的款识印章。他的指腹，摸了摸白叶两字，又问道：“所以说，这壶是你做的？”
白叶据实道：“不，是我设计的造型，再请手艺精湛的制壶工艺师，一起合制的。”
“这才对嘛。”高博满意点头。
如果说，白叶还懂造壶，他第一个怀疑。
与此同时，白叶又补充道：“不仅是造型设计，另外还有壶刻文字，以及画、款识，这些都是我亲力亲为……”
高博不动声色，但是眼中也掠过一抹惊讶之色。
不要以为这事简单，无非是模仿书画形式，把书画的套路，直接用在壶上而已。
书画讲究，诗书印画一体。问题在于，这一体化的过程，也经过了漫长的岁月，多少代人的积累，才最终形成了定式。
难道古人都是笨蛋，不会一步到位吗？
说到底，还是意识的问题。在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这样的意识，等到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还能这样。
紫砂壶也是这样。
在原时空，紫砂壶在明中期创造出来，很快在文人之中流行开来，慢慢大行其道。可是也要等到清初，才有紫砂壶名家，开创了壶体镌刻诗铭之风，署款以刻铭和印章并用。
从创造，再到发展，至成熟阶段，然后革新……
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现在白叶，直接把这些过程，全部省略过去，彻底将紫砂壶的独特魅力，毫无保留展现在大家的眼前，怎么不让人吃惊。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是陈大器，还是萧罗、虞驰，在参观作坊之后，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直接参与到其中。
因为他们清楚紫砂壶的魅力，也知道在这草创的阶段，也有他们发挥的空间。反正这段时间，这几个人都在琢磨、研究，设计他们心目中，最完美最有艺术性的造型。
白叶乐见其成。
“所以这是壶的名字？”
高博研究了片刻，指着弱水三千，仅饮一瓢的边上，那里有一个刻款。
款字是日期，以及两个字，石瓢。
石瓢壶。
白叶笑道：“没错，壶中百变，首推石瓢。”
第157章 伯乐不常有
石瓢，这是紫砂壶中的经典造型，久盛不衰。
在原时空，历代以来的紫砂名家，都有属于自己的石瓢造型。
实际上，石瓢原来应该叫石铫。
铫，吊音。
原指煮开水熬东西用的金属器具。传说是东坡居士苏轼，把这金属做的铫，成为了由陶土做成，所以称为石铫。
苏东坡以石铫煮茶，倍受文人的推崇。
到了后世，紫砂壶名家，截取了这个典故，纷纷创造了紫砂“石铫”。
这个名称，沿用了几百年，直到一位姓顾名景舟的紫砂壶大家横空出世，他引用了古文，弱水三千仅饮一瓢的典故，把石铫改成了石瓢。
从此以后，这种壶型就叫石瓢，成为了定式。
可以说，石瓢壶从造型，再到文化内涵，都十分的丰富。
所以才成为了紫砂壶中的经典款式，虽然白叶没办法把这些文化内涵讲述清楚，但是不妨碍他把石瓢壶完美复制出来。
他在几位老师傅的帮助下，另外还花费了两个月时间，期间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最终圆满成功。
或者说，只把这一把壶，让他觉得满意，没砸。
其他次品，他全砸了。也就是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让其他人觉得，他确实不是创业，而是在创作，搞艺术创作。
“壶中百变？”
高博敏锐察觉，白叶话里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另外还有其他形式的壶？”
“没错。”
白叶直接承认：“在我看来，紫砂壶造型，应该没有固定的款式，可以千变万化，随心所欲，只要达到泥、形、工、款、功五个标准，就是一把好壶。”
“怎么说？”
高博询问，其他人也在聆听。
对于新事物，具体怎么评价，他们也有自己的审美标准。
但是也不妨碍他们，聆听创始人的想法。
“所谓泥，自然是指制壶的原料，紫砂泥。”
白叶娓娓而谈：“据我研究，不同的紫砂泥，在不同的工艺烧制下，也存在一些差别。在成壶之后，给人的感观，也不尽相同。”
“至于形，更是多样化了。”
白叶笑道：“在我看来，紫砂壶可以方非一式，圆不一相，风格最重要。只要造型均衡有神韵，也不在乎什么模样。”
“工，自然是工艺，烧制的工艺，已经造型的工艺。”
白叶慢声道：“一把好壶，就是一幅好画，讲究点、线、面，浑然一体。最简单的要求就是，壶嘴与壶把绝对在一条线上，并且分量要均衡。壶口与壶盖结合要严紧，天衣无缝。说到底，就是线条流畅重心稳，立得正，别歪了。”
“所谓的款，大家也看到了。”
白叶微笑：“这是仿书画样式，集字画篆刻一体，让紫砂壶更美观。”
何止美观……
其他人心中有数，这篆刻字画，分明是画龙点睛，让紫砂壶脱胎换骨，从普通的器物，变成了艺术品。
“最后的功，是指功能性，实用价值。”
白叶解释道：“壶就是壶，不能单纯追求花里胡哨，忽略了它的实用功能。毕竟这种紫砂壶不仅是用来收藏、欣赏的，更重要的还是它用来品茶。”
“不信你们品尝一下，用这紫砂壶泡出来的茶水，滋味更加醇厚、悠长。”
在白叶的示意下。
几个评论家，举起了杯子，轻抿了口茶汤。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或者就是事实。反正他们也觉得，这茶的滋味，确实比平时更为清香爽口。
“你的作坊，就是做这种壶？”沈明忽然问道，显然他也是聪明人，一回味过来，基本把事情猜得个十之八、九。
甚至于，他还猜出了，白叶的用意。
“另外你把我们吸引过来，是想借我们的影响力，推广这种壶吗？”
沈明似笑非笑道：“你不觉得，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亮了一些吗？你凭什么觉得，我们愿意帮这个忙呀？”
高博等人也笑了，举起了杯子，一边品茶，一边欣赏岛屿风光。
别说，这湖中小岛，环境真是清雅。
静谧，安宁，惬意。
“不是帮忙，是合作，双赢的合作。”
白叶自信道：“我承认，在邀请你们的时候，我耍了个小花招。实不相瞒，我是故意的……因为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不是谁，都能当伯乐的，眼力很重要。”
白叶笑道：“毫无疑问，在场的几位，目光如炬。”
“哼，少拍马屁！”
沈明表面不屑，内心却很受用。
不仅是他，高博几人看似云淡风轻，心里也很舒服。
毕竟这是事实嘛，那些没来的评论家就是废物，根本没有什么实力，名气都是吹嘘出来的，不像他们实至名归。
“这是实话呀。”
白叶又笑道：“我也相信，以几位的眼力，肯定能够看出，这种紫砂艺的潜力。作为一手‘挖掘’它的伯乐，也肯定是一段难得的佳话。”
几个评论家闻声，顿时心中一动。
他们也承认，白叶这句话，对他们有所触动。
怎么说呢，大家不是圣人，追名逐利很正常。但是有格局的人，更清楚自己要什么名，得什么利，才比较长久。
好名声很重要，尤其对他们这种评论家来说，慧眼识珠的名声，更为重要。
现在白叶，把这样的机会，推到他们的眼前。说实话，已经有评论家怦然心动了，只不过他拿捏不准其他人的想法，才保持沉默而已。
或者其他人，也是这样的心思。
所以在这么一瞬间，现场出现诡异的沉默。
好半晌之后，高博才问道：“你的作坊，介意我们去参观吗？”
“求之不得。”
白叶笑了，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大半。
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作坊之行。
当下，他收拾好东西，立即带着一群人，坐船前往溪山。
不久之后，大家就抵达作坊。
与之前相比，作坊又扩大了一圈，一切工作井然有序。沈明等人也在白叶的引领下，仔细观摩了紫砂壶的工艺流程，最终抵达收藏室。
一堆完成品，以及半成品，琳琅满目……
第158章 利益共同体
收藏室的装修，明显比较讲究。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地面铺了一层木板，墙壁立了一排排架子。
在架上，就是造型各异，千姿百态，魅力独特的紫砂壶。
乍看之下，沈明等人彻底愣住了，吃了一惊。尽管白叶，一早告诉他们，紫砂壶的造型可以多样化，没有固定的标准器形。
但是他们心里，还没来得及树立这个概念，现在冷不防看到了数以百计，基本没有任何雷同的壶型，他们自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感。
收藏室外，虞驰淡定道：“你信不信，我早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发懵。”
“当然信……”
萧罗的眼神，十分的复杂。
他们当初不就是这样，被白叶拐带入坑的吗？
特别是这段时间来，他自己尝试设计壶型之后，更是明白了白叶的恐怖。他非常想破开白叶的脑子，看看他的脑子是什么构造的。
他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可以天才到这样的地步。
设计一百多种造型，每一种都各种韵味，堪称是经典之作。如果说，这是白叶花十几年或几十年时间，慢慢地设计完善，那也就罢了。
问题在于，这是白叶在短时间内，完成了这些造型的设计。
这样的速度，就超乎想象啦。
反正萧罗已经绝了心思，不打算与白叶在紫砂壶造型设计上争锋。
我毕竟是画家，不擅长设计很正常。
萧罗如是安慰自己。
另外让他觉得，人间还有一丝温暖的是……
收藏室中的造型设计，只不过是存在于白叶的“想象”之中。也就是说，除了零星的几个壶型，已经被烧造了出来以外，绝大部分设计，还没能够实现。
没经验，工艺不过关，没烧制成功。
所以才说，大多数壶只不过是半成品，胚型罢了。
在白叶的解说下，沈明等人才从震惊之中，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他们真是被吓着了。
幸好……
沈明拍了拍心脏，差点受不了这个刺激。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惊讶道：“没想到，你的设计能力……挺好。”
其实他想说，惊艳绝伦的，最好还是改口了。没别的，就是不想夸奖太过，让白叶得意。哪怕在他看来，无论怎么盛赞，其实也不过分。
毕竟这些紫砂壶，哪怕没有烧制成功，单是凭这些造型，就足够让人惊艳。
一把把壶，他都认真看了，看得眼花缭乱。他不考虑工艺的问题，只是单纯的欣赏，或者挑剔造型。但是以他专业的眼光，打量每一把壶，哪怕造型再奇怪，他都觉得这壶气韵生动，充满了难言的魅力。
毕竟在传统审美观中，怪，丑，拙，也是一种情趣。
在看壶的时候，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套入了白叶所说的五个标准。
泥，形，工，款，功。
特别是形与工，均衡、对称，一条线。
有的壶，造型很怪异，但是看起来，非常的顺眼，和谐。
这就是艺术。
一瞬间，沈明转身，目光灼灼问道：“这些壶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够烧制成功？”
“这个难说了。”
白叶如实道：“关键还是要大量实践，积累经验。运气好，可能一次成功。运气不好，可能要折腾几个月。”
高博问道：“全部几个月，还是……”
“当然是一个壶几个月啊。”
白叶翻白眼道：“你们不要以为，这件事情容易。要知道，一些壶的造型构造比较复杂，很容易在烧造的过程中，受热不均匀开裂了。”
他又不是神仙，记得住各种紫砂壶造型，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至于具体的工艺，肯定不可能清楚。
这需要摸索、研究。
当然烧造工艺不算多难，只要舍得砸钱，不怕浪费柴火、材料，以最蠢的办法，一窑一窑地实践下去，总会成功的。
对此，白叶信心十足，但是不妨碍他叫苦，夸大一下工艺的难度。
“太慢了。”
这时候，沈明皱眉，他魄力十足，挥手道：“扩大投入啊，多招工人，多请技师，多开几个窑口。要是没钱，我可以注资入股。”
“呵呵。”
白叶笑了笑，知道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想占便宜，没门！
所以白叶，婉转道：“我这个是作坊，或者说是艺术工作室，扩大生产什么的，不合适。”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萧罗大步走了进去，沉声说道：“艺术创作，容不了太多的私心杂念。况且这种紫砂壶的形式很新颖，只要引领了风潮，肯定有很多工厂冒出来。”
“那个时候，市场肯定很混乱。”
萧罗挺有远见，表明自己的态度：“竞争什么的，我们肯定不怕。问题是，我们终究只是艺术家，研究紫砂壶，不是为了赚钱。所以这才搞成了作坊的形式，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专注探索艺术就行，没必要扩大经营，参与庸俗之事。”
“……有道理。”
几个评论家，目光微微闪动。
萧罗的言外之意，他们是听明白了。作坊他们不能参合，但是可以自己办工厂呀。到时候再让白叶授权几个壶型设计，有钱大家一起赚。
前提是这种紫砂壶，要推广开来，能够风靡天下。
不然的话，一切休提。
所谓的利益共同体，就是这么勾搭成……咳，成形。
“不够，还不够。”
冷不防，沈明摇头，轻声道：“仅凭我们这些人，推力还不够。”
“嗯？”
白叶求教：“那你觉得，怎么才算足够？”
沈明不回答，看向了高博：“老高，你觉得呢？”
“笃笃。”
高博沉思，指尖敲了敲架木，过了几秒钟，他才慢声道：“我记得过些日子，羊城要举行一个世界工艺品博览会……”
“就是这个。”
沈明眼睛一亮，笑着说道：“英雄所见略同。”
“送去参展吗？”
白叶皱眉，又是这种套路。
难道不怕，读者看腻了，吐槽吗？
“不不不。”
沈明笑了，表情有点得意：“白叶，你太年轻，阅历不足。博览会，其实就是展销会，人家是为了打开市场，为利而来，跟你的需求不同。”
“紫砂壶走的是精品路线，求的是名……”
沈明胸有成竹道：“目的不同，手段自然不一样。”
第159章 一事不劳二主
“还请指教。”白叶很客气。
他很清楚，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需要虚心听讲。
沈明也满意他的态度，直接笑道：“世界博览会，级别不低的。在此期间各国的一些政要也要前往参加，并且举行一些座谈会什么的，商讨、聆听与会人员的意见。”
“明白了。”
白叶恍然大悟，轻笑道：“如果紫砂壶，在这些政要聚会的时候亮相，并且得到了他们的关注，自然可以一炮而红。”
“就是这个道理。”
高博补充道：“最重的是，如果紫砂壶足够惊艳的话，还可以趁机走出国门，可谓是一举两得，节省了许多工夫。”
“不过也有个前提。”
一个评论家环视左右道：“你的紫砂壶，可以打动他们。”
旁边另外的评论家道：“这些紫砂壶，不可能全部拿去。另外就是大家的审美观，也各不相同。我们觉得好的造型，别人未必觉得妙绝，所以选择很重要。”
“众口难调，抓住大众审美即可。”
沈明浑不在意道：“也可以出奇制胜，抓住大众的眼球。我相信以各国政要的文化素养，肯定能够欣赏紫砂壶的美。”
“嗯。”
其他人轻轻点头。
他们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连他们几个人，都摸不准艺术市场的潮流，那么天底下也没人敢称自己懂艺术市场啦。
估量了紫砂壶的前景，他们自然毫不犹豫押注。
竭尽全力，推动此事。
“这次博览会，尽管有政要参加，但是本质上还是民间博览会，由见岭南商企界的几个大佬牵头组建。”
沈明继续道：“这一届负责人的，陈……”
白叶下意识叫道：“陈侃。”
“……不是陈侃。”
沈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白叶一眼，带着几分惊讶之色，不过却摇头道：“是陈桂朝，有名的电子大亨。”
“呃。”
白叶错愕：“岭南地区那么多姓陈的富豪呀。”
“陈氏是大姓，此陈与彼陈，最多是认识，也没啥亲戚关系。”
沈明顿时笑道：“不过同个姓氏，五百年前是一家。如果你认识陈侃，那么也可以通过他的关系，与陈桂朝结交，顺便请他给这个机会，想必陈桂朝会给面子的。”
“算了。”
白叶立即摇头：“我没这个人脉，还是要看沈老板你的关系。一事不劳二主，这事就全权拜托你了……”
沈明笑了笑，表面没说什么，事实上也觉得。
想办成此事，也非他不可。
他在商界的人脉，可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换成别的人出马，可能连陈桂朝的大门口，也找不到具体方向位置。
敲定计划之后，一群人又在山村之中，逗留了好几天。一方面是完善细节，另外一方面，他们也想亲眼观看，紫砂壶从无到有的生产过程。
最终他们确定，整个制壶流程没有半点虚假水分，另外以紫砂壶沏茶，确实有白叶所说的各种好处。
至此，沈明等人才相继离开。在临行之时，更是一人带着一套，最符合他们心意的紫砂壶器具，满载而归。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呀。
这是白叶的总结，也是社会运行的规律。
一个人是撑不起市场的，只有把蛋糕做大了，大家才共赢。再说了，他是制定标准的人，好处肯定更大。
当然，或许白叶，也没有想那么多。他的心思，也是非常的纯粹。
纯粹想赚钱……
另外也纯粹想帮一帮，龚村的百姓。他也没那么伟大，从来没想过惠及天下贫民。只是在恰好遇上，又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才动了心思。
总而言之，时光又如流水，哗啦啦过去了好几天。
这一天，众人聚集在作坊中，三堂会审。
主要是白叶在审核其他人的作品。虞驰、萧罗、陈大器，经过多日的苦思之后，也各自把想法，化成了创意。
陈大器的方壶，虞驰的圆壶，以及萧罗的提壶。
造型别致，各有趣味。
陈大器的方壶，可不是简单的方形，而是像是一颗印。
事实上，他就是从印章之中，得到了灵感。
所以设计的壶形，就像是一颗官印。在壶腹四面，自然也有一些几何修饰，增加方壶的层次感，使之不再单调。
另外壶嘴与壶把，更是平衡对称，构造简约素雅。
壶盖就是印纽状，系了绳子，仿佛绶带。
此外，字画刻款，肯定不缺。
练习了两个月，陈大器的技艺，也逐渐精湛。
白叶拿起方壶，先是掂量轻重，再检查壶盖，以及壶内构造。最终注入泡茶，壶流出水十分顺畅，更没有烫手的感觉。
他立即露出了笑容：“大器，恭喜你，可以出师啦。”
“哈，必须滴。”
陈大器云淡风轻，眼中充满了笑意。
“别骄傲。”
白叶提醒道：“要知道，这壶的坯器，可不是你自己做的。你最多是提供造型设计而已，只占了功勋章的一半荣誉。”
“……我知道，要你嗦。”
陈大器没好气，兴奋的心情顿时被浇灭了大半。
“嘿嘿！”
白叶就是故意的，他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虞驰的圆壶。这是仿瓢的造型，只不过与他设计的石瓢相比，虞驰构思的石瓢壶，却属于变异的形态。
扁圆，低矮，大口。
造型看起来，就好像是水盂。
事实上，虞驰就在在水盂中，得到了启示。
毕竟他父亲虞蒿作画的时候，就是他在旁边磨墨、取水滴砚。他在询问白叶，怎么设计壶型的时候，白叶让他从生活中攫取创意。
他沉思良久，最终确定了眼前这扁腹壶的造型。
大盖大口，扁腹刻字，韵味十足。
白叶欣赏了片刻，自然不吝啬予以好评。
到了最后，他的目光一转，看向了萧罗的提梁壶。可以说在诸多壶型之中，对提梁壶的工艺，要求比较高。
萧罗志气高，直接选择了，从最难的入手。
这壶……
在白叶专注打量的时候。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情绪。
但是来电显示的名字，让他不得不去接听。
“诶，沈老板……”
白叶站起来，才走两步，忽然一滞，“什么，失败了？”
第160章 神操作
沈明失败了，没说服陈桂朝。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直接打乱了大家的全盘计划。
“为什么？”白叶皱眉。
不是说，沈明有背景，人脉通天的吗？怎么这点事情，也办不妥当呢？要知道之前，对方可是信誓旦旦，非我莫属的架势。
咋没几天，就被打脸了呢？
“……不怪我。”
沈明也有理由，他解释道：“我到了羊城，找到了陈桂朝，才发现这次博览会的负责人虽然是他，但是他最近在忙别的事情，当成了甩手掌柜，把具体的事务，交给了另外的人。恰好那个人，与我在商业中，也有点矛盾……”
“我怕求上门，他不仅不会帮忙，还故意把事情搞砸了。”
沈明无奈道：“这是意外。”
“哦……”
白叶能怎么办？
当然是直接宽慰两句，就挂了电话呀。
难道还要顺着信号波，飞到沈明面前嘲讽对方呀？
所托非人啊。
白叶摇头，重新坐了下来。
面对另外三人，探询的目光，他也没急于解释，而是继续审视提梁壶。所谓提梁，自然是指在壶身两侧，添加长长的把手，方便提拿。
这是一些烧锅水壶的形制，萧罗直接化用成紫砂壶。
想法是好的，造型也十分大胆。那是类似于葫芦的形态，圆腹大底，提梁就是蔓藤状，在半空中交织。
不过白叶看了眼，就发现了缺陷。
就是提梁衔接处，可能是烧制火候的原因，有几分焦化。然而恰好是这焦状，也给葫芦藤增添了几分天然枯萎的意韵。
就是这种无意中的败笔，反而造就了残缺美。
所以萧罗才敢把东西拿过来，让大家欣赏。
“我取巧了。”
萧罗自己也承认，这提梁壶的成功，三分是技艺，七分是天意。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虞驰称赞了一句，也随之转移了话题：“白叶，什么情况呀。沈明打电话过来，说了些什么？”
“没啥，无非是他吹过的牛皮，戳破了而已。”
白叶轻描淡写道：“博览会什么的，怕是要黄了。没关系，另外再想办法吧。好东西，从来不用担心推广不出去，也就是早点与晚点的问题。”
“不能一鸣惊人，就沉淀耕耘吧。”
白叶无所谓，他比谁都肯定紫砂壶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这样的东西，不用担心它会埋没。
“哎。”
虞驰摇头，随即沉吟道：“要不要我回家一趟？”
这是要找虞蒿帮忙的意思。
儿子创业，向老子求助，天经地义。
“不着急。”
白叶心动了，不过还是拒绝了。
他解释道：“沈明说，明天过来，协商解决的办法。”
“他还有什么办法？”
几个人嗤之以鼻。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陈大器，忽然开口道：“其实……那个陈桂朝，我好像认识。”
“诶？”
众人愣了愣。
白叶目光一闪，轻笑道：“大器，他姓陈，你也姓陈，你别告诉我，你是什么二、三代。之所以学习雕塑，纯粹是不想继承亿万家财。”
“瞎扯。”
陈大器白眼道：“我真有亿万家财可以继承，脑子进水了才学什么雕塑。不过那个陈桂朝与我家，确实有那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前两年祭祖……在陈氏宗族的起源地祭祖，当时五湖四海的陈氏子弟，都聚集在一起非常的热闹。他没表明身份，在宗祠中闲逛。”
“我那个时候，恰好负责讲解，宗祠中的一些状况，和他聊得还算投机。”
陈大器回忆道：“末了，他要走了，给了我一张名片，说哪天去了羊城，可以找他一起喝早茶……”
“你找过他了没？”白叶好奇问道。
“通过名片，我才知道了他的身份，尽管不是什么首富，也是全国百强富豪。”
陈大器坦诚道：“我曾经琢磨着，等拿到了学位证书之后，就厚着脸皮去羊城，求他提携一把，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但是……被你忽悠上船行了。”
陈大器耸肩道：“没去羊城，自然不会找他。事实上我也担心，就算打了电话，人家可能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小人物呢。”
白叶点头，忽然问道：“他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啊？”
陈大器愣住了：“怎么，沈明都不行，你想亲自上阵呀？”
“试试无妨。”
白叶伸手道：“你应该存了他的号码，手机借我一下。”
“……”
陈大器有点迟疑，不过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录，同时强调道：“事先声明，我肯定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要打你自己打。”
“嗯嗯。”
白叶接过了手机，果断在陈桂朝的名片上，按下了拨通键。
“你……”
陈大器瞪大了眼睛，又急又气，闪到了一边。
白叶没理他，耐心等待电话接通。
事实上，陈大器也在关注通讯，表情有些变幻不定。一方面，他希望电话打不通，免得陈桂朝说不认识自己，他尴尬；另外一方面，如果电话真打不通，他心里估计也难受。
在他矛盾纠结的时候，电话顺利接通了。
白叶按了免提，一个苍劲的声音传开：“喂，哪位？”
陈大器的眉头，顿时舒展、绽放。
就当其他人，认为白叶会把手机，递给陈大器接听之时，他却直接开口了，笑着说道：“世伯你好，我是陈大器，你还记得我吗？”
诶？
其他人懵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手机那头，也沉默了片刻，才随之回应：“自然记得的，怎么……你到羊城了？那么明天一起去吃早茶吧。”
“好的世伯。”
白叶微笑道：“您说个地址，定个时间……什么，接送呀？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或许您不介意的话，我带个朋友去……好的，没问题，再见！”
通讯结束，白叶把手机交还陈大器，再打了个响指：“搞定！”
旁边几个人，一脸膜拜之色。
这厚脸皮，也没谁了。
陈大器更是啼笑皆非：“你不怕被拆穿呀？”
“两年时间，他记得有你这么个人，就已经非常不错了。”白叶淡定道：“音容笑貌什么的，肯定淡忘了。废话少说，马上订机票，我们去羊城。”
“不等沈明了？”
“让他直接飞去羊城……”
第161章 倾诉
羊城，繁华大城市。
和中海一样，到处是摩天大楼，以及密集的行人、车流。
白叶与陈大器，连夜飞到了羊城，在市区一个酒店投宿，安然过了一个晚上。
在第二天早上，他们前往与陈桂朝约定的地点。那是一个著名茶餐厅，据说已经经营了四代人，属于百年老字号。
餐厅犹如大商场，一大栋楼十几层，切分一个个大堂、包厢。
当两人抵达目的地，立即看到了四五个大门口，尽是人头攒动的热闹场景。走进餐厅的内部，里头可谓高朋满座，喧嚣似潮。
一眼望去，起码好几千人，同时在这里用餐，好壮观。
而且人家的早茶，几乎是从早到晚，一天不间断。这生意之兴隆之旺盛，搞得白叶也后悔他当初干嘛没学做厨师呢。
两人才进去，尽管餐厅很忙碌，也有服务员迎来：“先生几位？”
“找人。”
白叶说了预定的包厢。
自然不是他们定的，而是陈桂朝告诉他的。
服务员一听，笑容愈加的灿烂，甚至于亲自带路，引领他们坐着电梯，直接登到了顶层。
在顶层的内侧，一个装修高雅的宽敞包厢，两人见到了陈桂朝。那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发际线高到了脑后，两鬓白发苍苍，却红光满面，不显得衰老。
“……世伯！”
陈大器叫唤一声，就凝滞不动了，还是有点担心啊。
“大器。”
陈桂朝眼睛一眯，看到了陈大器，立即露出了笑容，热切招手道：“来啊，别拘束，一家人客气什么，坐吧。”
一家人什么的，肯定是客套话。
问题是，一个身家百亿的大佬，对你这么客气。陈大器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他走过去，没急着坐下，先引见起来：“世伯，这是我朋友，白叶！”
“陈老先生，您安好。”白叶问候。
这声音，貌似有点熟悉。陈桂朝眼中，掠过一抹思索之色。不过他也没有深究，也随之点头道：“年轻人，你也好。”
在他的招呼下，白叶与陈大器坐下，就立即有服务员推着餐车，从侧边的小门鱼贯而入，再把一盘盘精致的茶点，摆在了餐桌上。
“我喜欢喝红茶，但是不知道你们口味，就给你们点了一壶绿茶。”
陈桂朝微笑道：“另外这是这些茶点，正宗的粤式风味，相对来说，比较清淡，不确定你们是否习惯。”
“世伯，不怕的，我百无禁忌。”陈大器笑呵呵道，在陈桂朝热情示意下，他举起筷子夹了只小笼包塞到嘴里。
才一咬，他脸色就变了，吞不是，吐不是，有点尴尬。
“哈哈，忘记告诉你，这是姜糖馅的。”
陈桂朝笑眯眯道：“这滋味是不是有点奇怪？这是厨师就着我的口味，特别制作的包点。主要是我这个人，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姜的芳香、辛辣。”
人老了，容易回忆过去。
他嘘唏感叹道：“咱俩同宗，都是闽南的。你爷爷那一支，迁到了江南。我这一支，来到了岭南。你或许没记忆，但是我依稀还记得，在小的时候，居住在土楼中，挖了山姜切丝，混入泡椒中送饭，那滋味……”
陈桂朝叹了声，又笑道：“算了，不提往事，继续吃。这姜包，你们吃不习惯，那就试试这马蹄糕，清脆弹牙爽口，就是有点甜！”
白叶尝了，觉得还行。
粤式茶点，基本很精致，一口一个。
旁边的服务员，也是一轮接着一轮，更换茶点。
喝着茶，品尝百味茶点，再聊一聊，家乡的奇闻趣事，气氛十分的融洽。
当桌上的茶点，更换了三轮之后。
陈桂朝不动了，放下了筷子，喝着茶点微笑道：“大器，算一算时间，你也应该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吗？我记得，你学的是雕塑，对吧？”
“对。”
陈大器也放筷子，如实道：“我毕业了，现在在……一个雕塑工作室，给人当助手。”
“好，好。”
陈桂朝点头道：“从小开始，不好高骛远，踏实。不过呢，老陈家的人，要有志气。在积累了工作经验之后，也该考虑独立的问题。”
“以后哪天，你觉得自己可以独立了，直接来找我。”
陈桂朝笑道：“别不好意思，我当年南下打拼，也没少受乡里乡亲的照顾。我这些年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一直琢磨着回馈乡里。”
“这不，最近一段时间，我就是在忙着，给乡里修建一栋学校。”
陈桂朝慢声道：“不过真要实施这个计划，却发现事情没有想象那么简单。乡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复杂多了，千头万绪啊。”
他叹声，十分苦恼。
“有什么困难吗？”陈大器错愕，有点想不通。
陈桂朝要修学校，乡里肯定没人拒绝，各级的官员也绝对是大开绿灯，不设半点关卡。但凡有一点刁难，无疑是自绝于天下。
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问题？
“不是困难，是复杂。”
陈桂朝认真道：“乡里的情况复杂，十里八乡都有亲戚。一听我说要修个学校，连校址还没选定，方圆几十里的乡亲，就纷纷冒了出来，托情要进学校读书。”
“这也就罢了，方圆几十里也没几个学生，无非是把学校再修得大一些而已，不算麻烦。关键是这些学生，有小学的，中学的……甚至还有人问我，能不能在学校，弄个幼儿园、托儿所什么的。”
陈桂朝哭笑不得：“我的本意，就是想修个小学而已呀。哪怕扩大建筑了，再加上初中，也无非是九年一贯制。”
“可是风声传开，乡镇的官员也来凑热闹，问我能不能在学校里，增设技术方面的课程，干脆把学校，搞成一个综合类职业学院算了。”
“毕竟乡下教育资源匮乏，很大学生难以考上大学。不如在学校学点职业技术，出去也方便讨生活。”
陈桂朝叹气道：“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谁这么得寸进尺，我必然翻脸。可是面对乡里乡亲殷切的眼神，我能怎么办？”
“直接拒绝，于心何忍？”
陈桂朝摇头：“总而言之，头疼！”
第162章 破绽
陈大器无话可说了。
毕竟好话赖话，陈桂朝自己都说尽了，他心里肯定也有了决断。
就在这时，白叶忽然开口道：“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只要钱到位了，大几率可以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麻烦。”
“当然了，这也要看，陈老先生的预算，到底是多少。”
白叶微笑道：“如果超出了预算，那就没办法了。”
“不是预算的问题。”
陈桂朝摇头道：“乡里支持，上级又开绿灯，不管是土地的征用，还是材料的供应，都没什么烦恼。别说扩建学校了，就是修建一座大学，这钱我也掏得出来。”
“那还有什么烦恼？”
白叶不明白，有钱好商量啊。直接修几所学校，小学、中学、技术学院。同时开工，满足方方面面的需求，造福乡里。
“不是钱的问题。”
陈桂朝解释道：“主要是，修了学校之后，还要解决学生、孩子的接送，食宿安排。要知道，方圆几十里，村落分布很散，有些村子的地势，更是称得上险峻。”
“一个小孩上学，可能要走两三个小时，其中又是上下山，又是淌河过水，非常艰难。如果要接收这些孩子，与其让他们来回折腾，不如直接安排要学校寄宿。”
陈桂朝娓娓道：“但是也要承认，每个年龄阶段的孩子，人数都不多。如果把他们分散地安置，多修几所学校，又难免太浪费了。”
“不仅是资金的浪费，也是教育资源的浪费。”
陈桂朝无奈道：“乡村教师，数额也有限，也不能让他们，在几所学校来回转。所以我琢磨着，要修一所综合学校。”
“既可以满足各年龄阶段的学习、生活需要，又让他们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学习固然很重要，但是也要照顾孩子的情感需求。”
陈桂朝沉声道：“要知道，我亲自去了解状况，发现乡村的孩童，衣食或许有点保障，但是父母通常不在身边，在感情上十分孤寂。”
“触目惊心！”
陈桂朝不仅是在形容，更是在陈述事实：“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神，看得我心里难受，不是滋味啊。可偏偏，那些设计师，根本没有共情。”
“我让他们设计，他们拿给我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陈桂朝破口大骂：“一个个拿出来的方案千篇一律，没有任何亮点，也体现不了丝毫的温情，根本不理解我的意思。”
“……”
陈大器错愕，有点迷茫。
隐约之中，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不确定。
白叶笑了笑，默默低头，继续喝茶。
陈桂朝若无其事，继续道：“算了，不提他们了。大器，难得你来羊城，按理来说我应该带你领略岭南风光，可惜不凑巧，我在忙着这事，没有时间……”
“没事，没事。”
陈大器连忙摆手道：“您忙，我们主要是……”
他看了白叶，顿时迟疑起来。
“怎么，有事情吧？”
陈桂朝笑道：“有事就说，别当我是外人。”
“这个……”
陈大器又回头看向了白叶，他有些奇怪，白叶怎么没动静呀。难道真要他说，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啊。
然而这时，白叶却掏出了手机，指腹划动了几下，就轻轻点击。
信号无声无息，拨打了出去。
这是在干嘛啊？
陈大器有点急有点气，觉得白叶分不清楚轻重缓急，这种情况下，不应该趁机提请求吗，还打什么电话呀？等下再打，还能死人不成？
在他气结之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忽然在隔壁响起。但是才响了两声，隔壁就传来了手忙脚乱的动静。紧接着，铃声截断了。
白叶的手机，也随之黑幕。
诶？
陈大器见状，目光微微一凝，巧合吗？
白叶微笑，又重新拨打。不仅如此，他还站了起来，向陈桂朝微微示意，然后走到了旁边的小门，轻轻敲了敲。
笃笃！
门里没动静。
另外手机打了，又没人接听。
白叶笑了，转身道：“陈老先生，我们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多谢你的招待，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大器，我们走……”
“啊？”
陈大器懵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陈桂朝，在眼中掠过一抹意外神色之后，反而笑了出来。他看着白叶与陈大器离开，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等到两人走出了包厢，他才开口道：“人走了，你出来吧。”
“咔嚓！”
小门推开，陈侃走了出来，他皱着眉头道：“我是不是被发现了？”
陈桂朝反问：“你觉得呢？”
“谁泄露了机密？”陈侃坐下来，惊疑不解：“他知道我们认识，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同个城市，少不了打交道。问题是，他怎么确定，他躲在旁边呢？”
“是不是你，给了他暗示？”
陈侃一脸怀疑之色。
“小陈，不要信口污蔑。”
陈桂朝不满道：“如果不是你极力推荐这个，叫白叶的是吧。我也不会浪费自己时间，陪你演这个戏。”
“你不是演得挺投入的么？”
陈侃指责道：“肯定是你太心急了，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他瞧出不对来。”
“难说……”
陈桂朝肯定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原因，他分析道：“指不定他刚才打电话，只不过是想问一下你是不是认识我。哪知道你居然拒绝接听电话，让他发现了不对。”
“不可能，肯定是你……”陈侃也不想背锅。
两个大富豪，就好像是顽童一般，针对这个问题，硬生生掰扯了几分钟。
他们也不脸红，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最后陈桂朝也有点好奇：“阿侃呀，你确定那个年轻小子，真的有本事按照我的要求，设计出一栋让我满意的建筑？”
“不知道。”
陈侃坦然道：“只是听你说，之前找了好几个设计大师，他们设计的建筑，你都不满意。所以就想到了他，或许他能给你惊喜。”
“毕竟年轻人思维比较活跃，不像成名大师那么僵化，充满了奇思妙想，可能会给人带来足够的惊喜……”
陈侃认真道：“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家老头子，干嘛一直呆在中海，不愿意回来呢？”
第163章 串通好了
“文村佛堂么？”
此时此刻，陈桂朝点头道：“在你爸的朋友圈，我也没少看到照片、视频，感觉挺好的，可惜我最近没空过去，亲身体验感受。”
“去了你会……有所感悟的。”
陈侃顿了下，才继续道：“尽管我不想夸奖他，但是也要承认，那小子对于建筑的设计有自己的独特想法，所以我才推荐给你。”
“那你又何必让我绕圈子呢？”
陈桂朝不解道：“直接向他邀约，请他设计就成了。”
“他不是设计师。”
陈侃解释道：“据我所知，在佛堂建造出来了之后，他在行业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不少人纷纷联系他，想请他帮忙设计建筑，可是他却全部推脱了。”
“钱给少了？”
这是陈桂朝的第一想法。
作为生意人，他觉得所谓的拒绝，就是给的筹码不够多。
“可能是钱不够多的原因。”
陈侃也不否认这个要素，不过还是辩解的一句：“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对于建筑设计真的只是一时的兴趣。毕竟他的本职，那是个画家。”
“画家？”
陈桂朝冷笑道：“你确定他是画家吗？怎么我听说，他还搞过雕塑。对了，前两天还有京城拍卖公司的老总，叫什么沈明的找我，向我推荐什么壶，也是那小子捣弄的玩意。”
“嗯……”
陈侃想了想，煞有介事道：“天才嘛，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在每个行业之中，都干得有声有色，堪称是人杰。”
“……”
陈桂朝挥手，让旁边的服务员，把狼籍的桌面收拾干净。
他随之起身道：“天才也好，人杰也罢。本来以为，他有求于我，会主动开口的。没有想到这小子这么果决，发现不对就撤退了。”
“泥鳅一样，滑得很。”
陈桂朝道：“你觉得他有本事，那这事就交给你，帮我牵头搞定吧。要是让我满意了，他想办什么事情，我也帮他搞定。还有你，不是一直惦记我的西极天马吗？你搞定了他，我把天马借你一个月……”
“真的？”陈侃眼睛一亮。
“君子一言。”
“成交。”
陈侃迫不及待，兴冲冲道：“老叔，你等我好消息。”
说话之间，他疾步而去。
“毛躁！”
陈桂朝摇了摇头，就在旁人的搀扶下，慢悠悠而去。他有个习惯，吃完了早茶，要回去运动。打半小时咏春、太极、八卦什么的，舒展筋骨。
一行人从从专门电梯下去，直达地下停车场。才走到门口，司机就缓缓开着豪华舒适的大车过来。不等有人上去拉开车门，车门就自动打开了。
咦……
陈桂朝愣住了，只见在他的豪车之中，不仅有陈侃的身影。
另外白叶与陈大器，也坐在了其中。
三个人笑吟吟举手问候：“陈老你好，又见面了。”
“你们……”
一瞬间，陈桂朝意识到不对，有几分恍然大悟：“你们是不是早串通好了，一起哄骗我这个老糊涂？”
“老叔，你误会了啊。”
陈侃严肃道：“我是这种人吗？”
“你不是，没人是了。我就知道，你一直贼心不死，在惦记我的天马。现在终于让你找到了机会，设了圈套坑我一把。狡猾，奸诈。”
陈桂朝气呼呼上车，他的豪车很宽敞，不要说四个人啦，再多两个，也容纳得下。
最重要的是车子很稳，行驶在公路上，一点儿也不颠簸。
“老叔，你这样说我，让我很伤心啊。”
陈侃脸上，没有半点悲伤之色，反而带着笑意：“总而言之，我帮你说服了白叶，他已经答应帮你设计学校啦，你的天马什么时候可以借给我呀？”
“前提是，设计让我满意。”
陈桂朝提醒道：“如果我不满意，一切休提。”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在白叶脸上掠过，然后嘀咕道：“嘴上没毛，办事不劳，年纪轻轻的我可信不过。”
这老头也是故意的……
白叶眉头一挑，笑了笑也没说话。
“嘿嘿，老叔，是骡子是马，拎出来溜一溜，就一清二楚啦。”
陈侃笑道：“反正我和他谈好了，按照行情帮你设计图纸，完成任务之后，你帮他推广一种东西，大家双赢。”
“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啦。”
陈桂朝瞥眼道：“你告诉他，我的要求，可不低。”
“……你自己直接和他说啊。”
陈侃感觉有点无语：“大家又不是外国人，还需要翻译。”
“陈老先生。”
白叶先是失笑，然后说道：“你的要求，我刚才听了，也基本明白。你要的学校，不单纯只是教学的场地，还要营造一种家的感觉，是这样吗？”
陈桂朝的眼神，顿时浮现几分惊讶。
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嘛。这段时间来，他找了不少建筑师，讲述要求的时候，那些建筑师不是理解错了，就是企图说服他接受自己的方案。
对于这些人，他懒得多说什么，没吐出一个滚字，算他有涵养。
当然，也有建筑大师，明白他的想法。问题在于，这经建筑大师，也没心思去设计一所没技术含量的乡村学校。他们基本上是把这事，丢给助手、学生负责。
这些学生、助手的设计，也没办法让陈桂朝满意。修改了几遍，人家也烦了，干脆晾在那里，等着他改变心意。
毕竟大师事务所，从来不愁客源的。多他一个或少他一个，压根不影响生意。
说到底，他也不可能在建设设计上，投入多少资金。
总不能真花一个亿，请建筑大师出手吧。
不值当……
所以……
陈桂朝看了眼白叶，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才可以帮他解决麻烦，那么他自然也不介意帮对方一把。
当下，他点头道：“你说的对，就是要那种，亲情环绕的感觉。在别的地方，学校要严肃的，严谨的，但是在乡村中，我更希望他们可以感受到，浓浓的情感。毕竟他们最欠缺的，就是这种关爱啦。”
“明白。”
白叶沉吟了下，就伸手道：“把各方面的资料给我……包括校址地理环境、水文条件、学校面积大小之类的内容，越详细越好……”
第164章 变卦
车子轻快，来到了陈桂朝的豪宅。
白叶要的资料，就在豪宅的书房之中，满满几大抽屉。厚厚的文件夹，堆叠在桌面上，好像一座小山。
陈桂朝示意道：“喏，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翻看吧。”
“好……”
白叶进入工作状态。
一堆资料，十分的详尽，基本没有什么遗漏。
其他人为了不打扰他，还离开了书房，来到了客厅喝茶。几个人才坐下来，冷不防有佣人走来道：“老板，外面有客人求见。”
“谁呀？”
陈桂朝皱眉道：“今天我有事，你找个理由打发了吧。”
佣人连忙道：“是冯先生来了。”
“冯伦吗？”
陈桂朝沉吟了下，改变了主意：“请他进来吧。”
“是。”
佣人退了出去。
此时陈桂朝也随之解释道：“冯伦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在业界也是比较有名，不过他的设计被我否决了两次之后，就没有了动静。现在找上门来，也不知道想干嘛。”
“吃回头草？”陈侃揣测。
“那不至于。”
陈桂朝摇头道：“他在忙着其他事情，应该没这个闲心。”
在说话之间，佣人引着两个人进来了。
一个四五十岁左右，有几分气度的中年人。在他的旁边，则是一个二十多岁，十分精明干练的年轻人。
“冯生。”
陈桂朝起身相迎，笑着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老，您安康！”
冯伦抱手问候，喧嚣客套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引见道：“陈老，这是我不成器的学生，才从外国进修回来。今天特意带他过来拜访陈老，希望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提携他一二。”
年轻人连忙鞠躬，还是挺有礼貌的。
“哈哈，名师出高徒。”陈桂朝也不介意讲两句好话：“年少有为，好好努力。以后的世界，就是你们的天下。”
“多谢陈老。”年轻人笑容灿烂，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就在这时，冯伦也笑道：“陈老，听说你最近，还在为建筑设计的事情烦恼？”
“对啊。”
陈桂朝不动声色道：“怎么，你现在有空，帮我设计学校了？”
“哎呀，陈老，我不是在忙么。”
冯伦立即道：“不过我的学生，我跟在我身边几年，又去外国著名建筑学院深造了两年，现在学成归来，就欠缺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陈老，你看……”
冯伦微笑道：“对于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是不是要适当鼓励一下？”
他知道陈桂朝的脾性，所以毫不犹豫道明了来意。
“哦。”
陈桂朝也不惊讶。
毕竟当冯伦带着学生过来，他就有几分了然。
现在无非是证实而已。
一下子，他觉得为难了。尽管之前，冯伦或他的助手，给了他两个设计方案，由于他不满意，然后没了动静，这让他心里不怎么舒服。
但是有一说一，他知道冯伦真的在忙，忙着帮他设计新工厂。
事实上，两人合作多年了。他名下的工厂、产业园之类的厂房、宿舍，基本是冯伦负责设计的，大家也有感情基础。
陈桂朝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而厌恶冯伦。
要是对方提早两天，哪怕是昨天上门过来，他也就顺势答应了。
但是现在，貌似有点晚。
冯伦察言观色，立即发现不对：“陈老，该不会是学校的设计方案，已经敲定下来了吧？”
这不应该呀，他就是打听清楚了，陈桂朝还在纠结中，没有确定方案。
所以他才带着学生过来，一方面是抬举学生，另外一方面也想帮陈桂朝解决难题，保持彼此亲密合作关系。
冯伦觉得自己亲自过来了，这点面子陈桂朝不可能不给。可是对方的迟疑，让他意识到事情怕是有了什么变化。
“冯生，对于你，我不想隐瞒。”
陈桂朝甩锅，指着陈侃道：“这是我本家世侄，你也应该认识吧。他听说了我的苦恼，也给我推荐了一位设计师，所以……你们懂的。”
冯伦一怔，目光一转，看向了陈侃，然后挤出笑容：“陈老板，幸会。”
陈侃呀，他当然知道，传媒界大亨。这
样的人物，他肯定是得罪不起的，只能遗憾来晚了一步。他无声一叹，果断道：“既然如此，那就预祝陈老，早成完成心愿，造福乡里。”
说着，他起身告辞，同时招呼学生道：“杨超，我们走。”
年轻人起身，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个文件夹，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呈了上去。
“陈老，这是我的设计方案，请给我一个机会。”
杨超郑重其事，十分认真道：“只要您看一眼，如果觉得不合适，我马上走人。”
“杨超，不要放肆。”
一瞬间，冯伦呵斥起来，却没别的动作，也就是装一装样子。毕竟有些事情，他自己做不出来，不代表年轻人不能做呀。
正所谓，年少轻狂，年轻气盛，冲动是正常的。
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
想必以陈桂朝的胸襟气量，肯定不会介意。
这也是事实，看到摆在眼前的文件夹，陈桂朝还是接了过来，顺势打开观看。他的本意是随便看看，然后就说不满意，再打发对方离开。
然而就是这么一眼，让他目光一定，心潮起伏。
这建筑，这方案，似乎……
有意思啊。
陈桂朝笑了，眼神也多了几分专注，一页一页看下去。
有门。
冯伦给了杨超一个眼色，也随之保持安静，耐心等待起来。在旁边，陈大器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了。他看了眼陈侃，欲言又止。
“咳，咳。”
陈侃心中有数，故意等了片刻，才干咳两声，开口道：“世叔，客人要走了，你好歹说句话呀，别晾着人家。”
“嗯啊！”
陈桂朝口中应付，还在观看文件。
好半晌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似的，抬眼道：“哎呀，冯生，杨小哥……你们怎么站着呀，快坐，请坐……来人啊，上茶。”
这态度的变态，自然让冯伦与杨超欣喜。
而陈大器与陈侃，心头则是一沉，愈加感觉不妙。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怕是要……变卦！
第165章 很有想法
“陈叔啊……”
这种情况下，陈侃又不得不开口了，他才想提醒陈桂朝，白叶还在书房呢。
然而在这一瞬间，陈桂朝直接道：“阿侃呀，最近几天你辛苦了，极西天马我借给你玩半个月，别跟我客气。”
“呃！”
陈侃立即闭嘴，老实喝茶。
他的目的达成了，才懒得再管白叶死活。毕竟这事从头到尾都是陈桂朝自己做主，他能递得上话却插不了手，更不用说拍板决定啦。
只能说，白叶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直接遇上了对手。而且貌似这个对手，提交上来的方案，也对了陈桂朝的胃口。
难喽！
陈侃无奈摇头，不过他也知道，哪怕这一次白叶出局了，或许出于补偿的心理，陈桂朝也会满足白叶愿望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白叶啥也不用干，坐享其成也挺不错呀。
当然这只是陈侃的想法，具体陈桂朝会不会这样做，就不好说了。
总而言之，这个时候陈桂朝拿着文件夹，轻轻拍打手掌，一脸赞许之色：“冯生，你的学生不错嘛。青出于蓝，以后也许比你还厉害。”
“这是应该的。”
冯伦哈哈大笑道：“要是我的学生不如我，那么我教他干嘛。业界需要新鲜的血液，一代新人胜旧人，才是健康的发展趋势。”
“有道理。”
陈桂朝点了点头，又重新打开了文件。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杨小友，你是怎么想到，把建筑设计成这个模样？”
“我听老师说过，陈老理想中的学校，那是一种大家庭的感觉。”
杨超明白，这是在考验自己，成败在此一举了。当下他十分认真，慢慢措辞道：“为了寻找这种感觉，我飞去了陈老的家乡，实地考察了几天……”
“等下。”
陈桂朝打断道：“你们了闽南？”
“是的。”
杨超点头道：“我去了一周，先是勘探了校址，研究地理环境，而且还走访了各个乡村，研究了几所小学，还询问了那些乡村教师，他们对于新学校，有什么想法……”
得了！
陈侃一听，就知道白叶没希望了。
毕竟人家之所以迟了一天上门，主要是去了闽南考察。太尽职了，太用心了。陈桂朝听了，眼中的满意之色，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与此同时，杨超又继续道：“在聆听了各方面的意见之后，我也有了一些构思，然后花了两天时间，慢慢地完善。”
“陈老，这只是初稿，细节方面还没完成。”
杨超认真道：“主要是我也想聆听一下，您有什么补充，好添加进去。”
“我的想法啊。”陈桂朝觉得，对方实在是太贴心了。这样的设计师，越来越少见啦。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然而正当他准备述说想法的时候，白叶却走了出来。
哒哒哒……
清脆的步伐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他们抬头看去，一瞬间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怎么了？”
白叶有点莫名其妙，他环视了眼客厅，发现多了两个客人。像陈桂朝这样的富豪，有客来访多正常呀。
陈大器终于忍不住了，起身提醒道：“白叶，他们也是设计师，才给了陈老方案，而且陈老看了，似乎很满意。”
白叶错愕，愣了一下。
“白叶呀，给你介绍一下。”
陈桂朝人老成精，面不改色道：“这是冯伦，还有他的学生杨超。之前我委托他们帮我设计学校，前两版我不怎么满意，现在送第三版过来了。”
“哦。”
白叶皱眉，语气莫名：“所以？”
“所以你也来看看。”
陈桂朝若无其事道：“这是杨超的方案，你看看他的设计。你们都是年轻人，也是建筑界中的后起之秀，要多多交流才是。”
不愧是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模棱两可。
看似说了一堆，实际上他根本没表态。
但白叶是什么人，要论对人心的把握，他也不逊色于陈桂朝。基本在一刹那间，他就已经确定了陈桂朝的心思。
人心如覆水，变了就变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看了……”
所以白叶摇头，直接拒绝了。他懒得纠缠，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他就不信了，离开了陈桂朝，他就办不成事。
当下他就要告辞，然而在这时候，杨超忽然问道：“你是白叶？你不是画家吗？”
“嗯？”
白叶回头看了眼，奇怪杨超怎么认识自己。
事实上他忽略了，在这段时间以来，电视媒体连番轰炸。除非不关心新闻，不然的话，哪怕记不住他的脸，也该听过他的名字。
“没错，就是你。”
杨超端详，确定了白叶的身份，同时很困惑：“不过陈老怎么说，你是建筑师呢？”
“因为他也懂建筑设计啊。”
陈侃开口了，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如果你们没来，那么这次学校的设计，就要拜托他全权处理了。对不对呀，世叔！”
看热门的不怕事大，陈侃承认自己腹黑了。
“什么？”
这话顿时让杨超愣住了，一瞬间他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炸毛了，目光变得很尖锐，“一个外行人，懂什么设计？”
年轻人心直口快，也未必有什么恶意，更不是故意冒犯。
但是怎么说呢，如果有些话，说得不够委婉的话，落在别人耳中，就是一种挑衅，十分刺耳，难听……
更何况，陈侃还在拱火：“年轻人，你可说错了。白叶不仅懂设计，而且设计的水平，很高，非常高……反正我听人说，他有大师级的水准。”
“哈？”
杨超张嘴，一脸怀疑。
实际上，不仅是他怀疑，旁边的冯伦，也情不自禁摇头。毕竟在冯伦印象中，建筑行业根本没有白叶这个人。
当然了，这也是由于冯伦一直呆在羊城，接收消息比较慢的缘故。
“白叶，你还是看一眼吧。”
与此同时，陈桂朝把文件夹替过去，笑着道：“说实在话，杨小哥的设计，非常有趣，也很有想法，不可多得……”
“我没空。”白叶拒绝了。
“你瞧不起我吗？”杨超眉头也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