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召唤
readx;夜风缓缓地吹着。
不远处的几个人,包括重伤的鼍洁在内,全部都在装睡。
天蓬有些诧异地瞧着猴子。
猴子的眼神真真切切地告诉他,猴子是在真心求教。
虽然小白龙嘴硬地胡扯,但杨婵会真的这么做吗?更何况她还被杨戬压在华山下,就是杨婵肯,也得杨戬肯才行啊。
这两个人天蓬都极为熟悉,无论怎么想……不能说完全不可能,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但可能性极低。
可眼前的这只猴子已经彻底乱了,即使是极低的可能性,也足够让他坐立不安,乱了分寸。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猴子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挠了挠头:“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原本打算怎么跟她说?”
“我原本打算……”猴子挠头的手顿住了。
原本打算怎么说?
原本,他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结束所有的危险,所有的问题,然后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她面前,祈求她的原谅。
到那时候,无论她要打也好,要骂也好,自己都要扛住,都要死死地缠住。什么面子都不要了。就算他要自己当着三界的面给她叩头,被三界嘲笑也认了。
这是欠她的。
可是……可是……
猴子不断地揉着眼,不断地眨巴着眼睛。
现在,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圣爷……”
小白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猴子一个转身,拿起石头又要砸。小白龙吓得连忙往后缩了缩,高举双手喊道:“听我一句,说完我就滚!”
猴子握着石头恶狠狠地吼道:“你说!”
这一说,小白龙的心顿时定了不少。他盘着手,躬着身子笑嘻嘻地跑到猴子身旁,小声说道:“你别怕,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对付媳妇的绝招吗?”
“什么绝招?”
“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绝招啊。”掩着嘴。小白龙笑眯眯地说:“要说生气啊,六百多年,该撒的气早撒完了。你回来,她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罪你呢?所以啊。你过去,就直接跟她说:‘我来接你了。’。”
“我来接你了?”
“对,就这一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那我该怎么开口问……问那孩子的事情呢?”
小白龙摆了摆手道:“不用问。”
“啥?”
“干嘛要问呢?这要是真的。你下得了手打她?”
猴子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小白龙。
“下不了手吧?”小白龙盘起手,晃悠着脑袋道:“这方面你就没我有经验了。好歹我西海玉面小飞龙也不是浪得虚名,当年也是万花丛中过,半点不沾身的。”
说着,小白龙刻意摆了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得意地瞧着猴子。
猴子面无表情地瞧着小白龙,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得!”小白龙一下又恢复了原本的猥琐样,低声道:“你啊。当面问是不行的。是真的,你下不了手打。可遭此奇耻大辱,你不下手,你受得了?再说了,不是真的,你这么问,杨婵姐还不跟你拼命?到时候好事也变成坏事。”
“那该怎么办?”
“别急,山人自有妙计。你刚刚不是说他叫沉香,他爹叫刘彦昌,是华山脚下一介书生吗?”
“你都听到了?”猴子顿时吃了一惊。
“这能听不到吗?你说话连禁音阵都忘了布啊?”说着。小白龙伸手指了指远处躺着的几个人道:“他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信不?”
猴子本来就红的脸刷地一下更红了。
瞧着猴子,小白龙乐呵呵地说:“别急着害羞,我们先谈正事儿。你呢。下一趟地府,查一查生死簿。找一找沉香和刘彦昌,看看沉香的母亲是不是杨婵姐,不就一清二楚了吗?是,你又下不了手发难,就老老实实吞了这哑巴亏。回来和我们继续西行。不是……我劝你啊,就去一趟华山,见一见杨婵姐吧。”
猴子若有所思地瞧着小白龙。
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小白龙悠悠道:“别谢我,本太子乃西海情圣是也。”
犹豫了好一会,猴子轻声道:“这里荒山野岭,把你们送到有人的地方,我就出发。”
那身旁,河水顺着陆地的曲线向南滚滚而去,不复返。
……
次日一早,沉香早早地跪在清心的房门前。
“弟子沉香,给师傅请安。”
房门缓缓地打开。
拖着长裙,清心抬腿跨出了高高的门槛。
“从今天开始,你修行者道。”
“谨遵师傅教诲。”沉香缓缓地叩首。
……
相隔不远的潜心殿中,须菩提双目紧闭,盘腿而坐,那耳朵微微颤了颤。
……
日升日落,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西行的路上,猴子依旧担负着开路先锋的职责,却也依旧心事重重。一路向西,那心却时刻在东方。
斜月三星洞中,银杏树下,清心默默地教授着自己唯一的徒弟。从最基本的识字开始教,一字一句地教经文,亲手炼制丹药提升资质,帮助沉香感悟灵力。
须菩提默默地观望。
华山下,杨婵依旧静静地等着。
虽说什么都没发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西行的队伍已经开始接近约定的人类的聚居点,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
半个月后,地府。
终年阴暗的天空,广阔的平原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阴间植物,两道长河穿流其间。
在那平原的正中,连鬼魂都见不到的平整土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什么人在这里建起了一个祭坛。
蓝色的鬼火悬浮在空中“吱吱”地燃烧着,将四周的一切都照成了阴森的颜色。
三位妖王单膝跪在祭坛前广阔的地面上,朝着祭台上身材高大的佛陀叩首。
这佛陀穿着黑色的袍子。头戴佛冠,赤脚,手持一柄金色法杖,浓眉大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俨然便是当日趁着猴子发难,三界大乱之时接管地府的地藏王!
“尊者,我等此行,幸不辱命。”鹏魔王从衣袖中取出了那柄沾过玄奘血的金锥,双手奉上。
只见地藏王伸手一扬。鹏魔王手中金锥当即脱手而去,稳稳地被地藏王接住。
将那金锥高举过头,地藏王细细地查看着:“做得好。”
小心翼翼地看了地藏王一眼,鹏魔王犹豫了好一会,拱了拱手,低声道:“不过……尊者,那猴头实在厉害,此行,我等没能将金身带回。”
“金身丢了?”
三个妖王悄悄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望着地藏王。
“丢了就丢了吧。无碍。”淡淡叹了口气,地藏王躬身放下手中法杖,握着金锥,转身朝着祭台的中央走去。
那三个妖王都微微睁大了眼。
表面上看,这祭台足有二十丈宽,二十丈长,平平整整,空无一物。细看之下,却会发现祭台的地面上有着繁琐的图案,似乎是一个繁杂的法阵。只是因为并未启动。加上光线极暗,任妖王们如何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步步走到祭台正中,地藏王将那金锥高举过头。松开手,那金锥却并未掉落。而是好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样悬浮在半空。
顿时,那脚下繁琐的图案似乎也有了某种反应,一道灵光如同涟漪一般,以金锥为中心顺着图案的轮廓迅速扩散,又迅速消失不见。
低下头,地藏王从衣袖中取出了什么东西。
鹏魔王眯着眼睛远远地看。待他看清时,顿时吃了一惊。
这是猴毛,三根猴毛,暗金色的猴毛!
“看来,地藏王早有准备啊。”狮驼王兴奋地说道:“取玄奘的血也就罢了,若今时今日,要取那猴子的毛发,只怕……难!”
鹏魔王悠悠道:“闭上你的嘴,静静地看着就是了。”
“是……是。”
只见地藏王将那三根毛发用二指夹着,在半空中来回挥动,很快,毛发迅速伸长,如同有了生命似的舞动了起来。
三个妖王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
只见那三根毛发已经如同植物的根茎一般缠上了金锥。
顿时,原本沉寂的法阵被唤醒了。它如同忽然被注入了无尽灵力一般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一道道的金光直冲天际。
地藏王一步步地后退。
大地都在震动了。
法阵的表面凝聚出无数跃动的梵文,一道道的环状金光夹带着碎石飞起,又凌空炸开,悄无声息地扫过整个平原。
三位妖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金锥放射着光芒颤动不已,就好像随时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这澎湃的力量裂开一样。然而,疯狂滋长的毛发已经将它死死地缠绕,渐渐地,甚至连光都透不出来了。最终,那颤动变成了一阵阵的“嗡嗡”声,好像在召唤着什么。
……
“谁在叫我,谁在叫我?”
无边无际的虚空,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在喃喃自语。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我是……”在反复的自问之中,那声音渐渐地沉默了。
“六百多年了,也是时候回家了。贫僧,是来给你引路的。”
……
回头看了一眼三位妖王,地藏王轻声叹道:“金蝉子要证普渡之道,贫僧,便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来渡一渡,这沉沦苦海至深之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一模一样的脸
readx;荒芜的林间,猴子孤身一人缓缓前行着。
徐徐刮过的夜风压低了艾草,卷起了落叶,有那么一丝丝的凉意。穿梭在林间,引来一阵如同恶鬼嚎哭的声响。
猴子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断地走。
也不知道怎么地,越走天色越暗,天上的星辰,云间的月牙都失了踪。天地间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明。
到最后,竟连猴子的眼睛都已经看不清四周的景致了。
“这是怎么啦?”他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却又似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更准确地说,他的脑子早已放空了,以至于种种的异常,都没能引起他的警觉。
渐渐地,他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地,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拄着金箍棒休息。
忽然间,一个黑影从他的眼前掠过。
“谁!”猴子一惊,本能地操起了金箍棒。
然而,在他的前方,黑暗之中仅仅看到几根微微颤动的树枝,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就这么盯着那个位置看了许久,猴子才缓缓松了口气,放下金箍棒。
“我这是怎么啦?我……我在哪里?”
直到此时,他似乎才发现自己的一应外在感知,似乎都失效了。
感觉不到灵力和灵气的波动,没有了夜视,就连听觉,似乎也只剩下周遭这一点点的范围。
正当他一阵茫然之际,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了。
“是我。”
“你是谁?”
“我是你。”
“你是我,那我是谁?”
“你……什么也不是。”
“呵呵呵呵,我什么也不是?这三界之中,敢这么说我的人可不多呀。”
天空中的云层缓缓地拨开了,月光又一次照亮了大地。
就在前方十丈开外的地方,一个黑影静静地站着,背对着他。
一瞬间,猴子方才的无力感消失了,对外界的感知似乎恢复了一些。但对眼前的这个人的感知。却依旧是朦朦胧胧的。
那种感觉就好像当初在斜月三星洞刚刚领悟了灵气和灵力的时候一样,虽然知道对方就在那里,却无法直接透过感知获知对方灵力强度的虚实。
暗暗攥紧了手中的金箍棒,猴子低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真的想知道吗?”
这一次的声音不是在猴子的脑海中直接响起。而是实实在在的声音,却极为沙哑,难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就好像这人许多年都不曾开口说过话似的。
“佛门的人,天庭的人,妖怪。还是昆仑山的人?”
“你猜。”
“我不喜欢猜。我最讨厌的,就是打哑谜了。”
闻言,那人“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地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认识吗?”
“认识。”
“熟吗?”
“很熟。”
“有过节吗?”
对方犹豫着,轻声叹道:“算是……有吧。”
“有过节,应该早点说。这样就可以省去那么多废话了。”猴子已经暗暗运起了灵力,准备动手。
正当此时,头顶的乌云缓缓遮掩了月牙,四周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猴子的眼睛再看不清前方的身影了,但他依旧可以凭感觉锁定对方的具体位置。
“有过节。所以,你就准备杀我?”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既然都已经有过节了,不杀你,难道留着你给我添堵?”
“对……你说得对。要我,也会像你这么干。可是,你确定你打得过我吗?”
闻言,猴子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这世界上,能跟猴子这么说的,现如今好像也就只剩下一个如来吧。可惜,这个人身上有明显的灵力波动。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出身道门,而且,修的必然是行者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方“咻”地一声。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前方飞遁而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猴子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抡起金箍棒就砸。
然而,这重重地一棍,却落空了。
翻滚的石屑扑面而来,一时间。猴子都有些愣神了。
对方并不是闪过了这一击,准确地说,对方是用最单纯的速度,瞬间拉开了与猴子之间的距离,以至于猴子一棍落空。
对于战场上最可怕的战士来说,他们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手动得比脑子还快。更多的时候,他们战斗凭借的是直觉与本能。
没有丝毫的犹豫,猴子迅速加快了自身的速度。然而,对方的速度也在加快。
黑暗中,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冲刺着,也不知道猴子打烂了多少块山石,砸烂了多少根巨木,掀翻了多少片树林……可无论如何,猴子就是追不上对方,更碰不着对方一根毫毛……因为,对方的速度和他一样快!
这让猴子感觉十分不悦。
这么多年了,除了那无根无凭的如来,还没有人能跟他比速度的。
情急之中,猴子暴喝一声:“长——!”
那金箍棒骤然伸长,朝着对方呼啸而去。
“当!”
一声刺耳的声响,猴子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金箍棒打在什么硬物上。
紧接着,对方反击了。
凭借着对灵力波动的感知,猴子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清晰地直到对方出手的方位。
手中金箍棒迅速回防,稳稳地接下了对方的一击。这一击之下,猴子的手竟有一丝发颤。
这是谁?
天地间还有力量如此之强的行者道?
瞬息万变的战局已容不得猴子细想了,他一个翻滚,连着三棍朝着对方击去,全部被稳稳接住。紧接着,对方又是三招还击,也被猴子稳稳接下。
双方你来我往地激战了起来,陷入胶着之中。
渐渐地,猴子的感知能力越来越清晰了。可随着感知能力一点一滴地恢复,他却越来越心惊。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修为竟然是和自己一样的大罗混元大仙巅峰。使的也是棍,一根和自己手中的金箍棒一样,可以伸缩自如的棍……一样的行者道,一样的。只有死门,没有活门的棍法。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和自己对战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重重的撞击之下,双方弹开了,隔空对峙着。再没有谁率先出手。
天空中的云又一次缓缓地拨开,月光挥洒而下。
一张毛茸茸的脸缓缓出现在了猴子面前……
……
猛地瞪大了眼睛,猴子一跃而起。
柔和的月光,微微闪烁的星辰,风从身旁徐徐地刮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篝火旁的天蓬略带疑惑地望着他。
放眼望去,猴子发现其余的众人都在不远处躺着。
睡梦中的小白龙伸手挠了挠脸,黑熊精的呼噜声如同雷鸣……
“是……梦?”
扑通一声,猴子如同被抽离了所有力量一般瘫坐了下去,呆呆地注视着自己摊开的手。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怎么?”天蓬用手中的树枝挑动了两下篝火,轻声叹道:“你也会做噩梦?”
猴子伸手揉了揉脸,依旧瘫坐着。
噩梦?
他有多久没做过梦了?
应该……从五行山下出来以后就从未做过梦吧。
修仙之人,修为越高,需要的睡眠时间便越少。修为到了猴子这种境地,别提做梦,基本连睡觉都已经不需要了。
在五行山下的时候,他是自己想睡觉,为的是打发时间,解除了所有防御。才有可能做梦。从五行山下出来,这一路的西行,他都是戒心极重的。别说做梦了,连睡觉都不可能。可这一个月来。因为杨婵的事情,他每日心神不宁,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这才会在今夜躺下去准备眯一会。没想到这一眯,居然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
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撑着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熟睡的玄奘走去。
“怎么啦?”天蓬问。
猴子没有回答。
他轻轻握住玄奘的脉门,朝着他的身体注入了一丝灵力,在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后才将灵力收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
猴子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到天蓬身旁坐下,道:“我居然睡着了……还以为中了什么诡计呢。”
“睡着了不是很好吗?难得能睡一下。”天蓬回头扫了众人一眼,道:“每次守夜,我们都是轮着来,你却是天天如此。嘿,也该你睡一下了。”
猴子低头注视着篝火,入了神。
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猴子……六耳猕猴?
见猴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天蓬轻声问道:“梦见……杨婵的事了?”
“不是。”
“梦见如来佛祖了?”
猴子摇了摇头。
“那还有什么能把你吓成这样?”
“总之,是一些不好的东西就对了。”猴子朝着西方望了两眼,道:“明天应该就能到车迟国了。把你们送到那里,我就下地府走一趟。那边我有预感,可能会出一点麻烦,不过你们应该能解决。”
“放心吧,我们自己可以的。”说着,天蓬从腰间摸出了一块玉简,握在手中摩擦着:“实在不行了,我会向你呼救。”
猴子侧过脸望了天蓬一眼,轻声道:“记住,只要有一点点感觉不对,立即通知我,千万不能迟疑。”
“放心。”(未完待续。)
ps:五点快到了。
中秋节喝了一小杯,结果胃就不舒服了,痛了好几个钟头……不过,最终还是缓过来了。
作者就是毛病多,以前我不信的,现在我信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车迟国
(); 次日中午,猴子一行便抵达了车迟国的国都。
那是一座一望无际原野上密布房屋环绕之中的小小城池。车迟国气候寒冷,国土一半是草原,一半是山川,这使得这个国家同时拥有农耕和游牧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在水草茂盛的季节,国都四周扎起大量的帐篷,遍地都是牛羊。在干旱的季节,则显得人烟稀少。
由于居民的数量随着季节变动非常大,这所谓的国都甚至都没有修建大范围的城墙,以至于绝大部分的民居其实都裸露在城墙外。
众人抵达的时间,正巧是干旱季节。
一路上,身穿厚实夹袍,头戴皮帽的居民穿行而过,一个个都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注视着猴子一行。
天蓬已经习惯性地幻化成人形。
虽说猴子维持着原本的相貌没有施展任何的幻术,但猴子本身有个人样,个头也就跟寻常人差不多罢了,除了满脸的毛,谈不上多惹人注意。
至于黑熊精,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已经早早幻化成了人形。
按道理,这样一支队伍走在这东西方交汇的商道上,应该不算奇怪啊。
纳闷了好一会,猴子渐渐发现四周居民指指点点的对象,竟是玄奘,不由得轻声叹道:“看来该来的麻烦,还是逃不过啊。”
“麻烦?什么意思?”
“没什么大不了,一点你们能解决的麻烦罢了。等你们安顿下来我就走。”
回过头,猴子与天蓬看到玄奘正在不远处尝试问路,一众路人却都是走避不及。
见了玄奘,就好像见了瘟神一般。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愿意说话的,那人神色慌张,开口便道:“小师傅,在下劝你还是速速离去吧,指不定官府的卫队已经在往这里赶了。走晚了,可就想走都走不了了!”
“官府?”玄奘一下愣了神。
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身旁的好友却已经硬拽着他离去了,边走嘴里还边嘟囔着:“管那闲事干嘛?匿藏者与僧人同罪,你不懂吗?”
见状,天蓬微微蹙起了眉头。
“看懂没?”猴子问。
天蓬缓缓摇了摇头。
好一会。玄奘终于放弃问路的打算有些沮丧地回到众人身边。
朝着天蓬和猴子看了两眼,玄奘叹道:“初到此处,听闻车迟国寺庙众多,香火鼎盛,本想着先行拜访众寺。挂个单……没想到,连路也问不到啊。”
猴子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想找本地的僧人?”
玄奘微微点了点头。
“放心,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话音未落,只听远处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踏步声,顿时,那大街上的路人纷纷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过道。
那过道的末端,众人看到一群身穿铠甲的兵卫正全副武装地朝这里而来。
玄奘也想让到一边,却被猴子一把拽住了。
“来拿你的,躲不掉。”
“拿贫僧?贫僧并未犯事,他们为何要拿贫僧?”
还没等猴子回答。数十名兵卫已经将众人团团围住。
四周的路人远远地看着,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扶着腰间的长刀往前跨了一步,指着玄奘厉声叱道:“大胆妖僧,竟敢违抗陛下的旨意!”
闻言,众人皆是一脸的茫然。
猴子拖着金箍棒往前跨了一步。
眼看着猴子就要动手,玄奘连忙将他拦住,低声道:“是非不明,怎可乱伤无辜?此事,还是交由贫僧处理吧。”
瞧着玄奘,猴子略略想了想。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震了震衣袖,玄奘走上前去,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对那将领行了个礼。轻声道:“这位施主,贫僧法号玄奘,自东土而来,初到贵地。不知道施主所说的违抗旨意,所指何事?”
“何事?”那将领轻蔑一笑,道:“看你的样子。确实像刚从境外来。不过,也不打紧,反正陛下的旨意说的是所有僧人,既然进了我车迟国,就该依从法令!”
闻言,玄奘正要询问是何法令。可还没等他问出口来,便已见那将领伸手一扬,叱道:“来人呐,将妖僧拿下!”
顿时,围在四周的士兵一个个卷起衣袖就朝玄奘走了过去。
这是要强拿玄奘的意思了。
此情此景,众人自然哪肯?
还没等玄奘反应过来,四周的众人便已经悉数亮出了各自的兵器,将玄奘护在中间。
黑缨枪、九齿钉耙、伏魔杖……
眼看着对方动了刀兵,那些准备要拿下玄奘的士兵顿时一惊,连忙一个个退了回来,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刀。
双方一下成了对峙之势。
玄奘连忙双手合十,又是行了一礼,道:“这位施主,不知玄奘所犯何事?”
那将领却丝毫没打算和玄奘说话似的,扫了一眼,他便指着猴子等人叱道:“本将今日只拿妖僧,此事与尔等无关。若是强行护佑,则与其同罪,尔等可懂得?”
金箍棒一顿,猴子歪着脑袋挡到了玄奘身前,却低头剔着指甲,连看都没看那将领一眼。
“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将无情了!”那将领冷哼一声,伸手一扬,叱道:“将这些乱党一并拿下!”
“诺!”
“慢——!”还没等双方冲在一起,玄奘便喊了出来。
第三次朝着那将领行礼,玄奘轻声道:“将军欲拿玄奘,可否先让玄奘知道所犯何事?若在情在理,玄奘愿束手就擒。”
所有的士兵都朝那将领望了过去,将领似乎也有些犹豫了。
玄奘那边,猴子、天蓬、卷帘、黑熊精、小白龙,再加上一个玄奘,总共六个人。而且依照他多年的经验看,这六人止,包括玄奘在内,似乎还都是些好手。
自己这一边包括他自己在内,总共有三十五人。
虽说三十五对六。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但刀剑无眼,如果狗急了跳墙,难免也会有些伤亡。
眯着眼睛看了玄奘两眼。那将领摸着自己的剑柄,歪着头一脸不悦地说道:“陛下有旨,我车迟国境内所有僧人,一概征发徭役。你觉着,这算不算在情在理?”
……
地府。
那祭坛上的法阵还在运行着。放射出道道金光,不断地发出阵阵诡异的“嗡嗡”声。
三位妖王早已离去,此时,整个平原上只剩下地藏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道道光华映在他脸上,看上去就如同一尊不懂哭笑的佛像一般。
一位鬼差匆匆落到他的身旁,单膝跪地,奏报道:“启禀世尊,正法明尊者驾到。”
“有请。”
“诺!”
那鬼差匆匆转身离去,不多时,又引着正法明如来落到了地藏王身旁。
分别朝着两人行了个礼。那鬼差便离开了。
地藏王一言不发,正法明如来也不开口,只随着他一起注视着法阵。
许久,地藏王侧过脸来笑了笑,指着法阵道:“这法阵,如何?”
“甚是巧妙,只是……”
“只是什么?”
深深吸了口气,正法明如来道:“只是,魂魄引回了,却还有许多事要做。否则。光有魂魄,也无用处。”
瞧着法阵,地藏王轻声道:“引回来便好,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地藏王点了点头道:“过两日,贫僧准备上一趟灵山面圣,想请尊者与贫僧同去。”
“所为何事?”
“到时便知。”
正法明如来朝着地藏王瞥了一眼,叹道:“听说,为了金锥取血,还把金身弄丢了啊。”
“金身本是身外之物。丢了,也无需多想。”地藏王轻声笑道:“况且,即便是丢了,也会有人将它送回来的。”
“哦?”
地藏王低垂着眉头,淡淡道:“人,一会便到。”
……
此时,夕阳西下。
猴子一行正缓缓地走向西郊采石场,那身旁还环绕着一众脸色发青的兵卫。
这一行,与其说是押送,不如说是胁迫,而且不是兵卫胁迫众人,而是众人胁迫兵卫……因为,他们根本没缴除猴子一行的兵器。
并不是士兵们不想缴除,而是根本没有能力缴除。
那将领要拿玄奘的理由自然是不合理的,但玄奘坚持凡间之事,应该用凡间的办法解决,猴子等人也只好答应。
如此一来,众人也只好跟着。
这一下问题来了,他们是被官兵拿下的,按道理,应该先缴除手上的兵器。
可问题是,这些个凡间的官兵有能力拿他们的兵器吗?
别说猴子的金箍棒了,就是最轻的,小白龙的剑,那也是几百斤重的东西。就是几个人抬也不一定抬得动。
当发现根本拿不动对方的兵器之后,那将领顿时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一堆非比寻常的人,隐隐有了一丝打退堂鼓的意思。
不过,事情既然开了头,怎么收尾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于是,事情开始朝着哭笑不得的方向发展了。
他们不想拿玄奘,玄奘却要求他们按照规定收押自己,一番折腾之下,猴子烦了,直接开口威胁,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露了一手,当场就吓哭了两个士兵,在闹市中掀起了一番骚动。
整个王都都被震动了。
无数的士兵蜂拥而至,在经历了一番短兵相接之后,一众士兵被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去,唯独那最开始的将领还有十几个士兵被硬留了下来。
就这么着,那将领和士兵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将猴子一行“押”往西郊石场。
玄奘终于如愿以偿了。
当然,那后面还尾随了一大堆偷偷摸摸跟着观望的人。
远远地,还没等猴子一行抵达,戍守采石场的兵卫们便已经收到风声,被通通集结了起来严阵以待。
那些个正在服徭役的人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远远地观望着,不明所以。
不多时,那将领便领着玄奘等人来到了采石场的围栏外。
“肖将军,开一下门——!”
没有人回答,那大门依旧静静地关着。透过围栏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猴子用金箍棒轻轻捅了捅那将领的背。
无奈之下,那将领只得硬着头皮又是高喊了一声:“肖将军!开门!末将带了今天集市捉住的僧人来了!”
不多时,那门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不收!你们回去吧!”
将领回头看了玄奘一眼,见玄奘依旧目光炯炯地望着紧闭的门,只得扯着嗓子喊道:“不行啊,不能不收!”
“你们今天在集市干的好事以为我没看见吗?回去!不收!说什么都不收!”
说罢,那门后半点回应也没有了。
“看来他今天就在集市上,看到了情况,所以快马加鞭赶回来……”那将领无奈地看着猴子,在确定猴子丝毫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意思之后,他无奈干咽了口唾沫,正要再喊,却见猴子已经拖着金箍棒走向前去。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一丈高,两丈宽的大门轰然倒下了,阵阵尘土翻滚。
那门后筑起的长枪阵吓得往后缩了缩,一个个惊恐地望着猴子。
“今天你们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说罢,猴子伸手一招,迈开脚步踩着大门往里走。
身后的几人护着玄奘一步步前进。与此同时,那围栏内长枪阵却是一步步后退。
领头的大胡子吓得脸都紫掉了。
“肖将军,人交给你了,我走了!”送玄奘他们过来的将领高喊了一声,扭头就跑,连自己的佩剑也丢掉不管了。那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士兵们也一个个连滚带爬地逃开。
在场的,戍守采石场的士兵一个个都干咽了口唾沫,面色惊恐。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那大胡子监军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呼喊着。
然而,谁也没准备听他的。
猴子缓缓后退了两步,对天蓬和玄奘说道:“估摸着整个车迟国的僧人都在这儿了。守军就是些凡人而已,你们自己解决吧。”
“行。”天蓬点了点头道:“金身带上吧。地府是地藏王的地头,有金身在手,你也有谈判的筹码。”
转过身,猴子从黑熊精的手中接过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金身,回头扫了那些个兵将一眼。紧接着,他将金身夹在腋下,腾空而起。
这一下子,那些个兵将更加傻眼了。
大胡子监军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士兵道:“快,去请国师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 伺机而动
星夜,城门半开了一面。
数十名兵卫高举着火把来回巡视着。一匹快马与他们交错而过,迅速穿越了城门。
那马上的士兵使出了吃奶的力不断抽打着胯下战马。不多时,这士兵便已经穿越了长长的街道来到一座大宅前。
“来者何人?”一名把门的兵卫叱喝道。
闻言,那士兵连忙翻身下马,从腰间摸出了一块令牌双手奉上,朗声道:“卑职肖将军麾下掌旗使,奉肖将军之命有要事求见国师,还请诸位通传一声。”
“采石场?”
门外的几个兵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竟都笑了出来。
不多时,宅邸内,一位仆人装扮的青年推开了房门恭敬地跪地道:“禀国师,肖将军派了人过来,正在门外候见。”
好一会,一片静默。
那仆人微微抬起头来。
这不大的厅堂中摆放着六张座椅,两张在正方向的主位上,四张分置两侧。
此时,放置两侧的四张座椅上坐着三个道士装扮的人,分别身穿红色、橙色和灰色道袍。而那主位前则站着另一个黑袍道士,背对着那前来报信的仆人,看不清面容。
红、橙、灰三位道士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橙袍道士捋着嘴角的小胡子道:“采石场派来的,他们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身穿红袍,留着大胡子一脸凶神恶煞的道士翻了翻白眼道:“一行人去了采石场,他们不派人来才奇怪呢。”
说罢,他摆了摆手对那前来报信的仆人道:“就跟他说。已经知道了,让他先回去。稍后,国师自有决断。”
那仆人微微仰头朝着黑袍道士望了一眼,道了声“诺”,转身退出了门外。顺手将门带上。
待那仆人离开后,一直没开口的羊胡子白衣道士捋着长须道:“已经到了采石场,那就是见到那些个秃驴咯?接下来,我等该如何?”
六只眼睛齐刷刷地都望向了黑袍道士。
正当此时,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门缓缓地推开了,另一位仆人走入房中跪倒在地。道:“禀国师,那毛脸和尚不知为何,已经腾云离去。”
“哦?”
在场的众人顿时都睁大了眼睛。
“大圣爷居然离开了?”那黑袍道士转过身,缓缓地笑了出来:“看来,天助我也!”
此人。赫然便是蜈蚣精多目怪!
……
此时,地府,生死殿外,猴子正悠悠地瞧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广王。
“你是觉得你那些个死去的同僚太孤单了,想去陪他们是吧?”
“大圣爷……大圣爷说笑了,说笑了。”秦广王吓得伸手抹了两把冷汗。
“那你拦着我?”
“大圣爷。”秦广王畏畏缩缩地说道:“小的哪敢阻拦您啊。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的这可都是为了大圣爷您好啊。”
干咽了口唾沫,秦广王接着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地府归地藏王执掌。没有地藏王的命令,即便是阎罗……也不能私自放人入生死殿啊。”
“是吗?”猴子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来见我吧。”
“让他来……”秦广王一下呛到了,抬头望了猴子一眼,见猴子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只得微微点了点头,躬身离去。
……
祭坛边上,一位鬼差道:“禀世尊。齐天大圣孙悟空正在生死殿外。说……说要世尊亲自过去见他。”
地藏王侧过脸悠悠看了正法明如来一眼,道:“看。贫僧的金身已经回来了。”
“那,地藏尊者是准备过去见他了?”
“先等一会。不急。”地藏王深深吸了口气道:“难得离开一次,若他就此回去了,怕是有人要不高兴啊。”
正法明如来半眯着眼睛,略带狐疑地注视着地藏王。
……
此时,东郊市场内众多士兵握着兵刃微微颤抖地站着。
那不远处,玄奘与一众被征发了徭役的僧人席地而坐。
这些个僧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那裸露的皮肤上满是皮鞭抽过的痕迹。
天蓬等人紧紧地守在玄奘身旁。
一位白胡子老僧痛哭流涕地对玄奘说道:“大师有所不知。佛教,原本是车迟国国教,想当初,上到国王陛下,下到山野流民,无不信奉。只因一年前,我车迟国遭大旱,国王陛下命我等祈雨……”
抹了把泪,那老僧接着说道:“迫于无奈之下,我等召集车迟国上下高僧,于都城外设坛,诵经九九八十一天,却不见雨来。无奈之下,只好撤坛。结果一位远道而来的道士,只用了一炷香时间便求得了风雨,解了旱灾……”
话到此处,四周的僧人已经一个个哽咽抽泣了起来。
那老僧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事后,陛下便立道教为国教,没收车迟国境内所有寺庙寺产,将所有僧人征了徭役……”
须臾之间,四周的僧人已经哭成了一片,一个个朝着玄奘叩首嚎哭道:“大师必是佛祖派来的。求大师搭救我等!求大师搭救我等!”
玄奘不由得无奈一笑,望向了天蓬。
佛门修的是自身,求的是成佛。一切苦难皆为淬炼心性。
虽说常言佛祖庇佑,但祈雨这种事,西方诸佛真的有可能出手相助吗?
让佛门祈雨,这本就是找错了方向,将佛门等同于道门了。
可,这道士一炷香时间求来风雨,这怕也不太对吧。
虽说玄奘并未修过仙,但也知道,寻常术法,要降雨可以,但要解车迟国一国之旱,除非龙宫出手,否则根本不可能。
一炷香的时间请来龙王……从这里到龙宫要多远?从凡间上天庭,又要多久?
这,可能吗?
淡淡叹了口气,玄奘伸手扶起了那老僧,道:“此事贫僧已知晓。”
“那,大师意欲何为?”
此时此刻,所有的僧人都眼巴巴地望着玄奘。
无奈之下,玄奘只得轻声道:“若可以,贫僧不日便进宫与陛下理论。”
就在此时,距离此处五里开外的斜坡上,一位士兵匆匆跪到了多目怪以及其他三位道士面前。
“禀国师,那毛脸和尚并未回来。一行人还滞留在采石场中。”
多目怪略略点了点头,淡淡道:“再探!”
“诺!”
那士兵转身上马,又是朝着采石场的方向飞驰而去了。
“大人。”大胡子红袍道士朝着多目怪拱了拱手道:“既然大圣爷还没回来,机不可失,我等为何还不出手?”
“不可轻举妄动。”多目怪摆了摆手道:“大圣爷虽不在,但那玄奘身旁,还有天蓬元帅、黑熊精等一众高手。若是真硬碰硬,咱未必有好果子吃。也正因此,我们才要在如此之远的距离上,为的,是躲过他们的感知。”
深深吸了口气,多目怪伸手摸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羊胡子灰袍道士,道:“传令大军围剿。先用凡人引开他们的注意,我等伺机而动,必可一击得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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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你帮谁?
密集的破空声呼啸而来。
天蓬一把将玄奘拽到了自己身旁。
转瞬之间,大片的箭矢已如同雨点一般洒落,地面掀起了烟尘,一支支的箭矢倒插着微微晃动。
数十名毫无防备的僧人应声而倒,鲜血顺着脚下的碎石缓缓地晕开了。
玄奘惊得睁大了眼。
他的身旁有天蓬,寻常弓箭即便再多,也近不了他的身。可是,其他人呢?
整个采石场中,早已是哀鸿遍地。
其他僧人一个个缩在石缝中,缩在房舍后,有的吓得痛哭不已,有的则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出了声,被人知道自己的躲藏之处招至另一波的箭雨。
“放!”
还没等玄奘缓过神来,围栏外又是传来了阵阵破空之声。又是一阵箭雨倾泻而下。
血泊中,一个身中数箭,却还没断气的僧人哭喊着想往玄奘这里爬。可还没等他爬出一丈距离,只听“噗”的一声,一支箭矢已经从他的太阳穴洞穿而过。紧接着,又是三支箭接连落到了他的背上,数十支箭落到了他的身旁。
那僧人张大了嘴巴,所有的言语都被死死地锁在喉中。脖子一歪,维持着错愕的表情,没了声息。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似乎还在朝着玄奘的方向望。
这一刻,玄奘的手微微颤了颤。
那面容之中依旧看不出一丝的惊恐,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却真真切切地滑落。
他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呆呆地站在天蓬身旁,像是在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四周。所有的僧人都在望着他。
围栏外架起了梯子,一个士兵爬上梯子朝着里面望了一眼,回头朝着后方比划着什么。
“放!”
又是一声清叱,一阵箭雨从那围栏后破空而起朝着矮屋飞去。
只一瞬,惨叫之声从那屋内传来。原本就简陋的土墙竟被箭矢射得千疮百孔。
刺耳的声响中,门缓缓地推开了。一个身中数箭的僧人从那里面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才没走几步,便已经栽倒在地。
那一双手微微颤抖着,不甘地伸向玄奘所在。
在他的身后,房舍之中。已经堆满了尸骸。
玄奘瞪大了眼睛,那眼中布满了血丝。
还没等玄奘反应过来,天蓬出手了。
他隔空一指,那趴在梯子上遥望的士兵当即口吐鲜血栽了下去。
“你干什么?他是凡人!”玄奘一把拽住了天蓬的手。
缓缓地回过头,天蓬轻声道:“他在观测这里面的人躲在哪里。指挥箭矢的方向。如果他不死,就会有更多的僧人死。”
玄奘的手微微一颤,松开了。
……
山坡上,多目怪如同一根钉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禀国师!他们出手了!”
“怎么出手法?”
“隔空杀了我们负责观测的兄弟!”
“隔空杀了一个人?”多目怪的眉头微微抖了抖,着:“还真忍得住啊。证道普渡?哼,一派胡言!看你如何证道,继续射!派更多人去观测,让他们杀!”
“诺!”
……
围栏外同时架起了数十道梯子。一个个的脑袋探了出来。
天蓬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着一切,玄奘脸上的惊恐之色已再难掩住。
“怎么办?”卷帘急急忙忙地凑到天蓬身旁。
“不对路,完全可以确定不对路了。”
“怎么说?”
……
山坡上。多目怪缓缓地揉搓着手指,一双眼睛不断转悠着,喃喃自语道:“多了个天蓬元帅,这种身经百战的大将……果然是棘手许多啊。”
……
瞥了卷帘一眼,天蓬低声道:“这是要强攻……我不相信凡人会这样毫无恐惧地进攻他们心目中的神仙……哪怕是妖怪。最关键的是,其实我们什么都还没做。根本不值得他们这么做。所以,可以肯定有人躲在背后指挥他们。想要达成某件事。”
“那怎么办?他们的目标肯定是玄奘法师了!”
小白龙掏出了联络猴子的玉简,天蓬连忙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还不通知大圣爷?”
“不通知。”天蓬缓缓地摇了摇头。道:“那猴子在办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你中途打断,回头他还得去。最关键的是,真正的敌人没露面,你就是喊了他来也没用。”
玄奘有些错愕地望着天蓬。
是啊,虽然同路,但他们终究不是一样的人。
猴子身上的血债多不胜数,天蓬又何尝不是踏着尸骨一路走来的呢?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小白龙、黑熊精、卷帘,他们哪一个没走过杀戮,早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
可是玄奘呢?
一行人中,只有玄奘一人是真正双手不沾血的。
低下头,玄奘看到众僧正在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一双双眼睛巴望着。
他们在怕。
他们怕玄奘一离开这里,天蓬也会离开,到时候,护盾就没了,他们也会死。
……
此时,地府之中,猴子正坐在堆积如山的目录上翻阅着。
一旁的地藏王轻声道:“大圣爷,一个人查,要查很久的。这还仅仅是目录。要不,贫僧让人帮你查?”
“哼。”猴子白了地藏王一眼,悠悠道:“你是想知道我要查什么吧?心领了。”
“怎么?大圣爷要查的东西,不能让贫僧知道?”
“你猜。”猴子笑嘻嘻地看瞥了地藏王一眼,低下眉,刚巧看到华山地域人类降生记录存放地的一页,却只是暗暗记在心里。不动声色的翻了过去,悠悠道:“我发现,这生死殿你管得不错啊。上次来,我可没看见还有目录这东西,一下子。要查阅也方便了许多。”
“大圣爷过奖了。”地藏王轻声笑道:“这其实都还是大圣爷您的功劳,若不是您毁了整个生死殿,烧了生死簿消戾气,哪里来的重整一说呢?再说,贫僧既然接手了阴间,自然得有所建树才是。”
“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猴子随手将翻完的目录丢到一旁。又捡起一本装模作样地看。
“当然是夸大圣爷了,不破不立嘛。”微微顿了顿,地藏王轻声道:“既然大圣爷都说不用贫僧帮忙了,那贫僧,就失陪了。”
“哦?你要走?”猴子微微抬起头来。
“大圣爷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相反,求之不得。”
“大圣爷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贫僧失陪了。”地藏王淡淡笑了笑,后退了三步,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可他这么一走,猴子的心却突然咯噔了一下,朝着地藏王离去的方向望了过去。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浮现了。
“有点不对。难道,他已经……知道我想找什么了?”
……
“破!破!破!破!”
天蓬不断地出手。
不仅仅是天蓬。就连卷帘,黑熊精,小白龙也都加入其中了。
一个个爬上长梯的士兵应声而倒。那速度甚至已经快到他们连往里看的机会都来不及了。
可即便是这样,一个个的脑袋还是好想不怕死一样地从围栏后探出来。
一波波的箭雨腾空而起,又重重砸下,无论僧人躲在哪里,他们都能准确地射中。
很显然,这并不是盲射。
渐渐地。天蓬发现他们派出许多人在透过围栏那微小的缝隙往你查看,尽管视野十分狭窄。却依旧可以借以指挥箭矢的方向。
站在天蓬的位置,若不是细细观察。甚至都察觉不到。
“他们能用另一种方式观测,却还是不断地派人送死?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吗?”
数十名僧人躲到了岩石后,那箭矢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选了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隔着围栏瞬间射杀了其中的半数。
十余名僧人被逼着往身后的矮山上爬,他们压低身子借着乱石隐蔽,避免被围栏外的士兵看到。然而,他们还是被发现了。
一位僧人哀嚎着从矮山上滚了下来。磕在山石上,连脑浆都磕了出来。
玄奘红着眼眶,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手依旧紧紧地交握着,十指扣入了肉里。
他囔囔自语道:“连他们都救不了,这西行一路,还如何证道普渡啊……”
“现实没那么理想。”天蓬面无表情地答道:“就好像战争一样,有得必有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想要攻城略地,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想把什么护住,那是不可能的。”
“若如此说的话,普渡岂不是也不可能?”
天蓬没有回答,只是如同先前一般细细地隔着围栏感知着围栏外的一切。
那里,已经有超过两万的大军了,更多的军队还在赶来,却还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灵力波动。
一波波地箭雨徒劳地打在护盾上,掉落在地。
整个采石场中,似乎已经只剩下玄奘所处的,由天蓬、黑熊精、卷帘还有小白龙共同撑起的这个护盾才是真正的安全了。可惜这里满打满算,也只能容纳两百人。
尽管已经拥挤不堪,却还是有无数的僧人从采石场的各个角落冒着箭雨朝这里冲来。然而,他们没有一个能走到。
这里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鱼饵一般,无数的士兵正在隔着围栏细细地看着,等着散落各处的僧人冒险出击的一刻送上致命的一箭。
最成功的一个,也仅仅是走到与护盾相聚五丈的距离罢了。
他身中五箭,栽倒在地,却依旧朝着玄奘伸出了一只手:“大师……救我……”
下一刻,一轮箭雨洒在他的身上。
鲜血在身下晕开了。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恍惚中,玄奘向前迈出了一步,却被天蓬拦住了去路。
“他已经死了,别过去。”
好一会,玄奘缓缓闭起了双目。
一阵阵的箭雨连续不断地袭来,一阵阵惨叫此起彼伏,一声声如同梦呓般微弱的**从尸堆中传来,一双双沾满鲜血的手朝玄奘伸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心情,睁开双眼。
“元帅,你说得对。万事万物,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但贫僧,起码可以决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还没等天蓬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玄奘已经迈开了脚步。
一个转身,天蓬连忙上前又一次将他拦了下来。
“大师想做什么?”
“我们,降。”玄奘注视着天蓬,缓缓地说道:“在我们来之前,众人安然无恙。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只要我们降了,便不会再射箭。僧人不死,士兵,也不会死。如果这能救众人于水火之中,我们便该按着去做才是。不该,有丝毫的犹豫。”
闻言,天蓬的眼角顿时微微抽了抽。
……
地藏王缓缓地来到祭坛边上,与正法明如来并肩而立。
“当年,第一个发现那魂魄的是你?”
地藏王微微点了点头。
“你准备要直接介入西行了?”
地藏王没有否认。
“那你帮谁?”
侧过脸,地藏王淡淡笑了笑,伸出一指,指向天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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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投降
(); “这是个局。”天蓬轻声道:“他们这是在逼我们出手,千万不要中计。”
“西行,又岂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贫僧别无选择。”
小白龙、黑熊精、卷帘都一个个睁大了眼望着天蓬。
僧人的目光在玄奘与天蓬之间来回。
一个跪在地上的僧人扯着玄奘的衣角低声道:“大师……大师,我们不想死……求大师搭救,求大师搭救……”
玄奘默默点了点头,转而对着天蓬道:“元帅说得对,不能叫大圣爷回来,这个难关,贫僧必须自己度过才行。”
众僧环绕之中,玄奘与天蓬对视着,缓缓迈开了脚步。
那一众僧人牵着衣角,紧紧地跟着他。
“自己度过……凭什么度?”
稍稍犹豫了一下,天蓬无奈,也只得转身跟了上去。
见状,小白龙、黑熊精、卷帘也一个个跟了上去。在他们庇护之下的僧人们自然也一个个瑟瑟发抖地跟着。
箭雨停了。
……
“禀国师,他们投降了。”
“投……降?”多目怪有些错愕地蹙起了眉头。
“对。他们……全部投降了。”
那身后的三位道士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怎么回事?投降了?”
“宁愿投降也不通知大圣爷……还是说,他们手上根本没有通知大圣爷的手段?”
“不可能,一片玉简而已,大圣爷怎么都不可能大意到连玉简都没留下。”
“那是怎么回事?是计?”
多目怪的眉头紧紧地蹙着,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国师,接下来怎么办?受降,还是格杀?”
多目怪反复捋着长须,缓缓道:“受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将那为首的和尚和其他人分化开来。”
“诺!”那士兵翻身上马。朝着采石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待那士兵走后,一旁的大胡子道士轻声道:“此事即便不是十拿九稳,想必也相去不远了。大人可曾想过,事成之后。该如何与大圣爷交代?”
“交代?要什么交代?”多目怪冷哼一声,咬牙道:“西行,毫无疑问是佛门的诡计。大圣爷当局者迷,我等身为下属,自当为大圣爷分忧。即便大圣爷事后要我的命。给他便是了。我妖族的王者,怎可沦为佛门的走狗!这事骗得了吕老狗,可骗不了我多目怪!”
闻言,那其余的三位道士躬身拱手,道:“大人高义,我等自当舍命相随!”
咬着牙,多目怪望向了采石场的方向。
……
此时,幽暗的火光中,猴子正在生死殿的书架之中来回穿行着。
几个地府的鬼兵紧紧地跟着他,手忙脚乱地捡起被猴子丢得满地的生死簿。放回原位。
猴子一面腾在半空中飞速查阅着生死簿,一面细细留意着那几个鬼兵。
不仅仅是鬼兵,他还细细感知着四周的一切。
渐渐地,他已经确定这些鬼兵并没有在捡起的生死簿上做任何的记号了。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呢?
关于沉香,关于刘彦昌,这两个名字的重要性,只有猴子自己才知道。
猴子为什么在这时候来地府,除了西行组合,谁也不可能知道。难道佛门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这不像他们的风格啊。
是因为不在意。还是因为已经知道了,仰或……他们事后还有什么办法探查?
越想,猴子越觉得不对劲。
一面思索着,猴子一面翻着生死簿。
转眼之间。他已经翻了两个书架的生死簿了,渐渐地,已经接近了他真正的目标……
……
祭坛边上,正法明如来和地藏王依旧静静地站着,看着那法阵渐渐变异。
“他这个时候来地府作甚?”
“查生死簿。”
“查什么?清心吗?”
地藏王缓缓摇了摇头,道:“查沉香。”
“什么人?”
“一个凡间的孩童。”
“一个凡间的孩童的生死簿。他查来作甚?”
地藏王淡淡笑了笑,道:“因为他有个特殊的名字。”
这一笑,意味深长,一时间,正法明如来竟看不透其中的奥妙。
佛门四大佛陀:正法明如来、地藏王、普贤、文殊。这四人当中,论法力,三界公认最强者乃是正法明如来,可是要论神鬼莫测,却要数地藏王。
许多人认为这是因为地藏王极少出手的关系,因为少出手,故而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可正法明如来知道不是。
分明是修的同一种佛法,可有时候,在地藏王面前,正法明如来甚至有一种两人相距甚远的感觉,猜不透,悟不断。
“一时半会的,离家的游子恐怕还回不来。”震了震衣袖,地藏王轻声叹道:“贫僧前几日心血来潮,新制了一副有趣的竹简,若尊者有兴趣,可否一同前往一观?”
正法明如来默默点了点头。
……
“我说,元帅啊。”小白龙低声道:“你说不能叫大圣爷回来,那我们叫其他人来如何?”
“叫谁?”
“叫天庭的人。借用凡人之手,他们这也算捣乱凡间了,天庭想必不会坐视不理才对。”
“你有证据吗?无凭无据地,你让李靖过来,要多久,得来多少兵力?”扭过头,天蓬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卷帘道:“无论如何,守在玄奘法师身旁。不能走远。”
“明白。”卷帘低声答道。
一旁的黑熊精也默默点了点头。
小白龙显然也听到了,不过他还要守着他受伤的表弟,早已经自顾不暇。即便让他走也走不了。
一众僧侣从采石场的大门鱼贯而出,玄奘走在了最前头。
一排排的弓箭都拉得满铉指向了他。
双手合十,玄奘对着那为首的将领行了一礼,道:“玄奘愿降,只求将军怜悯这一众僧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那为首的将领半眯着眼睛,注视着玄奘,一只手举在半空中。既没下达命令受降,也没下达命令攻击。
四周的僧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玄奘伸出了双手,却没有人给他戴上镣铐。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好一会。一匹快马来到那将领身旁,马上的士兵飞速下马贴近将领耳边细细嘀咕了几声。
天蓬耳朵微微颤了颤,顿时冷哼了一声,低声对其他人说道:“要他们将我们,连同其他僧人一同拿下。这是要把他们当人质的意思啊。”
“动手杀人的话,你们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将这两万多的军队全灭?”小白龙忽然悠悠地问道。
这一问,众人皆愣住了。
站在最前方的玄奘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不可伤及无辜。”
“他们还是无辜的?”小白龙不由得哼笑了出来。
玄奘淡淡看了不远处将弓拉得满铉的士兵道:“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小白龙的头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了。
一直以来,他都不太清楚证道普渡究竟是什么,也就是被猴子连哄带骗地拉上了贼船罢了。今天,他第一次感觉普渡是那么地不靠谱。
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一个天真的孩童在畅想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一般——简直就是满口胡话。
瞧那一旁的黑熊精与卷帘的脸色,估摸着想法也和小白龙相去不远了。
犹豫了好一会,小白龙悠悠道:“以前大圣爷在身边的时候老觉得他太冲动。现在想想,冲动也有冲动的好处。没了他,我们就是任人宰割的主啦……”
不多时,几个士兵用手推车推来了一大堆的镣铐,全部倾泻到了地上。
那将领高声吼道:“武器都放下,戴上镣铐,饶你们不死!”
众僧面面相觑,最终都望向了玄奘。
“真降?”
“真降。”玄奘一步步走向前去,伸手捡起镣铐,戴在自己的手上。
见他如此举动。那其余的僧侣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奔了上去,心急如焚地将镣铐戴到自己的身上。
那不远处的众多士兵看得都发笑了。
这恐怕,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么心急地要给自己戴上镣铐的人吧。
天蓬静悄悄在九齿钉耙的柄上摁上了一个法印,有意无意地瞧了其他几人一眼。
其他几人领会了他的意思。一个个也都在自己的兵器上摁上法印。
紧接着,他们已经松开了自己的武器。
那一柄柄的重兵器掉在地上,一声声的闷响,那地面都微微颤了一下。
这一下,为首的将领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不过不好看归不好看,箭在铉上不得不发。既然来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什么他们都不能后退。
一大群长枪兵迅速上前,将众人连同一应僧人在内全部团团围住。
将领一步步走到玄奘跟前正要开口说什么,天蓬却已经挡到了玄奘身前。
“你们要拿要放我不管,但玄奘法师,必须跟我在一起。”
这一句话放下去,那将领顿时没了脾气,只得默默点了点头。
星夜,将近两万的大军高举着火把押送着仅存的一千余名僧侣以及玄奘一干人等缓缓地朝王都走去了。
……
情况实质上还是没改变,就算被俘,那些个“护卫”还是一个个紧守在玄奘身旁。
远远地望着平原上正朝王都走去的大军,多目怪淡淡叹了口气道:“希望大圣爷能再晚点回来吧。去将他们的兵器都收起来,没了兵器,动手的胜算就大了。”
正要转身之时,一个士兵匆匆来到他身前,跪地拱手道:“禀国师,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稍稍犹豫了一下,多目怪随口道:“知道了。”
……
此时,地府中的猴子正握着一份生死簿,瞪圆了眼气得瑟瑟发抖。
千般隐瞒,百般忽悠,结果,翻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页的时候,竟发现已经被撕了。而且还是刚撕不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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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五毒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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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的深谷中,一座小小的阁楼静静地伫立着。
朴素而带点诡异的装潢,里外不透一丝光亮,四周又草木丛生,甚至还有浓郁的瘴气。
这是一个寂静得如同真正的死亡一般的地域,唯一的光彩,是半空中来回浮动的点点鬼火罢了。
地藏王带着正法明如来缓缓地来到阁楼前,由始至终,他们甚至没有看到一个鬼兵在把守。
朝着四周望了望,正法明如来轻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别院罢了。”地藏王依旧一步步向前走着。
很快,两人来到了正厅大门前。
只见地藏王伸手轻轻一拨,足有一丈三尺高的两片巨大门板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了。
户外鬼火的光顺着缝隙照入其中,那里面,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正法明如来深深吸了口气,看了地藏王一眼,没有再问。地藏王也没有答。
直到那门完全打开之后,正法明如来借着鬼火照入的光,看见里面空荡荡的地板上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放了一个两个巴掌大的矩形木盒。
提着裙摆跨过了门槛,地藏王一步步走到矮桌前,弯腰将那木盒拿了起来。
“不进来吗?”
正法明如来这才迈入殿堂之中,那眉却依旧紧紧地蹙着。
翻开木盒,地藏王从中取出了一片片刻着字的竹简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贪嗔痴慢疑……这是。八苦和五毒?”
地藏王微微点了点头。
“尊者不觉得,这金蝉子一路走得太轻松了吗?”
“轻松?”正法明如来淡淡笑了出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地藏王。
微微点了点头,地藏王捋着僧衣缓缓跪坐了下去,伸手在桌面上整理着那数不清的竹简。
“凡间众生皆苦。那玄奘身旁之苦,便已比比皆是。就以那猴头而论……”他伸手取出几片竹简叠到桌面上,道:“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八苦有其三。”
整整八片竹简被推到了正法明如来面前。
“以那天蓬而论,痴慢。五毒有其二。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八苦同样有其三。”
又是五片竹简被推到了正法明如来面前。
摊了摊手,地藏王轻声叹道道:“至于其他的,黑熊妖,龙太子,卷帘天将,哪一个又能算得上干净?身旁之人况且恶果恶念累累。就这样,一路向西,即便真到了大雷音寺,又能如何?辩得赢吗?”
注视着自己面前堆起的竹简,正法明如来轻声问道:“那,尊以为,该当何如?”
“贪嗔痴慢疑,此乃五毒,一切恶业皆因五毒而生。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此乃八苦。金蝉子所渡者。乃众生之苦。”低头捋着衣袖,地藏王悠悠道:“贫僧以为,西行之辩法,非在于大雷音寺,而在于那西行十万八千里路上。既然金蝉子已经决心证道,我等,便不可让他空手而回。这普渡的是与非。必须证出个所以然来!”
……
一点一点地合上手中的生死簿。
此时,生死殿中,猴子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了。
早年的地府虽然归属天庭,但实际上处于放牛状态,只要不出大事,压根没人管。三界之中的大能想要出入生死殿很容易,就算生点什么也不奇怪。
可地藏王接管之后的地府早已今非昔比了。
要在佛门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撕掉一页生死簿,还刚巧是猴子想要的这一页……
“这是……怎么个意思?”
攥紧了拳头,猴子咬着牙,微微颤抖着闭上双目。额头上的青筋早已暴起,手中的生死簿被攥得“吱吱”作响。
眼看着猴子已在暴走边缘,一直紧跟着替他收拾生死簿的几个鬼兵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了下去,头都不敢抬。
此时此刻,猴子很想当场火,砸了生死殿,然后揪住地藏王问个清楚。
他有极大的把握能一对一战胜地藏王。
莫说地藏王了,就是四大佛陀全数现身,他突破了天道,也可以轻易拿下。
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火。
因为他能击败四大佛陀,却无法彻底击败四大佛陀背后的如来。
让眼下的一切脱离辩法的轨迹,到头来,势必出现一个连他也无法控制的局势。
如果能直接对佛门动手,他根本就不需要陪着玄奘走那么长的路,这一走,就是好几年。
六百多年前的失败早已证明了单纯的武力并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至少无法获得他想要的结局……
好一会,猴子才终于渐渐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道:“老君还只是封印了内容……这家伙居然直接就撕了。哼,这是连遮掩都懒了吗?”
他缓缓地降低身形,盘着腿坐下。一言不。
那模样,就好像虚脱了一般。
几个鬼兵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随手将生死簿撇到一旁,猴子微微颤抖着,仰起头靠到身后的书架上,双目紧闭。
寂静无声的生死殿里只剩下他重重的喘息声了。
一朵朵的鬼火在空中放射着妖异的光。
对方,这是在肆无忌惮地想要激怒自己。
是的,他们成功了。
此时此刻的猴子,已然怒火中烧。一口气噎着喉中咽不下去的感觉让他想当即操起金箍棒将这里的一切全部砸个稀巴烂。
如果他只是一个人。也许,他已经这么干了。
可他不能。
不是第一天面对佛门了。在猴子心目中,这是个狡诈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宗门。敢这么做,他们必然有后手。
而最最糟糕的是,猴子所查的是沉香的身世。对应的是杨婵。
连这种事对方都介入了,说明即使就算自己已经想尽办法试图让杨婵置身事外,对方依旧早早地将她作为棋子捏在手中……
“这……分明是阳谋啊。”
猴子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穹顶。
使用阳谋,说明对方已经能应对他所能做出的所有反应,甚至希望他做出反应。可能是一次单纯的挑衅,但更可能是某种阴谋诡计的前奏。
就事论事的话,沉香的身世的重要程度远远无法和当初查雀儿的转世相比。
要找到雀儿的传世。当初只有查阅生死簿这一个办法。要查沉香的身世。猴子却有无数种办法,只不过这件事说出去终究不好听罢了。正如天蓬所说的,也不方便直接询问杨婵,所以他才会贸贸然跑到地府来查。
因为这样最简单,最直接,也最隐蔽,不会在自己与杨婵之间留下任何芥蒂。
最开始猴子所想的。是在不惊动杨婵的情况下,把事情搞清楚。
可现在生死簿被撕了……
很显然,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了,对自己的举动一清二楚。
老早已经把自己的底子查了个一干二净吗?
怪自己太天真了吗?
现在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己在五行山下昏睡了一百五十年,对方有足够的时间对自己做一切他们想做的事,以佛门的实力,要查探这些东西并非不可能。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猴子忽然哼笑了出来,伸手揉了一把脸。
被人死死捏住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缓缓地睁开眼睛,他面无表情地瞧着跪在远处的鬼兵道:“你们的那个……地藏王,走的时候有交代什么吗?”
那些个鬼兵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没有……很好。很好……”
这是**裸的威胁啊。
用杨婵威胁自己。
片刻之前,猴子还在为沉香的身世憋得慌,现在。一把尖刀已经卡到了杨婵的喉咙上了。
缓缓地起身,猴子忽然从耳中掏出了金箍棒重重砸在一旁的书架上。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书架轰然倒塌了。书架上的生死簿倾斜而下,纸屑木屑纷飞。
几个鬼兵吓得撒腿就跑。
直奔出上百丈的距离,见身后再没半点动静,他们才一个个回头张望。
预料中的暴怒并没有生,倒塌的书架旁,猴子只是拄着金箍棒静静地站着,气喘吁吁。
分明只出了一招,却好像已经疲惫到了极致了一般。
恐惧缓缓地消散,那些个鬼兵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疑惑。
“替我转告地藏王,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好一会,猴子低着头,转身一步步朝着大门走去。
沿途又是几个书架被他随手砸得粉碎。
……
“禀世尊,孙悟空已经离开生死殿了。”
“往这边来没有?”
那鬼兵恭敬地答道:“回世尊的话,没有。”
“没有?”
一旁的正法明如来从猴子的一叠竹简中抽出了写着“嗔”字的一枚,在地藏王眼前晃了晃。
地藏王不以为意,随口问道:“那,他可曾说些什么?”
那鬼兵略略想了想,道:“他说,让小的转告世尊,今天的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还有,他临走时砸烂了几个书架,小的正让人修复呢。”
闻言,正法明如来只得又将写着“嗔”字的竹简放了回去。
“非是不怒,只是碍于形势,作不得罢了。”地藏王微笑着叹道:“这金蝉子的证道之路,远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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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水
黎明时分,玄奘一行被安置在了一个露天广场中。( 800)●⌒,..
这个有点类似于竞技场或者校场之类的大广场被整个包围了起来,四周捆起了一圈圈的铁链充当栏杆,加上大军看管……虽说不比监牢,但也算是十分严密了。毕竟,面对眼下这足足千人的队伍,这个西域小国早已没有足够的监牢可用了。
王宫中,一位文职官员匆匆来到国王面前,躬身跪地:“启禀陛下,国师已在门外。”
燃了一宿的蜡烛,那烛台上的蜡都已经滴到地上了。
小小的殿堂里,老国王有些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的文官轻声道:“有请国师。”
“诺。”
那文官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哼,他总算来了。”站在一旁胡子花白,看上去却依旧十分硬朗的大臣厉声道:“竟然将守护王宫的禁卫都调了出去,陷陛下于险境,此举真要论起来,形同造反!陛下,可莫再骄纵啊。”
这一番言辞说得很重,老国王却似乎不以为意,只是一夜未眠,实在有些熬不住了,那双眼朦朦胧胧的,提不起神来。
不多时,多目怪走入殿堂中,躬身拱手道:“贫道多目,参见陛下。”
闻言,老国王连忙摆了摆手:“免礼,免礼。”
多目怪缓缓松开双手,直起腰杆。那神色,就好像全然不曾犯错一般。
一旁的大臣有些按捺不住了,正要开口厉声叱责,却见老国王已经在悄悄暗示让他不要多言。只得不甘地闭上嘴。
稍稍沉默了一下。老国王捋着长须道:“多目爱卿呐。听说,你昨日将本王的禁卫都调走了,可有此事啊?”
“确有此事。”多目怪仰头朗声道:“只因东方来了一妖僧,伙同一些盗匪于菜市口出手伤了巡城的兵将。为免此妖僧祸害百姓,贫道才斗胆,借用了陛下的禁卫。还请陛下恕罪。”
嘴巴上说“请陛下恕罪”,可多目怪那脸上,却全然没有半点愧疚之意。一时间。在场的几个大臣更加怒火中烧了,一个个攥紧了拳头,暴起了青筋。
只可惜,多目怪全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原来是这样啊。”老国王稍稍松了口气,道:“这妖僧,是怎样的妖僧?可懂得呼风唤雨?如今,又拿下否?”
“禀陛下,不过一些旁门左道之辈罢了。”多目怪连看都没有看那些个大臣一眼,只对着老国王微微躬身道:“陛下洪福齐天,那妖僧已被贫道命人拿下。幸未祸及百姓,如今正囚于齐云台中。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拿下就好。拿下就好。”老国王呵呵地笑了起来:“多目爱卿又立下大功,本王,都已经赏无可赏了。”
“陛下……”
大臣刚想说话,却又被老国王摆了摆手止住了。
抬起双手伸了伸懒腰,期间又有意无意地瞥了两旁,面色铁青的诸位大臣一眼,老国王轻声叹道:“既然事情已经了了,诸位爱卿一宿不眠,也早些回去休息。都,退下吧。”
说着,也不管那其他大臣还有何话讲,老国王便已经撑着龙案起身,在左右侍从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朝着后堂走去了。
一时间,在场的大臣皆是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铁青。唯独多目怪神色依旧。
短暂的沉默之后,多目怪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累了,要歇息。今天的早朝就免了,诸位也早点回府歇息吧。若是有什么要事急事,便如同往常一般将奏折交予贫道便可。贫道,自会交予陛下。”
那些个大臣一个个都怒视着他,却没有一个敢当面叱责。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大臣们一个个拂袖而去,大殿之中只剩下多目怪一个人了。他这才捋了捋长须,转身离去。
……
此时,烈日下,囚着玄奘等人的露天广场上一片寂静。
与刚开始的时候不同。
玄奘刚到采石场的时候,众僧把他当救星,认为玄奘能救他们脱离苦海。大军包围之后,乱箭之中,玄奘更是成了救命稻草。
然而,如今被囚,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众僧窃窃私语着,渐渐地,他们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场血光之灾、生死之祸,皆因玄奘等人而起。一个个看玄奘的眼神都有些变了,没有了原本的那种炙热,转而多了一丝怨恨。
当然,有天蓬等人在,没有人敢说出口,但他们的举止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真相。
没有人再缠着玄奘问道了,他们甚至一个个对玄奘走避不及,就算盘腿而坐,也恨不得坐远点。
这露天广场是圆形的,四周重兵把守,又缠绕了铁链充当监牢的栏杆,正中的僧人虽然身戴脚镣枷锁,却还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自由。
可笑的是,与在采石场中的光景不同,采石场中,他们一个个缠着玄奘,恨不得拽着玄奘的衣袖,抱着玄奘的大腿。如今……
玄奘盘腿坐在广场的一角,那其他的众人便都挤到了另一角,无端端在广场中排出了一个缺月的形状。
这一切,玄奘自然都看在眼里,只是低眉不语罢了。烈日下,那嘴唇都干裂了。
队伍的其他几个人,天蓬、卷帘、黑熊精依旧紧守在玄奘身旁。
蹲坐一旁的小白龙忽然看到了什么,一个起身朝着众僧人冲了过去。
一时间,坐在前排的几个僧人吓得连滚带爬。
“你!”站在众僧前方,小白龙指着里面的一人开口道:“给我点水。”
众僧纷纷回头望去。
那藏在人堆里的僧人连忙将手中的水壶塞入衣袖中,假装没听见。
“就说你,我都看到了。把水壶给我。”
那僧人依旧佯装没听见。闭眼念佛。
小白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跃而起。一下落到了人堆里。
众僧惊叫着四散逃开了,唯独那捂着袖中水壶的僧人依旧一动不动地忍着。待他发现周遭众人皆已逃开时,为时已晚。
小白龙拽着他的衣袖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把水给我。我们几个没关系,玄奘法师可是凡身,这么晒下去,一个不小心得给晒死!”
“你们不是神通广大吗?你们变口水给他喝啊!不要抢我的水!”
“没有他,你们早死了!你连一口水都不肯给他?”
“胡说!没有他。我们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这一声嚷嚷之下,顿时,原本被小白龙搅得喧嚣不已的露天广场整个安静了下来。
众僧有些惊恐地望向了玄奘,望向了玄奘身旁的天蓬等人,又回头看着那被小白龙死死压在地上的僧人。
玄奘微微睁开了眼睛,依旧一言不发。
小白龙有些错愕地看着被自己制住的僧人。
那僧人也惊恐地望着小白龙,好一会,他鼓起勇气接着嚷嚷道:“我说错了吗?你们来之前,我们虽然要服徭役,却无性命之忧。你们来了之后……才短短一天。一天……我们就死了那么多人……我的师傅死了,师弟也死了……我说错了吗?”
话到此处。僧人已是嗷嗷大哭。
那四周的众人一个个神色紧张地缩了缩脖子,不听,不看,就好像那僧人的哭喊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玄奘依旧静静地坐着,远远地望着那被小白龙压倒在地的僧人,不发一言。那目光之中,尽是难以释怀的无奈。
回头看了玄奘一眼,小白龙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翻了翻白眼从僧人的衣袖中抽走了水壶。
“就算你爹死了这水壶也得交出来。”
握着水壶,小白龙一步步地往回走。
众僧纷纷闪避。
一步步走到玄奘面前,他拧开水壶,递到玄奘的嘴边:“喝口水吧,别到时候没给射死,反倒给渴死了。”
玄奘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奄奄抽泣的僧人身上,看入了神。
好一会,他伸手接过了小白龙手上的水壶,连同盖子一起接了过来,却没有喝,而是拧了回去,握着水壶一步步朝着那僧人走了过去。
小白龙顿时都傻眼了。
他看着玄奘穿过众僧所坐的地方,一步步走到那整个瘫倒在地上的僧人身旁,躬身将水壶递了回去。
那僧人微微睁大了眼睛望着玄奘,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接。
“贫僧的这位朋友,虽然鲁莽了些,但并无恶意。还请见谅。”
那僧人唰的一下将水壶从玄奘手中夺了过去,捂在怀里,连滚带爬地闪到远处了。
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玄奘这才直起身子,一步步地往回走。
“你是念佛念傻了吧?我抢来给你,你又还回去了?”
“敖烈,闭嘴!”一旁的天蓬开口了。
一声训斥之下,小白龙只得不甘地闭上嘴巴。走开两步,又回头喃喃自语道:“我是指着你喝完了,我能给我表弟喝一点。他还有伤在身……没想到你……”
咬了咬牙,小白龙一脸怒意地坐到了鼍洁身旁。
玄奘遥望了横卧在地脸色惨白的鼍洁一眼,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那鼍洁似乎也会意,艰难地朝着玄奘点了点头。
……
“这事儿,你可都看仔细了?”
“禀国师,卑职亲眼所见。”
闻言,多目怪不由得笑了出来。
一时间,多目怪身旁的三个道士皆是不明所以。
“大人,您这是……”
多目怪眉开眼笑地招了招手,那将领连忙靠上前来。
一阵耳语之后,那将领应了声“诺”,转身朝殿外奔去。
待那将领走后,多目怪悠悠道:“有趣,真是有趣。天蓬等人在兵器上留了术法,让我等一时半会不能夺了他们的兵器。既然如此,就换一种方式吧。”
瞧着身旁的三个道士,多目怪轻声道:“给他们发水,只发一点,而且,只发给那原本被囚于采石场中的僧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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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硬着头皮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那脚下的石砖都已经要冒烟了。∑,
被安置在广场正中的僧人们热得一个个直吐舌头。
其实热不是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燥。被关在这地方,连口水都没得喝,就这么几个时辰的暴晒下来,汗早就流干了,其中一些人甚至已经隐隐有了昏厥的趋势。
无数的军士轮换着拉紧长弓指向广场正中。
那外围,每隔一会,就会有一队军士巡视而过,一双双的眼睛都盯着玄奘看。由始至终,玄奘却只是盘腿而坐,双目紧闭。
天蓬等人纹丝不动地拱卫在他身旁。
一个长着招风耳,贼眉鼠眼的僧人左顾右盼了两眼,偷偷低下头用衣袖遮掩住面部。
“水!有水!”
有人忽然尖叫了起来,顿时,无数双眼睛都朝这里望了过来。
招风耳惊得手中的水壶“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那里面清澈的水“咕咚咕咚”地往外冒,很快湿了一地。
顿时,所有的僧人都睁大了眼睛。
还没等招风耳伸出手去,那水壶已经被一个肥头大耳的僧人捡了起来。
“还我!”
大耳朵冷哼一声,瞧了瞧手中的水壶,又笑嘻嘻地瞧了瞧惊慌失措的招风耳。
“快还我!”
一声暴喝,招风耳已经整个朝大耳朵扑了过去。然而,他那瘦小的个头哪里是大耳朵的对手呢?
只见那大耳朵一手顶住招风耳,一手拿着水壶就往口里灌。
清水顺着大耳朵的嘴角流下。
“水……是水……”
“给我一点……给我一点!”
很快。四周的僧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他们一个个朝着两人冲了过来。迅速扭打成一片。
一声声的惨叫之中,上了年纪的长老站在一旁挥舞着手臂劝架,不断地被人往外推,气得直跺脚。到最后竟整个瘫坐在地嗷嗷大哭了。
一片混乱之中,玄奘缓缓睁开了双目,轻声道:“三太子能否下场雨,缓解一下众僧之急?”
小白龙抬头朝天空望了一眼,低头看了看广场外的军士手中绷紧的弓铉。又侧过脸看了看一旁的天蓬:“想下雨,要上天。早说了他们背后有人指使了……下雨不难,关键我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啊。”
说着,小白龙朝着自己躺在身旁的表弟问道:“渴吗?”
鼍洁连忙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闻言,小白龙当即朝着玄奘翻了翻白眼:“没事,死不了的。我们没来之前,他们每日在那采石场干活,不一样没死吗?没那么容易死的。”
“今时不同往日。”玄奘轻声道:“平日里,他们虽然做的是苦活累活。但至少有口水喝。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如今被困在这里,若是一个不小心中了暑……”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小白龙撇过脸去不看玄奘。悠悠道:“别跟我说什么西行普度众生,是你普渡,又不是我们普渡。再说了,你先前帮村民写信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若非涉及神仙妖怪,你不能靠我们,如果什么事儿都靠我们,后来者如何重走你的路?”
这一通说辞下来,竟说得玄奘无言以对。
稍稍犹豫了一下,玄奘只得无奈地看了那些个纷抢的僧人一眼,叹了口气,又一次闭上双目。那眉紧紧地蹙着。
见状,卷帘缓缓走到小白龙身旁悄悄踢了他两脚。
“干嘛?”
“降个雨吧。降个雨,大家都舒坦。你不也热得喉咙冒烟了吗?”
“不去。”小白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答道:“要去你自己去。”
“我要能自己去还用得着找你啊?”
“反正我不去,天大的事等大圣爷回来了再说。”用眼角斜了那些个还在来回折腾的僧人一眼,小白龙悠悠道:“如果他们能熬到大圣爷回来,就得救了。熬不到,那也是他们命不好。”
见劝不动,卷帘只得朝着天蓬望了过去,正想说什么,却见天蓬正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了。
无奈,卷帘只得躬身坐了下去。
“元帅,真看着他们这么下去啊?”一个声音在天蓬的脑海中响起了。
“你救得了谁?就是因为要救他们,我们才不得不留下的。可也正是因为要救他们,我们却又害了他们。算了吧,我们的责任是护送玄奘法师西行,不该管,管不了的,就别管了。”
意识中,小白龙忽然插了一嘴进来,道:“我倒觉得他们死了好,死了,玄奘法师就再没逗留的道理,我们也就无所顾忌了。嘿嘿,凭我们要带着玄奘法师离开,轻而易举。”
卷帘努了努嘴还想说什么,可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对答的词儿来,只得作罢。
……
此时,猴子问好了几个人,终于好不容易找到了斜月三星洞的山门口,却踌躇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清心应该是在里面的吧,如果她在的话,沉香肯定也在。”
“可是……老头子在不在呢?在的话,见了面说啥好呢?”
“如果我要问沉香他爸和他妈的事,清心会不会阻止?”
“她应该不会嘲笑我吧?”
“不对,她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沉香,应该是不会笑的……”
“算了,不管,笑一笑又不会死。”
就这么犹豫了好半天,猴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再次确认了与天蓬联络的玉简完好之后,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态,一步步沿着蜿蜒的台阶往上爬。
……
庭院中,沉香正歪歪斜斜地趴在石桌上习字。
那桌子的对面。分别坐着清心与雀儿。
“笔要握好!”
沉香连忙将提笔的手抬高了半分。
“谁教你坐姿这么奇怪的?”
沉香连忙坐直。
“抖脚是怎么回事?哪有人写字的时候抖脚的?”
沉香连忙伸手摁住自己的膝盖。
那眉头都蹙得能拧出水来了。却又没胆子辩驳。只能忍着。
一旁的雀儿看得忍不住掩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这么教过她,在兜率宫里。
那时候的她,还以为自己就是“雀儿”,整天想着有朝一日能见到梦中的那只猴子,只可惜……
短暂的笑声之后,雀儿的眼神渐渐变得落寞了起来。
如今身为兜率宫的管事,她有着无尽的寿命。可这无尽的寿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往事如烟啊……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清心将手中的戒尺拍到桌上,愤愤地说道:“他爹还是个教书先生呢,这都几岁了,居然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沉香微微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瞧着沉香丫丫电子书好像蚯蚓一样扭曲的字,清心又怒道:“你来这里之前写过字吗?”
“回师傅的话。”沉香小心翼翼地答道:“写过……不过纸贵,我爹不准我经常写。”
“只有纸能写吗?”清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竹简不行?再不行了,拿根木棍放地上也能写,肯定是平日里偷懒不练字!”
雀儿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算了,清心妹妹小时候不也这样贪玩吗?沉香像师傅。也是应该啊。”
说着,雀儿起身抽走了沉香丫丫电子书的纸。摊在手中看了看,接着说道:“再说了,这字其实也还可以,慢慢练,以后会更好的。”
沉香拎着毛笔小心翼翼地望着清心。
稍稍沉默了一会,清心扁了扁嘴白了沉香一眼,道:“今天的字先练到这里了,到内室去练五百次吐纳。日落之前必须完成。”
沉香连忙点了点头,撒腿就往屋里跑,好半天,才想起毛笔还拎在手上,又奔回来把笔墨纸砚一并带走了。
那脚步轻得跟老鼠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招清心责备了。
瞧着沉香的背影,雀儿淡淡叹了口气道:“现在自己当师傅,知道当师傅的辛苦了?”
白了雀儿一眼,清心悠悠道:“主要是这徒弟不争气。”
“是吗?”雀儿笑盈盈地说道:“一个五岁的孩童,你指望他认多少字啊?他又不是神童。再说了,你自己五岁的时候,也不见得比他好多少。”
“雀儿姐!”清心鼓着嘴道:“你能不能别在他面前提起我小时候的事啊?我这师傅还要当的。”
“行行行,以后不提便是了。”
雀儿掩着嘴笑了起来。
清心噗嗤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庭院中,这两人坐在一起,就好像一对姐妹花一样。
微风徐徐地吹着,枝桠上的绿叶微微颤动。
好一会,雀儿轻声问道:“他那边,你没再过去了吗?”
“没有。”清心摇了摇头,望着天空中飘荡的云彩喃喃自语道:“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他都已经恨我入骨了。”
“怎么会呢?”
“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非常非常讨厌了。其实我也有点讨厌我自己了……”抿着唇,清心悠悠道:“算了,被讨厌也好,反正他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大家相安无事。”
低下头,清心注视着交握的双手道:“本来我是想着……想着让他别去灵山的。他能回头的话,我也能安心。只要……时间够久,大家都忘记了,事情也就了了。不过我还是太天真了,他根本不会听我的。准确地说,他就好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不会听任何人的,没有人能阻止他做任何事。六百多年了,表面上好像收敛了些,其实本质上还是一样的。”
“也许风铃,或者真正的雀儿能呢?”
清心微微仰头看了雀儿一眼,眨巴着眼睛道:“你知道我不是……只是有记忆而已,一次转世,便是另一个人了。一旦道破……”
缓缓闭上双目,清心低声道:“一旦道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这样有意义吗?风铃当初还担忧被他打入地魂,我连担忧的理由都没有了……魂飞魄散的时候,连地魂都毁了,想打入都不行。”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清心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须菩提师傅让我等他取经成功之后告诉他……可我不想。”
微微斜过眼,雀儿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手反复紧了又紧。
沉默了好一会,清心轻声道:“雀儿姐,你跟着太上师傅那么久,能准确消除记忆了吗?”
“你想把前两世的记忆都去除了?”
清心点了点头。
“做不到。”雀儿缓缓摇了摇头道:“这个,普天之下,道门之中应该只有师傅、须菩提祖师能做到吧。其他人乱动手的话,会有很大的隐患。记忆,情感,都是最复杂的东西,轻易动不得。”
说罢,雀儿小心翼翼地朝清心望了过去。
有那么一刹,雀儿从清心的眼中读到了一丝失落的神彩。不过,那仅仅是一闪而过罢了。
很快,清心又打起了精神,深深吸了口气,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事,删除不了,我就自己想办法忘记就是呗。只要不在乎了,就算还记得又怎么样?对吧?一年忘记不了十年,十年忘记不了一百年,一百年忘记不了……”
话音未落,只听“咣”的一声,一个身影已经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到两人身旁的石桌上。
猴子四下看了两眼,随口说道:“我来找沉香的,与你们无关。”
说罢,转身一跃跳下了石桌,朝着内室走了过去。
留下雀儿和清心愣在当场。(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章:问
(); 短暂的错愕之后,清心当场拍案而起:“你给我站住!”
猴子停下了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来,悠悠地瞧着清心:“干嘛?我找沉香,又不是找你。”
雀儿悄悄扯了扯清心的衣角,那手却被清心拨开了。
“这是我的地方!”
“我知道。”
“我的地方,岂容你乱闯?”
“我就闯了,你准备怎么办?”说话间,猴子已经把金箍棒从耳朵里抽了出来,握在手中。
既然已经闹僵,不如就将脸皮撕得更破好了,这样一来,也省得尴尬。这是猴子此刻的想法。
“你!”清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视着猴子叱道:“你还敢在斜月三星洞闹事不成?”
“又不是第一次在斜月三星洞闹事了,我闹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随手耍了棍花,猴子重重一顿,朝着清心招了招手道:“要不要试试?”
雀儿慌乱地来回看着清心与猴子。
清心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响了,一双明媚的眸子怒视着猴子,那眉头蹙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怎么?不敢啊?不敢我就找沉香去了。”回头朝内屋看了一眼,猴子悠悠问道:“他在里面,我知道,不用你陪了哈。”
说罢,还笑嘻嘻地瞧了清心一眼。
这一眼,清心顿时感觉气血上涌了。
她一个转身去拔自己的佩剑。情急之中,雀儿连忙伸手摁住。
微微低着头,雀儿睁大了眼睛对着清心摇了摇头,又尴尬笑了笑,扭头对猴子说道:“大圣爷,到底是师兄师妹的,干嘛这么大火气。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何必呢?”
猴子缓缓地盘起手来:“你怎么也来了?”
雀儿微微福身行礼,道:“我与清心妹妹素来交好,过来看看她。叙叙旧,也算正常。”
“既然你们要叙旧,那就接着叙吧,我去找沉香了。”
说罢。猴子就要转身。
“站住!”
又是一声尖叫,猴子又一次停下了脚步,懒懒地掏着耳朵回过头来,一脸的不耐烦。
“你找他做什么?”
“问点事情。”
“问什么事?”
“不用你管。”
“我是他师傅!”
“那又怎么样?”猴子歪着脑袋又一次朝清心招了招手:“来,打赢我。你说怎么就怎么。打不赢,就别废话那么多。”
“你!”清心瞪大了眼睛,咬着嘴唇,那眉头蹙得紧紧的。
握在剑柄上的手微微用力,雀儿一惊,连忙又伸手摁了上去。
“别……别……”
庭院中,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猴子一脸的挑衅之色,清心眼看着都要哭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我都已经不去找你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我的师门,我不能来吗?别忘了。我还是你师兄呢。我做什么,你管得着吗你?”
“我不想再看到你!”
“不想看到你滚就是了,又没人拦着。”
清心一气之下又要拔剑,雀儿依旧死死地将她摁住。
论修为,雀儿到底还是要比清心高上那么一点。
情急之中,清心对雀儿奋力喊道:“放开!我要杀了他!”
“放开她。”猴子懒洋洋地用金箍棒指着雀儿帮腔:“让她来,我倒要看看她能怎么个杀法。”
“大圣爷,她是你师妹。”
“是吗?”猴子瞧着清心似笑非笑地说道:“话说回来,当初我入门的时候师兄们况且要考验我一下,我可还没考验过她呢。这算师妹了吗?把剑拔出来。咱打一场,能过得了我五招,我就承认你是我师妹。”
“大圣爷!”
正当此时,一大波的道徒已经涌入了道观。
那些个道徒看到猴子。一个个都大吃了一惊。
一条过道被迅速让了出来,在那通道的末端,于义和雨萱一前一后地朝这里走来。
“弟子于义,参见悟空师叔。”
“弟子雨萱,参见悟空师叔。”
远远地他们便朝猴子行礼,其余的众弟子见状也一个个对着猴子拱了拱手。
“弟子参见师叔祖。”
见状。清心只得松开了手中的剑柄,不愤地侧过脸去。
那眼眶中已隐隐有了泪光。
对于清心来说,眼下来的这一大波人都是自己的晚辈,在他们面前失态,终究不好。
同样的,猴子也将金箍棒收了起来。
虽说和清心比,于义和雨萱是晚辈,但却都是真正的故人,留几分薄面还是要的。
瞧着众人,猴子蹙了蹙眉头叹道:“别来无恙,如今观中可还安好。”
“托悟空师叔的福,一切安好。”于义快步走到猴子身前,又是朝着猴子行了一礼。
礼毕,他有意无意地瞥了气得满脸通红的清心一眼,轻声道:“悟空师叔忽然回来,可是有要事?”
“有点事,要找一个叫沉香的毛头小子问问。”
“哦?”于义朝着沉香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侧过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悟空师叔难得回来一趟,不如随于义到大殿喝杯清茶。那沉香,弟子随后让人请他过来可好?”
“老头子在观里吗?”
“在。师叔想向师尊请安?”
“他说要见我了吗?”
“师尊不曾提及。”
“既然如此,那就省了吧。”侧过脸瞥了清心一眼,猴子笑嘻嘻地迈开脚步,大大咧咧地随于义走了出去。
那身后,清心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
……
潜心殿中,须菩提正把玩着手中的一柄法器。
他微微抬起眼朝着猴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心生疑惑。
……
猴子一走,一行人便徐徐地撤出清心的庭院,原本人满为患的庭院中就只剩下三个人。
雨萱缓缓走到清心身旁行了一礼,道:“清心师叔息怒,悟空师叔的脾气向来如此。但我想,他应该没存什么坏心思。”
“没存坏心思?”清心冷哼一声。一个转身坐到了石椅上,憋了许久的眼泪如同决堤般一滴滴地往下掉。
“师叔这是……”
一时间,雨萱的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见清心这个样子。
“没事。你先回去吧。我会劝她的。”抬头看了雨萱一眼,雀儿朝她小心翼翼地摆了摆手。
清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眼泪。嘴里嘟囔着:“这只死猴子!死猴子!我都躲着他了,还想怎么样……”
“可是……”雨萱犹豫着说:“悟空师叔说要见沉香。”
正言语间,那屋子的房门推开了。
沉香快步跑到清心跟前,递上了什么东西。
众人定睛了一看。发现那竟是一块布。
沉香的衣袖缺了一角。
清心愣住了,雀儿愣住了,雨萱也愣住了,所有人都盯着沉香看,看得沉香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师傅,弟子实在找不到手绢……只好,只好把衣服剪了。”
这一说,清心当场破涕为笑,一把将沉香抱在怀中。
“没事。师傅不怪你。师傅再也不对你那么凶了。”
“真的?”
“真的。”
见状,那身旁的两人渐渐释然。
“那……现在让我带沉香去见悟空师叔吗?”
“不去。”清心白了雨萱一眼。
“不去……这不好吧?悟空师叔是轻易不会到这观里来的,既然来了,肯定是有要紧事。”
“要紧事也不去!”沉香气鼓鼓地说道:“让他欺负我师傅。”
瞧着这对师徒同仇敌忾的模样,雨萱只得悠悠叹了口气,望向雀儿。
“你先过去吧。”雀儿道。
雨萱朝着雀儿点了点头,又朝着清心行了个礼:“弟子告辞。”
说罢,转身退出了门外。
……
此时,大殿中,一杯热腾腾的清茶被推到了猴子面前。
“师叔请。”
猴子端起茶闻了闻。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了下去,轻声叹道:“我不懂品茶。”
闻言,于义笑了笑,道:“不懂品。何不学一学呢?”
“学来作甚?附庸风雅?”
“也不全是附庸风雅。”于义捋着长须道:“我道教非比佛门,入道,无需四大皆空。这世间多彩,有人好茶,有人好酒,有人好棋。有人好字……人人皆有所好。师叔已成天道,即便没有蟠桃琼浆,也是长生不老。漫长的寿命,如若没有些许爱好,岂不乏味了些?”
这一说,猴子一下笑了出来,指着于义道:“以前你可正经得很,怎么,现在也好这些老头子喜欢的玩意了?”
于义淡淡笑了笑。
“以前那是年轻,现在年纪大了,这不……都八百多岁了吗?既然是老头子了,好些老头子的玩意,有何不可呢?”
“对,对,对。”猴子端起茶盏又是细细品了一口:“都是老头子啦,我也是八百多岁了。只可惜啊……八百多岁了,还是无法享受天伦之乐,有忙不完的事情啊。等我闲下来了,就来找你学。到时候,你可别不收我这徒弟啊。”
于义连忙奉起双手,笑嘻嘻地朝猴子行了个礼:“于义不敢。”
不多时,雀儿带着沉香缓缓走入这大殿之中,来到了猴子的面前。
见了猴子,沉香低着头唯唯诺诺的,那眼神之中似乎有些敌意。
“你爹叫什么?你娘,又叫什么?”淡淡看了沉香一眼,猴子一边问,一边故作淡定地捧起茶杯吹了吹,却又同时悄悄伸长了耳朵。(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他母亲死了?
(); 一听猴子问起自己的父母,沉香当即警惕地睁大了眼睛。
那小巧的布鞋稍稍往后挪了两步,直到靠到身后的雀儿,才停了下来。
“怎么啦?”雀儿躬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小沉香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说:“他……他问我父母作甚?”
闻言,猴子已经蹙起了眉头。
“怎么,你父母的名字还不能对人说起?”
沉香呆呆地眨巴着眼睛,目光之中充满了敌意。
“大概,是悟空师叔方才吓坏他了吧。毕竟还是孩子。”
一旁的于义默默沏上一杯茶推到一旁,朝着雀儿点了点头。
雀儿也默默地回礼,促膝跪坐了下去。
端起茶盏,雀儿轻声道:“方才你师傅不是说了吗?大圣爷想问什么,告诉他便是了。”
“可是……他问我父母……”
“问你父母怎么啦?你不会以为我想对你父母怎么样吧?”猴子双手撑着大腿笑眯眯地瞧着沉香道:“我说你这孩子,这才几岁呢,戒心怎么就那么重?来,告诉师叔,你父母姓啥名谁,家住何方。师叔回头给你买糖吃。”
那表情,简直就跟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没什么两样了。
说着,猴子还伸手要去摸沉香的脸,吓得沉香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还没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猴子已经一个伸手,将他整个吸了回来。
“师傅救我——!救我——!”
慌乱之中,沉香惊叫了出来。
紧接着,就在其他两人惊恐的目光中,猴子一手握住沉香的脉门,一手扼住他的咽喉将他整个死死地压在地上。
“咣”的一声巨响,大门敞开了。
清心握着佩剑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进门看到猴子将沉香整个压倒在地,她也一下懵了。
于义惊得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掉落,茶水洒了一地。
“师傅……师傅救我……”
“你……你要做什么?”短暂的错愕之后。清心怒视着猴子,“锵”的一声抽出了佩剑。
雀儿连忙撑开双手挡到两人之间:“快把剑收起来,大圣爷没有恶意。”
“没恶意?”清心隔着雀儿,用剑指着猴子叱道:“没恶意这么对沉香?当我没长眼睛吗?”
灵力已经开始汇聚了。清心情绪很激动,刚刚的哭过的眼眶还红着呢。
眼看这局势就要失控,于义连忙握住了猴子的手腕,缓缓摇了摇头:“悟空师叔……”
仰头冷冰冰地看了清心一眼,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死死压在地板上苦苦挣扎。早已哭得喘不过气来的沉香,又回头看了于义一眼,猴子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这一松手,沉香当即连滚带爬地躲到清心身后。
“别怕,有师傅在。”丢下剑,清心一面安慰着沉香,一面怒视着猴子。
猴子摊开十指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干,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也就他忽然转身就跑,我才出此下策制住他的。”
对于猴子的话。清心一点都不信。他低头摸着沉香的脑袋道:“沉香乖,告诉师傅,这疯猴子对你干嘛了?别怕,有师傅替你做主。”
“他……他问我爸妈的名字。”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扣我的手了。”
“喂喂喂,你说清楚。”猴子指着沉香喝道:“你跑我才扣你手的,你不跑我干嘛扣你?乱说话,小心我宰了你个小屁孩!”
这一喝,沉香顿时吓得止住了哽咽,抿着嘴唇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猴子。片刻之后,沉香“哇”的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清心狠狠瞪了猴子一眼。拉着沉香就要往外走。
忽然间,猴子一掌拍在地板上。只听“咣”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反向护盾挡住了清心的去路。
清心停下了脚步。
那身后,猴子恶狠狠地说:“站住。等我把要问的话都问完,你们才可以走。”
“你想在这里动手吗?”
于义连忙蹭到猴子身旁:“悟空师叔,您可别……”
“我知道,放心吧。要打,我也把他们拎出去再打,绝不会砸了你的东西。”说着。猴子缓缓盘起手,瞧着清心道:“把我问他的问题回答了,你们爱去哪我都不管。不然,就算师傅他老人家出来了,你们也休想走。”
这狠话放下去了,清心却依旧不退不让,只是抱着沉香对着猴子凝聚出来的护盾。
于义一脸无奈地擦了擦汗。
……
潜心殿中,须菩提捋着长须微微抬头,半响,那眉头不但没舒展开来,反而锁得更紧了。
……
大殿中,猴子瞧着沉香,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地板:“过来,把话说清楚。我也就是问问而已,绝不会对你干嘛的?”
沉香拽着清心裙角的手攥得更紧了。
低头看了沉香一眼,清心眨巴着眼睛道:“你问他父母作甚?”
“这你别管,反正我要问。实在不行了,我还可以把他带走。他现在还一点灵力都没有,查一查他的记忆,就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我不让呢?”
“那我只能硬来了。”
于义一边抹着汗,一边来回地看着两人。雀儿则是干脆一言不发。这情形,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猴子从来就不是能劝得动的人,清心的脾气也有够呛的。说到底,这两个人都是一路货色。
就这么坚持着,好一会,清心才缓缓回过头来,冷冰冰地说道:“你要问可以,但我必须在场。”
“行。”猴子摊了摊手道:“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
闻言,于义有意无意地与雀儿对视了一眼,缓缓松了口气。
这下大概就打不起来了吧。
牵着沉香的手,清心一步步往回走,促膝坐了下去,却刻意和猴子保持了相当的距离。
“沉香。告诉他吧。”
“师傅……”
“没事,告诉他,不会有事的。”
警惕地看了猴子许久,沉香鼓着嘴低声道:“我爹。叫刘彦昌。”
一听到这个名字,猴子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叱道:“那你娘呢?”
沉香吓得连连后退。
清心一把将他抱住了。
“没事,告诉他。说完我们就走。”
沉香默默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娘……我娘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猴子微微一愣。恶狠狠地说道:“你娘的名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嘛……我娘死得早,我爹没说,我怎么知道?”
“哇”的一声,沉香又哭了起来。
“你娘死……死了?”猴子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沉香乖。”清心一边安慰着沉香,一边扭头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猴子轻轻摆了摆手,撤除了护盾。那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那么大来回转悠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牵着沉香,清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到清心走后,于义见猴子似乎还没缓过神来。轻声问道:“悟空师叔找沉香的父母,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猴子伸手摸了把脸,那眼睛依旧咕噜咕噜地转着。
自己的身上还放着杨婵的发簪。如果杨婵真的出事了,二郎神倒真有可能不告诉猴子,但清心不至于还拿着发簪让他收沉香为徒,教成了让沉香去救啊……
这么说的话,杨婵不可能是沉香的母亲才对。
如此一来,事情应该就算是确定了,可猴子伸出去端茶盏的手分明却在微微颤抖着。
抿了一口放下茶盏,于义又替他满上了一杯。
“悟空师叔在想什么?”
猴子缓缓摇了摇头。
人有时候就这么奇怪。一直害怕的事情最终确定了不是了,却还要疑心不已,拼命地想要找出漏洞。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对猴子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吧。
注视着茶水上飘荡的茶叶。猴子就这么端坐着一动不动地。
不多时,猴子又抬头仰望屋顶,低头俯视地板,一双手盘了又松开,松开了又盘,如此反复。那眉头至始至终都紧紧地蹙着。
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就连于义也感觉浑身不自在了。
正当于义准备要再开口询问时,猴子却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他母亲没死,但他爹骗他说,他母亲死了呢?”
这一问,雀儿及于义都被问懵了。
……
潜心殿中,须菩提捋着长须缓缓地笑了出来。
转过身,他迈开脚步飞速走出殿门,化作一道白光朝着华山的方向飞逝而去。
……
华山,映着紫光的洞府中,杨戬静静地站着。
“他出来了。”
“我知道。”杨婵端坐在冰冷的石椅上望着空无一物的石面,微微点了点头。
“可他没说要来。”
“我知道。”
“他……应该是有顾忌吧。”杨戬轻声叹道:“听说,在护送金蝉子西行,想与如来辩法。如果辩法赢了,如来的道心就破了。”
杨婵的嘴角微微扬起,却无论如何勾不出一丝微笑。
“你想出去吗?”
沉默了许久,杨婵微微摇了摇头。
“我下次再来看你吧。最近因为他的事,三界都有些动荡,不得不处理一些备战的事宜,会有点忙。”
杨婵没有回答。
杨戬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妹妹,好一会,转身离开了洞府。
偌大的洞府之中,又是只剩下杨婵孤零零一个人,伴之以漫长,无止境的等待。(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一章 真与假
长空中,须菩提手握拂尘,面无表情地朝着华山的方向飞去,暗暗加速。
没有肆虐的气流,没有让道的云彩。
与猴子不同,他的气息温和得如同一股清泉一般。
……
小镇上,刘彦昌刚从私塾回来。
推开房门,他坐在卧榻上,有些失落地注视着角落里早已经被收起的小被子。
长长叹了口气。
……
地府,小小的阁楼中,一位鬼差对着地藏王微微躬身:“禀世尊,须菩提祖师离开了斜月三星洞,看方向,该是往华山去了。”
“哦?”地藏王放下手中的竹简微微笑了笑。
“要去吗?”一旁的正法明如来轻声问道。
地藏王缓缓摇了摇头,道:“换个方式。”
“换个方式?”正法明如来一脸的疑惑。
……
大殿中,猴子睁大了眼睛望着雀儿与于义。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样?”
那眼神之中同时掺杂了期待与忐忑,看得于义都蹙起了眉头。
那种感觉,就好像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曾经叱咤风云的齐天大圣、万妖之王,而是一个纠结的孩童罢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看似强大,看似看破一切,超然物外,其实,不过是没被击中软肋罢了。
雀儿似乎也已经渐渐意识到什么了,她默默地低头抿了一口茶。
“怎么样,你们别不说话啊。你们觉得……会不会是他爹骗他呢?”猴子伸长了脖子希望听到哪怕一点建议。
在场的两人悄悄对视了一眼,于义尴尬地笑道:“悟空师叔。你问我们,我们哪里知道呢?既然师叔仍有疑惑,为什么不去查一查呢?翻一翻地府的生死簿,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说罢,于义两手一摊。
猴子顿时一愣。猛然发现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怪异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了收神。
低头深深吸了口气,他摆了摆手道:“地府已经去过了,就是查不出来才到这里来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才不想见到那个所谓的师妹呢。”
雀儿掩着唇淡淡笑了笑。道:“清心妹妹……好像也没做错事吧。不知大圣爷身为师兄,为何却如此生分。”
“因为讨厌。”猴子瞥了雀儿一眼,道:“反正我看到她就讨厌,最厌恶这种什么都不知道就爱多管闲事,实力薄弱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了。”
“也许……大圣爷误会她了呢?”
“误会了什么?”
“例如……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的比大圣爷还多。”
这一说,猴子略略有些迟疑了,那脸上的神情微微收了收。
这个雀儿,原本是另一个雀儿的替代品。这猴子是很清楚的。如今这雀儿在兜率宫任职,这猴子也是知道的。
难道在兜率宫呆久了,也学会了话里有话这一招?
可是,这里面能暗藏什么话呢?
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好几圈,猴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随口道:“她看上去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吗?就算是,也不关我啥事。难道还要费力去了解不成?没那个闲工夫。讨厌就是讨厌,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是上辈子结的怨,这辈子八字不合好了。”
上辈子结的怨……
雀儿低头抿着茶,不再说话了。
扭过头,猴子对着于义说道:“我记得,我以前入观的时候,要记下一些过往。现在是还如此吗?”
“自然是如此。斜月三星洞不收来历不明之人,这规定。千年未改。”
“把沉香的卷子给我看一下,那上面。应该有他原本的住址才对。”
于义点了点头,扭头着人去取。
……
聚在一起的灰色屋顶看上去就好像嵌在平原上的一块鳞甲一般,四周的丘陵上尽是梯田,耕农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忙碌着。
扑面而来的云雾之后,那山间小镇终于显现在了须菩提的眼前。整个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只见须菩提凌空双手一掐,那身形迅速淡去,变成了半透明的形态,如同幽魂一般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紧接着,他降低自己飞行的高度无声无息地穿行在城镇之中,苍老的眼中暗光微微闪动。
只一会,他便已经找到了刘彦昌的住址。由始至终,这大街小巷中的人甚至都没察觉丝毫的异常。
悄无声息地落到庭院中,须菩提显现身形,一抖拂尘,快步朝着刘彦昌所在的房间走去。
随手一扬,那门“咣”的一声自动打开了。
房中的刘彦昌惊得站了起来。可还没等他张口说话,须菩提已经伸手一指,刘彦昌身子微微一倾,失去知觉,“咣当”一声倒在了卧榻上。
对这结果,须菩提似乎还算满意。
他默默点了点头,迈开脚步就要往刘彦昌走去,可就在此时,那抬起的腿顿在了半空中。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缓缓地将脚收了回来,转而回过头。
在他的身后,那房门口站着一个虚影——地藏王!
……
握着沉香的卷子,猴子冲出了大殿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华山的方向冲了去。
……
刘彦昌的房中,地藏王与须菩提对视着。
地藏王眉目带笑,须菩提的眼睛却已经缓缓眯成了一条缝。
许久,须菩提捋着衣袖轻声叹道:“佛门如今的实力,真是越发让人忌惮了。果真是,后生可畏。”
“不敢当。”地藏王的虚影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恭敬地朝须菩提行了一礼。
“有何不敢当的?”注视着地藏王,须菩提轻声笑道:“快了就是快了。慢了就是慢了。老夫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察觉的,没想到,佛陀已经抢先了一步。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此事埋藏甚深,祖师晚一步。不奇怪。至于贫僧,不过是侥幸知之罢了,先到一步,也无甚意义。‘后生可畏’这四个字,实在当不起。”地藏王又是躬身行礼,仰头道:“祖师是想修改这位书生的记忆吧?将他的记忆改为。他与三圣母相恋,生下沉香。”
须菩提意味深长地瞧着地藏王,那双目缓缓地眯成了一条缝,却不吭声。
见状,地藏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普天之下。贫僧最佩服的,除了如来尊者,便数您,须菩提祖师了。”
“哦?”须菩提微微一愣,面无表情地瞧着地藏王道:“老夫何德何能,受此殊荣啊?”
“不顾道门、天庭、佛门三方重重压力,为苍生,出手助金蝉子一臂之力。可谓德之至也。八百年筹谋,将计就计,顺势而为。四两拨千斤,布出这西游大局。既在局中,却又置身事外。八百年了,三界之中,除了祖师您,还有谁的手没沾血呢?此为能也。”望着须菩提。地藏王淡淡笑道:“甚至连西行之后对你那徒儿的安抚都已经想好了,让他远离飞扬跋扈的杨婵。安排另外一个稳定的归属,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这世间。论佛法,当数西天如来尊者。论智,论德,论能,则当数您须菩提祖师了。”
闻言,须菩提顿时哼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捋着长须拂袖道:“佛陀太过抬举了。老夫,不过一蒙混度日的老道罢了。此番言语,可切勿对他人说起,免得贻笑大方。”
……
此时,长空中,猴子正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须菩提先前走过的路朝这里呼啸而来。
……
朝着西方的天空看了一眼,须菩提话风一转,道:“说正事儿吧,佛陀出现在这儿,总不会是专程来向老夫表达敬仰之情吧?”
“这倒不是。”
“那。”须菩提伸手指了指一旁躺着的刘彦昌道:“莫非佛陀是想制止老夫?我那徒儿若非不得已,绝不会登老夫的门。既然已经上了斜月三星洞,肯定,也已经去过生死殿,查过生死簿了吧?”
地藏王缓缓摇了摇头,道:“贫僧是来劝祖师的。”
“劝我?”须菩提淡淡一笑,看似不以为意,那双手却不由得紧了又紧。
对他来说,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地藏王点了点头道:“那地府的生死簿,已经被贫僧撕了,他自然查不出什么。贫僧也不是非要碍着菩提祖师不可。让那猴头平白生出些误会,对贫僧也并无好处。只是……那猴头之苦,该由自己挣脱。祖师所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能否证道,就顺其自然吧。一旦过了,届时,即便贫僧不出手,也自然会有人出手。”
注视着地藏王,须菩提的眉头微微颤了颤,那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了。
……
片刻之后,一道金光从天空中悄无声息地落下。
看到地藏王的虚影的瞬间,猴子整个怔住了。
那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他瞬间将金箍棒握在手中,怒视着地藏王道:“你怎么在这里?”
地藏王淡淡笑着,望向了一旁。
顺着地藏王的目光,猴子看到了虚掩的房门。
下一刻,他冲入房中,看到了还昏迷的刘彦昌。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对他做什么了?”猴子猛地咆哮道。
地藏王又是淡淡笑了笑,瞧着猴子摊手道:“贫僧说什么都没做,大圣爷信吗?”
猴子的眼角微微抽了抽。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那虚影缓缓地消散了。
“别跑——!”猴子举起金箍棒,想也不想地朝着地藏王砸了过去,却落了空。
“查生死簿,查月树,找这个,找那个。大圣爷,这八百年的光阴,您似乎一直在做这种事。这可一点都不像您那决胜深谋远虑,未雨绸缪的师傅啊。”微风中,地藏王的虚影消散无踪了,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猴子的脑海中回荡着:“听贫僧一句吧。其实,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什么,也都有可能是真的。关键是你信什么,又不信什么……否则,等您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心,却再也不清明了。”(未完待续)
ps:抱歉哈……又跳票了。甲鱼真不是故意的,越写越难写啊。
不过,保证不会太监就是了。
第六百零二章 下策
空荡荡的屋前,猴子孤零零地站着。
回首望向刘彦昌所在的屋子,抬腿想朝那屋子走去,却又顿住了。
这一刻,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有一种迷失感。
地藏王出现在这里,还有必要查看刘彦昌的记忆吗?即便看到了什么,他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呢?
抬头仰望天空淡淡叹了口气,猴子一脸的茫然。
他不懂地藏王出这两次手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如果地藏王能出手,自己的师傅,肯定也是能出手的。
如果刘彦昌的记忆可以是假的,斜月三星洞里沉香的记忆,也可以是假的。
最终的答案,只会在杨婵那里。
想到这儿,他忽然笑了出来,苦笑。
无论是须菩提、老君,还是地藏王,这些个人所说的话,他一句都不想信。但他此刻却又忍不住信了地藏王最后的那句话。
“其实,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什么,也都有可能是真的。关键是你信什么,又不信什么……否则,等您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心,却再也不清明了。”
是啊,兜兜转转地,所有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猴子不愿意去相信沉香就是杨婵的孩子,却又忍不住去想。
此时此刻,他唯一不会动摇的,就只剩下相信杨婵绝不会骗自己了吧。
那个高傲的女人。不屑于骗自己。只要走到她面前,自己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
他扭头望向了华山的方向。
可是,自己真的要这个时候去见她吗?
见了她。第一句话说什么呢?
地藏王已经出手,这说明通过避而不见保护杨婵已经不可行了。只要有必要,有理由,佛门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卷入。
可是……自己就这样去见她吗?
跨别六百多年的光阴,猴子很想很想,很想见了面,第一句话跟她说:“我已经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把该斩断的都斩断了。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离开。”
可是。如果此刻过去,他只能问她:“沉香的母亲到底是谁?”
他问不出口,这时候的他,一个在婚礼上为了另一个女人跑掉的新郎。也还没有资格去质问什么。
小小的庭院中,猴子就这么呆呆地站着,望着华山的方向,犹豫着。
一片枫叶从枝桠上悄无声息地脱落。
……
车迟国。
广场中,一个又一个僧人在烈日的暴晒下昏厥了过去。每有一个人倒下,都必会掀起一阵骚动。
在这种时候中暑倒下,几乎就等同于死亡。这已经是所有人的共识了。
渐渐地,恐惧的种子已经在僧人们的心里发了芽。
这一切,玄奘都看在眼里。
“就不能变点水吗?”
“能。”天蓬想也不想地答道:“但是变的饭食无论吃多少也解不了饿。变的水,自然也解不了渴。到头来,不过幻觉罢了。”
“那该怎么办?”
天蓬朝着远处一排排的箭矢扫了一眼。低声道:“大圣爷不在,若想救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带着你强行突围。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不在了,他们也就没有了价值。如此一来,虽说不能保证安全。但起码……是一个希望。”
玄奘微微怔住了。
年轻,习过武。这让他的体魄比一般僧人强健不少。但,也不过是在凡人的范畴里罢了。此时此刻,其实他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他也中暑倒下的话,天蓬该是会毫不犹豫地背起他突围吧。届时,这广场之中,必然又是血流成河。
淡淡看了玄奘一眼,天蓬接着说道:“当然,我们要突围,死伤是难免的。至于什么擒贼先擒王的事情就算了吧,真正的主使者至今都没露面,一旦我们离开你身边。反倒有可能让你身陷险境。”
望着不远处一张张近乎虚脱而又充满敌意的脸,玄奘犹豫了。
普渡之道,在于救众生脱离苦海。可是,即便为了救人,他又有权力替他们选择生死呢?
微微低着头,玄奘一动不动的坐着。
夕阳西下。
正当众僧奄奄一息之时,几个士兵推着一辆装满水的木头车走了过来。
顿时,整个广场都沸腾了。
那一个个的僧人你推我挤,趴在被晒得滚烫的铁链上,朝着木车伸出了手去。
“给我水!给我口水喝!”
“有救了!有救了!”
铁链的“叮当”声传遍了广场。
一双双**的眼睛瞪得犹如铜铃那么大。
望见那木车沿途洒下的水渍,一直站在外围的大胡子将领顿时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迈开脚步前去阻止,一个面容消瘦的文将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国师的命令。”
大胡子一脸的错愕:“为什么?”
那文将回头看了一眼广场中沸腾的僧人,道:“没饭吃多少还能坚持几日,若是没水喝……顶多也就三两天的光景。这些人活着才有用,若是死了,你们挡得住那几个人?”
说着,那文将朝着天蓬等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大胡子顿时醒悟了过来,连连点头:“那,国师可还有其他的命令?”
“等。”文将拔开自己的水囊猛饮了一口,低声道:“等到那关键的人不行了,自然就有破绽了。”
“卑职明白!”
……
一双双的手隔着铁链。如同鸟巢里嗷嗷待哺的雏鸟一般伸了出去。
推着木车,几个士兵用一个个的竹筒装了水朝里面递,迅速激起了一片哄抢。
僧人们很快发现每一个竹筒中都只装着不到三分之一的水。甚至都不够一个人解渴,而那车上的竹筒仅有数百个,这里有上千的僧人,士兵又不肯给回递的竹筒再次装上水……
很明显地,他们并不想让每一个人都喝上这其实并不多的水。
这一下子,哄抢更加严重了,为了挤一个位置。他们甚至打得头破血流。
纷纷扰扰之中,一个年幼的小和尚捡起被打落地上的竹筒。匆匆跑到自己已经晕厥的师傅身旁。还没等他拧开,一双大手已经将竹筒从他手中夺了去。
“都要死的人了,还把水给他作甚?”那大个子恶狠狠地看了小和尚一眼,伸手就要去拔开竹筒。
那小和尚急得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个子拔开竹筒的盖子,将竹筒的口往自己的嘴边凑了过去。
正当此时,卷帘忽然从身后重重推了大个子一把将他整个掀翻在地,脱手而出的竹筒被卷帘稳稳地接住了。
紧接着,卷帘伸手一吸,洒了出去的水也被全部吸回了竹筒之中。
“你想干什么?”那大个子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卷帘。
卷帘一言不发地将竹筒的盖子盖好,伸手递给了身后的玄奘。玄奘又转交给了小和尚。
由始至终卷帘连看都没看那大个子一眼。
僵持了一小会,那大个子最终还是没敢跟卷帘动手,转而继续争夺有限的水去了。
四周的纷扰依旧。
小和尚捧着竹筒眼巴巴地望着玄奘。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师……要不要,分一点给您?”
“不用。”玄奘缓缓摇了摇头。
此时,卷帘已经朝着僧人堆里挤了进去,也学着其他僧人的样子朝着分水的士兵伸出了手。
和意料中的一样,那士兵巧妙地避开了卷帘。
回头看了玄奘一眼,卷帘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忙跑了过去将小和尚抱了起来。
一时间,毫无准备的小和尚吓懵了。那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橘子。
“他们不发水给我。我带你进去,你领水,我保护你。”
抱着小和尚,卷帘迅速拨开那些个挡在身前的僧人,几个来回,竟弄到将近十个竹筒的水。
看着玄奘身旁堆起的竹筒,那些个僧人眼都红了。如果不是一旁有个天蓬盯着,而他们又早见识过天蓬的实力,也许早就扑过来抢了吧。
“三太子?”
“作甚?”
“将几个中了暑,又没人照料的人都集中过来吧。”
小白龙蹙着眉头想了一会,拖拖拉拉地起身。
不多时,十来个早已失去知觉的僧人,连带着那小和尚的师傅便一起被安置到了玄奘身旁。
此时,水已经发完了,骚动也已经结束,然而,对于僧人们来说,危机并未解除。
虽说总共发了七八百个竹筒,但真正喝到水的,却只有不到三百人。
广场之中,一边是聚在一起的僧人,一双双的眼睛,都紧盯着卷帘抢来的十几个竹筒,干咽着唾沫。另一边,则是稀稀疏疏躺着的几个僧人,还有玄奘等人。
不多时,玄奘便开始给那些中了暑又无人照料的僧人喂水了。
小白龙想也不想地抢了一个竹筒送去给鼍洁,鼍洁却没有喝,而是放到了一旁。
很快地,那剩下的水都耗尽了,玄奘已经给所有的僧人都喂上了水,却没有人醒来。
一旁的天蓬悠悠道:“这种事,我以前还没上天任职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你这样是没用的。他们恐怕连明天都撑不到。你应该将水留给自己,留给清醒的人。”
玄奘呆呆地坐着,注视着自己身前躺卧的僧人,听着对面传来的**声。
相比之前,此时已经不是单纯的**了,由于先前的骚动,这广场中的僧人即便喝上了水的,也已经或多或少负了伤。当中更有几个已经奄奄一息。
许久,玄奘开口道:“贫僧一直认为,人命无分贵贱,不可以利弊权衡取舍。贫僧的命,其他人的命,三界众生的命,都不可以如同算盘上的珠子一样互换。但,如若舍贫僧之命得以换众人之命,贫僧倒觉得,不亏。”
天蓬蹙着眉头朝他望了过来。
微微顿了顿,玄奘接着说道:“大圣爷正在做的事对他来说很重要,玄奘不便以一人之所想在此时向他求助。即便此次召他回来,事情没做完,他也得再去一次。届时,对方必再来一次,不过是害更多人罢了……但突围,肯定也是不可行的。我们从这里突围出去,到时候他们确实可能因为没和我们在一起了,不再有危险。但更可能,会被处死。所以……还是试试找出主使者吧。待天色再暗些便动手。即便有危险,也要试一试。毕竟,已经不能再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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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三章 有何区别?
西边的最后一抹阳光渐渐消失,天边的云还犹如嵌着金边一般。从斜月三星洞远远望去,颇为壮观。
几只雀鸟叫唤着飞过头顶,归巢。
清心所居住的阁楼前,沉香正盘腿而坐,向清心展示着这几日一直不断练习的吐纳。
须菩提缓缓地走了进来。
清心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身朝着他行了个礼:“弟子清心,参见师傅。”
沉香也连忙从石椅上爬了下来,躬身跪地,朝着须菩提行了个叩首大礼。
“起来吧,免礼。”震了震衣袖,须菩提坐到了石椅上,淡淡看了清心一眼。
清心微微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就好像视而不见似的。
深深吸了口气,须菩提转而望向了沉香:“这些时日的修行,可有进展啊?”
沉香抿着嘴唇,抬头望向清心。
“师尊问你话,该怎么答,就怎么答。”清心道。
低着头,沉香支支吾吾地答道:“回师尊的话,弟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可是还感知不到灵气?”须菩提捋着长须道。
沉香默默点了点头。
“凡人修仙,若非天赋异禀,这短短的时间里,能感知得到灵气,那才是奇了。”说着,须菩提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瓶子朝沉香递了过去:“此丹,你师傅也用过。兴许对灵气的感知。会有些帮助。”
沉香又是抬头望向清心。
“师尊赏给你的丹药,你就接吧。”
闻言,沉香这才恭敬地从须菩提手中接过瓶子。捂在胸前。
须菩提淡淡笑了出来,道:“你年纪还小,修行之事贵在坚持。即便是行者道,也须得日积月累,方能有所成。无须急于一时啊。”
沉香抿着嘴唇默默地点头。
“暂且回避一下吧。我与你师傅,还有些话说。”
沉香再次抬头望向清心。
见清心点头,他才往后退了两步。朝着须菩提行了个礼,然后握着丹药瓶子走开。
这庭院之中只剩下须菩提与清心了。
清心仰着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师傅可否长话短说,弟子还有其他事呢。”
这一说,须菩提当即苦笑了出来。
他一扬衣袖,那石桌上当即出现了一套整整齐齐的茶具。
“怎么。连跟师傅喝喝茶,都不愿意了?”
“弟子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就连南天门的守军都知道你清心上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玉帝都要给你三分薄面啊。”说罢,须菩提呵呵地笑了起来。清心却没有笑,反而眉头越蹙越紧。
很快地,须菩提就将茶泡好了,沏上一杯,推到清心面前。
然而,清心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晚风穿透了庭院的围栏徐徐吹来。
须菩提盘起手,缓缓闭上双目,细细感受着那风中的清凉。如同一位打盹的普通老者一样摇晃着身子,轻声叹道:“听说,你和你那师兄,又闹不愉快了?”
清心悄悄白了他一眼。
这是明知故问。斜月三星洞中,还有什么事能逃过他的眼睛吗?
“你知道你那师兄今日为何如此着急吗?”
清心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站着。听着。
“因为啊,一些旧事。总之。为师可以向你保证,他不是故意来招惹你,也不是故意来找沉香的麻烦的。”
“师傅,能说得明白点吗?”
须菩提微微撑开左眼,似笑非笑地瞧了清心一眼。
这一看,清心的眉头顿时蹙得更紧了。她连忙别过脸去,继续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从小是为师看着长大的,虽说现在三世的记忆,为师已不可能如同过往那般对你十拿九稳,但……这三世之中,也仅有雀儿一个,是为师毫无接触的。再说了,无论如何变,你也还是清心。”说着,须菩提睁开双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茶不错,是前些日子玉帝遣人送来的。虽说天庭的茶向来不怎么样,但这一次,确实还不错。你不尝尝?”
清心看也不看须菩提,道:“既然师傅知道弟子是清心,不是风铃,也不是雀儿,为何还要勉强弟子去做弟子不该做的事呢?”
“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须菩提放下茶杯,长长叹了口气,道:“为师知道,你不愿与你那师兄走近。一来,因为在你的心中,你依旧是清心,不是雀儿,也不是风铃。二来,因为西方如来最终的那个结论……那猴子剖开的心中并没有爱,和杨婵在月树上却反而曾经有过花。你虽好胜,却也不愿意放下身段,去争这样一段感情。”
清心依旧静静地站着,那眨巴的双眼频率明显加快了些许。
“不过,有些事,都是不得已的。”须菩提轻声道:“如今,为师的冥云镜中还依旧保存着你那九个师兄的魂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想要迎来一片新气象,总要有些牺牲。”
“师傅,弟子不懂。”
“不懂什么?”
“弟子不懂,新气象真的那么重要吗?”
须菩提微微抬头。
清心微微低头。
这一次,她没有逃避须菩提的目光,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
许久,须菩提淡淡笑了笑,低头摩挲着茶杯道:“新气象很重要,莫说对于三界,对于众生之中的任何一个,都太重要了。这里面也包括了为师,包括了你。”
“弟子怎么就没看出有多重要呢?”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须菩提蹙着眉头。笑嘻嘻地看着清心,看得清心浑身都不自在了。
好一会,须菩提轻声叹道:“有些事。即便为师现在说与你听,想必你也不会懂得。不过……你何时曾看为师求过人?”
清心的眉头蹙得都能拧出水来了。
“为师不求人,即便真开口求助,那也是交易,不会是单方面的请求。”须菩提撑着双膝,摇了摇头道:“唯独对你……一来,为师已经亏欠你许多。二来。为师也给不了你真正想要的。所以,只能是求。求了一次。不成,这还来第二次,估计,依旧不成。由此。你便可知道新气象,何其重要了。”
话到此处,只见清心一个转身,面向须菩提拱手道:“师傅,若没有其他吩咐,弟子告辞了。”
这一说,须菩提顿时一愣,只得收了收神苦笑道:“为师这正题还没说呢,你这急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弟子性格向来如此。想必师傅也是早知道的。”
“罢了罢了。”无奈之下,须菩提只得摆了摆手道:“为师过来,只予你说两件事。其一。虽说你不认为自己是雀儿,是风铃,但一旦事情说破,那猴头必然是认你的。届时,你若想做什么,虽说他不一定顺你的意。但多少会听上一些。这可比我这当师傅的跟他说有用。为师费尽心力希望促成此事,为的。就是给他这匹脱缰的野马安上一个马鞍,系上缰绳。否则,现如今有佛门压制还好,若无佛门压制……他祸害的可不仅仅是三界,还有他自己。”
“还有呢?”清心面无表情地问道。
须菩提干咳两声,接着说道:“还有就是,你不要再想着阻止他西行了。莫说是现在的你,即便他知道你是雀儿风铃转世,怕是你也劝不动。即便劝动了,他也会念念不忘。与其阻止他西行,你还不如表明身份。万一有事,你还可以在身旁劝说一下。”
“师傅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清心的神情依旧冷冰冰的,不愿多谈。
须菩提无奈,只得抬头仰望天空,悠悠叹道:“为师要说的,就这么多啦……地藏王已经出手,接下来,他们的路怕是没那么好走了。”
“地藏王?”清心微微一愣。
……
星空下,那对面的一众僧人当中许多已经睡去。
玄奘缓缓地侧过脸,望向众人。
卷帘微微蹙起了眉头,黑熊精眨巴着眼睛,天蓬略略低垂了目光,不发一言。那小白龙则干脆笑了出来。
“我,反对。”
所有人都朝着小白龙望了过去,玄奘也是如此。
敖烈岔开双腿大大咧咧地坐着,悠悠地说道:“最理想的办法,应该是你喝了水,多撑两天。大圣爷肯定不会离开很久,一旦大圣爷回来了,所有的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那他们怎么办?”玄奘指着一众僧人道:“贫僧可以多撑几天,他们呢?”
“管他们作甚?”小白龙鄙夷地笑着:“刚开始的时候是你非要看看这车迟国的僧人的处境,后面是你非要救他们,现在落到如此境地,说到底,难道不是因为你那所谓的‘善心’吗?我敖烈不懂你那些个佛法普渡,但我知道,现在的场面,压根就是你一开始的妇人之仁导致的。如果再玩一出‘擒贼先擒王’,玩砸了,出事儿了。到时候,断送了西行,可不止他们倒霉,你倒霉,连我们也要跟着一起倒霉。你懂吗?”
这一通毫不客气的辩驳下来,黑熊精与卷帘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天蓬倒是神色如常,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开口袒护玄奘。
玄奘深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直起腰杆道:“普渡众生,最根本的,就是帮助他人。若是视而不见,贫僧与西方佛陀有何区别?”
“有区别。”小白龙缓缓笑道:“区别就是,佛陀不救人,但也不害人。你想救人,结果,却害了人。所以,我反对。因为我不想成为被害的人之一。”
顿时,玄奘一脸的诧异,已然被逼入了死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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